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四 章 名誉被毁
成为寡妇之后,按照常规,我的家庭十字架应该消失的,不料反而增加了。我所讲过那位使女要依靠我了,本来应该变柔和的,反而变得越发暴烈了。她在我们家里积蓄了许多钱。我的丈夫离世之后,我给她一份养老金,作为服侍他的报偿。这理当软化她的,却产生了截然相反的效果——她因虚荣而膨胀了。 由于需要随时照顾病人,开始时,她喝点酒以维持体力。但现在,因年老体弱,一点东西就上头,她竟然酗酒成性了。我努力掩饰她的缺点,但越来越厉害,已经到了无可容忍的程度。我对她的认罪神甫提到此事,让他贤明地帮她改正。她不但不听从神甫的建议,反而大怒,激烈地报复我。 婆婆很难容忍这一缺点,甚至跟我讲过;现在却袒护她,跟她联合起来,责怪我。这位使女给了我最大的麻烦。如果有人来,她就用力哭喊,说我羞辱她,把她逼上绝路,我毁了自己,也毁了她。我的神啊!尽管我是如此可怜,你却给我无限的耐心,在爱里温柔地回答她一切的愤怒,甚至给她一切感情的印记。若有使女来服侍我,她就愤怒地打发走,责备我说,由于她忠心地服侍了我的丈夫,我恨她。当她不高兴来时,我只好定意自己动手。当她来时,就是哭叫和责备。这类的事情还有很多,一言难尽。这一直持续到我离开的前一年。 此外,我还经常生很严重的病。那时,这女人就痛不欲生。为此,我总是想,你让这些发生仅仅是为了我,哦,我的主!若没有你特别的许可,她怎能有如此奇怪的行为呢?这些明显的缺点,她都没有看见,总是相信自己是对的。所有你用来让我受苦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在服事你。 我特别到巴黎去看伯叨德,迫切地求他指导我。我丈夫的去世——他以为我非常难过——加上我的祈求,让他重新开始指导我。但这没有用,我无法让他知道我的状态。我跟他一讲话,一切意念、思想就都离开了,包括我悲惨的情形。 我的神啊,我以为自己极其需要他,但天意许可,当我迫切地想见他时,却见不到。我去看他有十二或十五次,却不能跟他讲话。在两个月内,我只跟他交谈两次。有一次时间很短,似乎是最关键的,我告诉他:我需要一个修士教导我的儿子,改正他的恶习和那些被挑拨起来反对我的意识。这到了一种程度,他跟我讲话时从不叫“母亲”,而是“她说过”、“她做过”等语。伯叨德帮我找了一位非常好的神甫,极好地把他推荐给我的儿子。 我跟伯叨德和C某夫人,在P地有个退修。神许可伯叨德对我讲话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十分钟。我从未对他讲过主给我的恩典;不是想隐瞒,而是你不许可,哦,我的神!他见我沉默寡言,无话可说,就把我当成一个不相干的人。他觉得有些魂在恩典上更长进,就跟她们多花时间。 我的神啊,为了让我受苦,你把我的状态向他隐藏得那么好!他希望重新考虑我,以为我不会祷告,古兰桥姆姆搞错了——她曾告诉伯叨德,我有祷告的恩赐。他让我知道,他甚至觉得古兰桥姆姆没有分辨的恩赐。我竭力顺服他,但却是不可能的。我相信伯叨德甚于自己一切的经历,对自己很恼火。 在整个退修期间,我无论怎样用力,都没有一个想法。我只在逆向行驶时在所感到的阻力中分辨出自己的倾向,那就是停留在沉默和裸露的状态里——我觉得这是出于顺服。这使我越发相信,我从恩典中堕落了。我保持在无有的状态里,满足于低层次的祷告,不嫉妒别人,相信自己不配。然而,我的神啊,我却愿意行你的旨意,愿意进前取悦你,尽管对此我已彻底绝望了。我毫不怀疑,由于自己的错误,我失去了祷告的恩赐——我满足于我的卑屈。不过,在退修中,尽管不知道,我却一直在祷告,只是没有任何话语让我意识到这点。 一位带我去退修的女士说,作为还未长进的人,我的缺点似乎不太多。她在读伯叨德信件集,我认出他从前就我的状态写给我的一封信。我说这是伯叨德给我的信,她不相信,断然否定。最属灵的文字向我隐藏起来,只是叫我去默想;但我做不到。我的神啊!你让我在每一方面都沉下去,这是何其令人钦佩啊!倘若没有这过程,我就还活在一些事情里。 在我住的地方,有个教义可疑的人(詹森主义者?),因他在教会里有头衔,我理当敬重他。当他知道我跟一切可疑之人对立时,他很高兴我有些信誉,竭尽全力拉我入伙,接受他的观念。我对他讲话很有力量,他无言可答;但这越发增长了他要赢得我、跟我建立友谊的愿望。有两年半之久,他不断地催促我。 他的性格非常亲切,极其聪明,有教养,我就不加怀疑。另外,跟他讲话时,我觉得很有力量,有强烈的神的同在,我以为那是神同意我见他的无误的记号。在那两年半里,我被迫接待他,感到巨大的混乱。一面由不得自己,我被引导着见他,跟他讲话——我以为那是神的引导。另一面,我不认同他里面的许多东西,觉得极度反感。有许多次,由于不忠,跟他讲话时,我跟随了天然的感觉,神似乎被激怒了,尽管通常谈论的都是好事,最坏也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事。我感到天性引发了这些对话,这么走下去不好,就尽量远离他。但他来问我为什么不露面了,并且关怀、问候我生病的丈夫,让我无法回避。我想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绝交,但在我的丈夫去世之前,伯叨德一直不许可。最后,我看清了他对属灵生命的敌意,知道无法征服他的头脑与思想,就中断了跟他的联结。 他见这友谊无法继续了,就把他的同党都搅起来,给了我奇异的逼迫。他们有个办法,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知道谁是同伙,谁是反对者。他们给近处的人发出循环信,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很快,许多人就以奇怪的方式,到处诽谤我了。很多人知道我的名字,却不认识我本人。他们大肆定罪我的敬虔,传送秘密报告,在一切知道我有好名声的地方,诋毁我的声誉。 然而,从这结交中得释放,我的喜乐是那么大,几乎感觉不到他对我的伤害。我大大地享受这新的自由,一切麻烦都算不得什么。我对自己说:“我不再跟任何人联结了,我要保守自己,不再经过破裂的痛苦!”我真傻啊!我不知道是祂释放了我,也只有祂才能阻止我的联结吗?我还以为能看守、保护自己!忧伤的经历难道还没有使我看见自己的无能吗?我立刻又跌入了另一个联结,持续了六个月。但这次并没有引起很大的麻烦,因为这个人更爱神。 我前面与之绝交的人到处诽谤我,这略微伤害了我的名声。我的神啊!名誉是我最在意的,所以在接下来失去时,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我知道人们在谈论我,就谨慎小心,竭力自守。但打击已经给出了,就必须发挥果效。 神跟我日益疏远,我承受着剧烈的痛苦。我的神啊,一切受造物都跟你联合起来,让我受苦。我有个印象,由于我伤害了造他们的主,他们在为祂报仇。我没有亲戚、朋友,没有知心女友,人人都以我为耻。我没有能力行从前的善了,为此承受着说不出的羞辱,包括参加圣礼,埋葬死人,长时间停留在教会里等等。这成了那人定罪我的凭据。他见我不再能够做这些时,就宣称:我过去行善是因受他的影响,我不再见他时,就放弃了一切的美德。我的神啊,这都是你让我行的,也是单单靠着你的恩典而行的,他却想归功于自己!他甚至公开宣讲,我从前是镇上的楷模,如今是它的羞辱。有许多次,他讲到极伤人的事情。 他讲道时,由于我在场,混乱将我压倒了。他们对听众污蔑我。我里面并不觉得痛苦,反而欢喜。在我的中心深处,对自己有着不能言出的定罪,这人搅起的公开羞辱似乎修正了我的错误和不忠。在我看来,我该得的比这要无限地多,如果人人都认识我,就会把我踹在脚下了。 由于这人,我的名誉大受毁损,里面承受着巨大的混乱。如果我真有这些恶行,恐怕都不会如此困扰的。他决意给我最大的羞辱,挑拨所有公认敬虔的人反对我,然后说:“你看,没有人跟她在一起!某人、某人是圣徒,但他们都反对她!”我认为他们做得对。我什么都没有做,无论是试图重新获得他们的信任,还是为此表示难过。相反,我远离众人,像罪犯一样,不敢举目。 我的神啊!我在你的面前堕落了,落在最深的卑屈里。我对别人满怀敬意,赞赏他们的美德,看世人都完美无瑕;看我自己,却毫无德行。我是那么远离别人所拥有的善,然而我不敢,也不能盼望达到他们的状态。我认为自己不配神一切的恩典,由于不忠,我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它们。 我的神啊!我看见别人服事你,尽管自己不能,却觉得很满足。我敬重一切服事你的人;与他们相比,我看自己比蝼蚁还小。当碰巧有人称赞我时,那些赞语就像重物,把我压进无有,我自语道:“他们不知道我的卑贱。”不禁大感羞惭。我常说:“唉!但愿他们知道我是从何处坠落的!”我每逢受人责备时,就觉得别人是对的。 不错,有时天性会盼望脱离这怪异的卑屈,但无路可逃。我若努力做点好事,以显出外面的公义,心里就悄悄地定罪,说这是虚谎。我要显出本来没有的,在我看来,就是假冒为善;我的神啊,你不许它成功。哦!天赐的十字架是多么美啊!一切别的都不是十字架。我所承受的卑屈是那么沉重,比任何十字架都可怕。我若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就会以这痛苦为荣冕了。但我觉得自己污秽不堪,连自己都害怕。 我常常生病,挣扎于死亡的边缘。我不知该如何准备死亡,能做什么。悲伤将我吞灭了,似乎人人都应该知道我的卑贱和堕落。在这困境中,我几乎不敢露面。连喝这困扰杯的喜乐也挪开了,留给我的,只有困扰本身——而我,再也不能背负它了。我里面倾向于一切的恶,对神没有丝毫的爱。这无法控制的倾向虽然没有果效,在我看来却是罪行——神如此许可。我看自己比魔鬼都污秽、丑陋,认罪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没有任何显明的事情,只感到某些不忠和天然的欲望。这卑屈的经历有种无法表达的不值之感,使我把心里的欲望看成罪恶。 我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够比我更坏。在这样的混乱里,我不敢露面。一些认识我的虔诚人似乎相信了流言,写信给我。其实,在这些指控上,我都是无辜的,但我没有申辩。一天,比以往更荒凉,在地上没有任何安慰,由于烦扰过度,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不由自主地打开新约圣经,当时并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我看到这句话:“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林后12:9)这安慰了我。但顷刻又逝去了,痛苦越发尖锐。在我里面,没有留下任何想法,也没有任何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