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闭上眼睛 假如我静坐片刻,细细思量我自己,我必会感到,我生平最有决定性的时刻,决不是在人面前说话谈笑,或忙碌工作的时候,而定是在私下沉默静思的刹那。 动摇意志到毅然决定,浮泛计划的突然实践,纵情狂妄的悬崖勒马,艰苦考验的得收成效,都起源决定于静默沉思之时。外表看到的,比内心蕴藏的,真是微乎其微。 我们明明知道,知道在我们心灵深处,有一个任何感情不能探启、任何武力不能威胁的深院。说服,威胁,命令、打击可能如雨点一般地灌注进来,可是谁也不能偷渡潜入,或是狂妄地打进到只有我个人私有的内心静院里来。谁也不能代替我所需的,或代替我的爱,或代替我活。我一切所为,都得由我负责:我独自生,独自死,独自犯罪,独自忏悔,谁也替代不了我。 谁也替代不了谁,我真成了孤单不成?不,当我深入我内心的静院时,在我进入之前,我定会感到已有人先我而在,虽然院门深闭,也不能阻止他的来临,在我自以为单独一人,当我给我的意志起草,给我的计划作决定时,造我救我者,他已面对面地鉴临我,扶助我,指示我。他和我同工合作,和我决定行止,那就是我良心深处不能躲避的天主。就是我闭目不要看他,我也取消不了他,一如我闭目睡去,却不能停止风浪一般。 收敛心神而祈祷的教友,他能认识自己,集中自己;能割断一切无价值的导师,拒绝一切冒牌的援手,拔除一切固执的意愿;那一切,都只会把他肢解分离,阻止他掌握自己的。 闭目深思,是否为了像胆怯或伪善者,什么也不愿看,什么也不愿见呢?不,那正是为了不被五光十色所耀眩,而得透视一切。我们常想:阳光普照晴空万里的天,是天体的真相;殊不知深夜满缀星斗的天空,才是天体的真相。我们紧闭双眼,为的正要在恬静的夜的平和里,细察我灵魂上满布圣宠星星的天体。 捧着双手闭上眼,这种含义深长的古老的祈祷方式,决不是一般心猿意马的人所能了解的;闭上双眼祈祷,假如你的唇舌已沉重难启;你的神志已模糊不清,你面对真理的天主,已是无法言语;那么你只要闭上双眼,一如那些接到出乎意料的不幸消息,或是那些接到突如其来的噩耗,心痛得无泪可滴的人一般;他们得到消息,只像触了电,闭上眼,静静地在他心灵深处,枯搜与事实衔接的情绪。闭上眼,一如安眠于主的怀中的忠仆们……他们都闭上双眼,强烈的阳光,以及一切五色缤纷的耀眩,为他们已是毫无意义而无所谓了。 主乎,求你赐我,常能聚精会神地,在恬静中闭上双眼生活着,不是为了无知无为,而是为了更能集中我内心的神光。因为这样,在我心灵秘密的深处,我才能同你面对面地、静静地、诉述一切。我知道,在我进入我自己内心的深院时,你早在我心门之外疲乏坐待。我是你救赎的工程,只要我不把你当做外人,这工程应该在我身上展开。 我的一切,都在回忆你;我的一切,都在谈论你。当我念及我的生命就是你的战利品时,我所有的一切,无非都是你爱情的踪迹,是你降生救赎的遗爱,我的名字,只属于你;因你曾降福祝圣了我,我便是一件受过祝圣的圣物。 可惜!为什么种种可笑的幻想,可耻的成见与顾虑,以及愤懑悲愤的情绪,屡次会把我从自己内心深处赶出来?为什么我生命过半数的时日,只似梦里游魂,漂泊不定,一切行动不能自主,一切言论尽是空话? 理由是:我不自居深院,我良心的内廷已亵渎脏污了,我引进了牛羊之群进入主宫,我把拜偶像者驻扎在你的熙雍。现在只有你能清洁你的圣所。主,赶走那些侵入者,还我恬静的安宁吧! 闭上双眼,这个我最后的动态,我现今正该养成习惯。怕的是你来时碰不到你,我必须守住我心门的路口,只容羔羊的火炬引导我。恬静会教我重视信仰、会治疗我无能的猖狂。我将闭上双眼,一如那些全心依靠、绝无怕惧,而安心同意静待死去的圣人们一般。 求你加速这和平时刻来临于我。及时来临,如一夜熏风,吹熟了满野麦穗。那时,我将看到我应有的已经尽有而毫无反悔;那时,我将自知我的意志,完全同你圣意吻合,我的宝藏也已满握无缺;那时我除了单有你以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看,我只是闭上双眼,觉得成为你的孩子,那是我最大的福乐。 二十八 起来走向父处 路•十五•18 主,求你告诉我,你为那些寻找你的人,你是谁;你又为了那些寻不到你或是走错路线的,或是恶意拒绝你光明的人,你又为他们做了什么。我愿能按照你的看法,去观察一切,按照你的判断,来决定我的意见;使我不致流入法利塞人的严峻,或偏激怀疑派的放肆……我又不知道该抱着怎样的心,去接近那些冷淡者、或是一贯作恶的人;假如这并非是一种责任的话,我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明智,去揭穿他们的假面具…… 这些人,都有超性的感召,就是说:人从初生起,就指定只该和你永远结合,这个感召不会停住不动;为着你的声音,决不会空空没有回响。所以这些徘徊的、怠忽的、犯错误的人们,你切愿他们走向光明,都能走上和平的道路。是你,若地下矿工,人们看不见,也几乎听不到,你在地层下劳苦地不断工作。是你阻止了他们私利心的凝固,好似阻止了大海的冻结一般;是你在他们心里,把火种掩埋在热灰之下,为的是待机复燃;是你把新的生机,埋藏在树根之下,使得冬逝春来,另抽新枝。你是无信者的救主、贫穷者之父、罪人之友;谁在他渗杂的粗劣的理论中顽固的否认了你、你的教会,你曾和平地把他们一个个驱逐了。 罪人之友,贫穷者之父,照世之光……假如我和你有着同感,我该看这批漂泊无定的灵魂,犹如一队流亡的民众,拥挤前进,走向自己不知而由你所预定的目的地。只要他们继续随着指示三王的异星,他们定会到达目的地。诚实的光明,必定引导他们到达正义公道的境地。 起来,走。主,我愿尊重这批悔罪者的第一个感触,尊重这批找寻你的人们的心灵上的第一个不安与惊惧。人类,包括我自己在内,在痛苦的深处,久已在渴念着一个唯一的希望。起来,走!去找寻一个全能的爱,找寻一个能给一切努力者以正义的,找寻一个能解决人生痛苦的真理。主,他们曾遍寻过你,你的宗徒们,曾代你给了我们保证,所以我敢给你再说,他们,这批荡子们,负上自己的以及他们祖先的罪过的包袱,确曾遍地找寻过你。既然他们曾找寻你,那么,你的恩宠也必会同工于他们的努力,他们自己虽尚未知道,而你已距离他们不远了。 今天难道我还不能相信,你曾为非洲、美洲、亚洲、以及其它地域的人民,准备他们得有完全认识你的一日?他们已放弃了否认了一切愚傻的,现正沿着光明的边缘,向你走来。在他们的宗教经典里,岂不原来就提到“起来走向父处”的启示,虽则这些启示的表达,往往失之笨拙,但至少是一种民族的觉醒,一种真实的愿望。 当你来到人间时,你曾组织了使人得救的机构,曾经按部就班地给我们以全部的真理;假如我,即使在黑夜里找寻你真光的反射,我深信这也不可算是对于光明的不敬。生命的根源何其渊长,人生的经验又何其迟钝。人类从堕落以来,只是在踏步摸索、叫喊寻找,好似一个突然失明的孩子,向着一个不认识的慈悲哭喊。 主,求你赐我哀怜罪人之心,而永不鄙弃他们;赐我能有参加到远处传扬圣教、不怕任何牺牲的心火。看那些为了宣传自己国家文化的人,何等的不辞辛劳;而我们,为引孤儿归回父家、为引亡羊回归善牧,为同受苦的基督合作,反而畏缩不前?更何况你的恩宠,必能使人们的辛劳得以胜利完成。这种命运,岂不更为可羡,并为之馨香祝祷? 主乎,求你在我思想行为里,驱除我的畏惧、消除我的怠惰、灭绝我的骄傲;这一切,都是能使我们把无信者、罪人、我们有时称之谓仇人者压倒在地的。他们原都是你的子民,我不该讪毁他们;他们都是你明日的信仰者,我今日何能把他们轻慢侮蔑?任何地方,只要有一个灵魂肯努力自救,就值得我们极大的重视;一切转向光明的头颅,都能戴上无形的光圈。那些存心作恶,决意拒绝你光荣,是在把这些人,个个拉到你身边,既然你对于懦弱逃跑的宗徒们也同样仁慈关心,我要和你同工,为增加你的光荣,除了他们与我共有的罪恶的本身外,我决不憎恨任何兄弟。 主,我在人群里往返,我在大都市里来去,我读报,我听而不闻,我视而不见……我们都是在闻名世界上,而我感觉在这些人的无关的音容笑貌里,在这些人的言语行动里,都可说是在给我谈论着你。当我见到他们的善言善行时,我该想到这些都是直接由你而来;当我看到他们荡子式的行径时,他们是在教我想到你慈善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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