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带着三位宗徒,刚离开革责玛尼园,正走在通往橄榄园的路上,忽然看见二十步外的路口,犹达斯领着一队兵士,正在争吵。犹达斯本想离开兵士,独自上前见耶稣,装作久别重逢的朋友,让兵士随后动手,显得他与这事无关。但兵士们不肯,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喊道:“不行!你休想逃走,等我们拿住那个加里肋亚人再说!”
这时,留在革责玛尼园里的八位宗徒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兵士就叫四个弓箭手上前助阵。犹达斯极力反对,于是和兵士激烈争执起来。耶稣借着火炬的光,看见这群手持兵器、喧嚷不止的人,伯多禄便想动手抵抗,急忙说:“主!革责玛尼园里的八个人已经到了,我们可以攻打那些弓箭手!”耶稣却叫他不要作声,带着他们退到路旁一片草地上。犹达斯见自己的计谋完全败露,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怨恨。
正在这时,又有四个门徒从园里出来打听情况,就是雅各伯(年轻的)、斐理伯、多默和纳塔乃耳。这纳塔乃耳是老西默盎的儿子,他和另外几个人是受耶稣的朋友所托,来革责玛尼园找那八位宗徒打听消息的;他们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好奇。除了这四人,其余的门徒都三三两两躲在远处,偷偷观望。
耶稣向前走了几步,清晰而有力地问道:“你们找谁?”带队的回答:“纳匝肋人耶稣。”耶稣说:“我就是。”这话刚一出口,他们就像突然抽风一般,踉跄后退,跌倒在地,乱成一团。犹达斯站在他们旁边,越来越局促不安,似乎想走近耶稣。主就伸手对他说:“朋友,你来做什么?”犹达斯惊慌失措,吞吞吐吐地说自己是奉命而来。耶稣回应他说:“唉!你若没有出生,反倒更好!”——这话我记得不很确切。
这时兵士已经爬起来,围住耶稣和宗徒,等待那叛徒发出暗号——就是亲吻。伯多禄和别的门徒都围住犹达斯,骂他是贼、是叛徒。他还想用各种借口为自己开脱,恰好兵士过来护住他,反而明明证实了他的罪。耶稣再次问:“你们找谁?”他们转身向着他说:“纳匝肋人耶稣。”耶稣说:“我就是。我已经告诉你们:我就是。既然你们是来找我,就让这些人走吧!”“我就是”这句话一出,兵士们又一次倒在地上,蜷曲抽搐,如同癫痫发作。宗徒们更加愤怒,又把犹达斯围住。耶稣对兵士喊道:“起来吧!”他们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那时犹达斯还在和宗徒纠缠,兵士转身驱散门徒,放开犹达斯,催他赶快履行约定的暗号——因为他们奉命只逮捕那被犹达斯亲吻的人。于是犹达斯走近耶稣,拥抱他,亲吻他说:“辣彼,你好!”耶稣对他说:“犹达斯,你用亲吻来出卖人子吗?”兵士立刻围住耶稣,弓箭手上前抓住他。犹达斯想趁机逃走,门徒却拦住他,冲向兵士,喊道:“主!我们可以动刀吗?”伯多禄最是冲动,拔刀就向大司祭的仆人玛耳曷砍去,削掉了他的右耳。玛耳曷应声倒地,场面更加混乱。
伯多禄挥刀的时候,情形是这样:耶稣已经被卫兵拿住,正要捆绑;兵士在四周站成一圈,其中玛耳曷被伯多禄砍倒。其他兵士,有的在阻挡靠近的门徒,有的去追那些逃跑的人。有四个门徒胆怯地在远处徘徊,偶尔露出身影。兵士因为刚才两次倒地,心里害怕,又担心围守耶稣的圈子被冲破,不敢全力追人。犹达斯刚献完叛徒的亲吻就想溜走,路上遇到几个门徒,被他们厉声责骂。六个差役赶忙过来保护他,那时四个卫兵正拿着绳子,准备捆绑耶稣。
就在这混乱的时候,伯多禄砍伤了玛耳曷,耶稣对他说:“收刀入鞘吧!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难道你想,我不能求我父,立刻派十二营天神来吗?但这样,经上所说的事怎能应验呢?我父给我的杯,我怎能不喝?”他又说:“容我去医治这人。”于是走到玛耳曷身边,抚摸他的耳朵,祈祷片刻,耳朵立刻就好了。卫兵、差役和那六个官员围住耶稣,讥笑他说:“他是靠魔鬼的能力!割耳朵是邪术,医好耳朵也是邪术!”
吾主受缚苦行
耶稣对他们说:「你们拿着刀枪棍棒来抓我,如同捉拿强盗。我天天在圣殿里教导,你们没有动手;但现在却是你们的时候,黑暗掌权了。」他们用更粗的绳子捆绑耶稣,还嘲笑他说:「你的邪术怎么不救你自己?」弓箭手也嚷着:「我们要破掉你的法术!」耶稣回了一句话,我已记不清,那时门徒都四散逃走了。
那四个差役和六个法利塞人并没有跌倒,所以也没有爬起来。我后来明白,他们和犹达斯一样,完全落在魔鬼的权势下。那些跌倒又起来的兵士,后来都信了主,成为基督徒;他们的跌倒和起身,正是皈依的象征。他们并没有亲手捉拿耶稣,只是站在周围。玛耳曷自从耳朵被治好,心里已经归向耶稣,只是因着职务,还勉强跟着大司祭的仆人。在耶稣受难的那段时间,他常常跑回去,把消息告诉玛利亚和其他关切的人。
差役捆绑耶稣极其残忍。他们是外邦人中最粗野的一类:颈项、手臂、腿脚都露着,腰间缠一块布,穿着无袖的短衣,用皮带扎紧。他们身材矮壮,动作敏捷,皮肤褐红,像埃及的奴隶。
他们把耶稣的双手交叉绑在胸前,用锋利的新绳子,把右腕紧紧勒在左臂肘下,左腕勒在右臂肘下。又给他系上一条带尖刺的宽腰带,用柳条把双手绑在腰带上。颈项上套着一个带钉的项圈,下面两条皮索像圣带一样交叉在胸前,紧紧系在腰带上,让他头都不能转动。腰带上还拴着四根长绳子,差役可以随意拉扯祂,拖来拖去。所有这些刑具都是新的,好像早就预备好了。
于是,更多的火把被点燃,这支押解耶稣的队伍就开始了它的行程。前面是十个兵士开路,接着是差役用绳子拉着耶稣,法利塞人在旁边讥笑,后面还有十个兵士押队。门徒们惊慌失措,远远跟着,哀哭不已。只有若望靠近队伍末尾。法利塞人看见,就叫人抓他。兵士转身追赶,若望急忙逃开——他们揪住他颈上的长巾,他却解下巾子,脱身跑了。他早就脱掉外衣,只穿一件无袖短衣,为的是逃跑方便。
差役对耶稣极其狠毒,他们专挑坑洼石头多的路走,自己走好路,却用长绳拉着耶稣在碎石泥泞中踉跄。他们像屠夫牵牛一样,用带结的鞭子打他,还说着各种污秽侮辱的话。
耶稣赤着脚,除了贴身的衣服,穿着一件无缝的羊毛长衣,外面是一件长袍。当时门徒和一般犹太人的内衣,是无袖的前后两片,肩上系带,侧面敞开,腰下束着带子,缠成裤子的样子。值得注意的是,捉拿耶稣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公文,他们对待他如同对待一个不法之徒。
队伍快速行进,一离开橄榄园与革责玛尼之间的道路,便向西转,上了一座横跨克德龙溪的长桥。从前耶稣和门徒上橄榄山时,并未走过这座桥,而是绕道约沙法特谷,从南面另一座桥过溪。此刻祂被捆绑着经过的这座桥很长,因为它需要跨越溪流和起伏的山谷,实际上是一条用于运输货物的石砌通道。
还没到桥,耶稣已经因为被粗暴拖拉而两次跌倒。到了桥中间,差役竟然把被捆着的他从一人多高的地方推下溪里,还辱骂说:「让他喝个够吧!」若不是天主保佑,耶稣一定会摔死。他先是跪倒,又扑在地上,溪底全是石头,水很浅,本来一定会受重伤,但他勉强伸出被绑的双手支撑了一下——不知是天主相助,还是差役在推他之前松了绑。他的膝盖、脚、肘和手指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印记,后来成为受人敬礼的标记。现在的人多不相信这样的事,我常看见先祖、先知、耶稣、圣母和众圣人的手足膝头在石上留下的痕迹。石头比人心更柔软,也更顺服,在这黑暗的时刻,为那刻在它们身上的真理作了见证。
耶稣在橄榄园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后,口渴难忍,但我未见他喝水。直到被推下克德龙溪时,我才见他勉强俯身饮水,并听见他低声说:「这应验了圣咏上的话:『祂要饮于途中的溪水。』」
差役们仍紧紧拉着绑耶稣的长绳。对岸有高墙挡着,他们无法拉他上去,就又把他拖回溪中,然后自己下到溪里,把他拉上陡岸。这些恶人一路踢打咒骂,第二次拖着耶稣走过长桥。他那浸透水的羊毛长衣紧紧贴在身上,几乎迈不开步。到了桥头,他又一次跌倒在地。差役用皮鞭抽打,强拉他起来,还亵渎地把湿衣掖进他腰带,讥笑说:「这下可打扮好去吃逾越节的羔羊了!」类似的嘲笑话说了许多。
将近半夜,四个差役拖着耶稣走上一条坎坷窄路。路上尽是碎石破岩,长满荆棘蒺藜,他们却不停催逼,咒骂着殴打他。六个凶狠的法利塞人紧跟着,手里拿着各式刑具,不是捅就是刺,不住地折磨他。
耶稣赤脚走在尖石荆棘上,流着血,法利塞人恶毒的嘲笑更刺透他的心:「他的前驱洗者约翰,没在这儿为他修好路啊!」「他怎么不叫约翰复活,替他开路呢?」这些污秽的话引来阵阵狂笑,差役听了更加凶暴。
正走着,兵士发现远处有些人影晃动——原来是门徒听说耶稣被捕,从伯法其和其他藏身之处偷偷赶来,想看看老师的情况。敌人怕他们突然冲过来救人,就急忙发信号到敖斐勒(耶路撒冷南边的小地方),按事先约定要求增援。
队伍离圣殿南边的城门还有一段路,忽然看见五十个兵士打着火把从城里出来。他们分三队:前队十人,中队二十五,后队十五人。他们喊叫着冲过来,像庆功似的跟押解耶稣的人会合。混乱中,我看见玛耳曷和另外几个人悄悄离开,往橄榄山方向去了。
火把乱晃,人声嘈杂,门徒们都躲散了。圣母和玛尔大、玛达肋纳、克罗帕的玛利亚、撒罗默、马尔谷的玛利亚、苏撒纳、雇撒的约安纳、韦罗尼加,还有另一位撒罗默,正在退往约沙法特谷——那儿在革责玛尼南边,对面橄榄山有个山洞,是耶稣以前常祈祷的地方。拉匝禄、马尔谷若望、韦罗尼加的儿子和西默盎的儿子也跟着。西默盎的儿子和纳塔乃耳原本在革责玛尼和八位宗徒在一起,骚乱时逃出来报信。圣母一心默想耶稣的苦难,与祂一同受苦,由着妇女们带她稍往后退,等喧闹的队伍过去再回到马尔谷母亲的家。
这五十个兵属于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被派来守住敖斐勒一带的街道——因为叛徒犹达斯提醒过大司祭:住在这儿的多是穷工匠、苦力和圣殿的运水工,是耶稣最忠心的跟随者,很可能拦路救人。犹达斯很清楚,耶稣曾在这儿安慰、教导、医治、周济过许多穷苦人。当年洗者约翰在玛革洛被杀后,耶稣从伯达尼回赫贝龙时,也在敖斐勒停留,安慰约翰的朋友,并治好许多在西罗亚塔倒塌时受伤的工人。这些人后来大多在圣神降临时加入了教会。基督徒和犹太人分开后,他们就在山谷直到橄榄山一带搭帐篷、盖草房住下。斯德望当时也住那里。敖斐勒在圣殿南边的山岗上,有城墙围着,我觉得不比杜尔门小多少。
敖斐勒的居民被驻军的喊叫惊醒,跑出家门,涌到兵士守着的街口,问出了什么事。却遭到粗暴对待——那些兵是粗野无礼的奴隶组成的,连骂带打地把人赶回家。但当居民听见「那恶人耶稣、你们的假先知被抓了!大司祭要处决他,他得上十字架」这样的话,全城都惊动了,男女老少跪地痛哭,伸手向天呼求,称颂耶稣的恩德。兵士一边推打驱赶,一边辱骂耶稣:「看!这就是他煽动百姓的明证!」但他们也怕逼得太狠会激起反抗,只把队伍要经过的街道清空,不敢过分镇压。
此时,备受凌辱的耶稣在暴徒押解下渐渐走近敖斐勒城门。吾主屡次跌倒,体力耗尽,再难举步。一名兵士心生怜悯,上前说:“这人已经无力前行。若要活着解到大司祭那里,该解开他手上的绑绳,让他跌倒时能用手支撑。”队伍暂停为他解绑时,另有一位善心的兵士从附近的井里取水,用当地兵营常见的树皮锥形器盛了递给他。耶稣感念他的善意,说了些关于“饮活水之泉”“涌出永流之泉”的预言,法利塞人却讥诮亵渎,斥责他口出狂言,甚至辱骂说“从此连牲畜也不得喝他所说的水”。
我蒙启示得知:这两名兵士因解绑绳、送水的善举,忽然蒙受圣宠光照。耶稣受难后,他们都皈依并加入了门徒团体。他们的本名与圣名及生平,我曾完全知晓,只是事务繁多,不能尽数记清。
队伍继续前行,耶稣仍受虐待如故。登上高坡到达敖斐勒城门时,哀哭声震天——曾蒙耶稣恩惠的居民奋力涌来,兵士竭力阻拦。民众捶胸跪地,伸手哭求:“把这人交给我们吧!将来谁来帮助我们?谁来医治我们?谁来安慰我们?”景象凄惨,令人心碎:耶稣面色惨白,满身伤痕,头发散乱,湿衣掖在腰间,如同待宰的羔羊,被半裸的差役拖行鞭打。兵士推挡哭喊着拥来的群众——其中伸手的人曾蒙医治跛足,呼求的人曾蒙开启哑口,凝望的人曾蒙照亮双目,如今无不泪如雨下。
早在克德龙谷,已有亚纳斯和盖法党羽煽动的贱民加入队伍辱骂。此时他们更助长凶势,讥讽敖斐勒的良善居民。敖斐勒建在山岗上,中心高地堆满建筑木料,如同木场。队伍穿过城门沿坡而下,民众被阻拦在城界。道路右边有撒罗满所建巨厦的遗址,左边是贝特赛达池。经过这里向西,走下米罗陡街,向南转登高阶上熙雍山——盖法的府邸就在那里。沿途吾主受的侮辱越来越甚,从城里出来的暴民更怂恿差役加倍酷刑。从橄榄山到这里,耶稣共跌倒了七次。
敖斐勒居民惊惶未定,忽然看见圣母在诸位圣妇和友人护从下,从克德龙谷经过这里前往熙雍山麓马尔谷的母亲家。民众认出圣母,哭声大作,簇拥着她前行,几乎要用肩抬着她走。圣母悲痛得说不出话,到了马尔谷家见到若望,才开口垂问,流泪不止。若望将晚餐厅离别后的经过一一详告。稍后,众人护送她到城西拉匝禄家附近的玛尔大家,特地选了僻静路径,避开耶稣受难所经之路,免得圣母看见心碎。
伯多禄和若望远远跟着队伍,到了城里,急忙寻找若望认识的大司祭仆役,想借机会进入公堂。这些仆役是庭差,正四处召集长老开会。二人想帮助宗徒,就把自己的外衣给他们,让他们伴同去召集议员——这样才能借这身衣服混进盖法的公堂(当时只有被贿买的暴徒、兵卒与假证人可以进去)。尼苛德摩、阿黎玛特雅的若瑟等好心议员也在应召之列,宗徒于是得以向主的挚友传递消息(盖法的党羽或许故意漏召这些人)。这时,犹达斯像疯人一样在耶路撒冷南郊的陡崖——城中的秽物堆积之处——徘徊,魔鬼跟在他左右。
1. 圣咏109:7 使他受审时,被判为罪犯,使他的辩护,仍构成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