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三 章 初遇祷告的枯干
从现在开始,神使牺牲和不断的奉献成了我直觉的反应;不是在言语上,而是在表达一切的沉默里,真实地行出来。我常对神说:“我的‘爱’啊!还有什么是你要而我不愿意献上的呢?啊!不要放过我!”于是在意念中,就看见一些最可怕的十字架和羞辱,我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献出去。这种奉献总是伴随着环境中不断的受苦,所以,我说主接受了我所有的牺牲,并不断地供应新的材料,让我为祂继续牺牲。我常对祂说:“你是我的血郎。”(出4:25) 当我听人提到神或主耶稣基督时,我总是情不自禁。让我惊奇的是,通常的念祷文对我变得极度困难;我一开口,爱就强烈地抓住我,将我吸收在深沉的静默和难以言传的平安里,久久无法开口。我重新努力,时间都花在有始无终的祷告里了。 我从未听说过这种状态,真是不知所措。当爱变得强烈时,它的吸收力增强,无能就变得越深了。在我里面产生了一种持续无言的祷告,好像圣灵启动的主耶稣基督自己——道——的祷告,如圣保罗所说,为我们求神的善良、纯全、可喜悦的旨意。在祂的神圣旨意之外,我没有别的愿望,也不能为自己或别人求什么。 我无法解释我的经历。但我发现亚西西的圣法兰西斯说,做有声祷告时,若觉得自己被吸引到别的事情上,就应该跟随这吸引。这话给了我安慰。 我有时去看古兰桥姆姆,她就帮助我。但我的丈夫和认罪神甫禁止这事。我不敢给她写信,因为她的视力微弱,无法回信,写了也得不到多大的帮助。他们知道我去看过她时,就没完没了地争吵。但我定罪自己,绝对地不发一言。 我的安慰是尽可能地经常领圣餐,但若被发现了(那是经常的),就成了我真正的十字架。我唯一的安慰和娱乐是去看望穷苦的病人,包扎来访者的伤口。我好像酒鬼,又像热恋中的情人,整天想着自己的痴情。 这样一段时间之后,祷告对我变得痛苦了。没有祷告时,我热切地想进入;进入之后,却不能继续。当祷告变得痛苦时,我强迫自己留在里面,比有安慰时更长。有时,我受到无法言出的折磨;为了有点放松,转移注意力,我把全身盖满铁钉。虽然肉体很痛,里面的苦却让我几乎感觉不到铁钉的存在。 痛苦和枯干继续增强,那份让我喜乐地行善的温柔活力消失了。没有死去的脾气迅速醒来,给我新的熬炼。我就像一些年轻妻子,无法舍下自爱,跟随朋友进入战场。我再度落进虚荣的自爱里。当我被“爱”击碎时,这倾向似乎已经死了,现在却复苏了。我呻吟,不住地求神把这拦阻挪开,让我变丑。我宁可耳聋、眼瞎、口哑,免得被引诱离开“爱”。 我去旅行,比以往更光彩夺目,像灯烛在熄灭前的一瞬,突然光焰闪烁一般。唉!有多少陷阱摆在我面前啊!真是步步陷坑!我犯了不忠的罪,我的神啊,你是怎样严厉地惩罚了我!轻微的一瞥就惹动你的愤怒,你的怒气比死亡更让我难以承受! 这些始料不及的错误都是身不由己的;当我因软弱而滑入时,我付出了多少眼泪的代价啊!“爱”,你知道,这汹涌的泪河并非源自你严厉的处罚;只要能不背叛你,我会怎样欢喜地承受你一切的严厉呢,我的神!我定罪自己,用极度的苦行责罚自己。神啊,你待我,就像父亲待他可怜的孩子,当她因软弱而绊跌之后,你就拥抱她。多少次,你让我感到你爱我,尽管在我看来,我几乎是故意作恶的! 跌倒之后,“爱”的甘甜对我是真正的折磨。当我偏离你时,哪怕只是片刻的偏离,你对我越亲切和善,我就越觉得难过。在我做蠢事之后,发现你已经预备好接纳我了,我对你说:“我的神啊,难道你要对我仁至义尽吗?我为了虚空的赞誉,因着丁点小事离开你,而我一回来,你就张开双臂,等着拥抱我吗?” 哦!罪人,罪人!你在责怪神吗?啊!你如果还有点公正,承认是你主动离开祂的吧!你不顾祂的感觉,离弃了祂。你若回转,祂就准备接收你;你若不回转,祂就用最大的力量与温柔劝你回转。但你听不见祂的声音——你不愿意听见!你说祂没有对你讲话,其实祂用全部的力量呼唤你。为了不听祂亲切的话语、吸引的声音,你每天让自己变得更耳聋!我的“爱”啊!但你并没有停止对我的心讲话;在需要时,也没有断绝对它的供应。 在巴黎,认罪神甫们见我这么年轻,都很希奇。我认罪后,他们对我说,为神所给我的恩典,我应该感激不尽;我若真知道这些恩典,就该惊奇了;如果我还不忠心的话,那就是天下最忘恩的人了……有些人说,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被神保守得这么近,良心如此清洁的。 我的神啊,我所以如此,是因为你不断的看守。你给我亲密的同在,正如你在福音书中所应许的:“若有人行我的旨意,我们会到他这里来,住在他里面。”(参约14:23)你在我里面持续的同在是我的保护,如先知所说:“若不是耶和华看守城池,看守的人就枉然儆醒。”(诗127:1)我的“爱”啊!你是我忠诚的守护神,不断地为我抵挡各样的敌人,不让我犯最小的罪;当活跃的天性使我做错时,你就纠正它们。但我亲爱的“爱”啊,当你停止看护时,我是多么软弱啊!敌人就怎样胜过我啊! 让别人把他们的得胜归于自己的忠诚吧,而我只归功于你——父亲的看护。我太多证明了自己的软弱,太致命的经历使我知道,没有你时,我的本相如何。我不敢靠自己的小心。我的救赎主啊!我的一切都来自你,单单亏欠了你,这给了我无限的喜乐! 在巴黎,我松懈了,由于忙碌,枯干和痛苦抓住了我的心:扶持我的手隐藏了,我“所爱的”退去了。我犯了许多不忠的罪。我知道有些人对我怀着强烈的感情,我虽然没有跟他们单独相处,却容忍他们表现出来。另一个错误是颈项有点裸露,尽管比别人还差得远。 我见自己如此退步,不禁泪如雨下,这对我是一个极大的折磨。我四处寻找祂——那在隐密处燃烧我魂的。我询问有关祂的消息,但是,唉!难得有人认识祂。我对祂说:“我心所爱的啊!你若跟我在一起,这灾祸就不会临到我。告诉我,中午你在哪里牧羊,在永世的白昼,你在哪里歇息?那是没有时间的白昼,那里没有黑夜和月缺。”(参歌1:7)我这么讲只是为了解释,使人能够明白,其实一切都在沉默中逝去,我不能讲话。 我的心发出无声的言语,在魂的深处,不停地倾诉。哦!它所爱的能够理解,正如祂理解“道”深沉雄辩的静默一样。唯有经历才能使人明白,这不是枯燥的话语,想象的产物。道沉默的言语,在魂里绝不是枯燥、想象的!祂从没有停止过讲话,也没有停止过运行。“祂说了,事就成了。”祂在哪个魂里讲话,就在那里运行。然而,若认为道的话语是清晰可闻的,那就错了。 在此,应当做点解释。有两种讲话的方式,其一是通过媒体,由天使传递,或在头脑里形成的;它有道理,也讲得清楚,却是通过媒介传播的。另一种讲话是真实的表达,比可感知的话语更无限地运行;它从不停止,果效丰富,却不是可分辨的——可见的都是暂时的。它在运作的真实里恒久而坚定。这话语在谁里面讲说,谁就能藉着果效得以明白:“祂说了,事就成了。”“祂发出命令,它们就被造了。”这不能言传的话语交通给能用无声的言语讲话的魂。道在魂里讲话,魂藉着道讲话,蒙福者们在天上就是如此对话的。啊!当无言的话语被交通给魂时,她是多么幸福啊!这讲话,同类的魂能够理解,他们彼此交流而不需要开口。这话语带着恩典、平安和甘甜的安慰,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了解其果效。 魂若洁净到能用这种方式讲话,啊!他们就预先使用了在荣耀里的语言。当圣处女走近圣以利沙伯时,圣约翰所感到的,正是道的这种神圣讲话在内里的表达、运行(路1:39-45)。当两位圣洁的母亲彼此走近而联合时,就为后代创造了神圣交流的机会,圣处女让圣婴耶稣有机会把自己交通给圣约翰;而当圣以利沙伯靠近圣母时,就给了圣约翰机会,接受她里面丰富的道的交通。 哦,可称羡的奥秘啊!这是道的专利,唯有祂才能运作的,不要以为能人为地得到!沉默,若是来自人的努力,就没有这种恩典的果效,因为不归属同样的原则。啊!那些把自己弃绝给祂,让祂随意行动的魂,如果神在他们里面的运行被人得知,人人都要诧异得神不守舍了! 由于“带我写作之灵”的催促,我偏离了主题;这事常常发生。先生,我求你饶恕叙述的不连贯,虽然这是你的要求,我却无法换一种写作方式。言归正传,那时我看见跟人太多的交往玷污了我,就尽力完成在巴黎的事务,好回到乡下。 在我看来,我的神啊!你给了我足够的力量胜过试探,但当环境许可时,我还是不能保证不得意忘形,也无法免除许多别的弱点。 我失败之后,痛苦之深,无法解释。这不是由清楚的看见、动机、感情等引起的痛苦;而是一种吞灭的烈火,过犯若不洁净,就不停止燃烧。我从中心深处被排斥了,我清晰地感到,良人在怒气中弃绝了我。我无法回到中心,在别处又得不到安息。我好像挪亚的鸽子,找不到立足之地,只能回到方舟,却发现窗子关闭了,无法进入,只好绕着方舟飞行。 永远被咒诅的不忠啊!因着它,我有时不自觉地盼望在外面寻找满足,但却找不到。我的神啊!这让我看见自己的愚昧,使我明白了那些俗称无罪的娱乐是何等虚弱!当我强迫自己玩赏时,只有极度的反感,加上内里对我不忠的责备,让我受极大的苦,消遣变成了惩罚。我说:“我的神啊!这不是你。除你之外,没有什么能给人坚实的喜乐。” 尽管我忘恩负义,却空前地经历了神的丰富。我的神啊!你不停地追逐我,好像征服我心是你幸福的目标一般。我常惊奇地自语:“神好像不干别的,只想着我的灵魂。” 有一天,由于不忠,也想有些娱乐,我参加游行,不是为了锻炼身体,更多是出于虚荣,为了被人观看。我的神啊!你让我怎样领教了这过失啊!有几辆专用马车来载我们,但你没有惩罚我让我享受这欢乐,你保守了我,将我紧紧地拉进你的里面,使我不见别的,只看见自己的过失和你的不满。 有人想在圣克劳德给我一些娱乐,另外邀请了一些女士。我通常不参与这类的活动,但因着软弱和虚荣,还是去了。我的神啊!这简单的娱乐成了怎样的悲苦啊!同去的女士们虽然不引人注目,却很享受。盛宴是最豪华的,我却吃不下任何东西,不安显在我的面上,尽管无人知其根源。我流了多少眼泪啊!你是怎样严厉地惩罚了这一过犯!你离开我三个月之久,以如此严酷的方式,让我只看见一位发怒的神! 这一次,还有另一次旅行,在我生天花之前跟丈夫去都兰,我都像注定被宰杀的牲畜一般,在被杀之前,用鲜花绿叶装饰着,在特定的日子游行城中。这软弱的虚荣在衰退中发出新的光焰,但这闪耀只是让它更快地熄灭罢了。 我一直努力除去在我里面所感到的殉道,但没有果效。我为我的软弱哀伤,写诗表达自己的痛苦,但这只是强化了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明白的。我的神啊!我含泪向你祷告,把这美貌拿走,因为在我,这实在是祸水。我盼望失去它,或者不再爱它了。我的神啊!你让我这么亲近你,我无法拒绝你;我会身不由己地离开俗世的一切,快速归向你。尽管我不忠,我的“爱”啊,你却对我有不可思议的眷顾,下面举一例为证。 有一天,我决定步行到圣母院去,让男仆带我走一条捷径,天意使他带我走迷了路。在桥上,一个穿着极破烂的人向我走来。我想这是一个穷人,正要给他一些布施。他谢绝了,说他不要。他走近我,开始讲说神无限的伟大,就这话题,讲了一些可羡慕的事情。之后,他讲到三位一体的神,其方式是那么荣耀超绝;迄今为止我所听过的证道,较之于他所讲的,似乎只是影子罢了。他继续,讲到在弥撒中神圣的牺牲及其卓越,做弥撒的人和服事者都当何等敬重、谨慎。 我蒙着面,这人看不见我的脸,也不认识我。他对我说:“夫人,我知道您爱神,您非常慈善,施舍很多。”还有许多别的事情,都是神给我恩典去行的。“但您极其偏差,神向您所要的是别的。您爱您的美貌。”然后,他简单却真实地描绘了我的缺点。我的心不能否认他的话。 我默默地满怀敬畏地听着。随从们都说我在跟一个疯子讲话。我清楚感到他有来自真智慧的亮光。他还告诉我,神不要我像别人一样满足于作工,仅仅得救,免下地狱而已;祂要我更进一步,在今生达到这样的完全,甚至免除炼狱。 我们边走边谈。路是漫长的,我却觉得很短,到了圣母院才注意到。这时,极度的虚弱使我晕倒了。让我惊奇的是,当我走到双桥,四面寻找时,却没有看见他,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听他讲述时,我问他是谁,他说他曾是一个脚夫,但现在不是了。当时这事给我的印象不像后来那么深。一开始,我把它当成一个故事讲说,只把最后那段略去了;但感到里面有神圣的成分时,我不再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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