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追寻 张阿木夫妇回到家中,空喊了半天,不见孩子的踪影。 羊群在羊栈内悲惨地叫喊,茄皮锁在屋内发出呻吟的吠声。 兔棚内只剩一些干草,兔子们望见了人影,都聚来等候饲食。 小天禄失踪了。 张阿木到井边探看,猜想该不会是失足了?天色渐渐黑了,独自一人蹒跚地回来。 第二天清晨起身,到各处去搜寻,还是毫无结果。 张阿木开始着急了。 怎样对付孤儿院呢?孤儿院方面得悉了,向我要人怎么办? 茄皮不断用鼻吻土,想嗅到一些气味。 忽而它欢喜得跳跃起来,用脚踢踢张阿木的裤子,似乎催他立刻追随它: “来,我知道了他的地方,快些跟我来。” 张阿木跟着茄皮很快的赶路,口中念念有词的咀咒道: “要是被我找到了,哼,你这小鬼,以后休想再逃。” 到了昨夜孩子住过的房屋,茄皮表示很怀疑的状态。它闯进房子,到各个角落去嗅探。 它大约知道小天禄是在不久前离开此地的。 茄皮从屋子走出,沿着向圣西尔堂去的路,飞奔的跑去,张阿木在后面紧紧随着。 小天禄坐在神父的饭厅中正在大嚼很可口的奶油面包,本堂神父坐在对面,留意他的一切:粗布制的深色的衬衫和短裤,都已千补百衲了。可是一副脸相确是很可爱,很纯洁的。 “茄皮,你吗?”小天禄很欢喜的突然站起来。 可是他的脸色立刻转变了。 本堂神父随着小天禄的视线,看见夺门进来一个农夫,瘦削的脸庞,配上了凶狠的眼睛,外加一口粗重的声调,一望就知道是个脾气暴躁,性情恶劣的家伙。 张阿木来追寻小天禄了。 茄皮小狗,欢喜舞蹈,幸运地找到小主人,口舐着孩子的手,得意地号叫。 小天禄向神父注视一下,立即起身来,投入神父怀中。 “先生,救救我吧,我不愿意跟他回去,那边太痛苦了!” 在神父回答小天禄之前,张阿木伸出一只粗笨的手,抓住孩子的手,加上沙壳壳的声音说:“这个孩子是我的,是孤儿院托我养的,我非领回去不可。” “就算托你养的,也不可像养猪狗般的虐待,他还有一个灵魂呢!灵魂该当归向天主的。" “天主吗?。”张阿木冷笑道,“让我皮夹子里放满了再讲吧,现在不必去管他。这个小鬼太可恶了,他一天到晚不知闹了多少事情,养这样的孩子,真倒霉。” “你送他进学校念书吗?” “念书?你来替他放羊吗?” “但是他已到学龄了!” “我不念书,现在也有饭吃;念书,有什么用?” 他抓住孩子的手,凶狠的出门了。 茄皮摇曳着尾巴,表示很得意的,跟随着他们。 本堂神父望着渐渐走远的背影,口中喃喃地说道: “可怜无辜的孩子,为什么人家要舍弃你呢?。 他望着桌上的苦像,恳切的祈祷: “好耶稣,祢在世时何等的爱慕孩子们。求祢救他脱离这个贪吝的苦海,赏赐他到一所好教友的家庭,使他学习敬祢爱祢的德行吧!” 求则得,觅则获,他的祈祷迟早是将应验的。 十一 决意 孤儿私逃的消息没有被邻居们知道,因此张阿木乘着夜色茫茫的当儿回村,免得引入注意。 阿木嫂正在探首眺望,等候他们的归来。 “你找到了吗?”她望见了丈夫,急忙上前迎接道: “再好没有了,留心些,马雪还不知道,在他面前不要谈起这事。” 她转过身向小天禄狞笑说:“你这样的年纪想周游世界吗?太早哩。马雪还没回来,快些上床去。” 小天禄张眼探寻自己的破床,似乎在问:我的破床呢? “你的床吗?在阁楼上面。”阿木嫂用手指向上点着说:“这是你应得的赏报,这样你休想再逃了。” 孩子的背影在他们眼前隐没后,夫妇俩商讨怎样看守他的实际办法。 “以后不可让他一人留在家中了,最好带他到田间一同工作。”丈夫说。 “阿木,那你太烦了,一天到晚留心他,做得成什么工作?我看最好将他一人关在家里剥豆,等到田里的芋掘起后,那时你就不需要我了,我可以在家里专心管他了。马雪现在已经很有力气,你有他一人帮忙也够了。” “好法子,不过谁去放羊呀?我不打算雇一个小牧童。” “叫马雪去吧!我们替他请几个月假。” “请几个月假?先生不会答应的。” “送只兔子给他,拣只最小的送礼好了。” “你的计划好极了,就这样办。” 马雪刚喂过兔子,他们唤他进来。 “你到兔棚去,捉那只白毛紫花斑的来。” 两分钟后,马雪提着兔子的两只耳朵进来。这是一只骨瘦如柴,只剩一张皮的宝货。 “放在这篮里,”阿木嫂说:“明天你拿去送给先生,向他说,家里那个小孩子足上有病,暂时不能出外放羊,所以我要请几天假代替他。” “他生病了吗?苦命的小天禄,所以这两天没有看见他,那真难为你了,因此你才放他在阁楼上吗?”马雪怀疑的说。 “嚼舌头的!多说什么!”阿木嫂怒气冲天的拿了木棍往马雪的腿上打了一下,“快些去喂牛,省得在这里老妇般的哕哕嗦嗦。” 马雪飞奔的逃开了。另一方面,小天禄为了失去身体的自由,在阁楼上流泪痛哭。 十二 禁闭 第二天早晨,张阿木夫妇俩把小天禄关在家中。两人出门工作去了。小天禄一天的粮食只有两块粗面包和几只热芋。炉灶边放着一篮干豆,剥豆壳是他一天到晚的工作。 太阳渐渐升得高了,马雪从田野回来,要把羊群赶回牧场去。他相去访问患病的小天禄。 “什么事?他们这样谨慎的关闭门户!他们失窃了什么?。马雪惊奇地自问。 “小天禄,你的脚好了些吗?”马雪向屋内高声叫喊。 “什么你的脚?我的脚很好哇!” “张阿木夫妇俩说你生病,他们叫我请了假代你放羊,这种放羊的差事太乏味了。” “什么话,难道以后我不能再出去放羊了吗?”小天禄开始流泪了。 “你喜欢放羊?最好了,我让给你。” “好极了!我最喜欢到高山上去,那里可以远眺四周美丽的风景,赏心悦目,何等快乐!而且羊群都是柔驯的,它们时常在我身边周旋,不会逃跑的。” “好,你来,我们一同牧羊吧!我不像你,过不惯孤独的生活,每次听到沙沙的风声,我还非常害怕呢。” 小天禄走到门口想开门出去时,看到门上了锁,没法打开,从此他明了自己现在是一个囚犯了。他重回到窗口。 “马雪,你替我开一开好吗?” “叫我怎样替你开?钥匙不挂在门上,那怪极了,她说我的面包放在仓房桌上,现在门关着,钥匙也不知放在哪里?” “马雪,替我想想法子,难道叫我一个人关到晚上吗?” “好,你爬到窗口去,我去拿扶梯来,你从窗口走下来。”小天禄听从了。 “小梯放好了,快些。” “窗也上了锁,不能开。”小天禄喊着。 “那没办法,我只得一个人去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做些什么事呢?茄皮好友又不知在哪里? 忽而从豆堆里发出吱吱的尖锐声音。 “什么声音?”他用棍子敲击那豆堆。 突然跳出两只老鼠,一霎间偷偷地不知去向了。他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动弹。 张阿木夫妇不知多少次威吓要把他喂给老鼠吃。 毛家村照常是平静的。农夫们照常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夜色渐渐浓密了,学童们也从学校回家了。 小天禄把鼻子贴在玻璃窗上,等候追寻他的慈母。肚子里空空如也,在唱“空城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