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日内瓦主教吐衷言
在法国,我离开的消息一公开,被遭到了普遍的定罪。有属世观念的宗教人士对我的抨击最猛烈,特别是慕司神父。他写信告诉我,所有正统敬虔的神职人员和绅士都定罪我。为了惊吓我,他说我的婆婆——我对她信托了孩子们的财产,包括小儿子的¬¬——得了老年痴呆症,这是由我引起的;但这是绝对的谎言。
外面我什么都不显露,但内里的烦恼有时是那么深,我关起门来,让自己被痛苦刺透。我被动地承担着似乎是极深的痛苦,不能也不愿减轻;我的快乐就在于被痛苦吞灭,不问缘由。这痛苦既平安又有穿透力。
有一次,我想打开新约圣经寻求安慰,但里面禁止了。我就在沉默里,什么都不做,让自己被痛苦吞噬。在我看来,我开始以神的方式承担痛苦——魂可以没有任何情感,非常幸福同时也非常痛苦,非常难过同时也非常蒙福。这不同于我从前承担痛苦的方式,也不同于承担父亲的死亡——那时魂埋在喜乐的平安里,并没有被交给痛苦,只是天性受到震动,承担了一个可爱的痛苦的重量。
此处却大不相同,魂被全然交给了苦难,以神的力量背负痛苦。魂毫无保留地跟自己全然分开了,所以她恒定不变的幸福并不阻止最尖锐的痛苦。这痛苦是在耶稣基督里,神亲自印在她身上的。祂是神,也作为人而受苦,祂在神的力量与人的软弱里受苦。祂是有福的神,也是受苦的人。祂受苦而喜乐,至福的状态并不减轻痛苦,而痛苦也不能中断、改变这完美的至上之福。
按着里面灵的引导,我回复了所有激烈的信件。结果,他们都认为我回答得非常合宜,大为赞赏。神许可责难与炮轰顷刻变成了普世的赞美¬。慕司神父似乎易辙改弦,尊重我了,但这并没有持续很久——自私左右了他的行为:有一笔年金他以为我会给他的(参第三卷第一、八章),当发现没有时,他突然改变了。
盖纳姊妹从一开始就变了,公开反对我——无论是出自假装,还是真正的改变。
至于身体与健康方面,我毫无难处。我的神啊,你给我太多的恩典,有两个月之久,我几乎没有睡觉,饮食不合适,难以维生。我们吃腐臭的肉,里面生满了蛆;因为在那个国家,礼拜四宰杀牲畜,把肉留到礼拜五、六使用,由于天气热,不到礼拜天肉就腐烂了。我昔日望而生畏的,成了我今日的食物。但我丝毫不觉得为难,因为你赐我生命的同时,也给了我容纳一切的度量。在我看来,尽管没有必要,我似乎能做一切,也不介意一事不做。我的神啊,在你的里面,人加倍地得到了为你而失去的一切!
从前,我的智力因着怪异的愚昧,我以为已经失丧了;复得之后,却有了不可思议的容量。我发现它凡事都能,而且无往不胜,让我惊奇。认识的人都说,我聪明非凡。我知道得很清楚,我其实只有一点聪明。但在神里,我的头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素质,似乎是使徒们受圣灵之后的状态。我知道、理解、领悟,且能做一切,却不知道这智慧、知识、聪明、能力和便利从何而来,是如何得到的。我感到里面有各样的珍宝,毫无缺乏,却不知其来龙去脉。
我想起智慧书中有段精彩的话:“一切丰富,都随她临到我处。”(参箴8:21)当罪人在亚当里死去之后,耶稣基督——永恒的智慧——在魂里形成,使魂真正进入生命的新造,那时她发现在耶稣基督永恒的智慧里,一切丰富都被交通给她。
我到热克斯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日内瓦的主教来看我。我跟随圣灵的带领,用很强的话语,跟他有敞开的交谈。他确信神的灵在我里面,不禁说了出来。他甚至被摸到了。他打开心,告诉我神对他的期待,而他是怎样辜负了神的恩典,有失忠心。他是个好的高位神职人员,但可悲的是他极其软弱,受人操纵。
我跟他讲话时,他总能进入,承认我的话有真理的特质。这不能不如此,因为是真理的灵让我对他讲的;离了祂,我就是最愚昧的。但那些操纵他的人受不了任何不是来自他们的善;当他们对他讲话时,他就受影响,反对真理了。这个弱点加上别的,拦阻了他在这个教区里本来可以行的一切善。
听我讲完之后,主教说,他想把康伯神父给我做指导者,他是个被神开启的人,了解属灵的道路,有特别的恩赐,能安慰人——这都是主教自己的话。康伯神父甚至跟他讲过许多关于主教自己的事,他知道那是真的,因为里面也感到了神父所讲的。
于是,日内瓦的主教让康伯神父做我的指导者。这给了我极大的喜乐,因为看见外面的权柄与内里的恩典联合起来——这恩典似乎藉着联合与超然恩典的渗透,早已把他给我了。
不眠,疲乏,加上水土不服,使我得了严重的肺肿。我发烧,喝的水都存在胃里,剧痛难当;吃的药物、补品也都无法排泄。医生断定我处境危险。
我的神啊!无疑,你让这病锻炼我的耐心(如果不付代价的能称为耐心的话),一面也藉着你仆人所行的惊人神迹荣耀你的名。我是那么虚弱,从床上起身都头晕目旋,却无法躺在床上,因为排不出去的水和补品几乎把我涨破了。神许可姊妹们彻底忽略我,特别是一个管家务的,甚至不给我生活必需品。我身无分文,没有为自己留下一先令。姊妹们接受了从法国寄给我的一笔庞大的钱。于是我有点优势,可以操练贫穷了;在穷乏中,我与那些我为之给出一切的人同住。
我写信请康伯神父来接受我的认罪。他满怀怜悯,连夜赶来,走了八里格长路。他常如此行,为了在凡事上效法主耶稣基督。尽管不知道他的到来,但他一进院子,我的疼痛就缓解了。他进到房间里,为我按手祝福,手还在头上,我就得了完全的医治:我排出了所有的水,能去做弥撒了。
医生们大为惊奇,对此不知该作何解,因为作为更正教徒,他们不相信神迹。他们说我的病是臆想,出自疯狂,还有许多悖理之言。他们知道我们来是为了把一些人从错误里挽回,所以其恼怒可想而知。
不过,我仍然咳嗽得很厉害。姊妹们建议我去女儿那里,喝两个礼拜的牛奶。我出发时,康伯神父正回来,与我同船,他对我说:“咳嗽停止吧。” 我的咳嗽立刻就停了。但一股强风突然扑到湖面上,剧烈的颠簸让我呕吐,却不再咳嗽了。风暴越来越猛烈,波浪几乎把船打翻。康伯神父对着波浪划了一个十字,巨浪虽然越发翻腾,却不再靠近了,在离船一步远处就止息了。船夫们和乘客都看见了,视他为圣徒。
我到了汤农,住在乌斯林修道院,完全康复了。没有吃计划中的补品,反而有十二天的退修。
我立了永久誓约:要贞洁、贫穷、顺服;毫无拦阻地顺服神和教会的旨意,无论是什么;以祂所喜悦的方式荣耀孩童耶稣基督。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怎样立了这誓约。我完全属于你,我的神啊,在我的里面,我找不出任何让我起誓的缘由。同时,我意识到,在里面与外面,这誓言的终结与成就都被赐给我了。
这个魂毫无保留地完全属于神,没有自我意识,没有利益,只有爱情完全的贞洁,因为她已经销化在爱里了。我的神啊,你在我身上施行的彻底剥夺,让我里外都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藉着这一切,你已经把完全的贫穷馈赠给我了。
至于顺服,我的意愿是那么完全地失去在你的旨意里,毫无拦阻,没有任何勉强;对教会也是如此。
至于荣耀孩童耶稣基督,我不知道以何种方式。但我的神啊,让我起誓的是你而不是我,所以它只取决于你。我觉得荣耀祂,似乎就是在祂的状态里背负祂。我起誓是因为我被告知要起这些誓言,我没有选择地服从了——对一切要求于我的,我没有喜好,也不反感。只有你知道,你从中得了荣耀,其果效很快就彰显出来了。如下文所见,你重新拥有了我的外表,让我成为你天意的玩物。你夺了我的丰富,给我新的贫穷:你剥夺了我的住处,让我没有立足之地,无枕首之处。
至于顺服,如将要看见的,你让我操练一个孩子的顺服。但你是怎样顺服你自己啊!我的神,你让我的意愿那么奇妙地进入你的里面。我清楚理解了大卫的诗:“你奇妙地制作了我的意愿。”(参诗139:13-14)这是从字面上讲到大卫在耶稣基督里。耶稣基督在肉身是大卫的后裔,永恒的身份却是神的儿子。作为神子,神的旨意是祂唯一的意愿。这并不妨碍祂也有人的意愿,但它失去在神的旨意里,与神的旨意完全合一。这意愿行出神迹,是万事的终极,正如耶稣基督为人时所说的:“父啊,是的,因为你的美意本是如此。”(太11:26)
大卫的经历似乎与我相同,我的神啊!就是按着你的恩典,藉着己的毁灭,进入神里,回到我们的本源,在此,我们的意愿与神合一了。魂所经历的果效,是按着耶稣基督的祷告所成就的:“我父啊,使他们合而为一,像我们合而为一一样。使他们完完全全地合而为一。”(参约17:22-23)当魂失去在神里时,一切都在本源——我们被造的终点上——同归于一了。
在合一中,魂的意愿全然改变,进入神的旨意,只能盼望神让它盼望的,或者说,神所盼望的。哦!此时此刻,这意愿被造得太奇妙了:它成了神的旨意,神成了它的终点——真是妙中之最妙!它在神里行奇事。当神让它有所愿时,因为是神的愿望,这意愿就有了果效:一有愿望,事就成了。
有人会问,但这些人为什么遭遇如此坎坷?人们为什么待他们如此残忍呢?他们如果这么有能力,应该救自己脱离压迫啊。答案是:他们不愿意救自己。他们若有这意愿而没有成就,那就是肉体的意愿,来自人而非来自神的,因为尽管魂完全失去在神里,但还是有个动物的愿望,魂清楚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意愿,只是兽性的本能——随从自己所喜悦的,想从痛苦中逃离。意愿却是不同的。魂的意愿是那么少,你若问她:“你想要什么?”她会让神替她决定,即使人要把她跺成一千块,她也只能说:“如果是神的旨意,我愿意。”
至于教会,你让我写的,你岂不为她而丰富地赐下了一切吗?你不是以最奇特的方式,把她的灵交通给我吗?这是圣洁、不可分割的灵,有动机的、真理的灵,简单而正直的灵。
至于圣婴耶稣,良善的神啊,我是怎样经历了其果效!你不是让我进入了奇妙的孩童状态吗?我不是极独特地背负了它吗?荣耀孩童耶稣,我觉得就是背负孩童耶稣基督,像祂多次要我背负祂的许多状态一样——后面会讲到这些。这虽然有点离题,但对下文颇为有用。
那时,我几乎总在午夜前醒来,不需要闹钟。因着你的美意,我的神啊,只要你愿意,我总是提前一段时间醒来,好在午夜时分儆醒。由于缺乏信心或粗心,我有时上了闹钟,却一次都没有醒来。这让我把自己越发弃绝给你,我的神,因为你像父亲或丈夫一样看顾着我。当我有任何不适,需要休息时,你就不叫醒我。但即使在睡眠中,我也感到对你独特的拥有。多年来,我只能半睡,因为睡眠使魂不受搅扰,她向你就越发儆醒了。
主使多人知道,祂定意使我成为许多简单像小孩子之人的母亲。他们按着字面理解,以为这与一些新的基金或社区有关。在我看来,这是指到神后来让我为祂赢得的灵魂,而不是别的。按着祂良善的旨意,祂让我做他们的母亲,他们与我联合就像孩子跟母亲联合一样;只是这联合更强烈、向内,赐给我他们所需的一切,让他们行在神所引领的路上。讲到母性状态,后面我会有更多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