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次把耶稣押到比拉多的宫邸。祂头上戴着荆棘刺冠,被锁链捆住的双手握着一根芦苇做的假权杖,身上披着紫红色的嘲弄袍子。鲜血浸满了祂的双眼,流进嘴里和胡须中,容貌已经难以辨认。全身布满肿胀裂开的鞭痕,就像一块浸透血的布,走起路来弯腰驼背,摇摇晃晃。因为袍子太短,祂不得不弯着身子试图遮掩——在戴荆棘刺冠时,那些恶人又把祂的衣服全都剥光了。
(译者:祂所承受的每一道创伤,皆为赎尽世人的罪债;祂所流淌的每一滴宝血,皆为洗净人类的过犯。这屈身遮掩的卑微姿态,正承担着全人类的羞耻;这摇晃前行的苦难脚步,正踏碎死亡的枷锁。)
当祂踉跄地走到宫前台阶最下面一级时,就连心硬的比拉多也感到一阵怜悯与厌恶的战栗。他靠在一个军官身上,听见司祭和民众不停的叫嚷和嘲骂,不禁感叹:"这些犹太人竟凶残至此!我宁愿与复仇神明同处,也不愿与他们为伍!”!
耶稣被疲惫地拖上台阶。当祂站在稍后处时,比拉多走到阳台前面。号角响起,命令大家安静,因为比拉多要讲话。他对大司祭和民众说:"看!我带祂出来见你们,让你们知道我在祂身上查不出什么罪!"
于是刽子手把耶稣推到阳台前面,比拉多站着的地方,让市苑里所有百姓都能看见祂。啊,这是多么可怕、令人心碎的景象!当这受尽非人对待的耶稣——天主子神圣而受尽折磨的身影,满身鲜血伤口,戴着可怕的荆棘冠冕出现,用盈满鲜血的眼睛望向涌动的人群时,整个人群陷入了一种可怕而阴沉的寂静!比拉多站在近旁,用手指着祂,对犹太人们喊道:"请看这个人!"
这时,耶稣身披那件猩红色的嘲弄袍子,覆盖着祂伤痕累累的身体,被刺穿的头在荆棘冠的重压下低垂,被缚的双手握着那根可笑的权杖,就这样站在比拉多的宫前。祂沉浸在无限的悲伤与慈祥、痛苦与慈爱中,如同一个血的幻影,暴露在司祭和民众狂怒的叫喊声中。此时,一队外方来的男女,束着衣袍,穿过市苑,往羊池走去。他们是去帮忙洗逾越节的羔羊。羔羊柔和的咩咩声仍然混杂在群众血腥的叫喊中,仿佛要为那沉默的真理作证。此刻,那真正的天主羔羊——这圣日所预许、却尚未被世人认知的奥迹——正应验着先知的预言,默然将自己献于祭台之上。
大司祭和法官们看见耶稣——这面照出他们良心恐惧的镜子——就勃然大怒,厉声喊道:"除掉祂!钉死祂!"比拉多对他们喊:"你们还不满足吗?祂已经被折磨成这样,再也不可能当什么王了!"但他们和民众却像发狂似的,激烈地叫喊:"除掉祂!把祂钉十字架!"
比拉多再次下令吹号维持安静,喊道:"你们带祂去钉十字架吧!我查不出祂有什么罪!"大司祭却吼叫着说:"我们有律法!按照这律法祂该死,因为祂自称为天主子!"比拉多回答说:"如果你们的律法规定像祂这样的人必须死,那我永远也不当犹太人!"然而"祂自称为天主子"这句话,重新引起了比拉多的不安,挑动了他迷信的恐惧。于是他下令把耶稣带进审判厅,私下问祂:"你从哪里来?"耶稣没有回答。"你不回答我吗?"比拉多说,"你不知道我有权钉死你,也有权释放你吗?"耶稣回答说:"如果不是从上头赐给你,你对我什么权柄也没有;所以,把我交给你的人,罪过更大。"
这时,比拉多的妻子克罗帕见他犹豫不决,再次派人把他早上给她的信物拿给他看。但他却用含糊迷信的话回复,向自己的神求助。
比拉多仍然犹豫不决,又出去告诉民众,他查不出耶稣有什么罪。但群众早已被大司祭和法利塞人煽动起来,传言说"耶稣的门徒贿赂了比拉多的妻子;如果释放耶稣,祂一定会和罗马人联合,到时候大家都得死"。这使群情激愤,要求处死耶稣的呼声更加激烈。比拉多为了得到答案,又回到审判厅私下问耶稣。他几乎带着恐惧瞥了祂一眼,混乱地想:"如果这个人真是神呢!"他便发咒起誓,连珠炮似的逼问耶稣:“你究竟是神是人?是不是我们期待的君王?你的国有多大?你的神性属哪一等?”最后甚至承诺,只要耶稣回答就释放祂。至于主如何回应,我虽无法字字复述,但那郑重而威严的语气至今萦绕耳际。主说了非常严肃的话。祂让比拉多明白祂是哪种君王、统治什么样的国度、什么是真理——因为祂告诉了他真理。祂揭露了他良心的丑恶状态,预言了他将来的命运——在悲惨中被流放,并有一个可怕的结局。祂还告诉他,有一天祂会来,以公正的审判定他的罪。
比拉多听了耶稣的话,又惊又怒,再次走上阳台,宣布他打算释放耶稣。这时响起了喊声:"如果你释放这个人,你就不是凯撒的朋友!凡自命为王的,就是反对凯撒!"另一些人喊道:"我们要向凯撒告发你扰乱我们的节期!赶快决定吧,今晚十点前我们必须到圣殿,否则要受罚!""把祂钉十字架!除掉祂!"的怒吼从四面八方响起,连市苑附近屋顶上爬上去的一些暴民也跟着叫嚣。
比拉多眼看无法对付这群狂怒的民众。混乱和喧嚣中确实有种可怕的气氛。宫前聚集的整个人群处于如此愤怒激动的状态,恐怕会爆发暴力叛乱。于是比拉多叫人拿水来。仆人把水从瓶子里倒出来,在众人面前冲洗他的手,比拉多从阳台上向下喊:"这义人的血,罪不在我!你们自己承担吧!"这时,聚集的群众——其中有来自巴勒斯坦各地的人——发出了可怕的、一致的喊声:"祂的血归在我们和我们子孙身上!"
每当我默想主的苦难,听到犹太人这可怕的自我诅咒:"祂的血归在我们和我们子孙身上!"一种令人战栗的感应便临到我,借着奇异可怖的异象向我显现:
我看见在那叫嚷的人群上空,阴沉的天空布满血红的云,火鞭和刀剑交织。仿佛看见那诅咒的辐射穿透他们的骨髓,甚至触及母亲腹中的孩子。我看见整个民族被黑暗笼罩。那可怕的诅咒从他们口中喷涌而出,如同道道狰狞的火舌,升腾聚集在他们头顶,形成一片不祥的阴云,最终又坠落在他们自己身上——这诅咒深深刺透了一些人的灵魂,却只萦绕在另一些人周围。这后一种人象征那些在耶稣死后皈依的人。他们的人数不少,因为我看见耶稣和玛利亚在一切可怕的苦难中,始终不停地为迫害他们的人得救而祈祷。救主和祂的母亲没有因所受的残酷虐待而有片刻的愤怒。在我所见的神视中,救主所承受的整个苦难,被显现在这些景象中:有最恶毒野蛮的酷刑,有最卑劣傲慢的讥嘲;有敌人及其爪牙最凶残嗜血的狂怒;有众多追随者的忘恩负义与背弃;更有那彻骨锥心的灵性与肉身的极致痛楚。但我看见耶稣承受着一切,直到最后一刻仍在祈祷,始终爱着那些迫害祂的人,不停地为他们能回头而恳求。然而,正是这无比的忍耐与慈爱,反而使敌人的狂怒愈演愈烈——他们气急败坏,因为一切暴行都无法从祂沉默的口中逼出只字片语,来为他们自己的恶行开脱。今天在逾越节,当他们宰杀逾越节羔羊时,他们不知道同时他们正在杀害那真正的羔羊。
神视中的善恶景象
当我在这样的默观中,先思想民众和判官们的心态,再将注意力转向耶稣和玛利亚至圣的灵魂时,他们内心的一切就以各种形象显现在我面前。民众自己确实看不见这些,但他们能感受到这些形象所代表的意义。
于是我看见无数邪魔的形像,各自照着所象征的邪念显形,在人群中猖狂作乱。它们四处窜动,蛊惑煽动群众,附耳低语,又钻入人口。我看见牠们从涌动的人潮中驱出一些人,聚成团伙,煽动他们敌视耶稣。然而在祂的爱与忍耐面前,这些邪魔战栗后退,重新隐没于人群之中。在牠们的一切行动里,我窥见某种绝望、惶惑乃至自毁的倾向,那是一种混乱而无理的冲动,忽而在此处爆发,忽而在彼处涌动。
然而在耶稣的四周——在祂的上方、身旁,在圣母玛利亚与那几位在场的圣者近处,我望见无数圣者环绕流动。他们各按使命显现不同的形貌与衣袍:有的如祈祷傅油般赐予慰藉,有的似喂养饥者、衣蔽裸者、解渴者,以各种慈悲善工默默扶持。
我也常常看见安慰或警告的话,像各种颜色的光线从这些显现者口中发出,或者他们手里拿着像书卷一样的讯息。如果需要让我知道,我常常能看见灵魂的活动和内心的情感、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爱——凡是灵魂能感受到的一切。这些景象化作各色光芒与暗影,穿透人的胸膛,漫遍全身,以千变万化的形态与色彩显现——有时骤然转变,有时缓缓流转——使我得以领悟其中深意。
但这一切无法完全述说——因为无穷无尽,而且由于我自己和全世界的罪过,我充满了痛苦、苦难和焦虑,被耶稣的大苦大难撕扯着,不知该如何拼凑起我所能讲述的这一小部分。许多事情,特别是其他灵魂在默观基督苦难时所见关于天神和魔鬼运作的景象,在叙述时常常交织在一起。这些都是类似的、内在的、看不见的、属灵的神视运作的片段。它们按照见视者灵魂的容量保存在记忆里,有时以这种方式,有时以那种方式,在传达过程中常常被错误地连接在一起。于是就出现了矛盾的陈述——因为有些事完全被遗忘,有些被随意忽略,只有一部分被记录下来。
既然一切邪恶都在折磨耶稣时发泄殆尽,既然所有的爱都在祂内承受苦痛,既然祂作为天主的羔羊担负了世人的罪债——谁能全然知晓,谁能详尽述尽那无穷的细节:一边是残忍的暴行,另一边是圣德的光辉?所以,如果许多虔诚灵魂的神视和默观不能完全一致,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相同的神视恩宠,或是理解和传达的能力各不相同。
译者按:
比拉多这句震撼人心的话:「请看这个人!」(圣若望福音19:5)当耶稣头戴茨冠、身披紫红破袍、遍体鳞伤地站在众人面前时,这句话成了穿透时空的永恒呼唤。
祂被撕扯的肌肤是为治愈我们的创伤, 祂低垂的头颅是为承担我们的骄傲, 祂模糊的双眼仍凝视着每个灵魂—— 这位「人而天主」者,正以血肉之躯 将全人类的罪债烙在自己身上。
当民众呼喊「祂的血归在我们身上」, 祂却在血泊中为他们祈祷:「父啊,宽恕他们!」 茨冠刺入的每一下,都在戳破世间的虚妄;
芦苇权杖的嘲弄,反成了真权柄的印证——那权柄是牺牲,是宽恕,是永不熄灭的爱。
此刻,这位被世界抛弃的君王 正站在你心灵的台阶前:
你可愿用忏悔拭去祂脸上的血污? 可愿用信德拥抱这「失败的胜利」?可愿在每日生活中,把耶稣尊为「真正的君王」?
让我们在静默中向祂献上祈祷:
「被刺伤的君王,求祢以圣血净化我的眼目,在十字架的愚妄中看见救恩的智慧。 当世人追逐权柄时,让我拥抱祢那荆棘编织的王冠。 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