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就是那种其中没有一点黑暗的光,他总是处于光之中并且作为光存在。然而在达到“艺术性的”明智沉默过程中,苦修士的心灵遇到了一些完全特殊的黑暗,相关论断表面上将是那么矛盾和悖论,就像谈论基督教精神体验的绝大多数其他课题一样。这种矛盾性一方面由这种体验的本质所致,另一方面由那种借以考察和确定精神事件的位置和观点而产生。 当苦修士通过大胆的行为,以专门的苦行方式为中介,摆脱一切看得见的物质印象和臆想,摆脱理性思维和概念时,他的内心沉浸在我们所说的黑暗之中;当他“停止”思维和想象时,他便因此而被称作“摆脱黑暗”;由于这种祈祷是按照专门的、对于该课题来说属于本质性的方式完成的,通常它被称作“艺术性的”祈祷。 如果试图对这种黑暗的精神“位置”进行定位,那么可以说,它处于非被创造之光出现的边缘上;然而,当明智的祈祷行为没有应有的告解和对神的向往相伴随时,那么脱离一切主观臆想的神性心灵就会在一定时间内处于摆脱黑暗状态中,它感悟不到神,因为在它里面,即在这种黑暗自身里面——还没有神。 身处摆脱黑暗之中,头脑体味着独特的享受和宁静,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时转向自身,就会感觉到某种类似于光的东西。当然,这还不是非被创造的神光,而是按照神的形象被创造的头脑的自然属性。作为暂时现象的终极边缘,这种直觉使头脑接近永恒的认识,并由此把人变成新认识的拥有者,不过还只是抽象意识的拥有者。况且,谁把这种英明看作真正神的意识,并把这种直觉当作对神性存在的参与,他就会遭殃。之所以遭殃,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位于真正看到神边缘的摆脱黑暗,变成了穿不透的神性幕帐和与神分离的坚固墙壁。这种黑暗比粗鲁欲望的黑暗、比明显的魔力黑暗或失去恩赐和神离去状态的黑暗更严重。之所以遭殃,是因为这是一种迷途,一种“着迷”,因为在摆脱黑暗中还没有神。神在光里面并作为光存在。 当我们把我们的理性认识和反射意识命名为光时,那么从这一观点出发,在某种意义上能够说“看到神的黑暗”,因为在理性概念中它无法得到解释,因为对于我们的头脑来说,神处于无法理解的、可望而不可及的状态。但这种表达方式,即“看到神的黑暗”完全是假设的,因为上帝就是光,在他里面没有一点黑暗,并且他永远作为光存在,他以自己的出现把人引到永恒的神性存在之光中。 神性之光在罪人身上的作用是使欲望燃烧,正因如此,在上述众所周知的阶段它能够作为燃烧的火被感觉到。任何一个虔诚地希望活着的基督徒-苦修士都必然在这种火中经历燃烧。 摆脱黑暗不是非被创造的神光所处的唯一“位置”。神能够向任何人、在他的任何道路上,甚至向迫害自己的人显灵。的确,他通过自己的显灵把人从此岸世界抢走,在这个意义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剥去或脱掉感觉形象和理性概念,但这些都将是另一种秩序和另一种连贯性。于是,神向谁赐福显现自己的光,谁就不再迷恋于自己头脑的自然之光;因此前面刚刚讲到的迷途,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可能,即:当一个人在非被创造的光向他显现之前,以苦练为中介达到摆脱黑暗的境地,这时他相信自己,而不再遵循圣父们的指导。 当显灵的光撇开人时,心灵就为此而痛苦并且渴望通过他所拥有的或者为教会圣父所指出的一切方式寻找它,其中包括艺术的明智祈祷。正如长期经验所证明的,采取这种苦行艺术是完全合乎规律的,但不应当夸大其意义;反之也一样,不应当像某些不明智的人那样排斥它。这种艺术方式对于拯救来说不是必需的;它只是在轻而易举地将头脑同心结合在一起的恩赐活动减少时,才成为一种补助手段;这时,头脑同心灵的结合通过人自身的劳动能够寻找到。 通常,艺术的祈祷应当伴有相应的积极内容。换句话说,它应当出自告解的感情和对神的向往,如果没有这一点,那么祈祷中就只剩下消极的苦行行为,这种行为因自己的消极性不可能而被承认为目的,它只是处于经验性地犯罪堕落和对欲望着迷状态的手段。也就是说,这时我们身上现有的罪恶几乎变成了我们人间存在的规律。 在这里,我们又将重复前一节中所说的话,东正教的沉默不是“亚略巴古否定神学”对生命的人工附加品。不,它出自从深刻的告解中:按照长老息庐安的话,基督的训诫是它的基础:“你要尽心、尽性、尽力、尽意爱主你的神”(路喀福音/路加10:27)。苦行摆脱的否定神学引起对“心灵所了解的”活神的寻找;引起摆脱世界各种形象的头脑自由之寻找,目的是以全部的爱,与他面对面地,以专一的头脑在专心亲切的祈祷中向神展示自己。这首先是祈祷,而不是理性的哲学分析。 长老喜欢艺术的祈祷并经常采用这种方式。他感到这种祈祷很轻松,因为在他从圣母那里得到这种恩典以后,他的热切祈祷从未中断过。 为了进行艺术的明智祈祷,较为便利的外部条件是:尽量摆脱各种感情兴奋,保持完全的宁静,首先需要的是黑暗和安静。长老也像所有的沉默者一样,不得不寻找这种外部舒适。这里我们要说的,是我们所了解到的他生活中几个非本质性的细节。还在比较年轻的时候,为了沉默他向修道院长“请假”到旧鲁希克去,在距公共宿舍楼不远的地方,他为自己修建了一个不大的单独“小卡里普”在该楼的东南部,步行5分钟)。在那里,他接待了神父斯特拉托尼克。他在旧鲁希克呆了不长时间,然后又被调回修道院并被任命为管家。当时他把自己关在修行间里,把小闹钟放到柜子里面,目的是听不到它的嘀哒声,而有时把厚厚的修士呢子帽拉得那样低,以至于帽子挡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当他住在修道院墙外掌管食品店时,在商店宽敞的空地上,他为自己修了一个十分便于缄默的角落并在那里度过了许多深夜,到教堂里参加早祷,在早祷之前修道院的门就打开了。在商店中他多次感冒并且经常因风湿病而痛苦。病痛逼迫他在生命的最后岁月住在修道院内的修行间里,他把修行间烧得很暖。他的最后一个修行间与修道院长在同一层。深夜,他经常到作劈柴房的另一个小修行间去;这个修行间也在同一层,与那些因修士减少而被转成劈柴房的修行间挨着,在幽深的走廊尽头,四周石头墙特别厚。在这个石头麻袋中,他拥有很多独处机会、完全的寂静和黑暗。 从外部观察家的角度看,长老直到生命的最后日子都是一个“普通”人。他像所有的本份修士一样生活:完成活计,在各方面保持克制,遵守修道院的章程和规定;一周吃两次圣餐;在斋戒时吃三次。在商店里,他的工作并不繁杂,对于他的体力来说,这活计很轻松;相对来说,工作占据他较少的时间,虽然工作要求白天在商店里坐班。一直到最后他都很平静而宽厚:在他的内在和外表形象中没有任何冲动,也没有欲望的扭曲。作为一名真正有经验的苦修士,他能够不外露,秘密地面向神,遵守主的训诫。直到生命的最后,他都远离世俗利益并对这个世界的物质漠不关心,但在自己的心灵深处,他一直拥有基督之爱的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