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面见主教
雷沃郎尼神父非常友好,但我相信此行的缘由让他吃惊。他看着我微笑,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然后说:“我要把你介绍给主教。你们可不可以跟我来?”
见我眼含泪花,他又加了一句:“啊!我看见钻石了!可不要让主教看见!”
我们经过几个巨大的房间,墙上挂着主教们的肖像。我走在那些大房间里,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可怜的小蚂蚁,我想:我敢对主教讲什么呢?
主教跟两位教士在阳台上说话。我看见雷沃郎尼神父对他讲了几句话,跟他一同回到书房里——我们正等在里面。
在明亮的火炉前,有三把巨大的扶手椅。炉火熊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爸爸看见主教阁下进来,在我旁边跪下,接受他的祝福。
主教让爸爸坐一把扶手椅,他面向爸爸坐下。雷沃郎尼神父让我坐中间那把扶手椅。我礼貌地推让,但他坚持说他愿意看见我知道如何顺服。
听到这话,我没有多想,就坐下来,把自己埋进巨大的扶手椅里——里面可以很舒适地坐四个我!看见雷沃郎尼神父坐了一把普通椅子,我感到非常难受。事实上,若真有四个人坐在我的椅子里,反而会舒服些,现在我却如坐针毡!
我盼望爸爸讲话,他却让我解释此行的目的。我竭力显得雄辩有力,但主教阁下习惯了雄辩之辞,这些理由似乎无法打动他。在他那一边,修道院院长的一句话足以胜过一切,但这已经缺失,无法弥补。
主教问我,想进迦密会是不是已经很长时间了。
“喔!是的,主教,非常长的时间。”
“是吗?”雷沃郎尼神父笑道,“你不会说,你想进迦密会已有十五年了吧?”
“您说得不错,但也减不了几年。”我微笑着回答,“因为我从懂事就想做修女,而且一知道有迦密会,就想成为迦密会修女。我发现这个修会有我灵魂全部的追求。”
亲爱的姆姆,不知这是否是我的原话。我相信我表达得很差,但意思是这样的。
主教劝我再多陪爸爸几年,以为这会让他开心。当他看见爸爸跟我站在一起,为我请求在十五岁飞走时,他非常吃惊,面露钦佩之色。
但一切都是徒然的。主教说,在决定之前,必需跟迦密会院长会晤,这是必不可少的。
没有什么比这话更刺痛我了,因为院长早就表示了反对!
我顾不上雷沃郎尼神父的建议了——不仅让主教看见我的钻石,还给了他一些!
主教深受感动,以无限的恩慈搂抱安抚我,用手臂环绕我的颈项,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告诉我,这并不意味着前功尽弃,他非常高兴我会去罗马强化圣召,所以不应该哭,应当欢喜快乐。他还说,下礼拜在去利雪之前,他会跟圣雅各教会的牧师交谈关于我的事情,我会在意大利收到他的回音。
我知道多求也无济于事。另外,也没什么可讲的了,我已经穷尽了一切雄辩的资源。
主教把我们送至花园。爸爸告诉他,我特意把头发拢起来,好显得成熟一些,主教大感逗笑。他从未忘记这段轶事,后来每次讲到“他的小女儿”时,他总会提起头发一事。
雷沃郎尼神父陪我们走到花园尽头,他告诉爸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孩子把自己奉献给神时,父亲也同样热切地要把她献上!”
爸爸问了一些问题,关乎朝圣之旅的细节,其中一个问题是面见圣父时,当如何穿着。他在雷沃郎尼神父前转过身来问:“像我这样够好吗?” ——那情景我依然历历在目。
爸爸曾告诉主教,如果主教不许我进入迦密会,我会去向最高主权(指罗马教皇)求助。爸爸言谈举止非常单纯。但他是那么英俊,有一种天然的尊严,主教特别喜欢,尽管主教周围都是深悉文明社会礼仪的儒雅之士。但“法国和纳瓦拉国王”本人,连同他的“小王后”,都不属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