“魔鬼之城”拒绝基督教；“人类之城”将基督教视为生活的事实，并将其视为可用于实现世俗目的的工具，而不是以绝对方式将所有世俗事物导向天堂的工具。但是，鉴于基督教要么是这种绝对的导向，要么就什么都不是，因此，现代以人为本文化仅仅部分地接受基督教价值观，就等于含蓄地拒绝基督教。

　　梵二后的教会倾向于将人类文明的所有价值都纳入基督教的范畴。人们经常使用这样的表达方式：“人类和基督教价值观”或“教会促进人类价值观”或“教会以人为本”或“宗教使人成为更真正的人”等表述。撇开用“更”这样的比较词来修饰“人”这样的名词的独白不谈，这种令人困惑的表述方式模糊了宗教与文明之间的区别；在这种乔贝特Giobertian哲学8的背后，文明被视为天主教的主要影响。

　　这实质上是梵二后的主流观点，尽管人们不断在重复说，天主教并不等同于任何一种文化，但却是对所有文化起着酵母的作用。诚然，宗教具有文明化的作用，教会的整个历史都见证了这一事实；但基督教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推进文明化，即实现一种世俗的完美。现代社会充斥着独立和自给自足的精神：这个世界拒绝依赖自身以外的任何事物。面对这一事实，教会似乎害怕遭到更多的排斥，因为她已经遭到了大部分人类的排斥。因此，教会开始淡化其自身特有的价值观，并夸大其与世界的共同点：世界的一切事业都由教会承担。教会向世界提供援助，并试图将自己置于人类进步的领头羊。

　　这种趋势出现于十九世纪，我在其他地方将其称为“次等基督教”。在十八世纪，不信教的哲学家们否认天主教的理性或合理性，并希望将其毁灭，将其视为对文明有害的东西，只由神明制造者来维护9 ，但在十九世纪，基督教被视为人类价值的最高体系，表达了人类完美的理想；但同时，它的超越性和超自然性被否定了；“道”变成了肉身，但这里所说的“道”是黑格尔理性在历史的形成中显现出来的。

　　现实情况是，任何否认基督教超性的人，即否认天主通过恩宠在人类灵魂中的工作，否认人类的超性命运，就是在废除真正的基督教，并使之降低为达到今世目的的一种手段，尽管他可能仍然坚持认为基督教是一种美好的东西。次等基督教认为它可以保持基督教的理想，同时又否认基督教作为启示的、神秘的智慧体的地位；次等基督教试图摘取基督教在尘世结出的果实，却不愿接受基督教结出的全部果实。次等基督教正是贝内代托-克罗齐（Benedetto Croce）在其著名的文章《不可能成为基督徒10》（Perché non possiamo non dirci cristiani）中所说的，但真正的基督教必须拒绝贝内代托-克罗齐的观点。这种观点只是从基督教的世俗层面来把握它，并将它重新视为人类文明的基础，但却因此而面目全非。世俗基督教的确是一棵参天大树，果实累累，甚至结出了与大树无关的果实，但从严格的宗教角度来看，这些果实没有任何价值。

　　在曼佐尼Manzoni看来，没有什么比次等基督教的观点更虚假了，尽管卡杜奇Carducci 11在莱科Lecco的演讲中，以及意大利理想主义者普遍认为，他们可以从曼佐尼的《神圣赞美诗12》中发现背后隐藏着这种观点。次等基督教，也有人称之为补充基督教，因为基督教被视为对这个世界价值的补充，曼佐尼将其描述为将目的简化为手段，将本身简化为偶然。他感叹道：“福音是达到目的的手段”，“福音，除了作为唯一的目的之外，是不可想象的13”。曼佐尼列举了基督教在这个世界上所发挥的有益作用：她的忍耐和彼此相爱的诫命、她的文明作用、在野蛮时代对文学的保护、她的鼓舞人心的美和她的安慰人心的希望。他说，基督教确实产生了这些影响，因此它理应受到赞扬，因为基督教的本质就是促进秩序、文化和文明；但他说，如果将基督教与这些影响等同起来，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这些影响只是基督教最微不足道的工作，只是世俗的，可以通过其他原因产生的，而同时却忽略了基督教最重要的东西，即基督教的本质、她的内在运作及她的超性的目的14。

备注:

8.       文森佐-乔贝蒂（1801-1852 年），意大利神父、政治哲学家和民族主义者。 [译者注]

9.       “神明的制造者”。

10.   “为什么我们不能自称为基督徒”。[贝内代托-克罗齐 (1866-1952），意大利黑格尔哲学家。译者注。]

11.   吉奥苏埃-卡杜奇（1836-1907 年）。已逝的意大利犹太诗人，受异教和民族主义启发。 [译者注]。

12.   《神圣赞美诗》"。

13.   关于这一思想，见《Moralale Cattolica》，国家版、 引文见第二卷第 478 页。

14.   1974 年关于罗马教区慈善和社会工作的会议是次要基督教的一次引人注目的展示； 所有的社会学和政治学、救济、住房、医院、学校、 建筑。没有一丁点儿宗教色彩，但却充满了马克思主义的味道，以及对私营企业和职业活动的谴责，并建议教会将其所有财产移交给国家、 以便变得更加独立。O.R., 1974 年 2 月 15 日和 I.C.1., 第 451 期，1974 年 3 月 1 日，第 24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