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劳困乏,这种人类共有的,又为我深深体会到的感觉,在我常似一种讨厌的、沉重的、我与天主间的阻碍。这种可怜的疲乏,老是侵入我的祈祷中,压制我的活力,蛀蚀我的神火;我老是把它认为死敌,认为妖魔。也许因我缺乏真教友的精神,因之没有想到它是一个矛盾的表示,它也是能给我神光的一个使者。 在一天繁重工作结束之后,时近黄昏,自觉体力与落霞同沉,思想麻木,动作不灵,疲劳侵入我整个的身灵,好似临终剧苦。主,我在这种极度无力时,我是否只是一架毁坏的机器,从此失效无能?在这种体力不支,沉沉欲睡时,我是否还相称在你面前存在?在你首肯延见我时,我是否常该抱着活泼的精神,爽快的意志,炯炯的眼光,坚强的手臂?“走乏了”——要相像主,我是否必须强自振作,是否必须上紧我全身的发条;为同天主相逢,是否必须淘空自我的弱点,或伪装这弱点的不存在?如果真需这样,那岂非是实足的虚伪,而成为自欺欺人的哄骗?为得相像主,只要是人,便该全相像“人子”,在他身上,除了罪过之外,我们人类的一切痛苦,他全经验过,身尝过。 他认识我们的疲劳,如同我们所认识的一样深刻,他感觉到疲劳的重量,疲劳的厌恶与委屈。假如有人怀疑或否认他曾有这种感觉,那就是用人的尺寸去度量天主,也即是远离了他的圣神,同时也否认了他为我们真正地受过疲劳与痛苦。“假如基督没有复活,那么我们的复活也失掉了基础”;假如基督没有真正的受苦,那么我们就应该反对痛苦,逃避痛苦,攻击痛苦。事实上,他走乏了,坐在井畔,只觉四肢无力。所以疲劳,真是一件神圣事。为此当我感到疲劳不堪,四肢无力时,我正同主相像了。 主,求你使我认识教友疲劳的神圣,教我知道疲劳能使人成圣。因为疲劳正是你身受的一份;每个疲劳痛苦的人,都相像被称为痛苦之人的你。在这种肉体的软弱里,隐蔽着和你密切联系,因为你曾负担过人类的一切痛苦。 主,我常把一点相称于你的事物奉献给你,可是环视四周,我实在寻不出什么可以相称你的。我的赤贫你所深知,我真不知在你香炉的火炭上,该放些什么香料。现在我知道,我的赤贫也能成为我的甘饴;只要你使它与你相称,那为你也就相称了。要相称于你,在接受痛苦时,不仅在外面如接受命令似的,而尤在圣化内部的浸入恩宠。惟有属于你的,才能奉献于你;由你祝福的,才成为你中意的。主,我今把我的疲劳、我的困乏、我的怠惰、以及我的一切弱点,奉献给你。在你无形的熊熊的金香炉里,我奉上我无声的、永久的敬礼,献上我身的一切弱点,作为我死亡的乳香末屑。在你战胜死亡之后,这种氤烟已成为永久的馨香。我的疲劳,使我自觉卑微,使我思想滞钝,使我说话吞吐,使我傻愚笨拙,使我力不从心,使我万事无能。我于今为了你,从你手中,甘心接受一切;平心静气地、乐天知命地、接受一切;一如你的民众,在埃及人手中接受石块砖屑一般。那是在我身上找出和你相同的地方。一切体力方面的无罪的疲劳困乏,我皆奉献于你;这原是属于你的赐予,当不致不相称你。我的赤贫,可以购买天国,假如我柔弱无力,那么你的全能足以给我撑腰。 我的疲劳,能成为我的晨献和晚祭。当人们谁都舍弃我时,我知道在我筐篮里该放上些什么。主,当我走我生命之路走的疲乏不堪、不能再走时;当我病苦的肉体,不能再工作、不能再动弹、不能再奋斗、而我将被疲劳战胜而倒下死去时;主乎,求你还收我这个最后的敬礼,收纳你在我身上的最后的爱的香氤。那时我世路业已走尽,我已走得疲乏到顶,我已不能再行前进。我的定时,也是你的定时,这个人们不知的时刻,那时已经来到。请你记忆你曾向我们一般受尽苦痛,你曾保留了我们的一切弱点。 我爱这种美好的疲劳,沉重的疲劳,你曾祝圣过的疲劳。我今懂得何以你的忠仆阿尔斯本堂,当他觉到体力衰弱时,当他感到生命走向下坡时,他反而感到你仁慈的措施而快慰。唉!疲劳的昏夜,守斋守夜的昏夜,当肉体痛苦甚至无力悲乎呻吟时,灵魂深处却还能快活地静静地默喊着“亚肋路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