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3年3月,查理·沙维豪一家搬回到蒙多尼奥去住,此地距离模里亚道约十几里路,查理未结婚前曾住在这里。这次搬家是为了能多赚点钱,好养家糊口。 这次搬家同时也带给小道明一线喜乐。他在新堡镇的四个月的成绩全是“优”。阿罗拉神父说,他的成就并不是因为他多么聪明,而是出于他脚踏实地、刻苦勤奋的结果。在新堡镇的学期快结束时,小道明已感身体不适,虽然不太严重,但必须得在床上休息一段时间。于是,他的父母便把他从每天必须步行数十里的新堡镇学校转到了蒙多尼奥。在这儿,有小道明需要的更高年级的课程。若瑟·贾烈劳掌管着这所学校。 小道明很高兴在蒙多尼奥学校里再次见到以前的老朋友,他们也是从模里亚道来这里就读的。这些人中的一个叫安哲罗·沙维豪,是小道明的朋友,但两人交往并不深。不过这次,小道明向他提起自己将来要升神父的愿望。 “安哲罗,”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说,“我想成为一位神父。” “为什么要做神父呢?” “我想这样能拯救更多的灵魂。” “你爸爸有钱供你吗?’, “要是有就好了,谁也没见过他有钱。” “那你只有梦想成为神父了,”安哲罗明智地说道。“那要花好多钱呢!” 小道明何尝不知道这一难处。他期盼着该如何解决这一难题。 一天早上,小道明很早便来到学校。上课之前他有好多事要做,因为他是新生,所以他的责任是先把煤炉清理干净,在上课前把它填好,这是老师的习惯。这可是一件乏味的任务,他不得不与那个又冷又脏的煤炉打交道。不管他多么小心地打扫灰尘,尘土还是像一片灰雾一样把他呛得喘不过气来。 当他已把炉子清理干净,并准备生火时,班上大部分的男孩子都来了,开始在教室的后面玩耍。很快地,他们便分成敌我两派,开始了一场喧闹的战争。双方的主要武器是湿纸团。 剩下的任务本应是其它的男孩做的,但他们却让小道明出去拣够一天用的木柴。当小道明拣了满满一抱木柴回来时,战争也平息了。 小道明收拾着炉子,把从地上拣起的干一点儿的纸团也放进炉膛。他把引火柴放在下面,湿一点的木柴放在上面。当一切准备就绪时,他真想点燃一跟火柴把炉子生起来,好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但是,那不是他分内的事。炉子要等老师来了以后才能生,老师自己将亲自用火柴把炉子生起来。 小道明最后把炉子四周又打扫了一遍,便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准备上课。教室里平静了一会儿。 “嘿!”班里的一个捣蛋鬼突然喊道,“让我们把炉子弄好!” “炉子已经弄好了。沙维豪弄好的。” “是的,可那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他说。他跑出去,抱了一堆又大又圆的石块回来。他把炉盖掀起,取出里面大的木棍,出乎意料地把石块放了进去。他盖住炉子,把取出的木块放在上面,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小道明还没来得及阻止,教室的门便开了。 “神父,早上好!”孩子们齐声喊道。 “大家早上好!” 贾烈劳神父伸了伸那件黑色、宽大的披风,随后立即把视线转移到炉子上。一边用力地搓着双掌,一边躬身打开炉子底部的那个小铁门。他像往常一样看也没看炉子是否已被生好,就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一张纸,待纸充分燃烧时,便把它放进了炉里,把火柴梗也仍进了火焰中,“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突然,他抬起头,他好像听到什么?一阵窃笑?一定是他自己搞错了。每人都用书本挡着头,双唇急速地蠕动着,轻声地准备老师的提问。 他从自己的讲桌上取了放在最上面的那本书,打开夹着书签的那页,紧靠着那个传热很快的炉子做下,开始了这天上午的历程。当提问仍在进行时,他感觉到好像什么东西不对劲。他一进教室就觉得有一股不安、引人分心的气氛在作祟。他真想改变这种氛围,他突然想到也许是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他终于在自己身上找到原因一他仍旧感到很冷。他转过身,手靠近了炉子又用手指碰了一下炉子;先是小心翼翼地,随后把整个手掌平放在光滑的炉面上。像石头一样凉!奇怪,他掀起炉盖向里张望,在炉子的底部,一团浅灰色的、起皱的纸覆盖在几片引火柴上,懒懒地冒着火花。最上面,放着四五块又大又圆的被烟熏得黑黑的像石块的东西。不管那是什么,总之是它们把火窒息了。 贾烈劳神父把他的长胳膊伸进炉内,拉出其中的一块一一迅速地把它仍了出去并不停地用嘴吹着手指。他攫取拨火棍搜寻着这些讨厌的东西中的一个。炉子前面的铁簸箕里响起哗啦啦声音。一块石头!其余的那些大的、灰黑色的硬物也滚了出来一一都是石头!他转过身,怒视着班上所有的学生。他们都睁着无辜的眼睛望着老师。 “是谁干的?”他平静地问。 没有人回答。 “这是谁干的?”他问,这一次是在怒吼。 既然没有人回答,他决定进一步地展开调查。 “这一周,谁负责火炉?” “沙维豪!” “沙维豪?”他叫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来,沙维豪!” 小道明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这是谁干的,沙维豪?” 没有回答。 “是你干的吗?” 小道明还是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 这次,贾烈劳神父对人类本性的信念遇到了挑战。在那短暂的沉默期间,他想起了当他从好友若望神父那里,接纳沙维豪时所留给他的美好的印象,就是那次若望神父向他请教让沙维豪开圣体时所描述的。为什么,若望神父不是曾把他培养成一位小圣人了吗?也许只是从前吧一一曾经是那样。他当然会改变。看,这不是吗,做了恶作剧被抓住,甚至连爽快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这个小伪君子! “沙维豪,”他意味深长地说,“我必须声明,这真是一场使我感到不快的意外,一场非常不快的意外。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你干的。若是换成另一个人的话,我一定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但是,既然你是初犯……去!跪在教室中间,直到我叫你起来为止。” 小道明走到屋中央,跪了下来。他一直跪在那里听课,直到课间休息。接下来的时间,教室里一片沉寂,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安静。 还没下课,有几个男孩子来到讲台,怯懦地站在贾烈劳神父面前。 “噢,怎么了?”他说,看到这一伙代表团,他很惊讶。其中的一个男孩向前迈了一步,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那不是沙维豪干的!先生。”他的声音低低地,模糊不清。 “你刚才说什么?大声点儿!” “他说:‘不是沙维豪,先生!,他是这么说的,先生,”另一个男孩鼓起勇气说道,“不是沙维豪。” “不要再吱吱唔唔的了。什么是不是的……好了!现在告诉我,什么不是沙维豪?” “沙维豪没有把石块放进炉火里,先生。” “什么?沙维豪没有放石块?”一开始,神父很惊讶。接着他想到什么。“那是谁干的?” “不知道,先生。反正不是沙维豪,先生。” 贾烈劳神父一个一个地瞪着他们,他们不敢抬头,只是盯着桌子。他们不知道是谁,但却知道肯定不是沙维豪。真奇怪!他决定,不管怎样,暂时先不挑明。相反地,他解散了孩子们,然后又把小道明叫来。 “沙维豪,是你把石块放进炉子里的吗?” 小道明还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但这次贾烈劳神父坚持道,“回答我,是还是不是,沙维豪。是你吗?” “不是,先生。”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可以尽快地把那个肇事者揪出来再……” “不过,先生,做那事的那人已经受过最后警告了,如果查出又是他,你会把他开除的。而我还只是第一次,我知道你会对我从轻发落的。况且,他又道,垂低了眼睛,“我想到我们的主耶稣在被人诬告时,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时到如此,贾烈劳神父在男孩的这番解释下得到了极大的解脱。随后又感到更加义愤填膺,不过这次不是针对小道明,而是那个自己捣蛋却栽赃给小道明的男孩子。 “你知道我将怎样做吗?”他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要记下每一个参与者的名字,我要……” “神父,”小道明打断道,“你放过他们好吗?一一就这一次?” 小道明的恳求中充满了深深地诚意。如果那些男孩们遭受处罚,他自己也会更加痛苦。 贾烈劳神父注视了小道明一会儿,随后又把业已浮现在脸上的微笑压了回去。 “这个吗,”他竭尽所能地以一种粗重的音调答道,“看在你的面上,就这一次。但下一次,你也救不了他们。我发誓,没人能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