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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沉思》姊妹篇《与天主在俄罗斯》忘却译列表
·01 译者序:从“死屋”归来的司铎
·02《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一章 第一
·03《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一章 第二
·04《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一章 第三
·05《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一章 第四
·06《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二章 第一
·07《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二章 第一
·08《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二章 第二
·09《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二章 第三
·10.《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二章 第四
·11《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二章 第五
·12《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二章 第六
·13《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一
·14《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一
·15《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二
·16《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三
·17《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四
·18《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五
·19《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六
·20《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七
·21《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八
·22《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八
·24《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九
·23《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三章 第九
·25《与天主在俄罗斯》第四章 第一
·26《与天主在俄罗斯》第四章 第二
·27《与天主在俄罗斯》第四章 第二
·28《与天主在俄罗斯》第四章 第三
·29《与天主在俄罗斯》第四章 第四
·30《与天主在俄罗斯》第四章 第五
·31《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五章 第一
·32《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五章 第二
·33《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五章 第五
·34《与天主在俄罗斯》致谢
·35《与天主在俄罗斯》后记
·世界尽头的圣者(评 与天主在俄罗斯
·导言:故事背后的故事
「我的民因无知识而灭亡。你弃掉知识,我也必弃掉你,使你不再给我作祭司。」
07《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二章 第一节 可怕的卢比扬卡(下)
07《与天主在俄罗斯》第二章 第一节 可怕的卢比扬卡(下)
浏览次数:1506 更新时间:202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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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几周里,警报几乎每天都会在黄昏时响起,到处都有防空警报那种冗长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夜间,狱警会四处奔走,熄灭灯光,同时打开门上的红色或蓝色应急灯。我们只有在就寝信号发出后才被允许上床睡觉。过了一会儿,我就会听到附近高射炮的轰鸣声(pom-pom-pom), 我能肯定,其中一些甚至是从我们楼顶上发出的, 因为墙壁会随着高射炮的震荡而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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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炮弹爆炸的间隙,我能听到头顶上德国飞机的轰鸣声,接着就是炸弹落在城市里,发出更大的爆炸声。我时常听见炸弹坠落所发出的尖细的、高亢的呼啸声,大楼会因为后续的猛烈爆炸而晃动起来,爆炸似乎就发生在窗外,但无疑在很远的地方。

直到9月底临近,我才被再一次叫出来受审。我一如既往地紧张,刚一坐在椅子上,警报声突然响了起来。审讯员还没来得及跟我说话,就起身拿起了电话。但还没等电话接通,高射炮就从我们上方的楼顶发出了砰砰的炮声,整个房间都在震动。我的耳朵被震得一时失去听觉,灯光忽然熄灭了。这时狱警走了进来,把我推出房间,然后带我顺着楼梯快速下楼,在幽暗的红蓝灯光下穿过满是人影的走廊,一路走到某个场所,我据飘来的湿气和臭气判断那肯定是一个地下避难所。

在那里,我被关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小“囚室”,我们称之为临时牢房。我在黑暗中等待着,聆听爆炸发出的闷响。我隔壁的邻居敲打着墙壁,将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我竖起耳朵,听到一声清晰的低语:“谁在那里?” 我几乎是反射性地回答:“弗拉基米尔·马丁诺维奇·利宾斯基。”我们在黑暗中悄悄聊了起来。狱警会不时地过来叫我们保持安静。在其他时间里,炸弹下落后传来的闷响会盖过我们的话语。我没打听到什么东西,仅仅是了解到我们当中的很多人就在地下室的囚室里,我实际上还在卢比扬卡。炸弹在我们周围落下,黑暗中的我们感觉自己被困住了,但此时有他人相伴是件令人欣慰的事。

似乎过了好几个小时后,轰炸突然停止了。我能听到远方的防空警报在一阵凄厉的哀鸣中消失了,紧接着便是全然的,深沉而黑暗的寂静,安静得几乎要将我的耳膜摁在那个漆黑的囚室里。没过多久,我们就被逐一领回牢房,然后被叫去睡觉。

在10月的第一周,我们每天晚上都会被带到楼下避难。轰炸的强度越来越大, 我们明白德国人一定在全力向莫斯科进军。如今轰炸几乎变成了不间断的,即使在白天也偶尔会有空袭。某天下午的一次空袭中,我坐在自己的床上时听到了炸弹的尖啸声,它离我非常近,而且声音迅速变大。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炸弹就击中目标了。房间的墙壁剧烈地颤动,把床上的我震得颠来倒去。我慌忙爬了起来,焦急地四处张望,想看看是墙壁被炸裂了还是窗户上的铁皮被炸掉了,但运气不佳。差不多就在这时,牢房的门开了,狱警迅速将我带到楼下。

10月6日清晨,他们开始把我们从监狱里疏散出来。走廊里一片混乱,摩肩接踵,狱警们喊着“不准东张西望”,“不准说话”,让我们排成一队——看在天主的份上,麻烦走快点!我们所有人都聚集到一个类似大型地下室的地方。虽然狱警严禁我们说话,但他们都在忙其他的事情,无法执行这个规定,所以人们很快就说起话来。

在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我从一个囚犯那里得知,据传德军离莫斯科只有110公里(不到70英里)了。轰炸持续了一整个上午,我们愉快地谈论着有关被德军解放的事,这让人感到多少有些希望。地下室里简直像在进行一场狂欢,每个人都与他的邻人共享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分享自己设法从口袋里搜出的食物残渣。

当天早上,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曾在美国驻莫斯科大使馆工作的俄国人。与他的碰面纯属偶然,我发现他就是我在阿伯丁的时候给我发电报的人。他告诉我,大使馆是如何一直在打听我的行踪,而且后来发给阿伯丁和利沃夫的电报都没有得到答复。

地下室里还有一些俄国军官,天知道他们为何被捕,他们将自己所知的有关战争进展的情况告诉我们:德军的推进如同闪电,他们的先头部队现在位于一条穿越莫斯科,北至列宁格勒,南至斯大林格勒近郊的战线上。俄罗斯的粮仓乌克兰已经被攻占,德国人夺取了敖德萨,正在向克里米亚进军。罗斯托夫已经陷落,整个高加索地区都受到了威胁。牢房里有一个来自德国大使馆的司机,他补充了自己所知的一切细节,还有一些原俄罗斯工厂的负责人,告诉了我们苏德全面战争的情况。那是苏德战争中最黑暗的日子,牢房里的人们却兴奋地交谈着,在效忠祖国与希望获释之间摇摆不定。

最后,我们所有人都被编成约20人一队的队列,然后被押上楼离开地下室,走到了大街上。我本以为我们会被装进囚车, 但却被押送着步行,行进的速度快得有时甚至得突然小跑起来,穿过莫斯科的几条街道后,我们抵达了火车站。一路上都有士兵和训练有素的警犬看守我们,这是个额外的预防措施,因为此时的街道上是一片混乱,轰炸仍在持续,大量不时飞过的瓦砾几乎把街道阻塞了,有几个人在街上乱窜,大概是在寻找避难所,他们根本没时间在我们身上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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噪音震耳欲聋,行军令人筋疲力尽,我感觉冷得要命。十月的莫斯科已经进入了严冬,而我仍旧只穿了一件轻薄的外衣。我们并没有直接进入车站,而是走了一条近路,翻过废墟磕磕绊绊地进入铁路调车场。我们在那里被装上了普通的客运车厢(столыпинский),或者说是俄罗斯版的欧洲卧铺车厢,内有约5X10英尺的隔间,隔间的一侧有一条过道。

即便身处轰炸与混乱之中(显然铁路调车场是德军飞机的首要目标),一切都被安排得井然有序。随着名单上的名字被宣读出来,我们被陆续装进隔间。大约有二十到二十二个人挤在这个5X10英尺的隔间里,这里几乎没有供我们站立的空间,所有人都挤在一起,就像上下班高峰的电车或地铁一样。最先上车的人占了座位,后上车的一些人争先恐后爬上了上铺。这样一来,我们至少能在车厢里呼吸,而且不至于被邻居的手肘顶到肋骨。

因为这是一辆普通的客运列车,所以车厢两侧都有窗户,只要光线充足,我们就可以透过窗户观察混乱和轰炸。在夜晚,我们可以看到防空炮火的闪光和远处城市中心里爆炸燃起的火光,它们看上去就像夏日里突然闪耀的片状闪电。

在我所在的隔间里,超过半数的人曾是高级军官,他们被控叛国、颠覆乃至临阵脱逃,这里还有一名苏联最高苏维埃的成员、一个在中国大使馆工作过的俄国人、几个工厂负责人、几个化学家和律师、一个工程师、两个学生和一个教授。总之,这是一个知识分子比例相当高的群体, 除了少数军官外,大多数人都是严格意义上的政治犯,我们花了几个小时认识彼此,但交流不时被附近炸弹的落地声打断,那声音大到让我们以为要翻车了。

接下来,一个高级军官——一位老将军,决定应该在此时把这群人组织起来,建立起日常的秩序。他创建了一个高效利用座位和床铺的轮换制度,年长的人能分到一点坐在或蜷缩在床上的额外时间,年轻人的时间则少一点。为了打发时间,老将军还要求车上的每个人每天就自己的专长做一次讲座,他自己则以一场战略讲座开启了一系列的“车厢讲习班”(столыпинские курсы)。他事无巨细地说明了希特勒是如何发动他的攻势,还解说了当前以莫斯科为枢纽,由列宁格勒直抵斯大林格勒的巨大弧型战线。

“但希特勒一定会失败,”他说,“因为他把部队散得太开,补给线就被拉长。或许他能在冬季夺取城镇,但他要冒着补给线被农村游击队切断的危险。他真正的目标不是莫斯科,而是巴库附近的高加索油田,而我军很清楚这一点——你必须为机械化部队提供燃料,这是基本规则。希特勒的装甲师如今已深入俄罗斯境内,他唯一可用的燃料补给来自俄罗斯本土的油田。因此,我军将从斯大林格勒向罗斯托夫挺近,切断高加索地区,使希特勒的侧翼暴露在北面,并使他与油田隔绝,运气好的话,我军能在反击线的后方抓住整支装甲部队。”

那是一个精彩的讲座, 我们在莫斯科的铁路调车场中那辆冰冷的卧铺车厢里听着,与此同时,德国飞机在我们头顶上倾泻着死亡。可能是由于铁路线阻塞,我们自10月6日至10月9日一直滞留在最初的位置,我们的车经常从一条铁轨变道至另一条铁轨,却没有取得丝毫进展。列车可能会先移动150码,随后停车,倒车,转移至另一条轨道,走上500码,停车,等待,一个小时后重复以上的流程。

在那三天里,德国人不分昼夜地轰炸莫斯科,而铁路调车场是主要目标之一。由于奇迹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我们既没有被炸弹击中过, 也没有被落到我们近处的东西被击中过——这看上去是不可能的,因为炸弹如雨点一般在我们周围落下。曾有几枚炸弹落到我们附近,那距离之近,我们甚至可以看到瓦砾和几节铁轨被炸飞到空中,但没有任何东西朝我们的方向飞来——尽管我们有时热切地祈愿有东西能飞来! 我们的想法是,假如列车被德国人的炸弹击中,我们就会得到自由:我们要么会死掉,以这种方式从俄国人手中解脱出来,要么有幸从被炸的火车上找到生路,然后逃出生天。

火车大约在10月8日开到佩斯基,车厢里的一位军官认出那是莫斯科的一个郊区。我们在那里停了大半夜,第二天列车又一次倒车进入莫斯科铁路调车场。火车原先停靠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废墟,这里的车厢就像孩子玩的捡棒子(pick-up sticks)游戏那样被堆得很高。到处都有扭曲的铁轨从瓦砾堆中伸出来,它们就像一个个巨大的开瓶器。

终于,我们在10月9日开始分时段缓慢行进。白天我们会在一段铁路上停下, 因为德国人肯定会用炸弹瞄准任何移动的东西。我们只在晚上行进。在临时停车时, “车厢讲习班”继续进行。那位老将军自沙皇时代就在军队里服役,他每天早晚都为我们讲授军事战略。一位工厂负责人给我们讲了很长时间的技术课程,内容是他如何由制造香烟转而制造子弹。其他的工厂负责人和工程师向我们介绍了军需供给的大致情况:基本上战争所需的一切原料都很稀缺, 即便没有用于生产的原料,上面依然要求满负荷生产。其中一个负责人,他说自己被逮捕是因为没有完成定额,而逮捕他的人不接受任何解释。他们大多数人持悲观态度, 认为俄国人难以跟上德国人掠夺原料的速度。他们认为祖国赢得胜利的机会在于她的劳动力以及美国的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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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调车场里的三天里分到了面包配给。面包不久后就分完了。在现有的条件下,任何人都对此无能为力,甚至连卫兵也错过了他们的定期口粮。一切供应系统都会被不间断的轰炸完全打乱。二十四小时的食物短缺过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的口粮是三到四条冻得发硬的小鲱鱼。我们会把鱼捂在手里加热到变软, 然后直接生吃:尾巴、头、骨头、内脏——从头到尾,一切能吃的部分都吃掉了。

我们吃这些东西是因为完全饿坏了。但我们没有水,结果吃完鱼后我们渴得更厉害了。过了一天左右,我们几乎渴得发狂了。车上的一些人开始用力喊叫,差不多要丧失理智了,因为他们需要一些东西扑灭口中和喉咙里的烧灼感。事态逐渐失控,甚至有传言(我们当中的一个军官从一个担任狱警的年轻士兵那里听到的)说我们可能会被枪毙,以解决所有问题。

轰炸依旧猛烈,火车只能在夜色中徐徐前进,不能开灯,我们在前进的过程中指望前方的铁轨还没被炸毁。有一天晚上,火车行驶了一阵,然后突然在一片树林中间停了下来。我们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在夜里昏暗的灯光下,我们能看到狱警们在列车周围走动,他们携带机枪的身影映在雪地上。时间在流逝,我们空空荡荡的肚子里的肌肉因紧张而抽动起来,尽管天气寒冷,我们却是满头大汗。克格勃的人将狗从火车上带下来,来回走动。他们似乎是要把我们赶进森林里,然而到了黎明时分,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早上,列车开进了梁赞,我们在那里得到了两天以来的第一块面包和第一桶水。又过了两天,我们才又一次见到面包。我们又再度以鲱鱼为食, 一些囚犯又变得暴躁起来。列车最终停在了坦波夫,它是苏联主要的铁路枢纽之一。车站调车场里挤满了部队和军备列车,每一条铁轨上都满满当当。因为列车实际上一直在沿着莫斯科-斯大林格勒前线行驶,路线几乎与德军的防线平行,所以轰炸仍在持续。在坦波夫,我们被分流到了军队的一个侧翼,这样一来基本的军备就能运往前线了。

尽管我们自己的处境很糟糕,但还是满怀同情地看着镇上的人们——其中一些人甚至在铁路调车场边搭起了棚子,向路过的军用火车讨要食物。我们在坦波夫的铁道上停了两天,总算得到了一些面包。我们得知这些食物必须吃到抵达150公里外的阿特卡尔斯克为止。以当前的速度,我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不过,列车发动后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到了阿特卡尔斯克,而我们的面包也早就吃光了。至于说好的到了阿特卡尔斯克就有的面包,我们坐在铁路站线上等着,却什么也没等到。不一会儿,囚犯们开始大声喊叫,咒骂卫兵,要求他们提供食物。

几大篮子黑面包被送上了火车,我们终于有吃的了,每人都得到了半块面包。面包很棒,那是乡村家庭手工制作的,新鲜而有嚼劲,散发着无疑是新出炉面包的芳香。我们再次得知要等到萨拉托夫后才能得到吃的,但面包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我们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我有生以来从未尝过比阿特卡尔斯克那厚实的黑面包更好吃的面包。我们还在阿特卡尔斯克得到了很多水,进食了面包和水后,我们的肚子膨胀了起来,再也不用受饥饿之苦。

我们于10月18日抵达萨拉托夫,花了将近13天才完成平时只需一天半的客运火车行程。当时天正下着大雨,但不管是否下雨,我们都得排队等候官员清点人数以及逐一检查证件。最令人担心的是我们藏起来的小面包,我们尽可能不让它们被打湿。随后我们挤进监狱的囚车,被运往萨拉托夫的旧政府监狱。

(译者:oblivious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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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站时间:2006-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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