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感受自己的死亡即将降临45”。是罗马皇帝卡里古拉(Caligula)在给刽子手指令中有意下达的一种残忍的行为,但在基督信仰中,这句话却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它成为了一种恩宠和道德责任。
对动物来说,死亡是最大的灾难,因为它们的感官没有与非物质的不朽灵魂结合。但对基督徒而言,死亡并不是最大的灾难,因为基督徒的最大福分和最大灾祸都超越了死亡带来的毁灭(译注:死亡只是通往永恒生命的过渡)。
在这个问题上,现代人对死亡的观念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们逃避对死亡的思考,并试图去除任何可能让提醒他们想起死亡的东西,因为死亡对他们来说,仅仅是反生命的,是一种终结,是一种虚无。任何与死亡相关的词语、想法、姿态或象征,甚至包括苦架,因为它象征痛苦;任何与我们的终局有关的东西,都因带着一种隐藏的恐惧,都被小心翼翼地排除在社会关系之外。
过去,人们渴望为死亡做好准备,以确保自己在最后一刻有意识、有目的地完成人生最后的行为;但现在,人们却渴望一种无意识的死亡。那种突然的、毫无准备的死亡,曾经被人们憎恶,甚至将其视为一种惩罚,并在诸圣祷文46中祈求幸免于这样的猝死。但现在,这种死亡却成为人们所希望的,甚至通过麻醉药物47尽可能地实现这种死亡。
从前,人们会问:他领终傅了吗?他办告解了吗?宽恕了他的仇人吗?而现在,人们却问:“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吗?他痛苦吗?
这种观念的改变源于两种信念:
1. 现世生命就是生命的全部,赋予生命价值的是享乐;
2. 现世生命并非为来世生命的准备或成熟阶段。
这两种信念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了对“现世主义”(Diesseitigkeit)的信仰,即只关注现世、忽视永恒的世界观。
庇护十一世曾对他的宫廷总管(Maestro di Camera)阿尔博里奥·梅拉·迪·圣埃利亚蒙席(Mgr Arborio Mella di Sant Elia)表示,他希望自己能突然离世。他常常向阿韦利诺的圣安德肋(St. Andrew of Avellino)祈祷,求赐他这样的死亡恩宠。这有些奇怪,因为这位圣人通常被祈求保护人们免于猝死。
当阿尔博里奥蒙席对此表示强烈反对时,教宗为自己的虔诚辩护的方式也显得不同寻常。他说,基督徒应当时刻准备好面对死亡,而不需要为突然死亡做好准备。这种说法有些奇怪,因为死亡仍然是一个行动,我们需要为“如何去死”做准备,而非“毫无准备地干等死”;我们要准备如何死,而不是坐等死亡的来临。
备注:
45.让他觉得自己即将死去"。
46.连祷文中的一句祷词是:"A subitanea et improvisa morte, libera nos Domine: A subitanea et improvisa morte, libera nos Domine,“主啊,从突然和毫无准备的死亡中拯救我们”。[译者注]
47.对异教徒来说,突如其来的死亡似乎是“summa vitae felicitas”(“生命中最高的幸福”)。参见普林尼(Pliny)的《自然史》(Nat. Hist.)第七卷,第180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