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风雨前夕 乾隆即位的起始,教会在中华,总算度着安静的日子;全国各教区虽还未能得到充分的发展,然而对于复兴工作却有了相当的成绩。单就福建一省来说,那时教难也似冰消云散的沉静下去。闽、浙、赣三省教务,在白主教督导之下。渐渐显出蓬蓬勃勃的新气象,这样一帆风顺,一直到1746年。(即乾隆十一年) 「多难兴邦」;诸凡中兴富强的国家,多年遭逢纷纷扰扰的患难,不过由患难里才造成中兴的局势。教会也是一样;自主耶稣立教以来,教会也是在患难中广扬起来的。过去数年间,福建教区,尤其福安一带的教友,幸而尝着平安的滋味;现在也要饮一杯更难承当的苦爵,重蒙一个最剧烈的教难。 这一次的教难,轮到白主教和他的同伴们的身上,就是要为吾主殉道的大难了。本书至此,可以说是才进入主题的来叙述我们殉道圣人的事迹了。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患。」正是晴天白日,忽然间刮来了一片乌黑的阴云。福安教区正在享太平的日子,怎料到凭空却起一阵暴风。那时又正赶上仇教狂的周学健做福建巡抚,其奏折大意如下:「按本次巡察福安,探得该地西洋传教士到处宣传教义,诱惑民心;常使教民集中举行教礼。查目下教民行动,非常隐密,神出鬼没,使人不得轻易窥见。教会典礼都在夜间举行,且有许多妇女,守贞不嫁;其中底细,在今人莫明其妙。这班教民,崇拜洋教;虽经三令五申严禁,惟仍始终执迷不悟。而西洋传教士,更属荒谬猖狂;妄言身后上天等无稽之谈。近日有人告发在案,务请速下谕令查禁…」等语。 仇教狂的巡抚,早就想把教会推翻;正苦没有机会,不便无故发难,恐怕连累了自己的地位。现在既有福宁知府呈禀,而外间又盛传乾隆亦已开始仇视教会;便行起狼心,以为时机已到,就不顾一切地率性宣布仇教命令。立刻派一个黄总兵,连夜赶到福宁、福安等地,调查确实情形,以便迅速展开仇教的运动,如是,这次最激烈的惨剧。从此也便开幕演成福建教区空前未有的大劫。 2.凶兵四放,教友遭殃 黄总兵到福宁时,知府将所有的教会现状告诉了他;并给他种种方便。通谕福安所属,帮助办理侦察;仇教的狂澜又掀起了;教会又不能自由活动了,传教士、教友又得准备逃难。这时白主教还隐藏在穆阳、缪乐教友家,本来可以避人耳目的;那晓得碰着恶人作弄,不能免难了。 那时,在穆阳有个地痞,名叫缪永辜。他平时为人奸诈非常,不但教友们厌恶,就是外教人也都非常讨厌他。恰巧这时他来向缪乐教友借一笔款,偏偏缪教友那时没有多余的钱借给他;便用好言婉辞,还请他原谅。谁知这个无恶不作的地痞,因着借贷不遂,就怀恨在心。并且他仇恨的对象,不仅缪教友一家,还有当地的教会。因他知道福安各处已有仇教运动发生。并听说白主教目前是在缪教友家;索性给缪乐一个窝藏洋传教士的罪名,告到福安营官;还把教会当时的状况,完全禀报营官齐来解恨。 当时的福安的营官,是个没有学识的武夫;专门野蛮行事。又和教会站在敌对地位。现在接到缪永辜的状子,那肯随便放过。恰巧,福宁知府也在这时到福安视察;营官便把缪永辜所告发的教会现状,转报知府请示办法。知府素来反对教会,听见福安教会还照常发展,传教士还能传教,不禁勃然大怒。除立即令当地所属严查教案外;还将福安教会情形,具表一册;更凭空捏造了许多歪话,呈报总督不许从中阻挡。黄总兵到县城打听清楚,就改装换服,扮作医生,进行察访;深入各教友乡村,从事侦察工作。随处行医,自然容易接触民众,所以始终没有被人发觉出来。这时外和中奸的黄总兵,他到处看见教友,也不怕生疏,就交谈起来,运用其巧妙的奸滑手腕,有时也冒充教友,混杂其中,参加教友礼仪,比如望弥撒,听道理也都仿行。因为他做的那样好,如同真的一样;所以,不久之后福安教友的状况与行动,都查得清清楚楚。传教士及教友的人数和下落,也都被他查出。黄总兵任务完成后,就将所探得的情报送交福宁府,由知府转呈巡抚。 情报一到福州,周学健就派一队凶兵,开到福安;同着当地官兵,严办教案。他满望在短期内,铲除福安教会,把传教士教民一网打尽。黄总兵看见总督派兵前来,才脱下假面具,露出凶恶的真面目来;联合福安营官和穆阳地痞缪永辜等一干人会见福安知县,拿出周学健的禁令。请他行文全境,逮捕传教士教民。知县因是上命,也只好赶快行文布告,查办教案,于是这群豺狼,四处奔走,乱去抓取无辜羔羊,饱尝清白的义血了。 那些女教友被送到县城,难免受了许多凌辱;逼供神父下落,她们却刚毅勇敢的抗拒不供。还同声辩护着说:「我们固是教友,并不隐瞒那些物件都是祭神用的。我们虽怕受刑罚,不过,为证明天主教真理,这些苦处,我们也甘心承受。若问神父在何处,我们坦白承认前几天住在我们家里;现在住在那里,我们却完全不知道。」黄总兵听了,拍案道:「你们这些花言巧语的女妖,哪里能说真话。」女教友仍坚强回答:「真的!我们实在不知神父住在那里!」黄总兵怎肯干休,就叫差役行手刑。可怜她们的手,都被打得鲜血淋漓;还是从容应对如前,始终不肯说出神父的下落。这些妇女们的勇毅精神,实在不愧为护教的女中丈夫了! 黄总兵见逼供不成,就另用别法,命把陈若瑟的女儿依搦斯叫到跟前来,不准她的母亲跟随;暗地用刑威吓,逼问依搦斯,神父现在何处,何人把神父的行李带走等语:可怜那年少无知的女儿,看见鞭子刑具摆在眼前,怎不惊惶失色;便随口妄答说:「神父在前五天确实住在我家,现在已经逃亡溪东,他的行李是由一个光头的男子汉帮他逃走的。」其实光头和不光头,依搦斯并不知道。她只因怕受苦刑,才这样胡言乱说,昏昧的黄总兵,竟然信以为真;第二天就派兵差再往溪东搜寻。刚到那里,在街上遇见一个外教的光头汉子,立刻拘捕来了。可怜这个外教人,喊叫连天;连说自己并不是教民,从来也没有见过洋传教士。哪有帮助传教士搬行李逃走之理!那些凶兵,既抓住了差不多的光头汉,哪肯放他,急忙把他带回福安。黄总兵看见这位十足秃顶的光头,非常痛快;再问依搦斯是否这人带神父走脱的。她因非常害怕,就随便答说:「是」。可怜那光头汉子无辜受罪,虽拚命叫喊分辩,都得不到恶党的同情,重刑之下,即命下狱。后来竟然也把他解送福州,黄总兵这样胡涂办事,真是可笑。 3. 神父首先遇难 再说当黄总兵领队往溪东时,同时福安营官也带一支兵马去穆阳。因为知道白主教在那里。到了穆阳,凶兵也一样的横冲直撞;凡是教友家中,都被糟蹋不堪,官差在路上遇一童子,也不问他是不是教友,就唤他带路去找以前缪永辜所告发的缪乐教友,那童子也算聪明,固知谬乐家在那里,却特意把差役带到别家;自己赶紧乘人不备,溜之大吉了,这样才给白主教一个脱逃的良好机会,差役们搜查了半天,毫无所得,才知被童子哄骗了;等他们寻到缪乐本宅时,白主教已由菜园的矮墙跳出,逃到别处了。可惜主教所有的圣物器具,因一时慌张,收拾不及,仍留在缪教友家,所以完全被差役发现搬走。他们无法抓到白主教,就用凶恶手般把缪家的一切东西都毁坏得一干二净。 营官当时又接着奸细报告说:费神父现在离穆阳不远的康家坡王姓教友家,便乘夜拔营向这村奔来。费若望神父,此次因隐避不及,首先遇难,落于仇人之手。后来他曾把自己当时被捕的情形,当面告诉德神父记录下来。他这样说: 「 县官开始问:「你是那一国人,姓甚名谁,年龄多大,到中国来何干?」「我是西欧人,姓费名若望,今年五十二岁,我在中国已有十八年。我来华的目的,是要在贵国宣传天主教道理;除劝善化人外,并无其它任何目的。」我答应着(费若望神父自称。) 「现在福安一带,共有几位西洋传教士?」「现在福安境内,只有我和白主教两人。」因为白主教的对象既被发现带来,自然无法隐满,所以我才这么说。 「怎么?只有你和白主教两人,连第三个人都没有吗?」「是的!没有了。前年有几位,现在都不在了。没有了,只有我们两人。」 到了天晚,我又被解到福建巡抚属下的专员公署,按这公署是当时专为办理教案而设的,除问我以上一样的口供外,还问我;「目前,福安教民有多少,守贞不嫁的修道女士有多少?」 「目前,福安教友共有四百左右,修道贞女也不过十二位,并且都是年老的。」我单就康家板一地的教友数目说出来,其余的我都瞒下了。「白主教现在躲在何处?你是否和他住在一起,现在和他还有来往吗?」「我早就和他不在一起了,更没有和他来往;他现在住在哪里,我全然不知道。」我始终不愿露出主教和神父的下落,所以才这样隐瞒地答。 第二天,我再被提上法庭。来到公堂时,看见白主教所有的圣物,都摆在公堂两旁,好像一间临时的圣物展览室;主教的任命状也被打开放在桌上了。这时那奸险的黄总兵也在那里;见了我来,便插口先行发问:「这张洋文的证书,岂不是西洋传教士反叛朝廷的证件吗?」我用坦白的言词说不是。之后,他还指着领洗圣油和余剩的面饼,一一向我盘问:「这种油类,有何用处?那个白饼怎样制成?拿来作什么用?」 「这油类是为给人领洗时用的。那白白的饼,是由面粉制成;是为传教士祝圣献祭时用的。」因为他听不如意,就唠唠叨叨闹个不休,还接着反反福覆覆的问我许多废话,我也一五一十的解释给他听。虽费尽我的唇舌,仍不能得到他的谅解,甚而挨了一顿臭骂。同时有几位男女教友也在公堂上,一样的受审受刑。 4.德方济、施方济神父同时被捕 自仇教行文公布后,福安教友所遭的祸殃之惨,真是空前未有,实难描述。特别是穆阳和溪东两地的教友,损失更大;并且附近的盗匪,也乘火打劫地捣起乱来,随处抢掠;白天扮作官兵,公然搜索;夜里穿门越户,随意胡闹。甚至谋财害命的事也发生很多,简直闹成人间地狱。 德方济神父和施方济神父自二十五日来溪东避难后,因外面全是官兵,戒备极严,始终不敢一动,无法逃往安全地带;仍然困在溪东,住在林姓教友家。大家见势危急,只得隐藏在屋顶的楼板上,那时正是六月大暑,红日炎炎;这矮小的屋顶,热得简直如火炉一样,一切动作,都在上面,连臂都伸不开,请看这苦处也就够受了罢!教友把费若望神父首先遇难的情形报告给两位神父后,更使他们苦上加苦.又听说有许多热心的妇女,因为不肯吐露神父们的下落,也受官差的凌辱,德方济和施方济俩人虽自身在危难中,听到教友为他们的缘故受苦,心中实在不忍,本欲立刻出来自首;转想凡事均有天主安排,谁也不敢妄自作主的来冒昧行事,不如静待天主所定的时期来临。这样隐伏在屋顶上有三天工夫,到二十八日下午,教友想设法把神父们寄藏在外教人家里比较安隐;一切先安排妥当,准备在夜间迁移,才不会给外人窥见。到了十时,大家刚要起身移动,忽闻外间突突的拍门声传进来;细听之下,才知官兵到来搜捕。大家一听惊惶失色,赶紧再回屋顶躲避。 一会儿,闯进一队官兵,在屋里搜寻遍了,幸而没查到屋顶楼板,凶兵找不着神父,仍然用老法子把妇女们重打,迫供神父藏在那里,她们也是甘心忍受,不肯说出。差役因无法搜寻,正欲退出,另往他处,可是,天主预定的时期已到。 当官兵刚退出门限时,外面忽传进一个宏亮而凶狠的声音说:「他们并不是飞鸟,哪里会凭空插翼飞去。我看见两个神父都藏在这家屋顶,怎会逃得去!」大家注目一看,原来是一个背教的汉子,在人群中指手画脚的狂叫:「官爷们,进去吧!一定能找得到他们!」可怜这位出卖神父的恶人,甘愿作奸贼的走狗,并没领到分文的报酬,官兵听罢就又进来,一直闯上屋顶楼板,果然发现神父在上面;就把德神父和施神父用皮带缚好,凭空抛下,摔得神父几乎人事不知,差役们更齐拥而上,大家你搥我打,先施其毒辣手段后,再把神父们重新绑好带走。 这时只听得教友们哭泣声和喊叫声,喧成一片;因为知道神父们被捕解到福安,必然是凶多吉少,恐无再见的日子。再说德神父和施神父受差役凶狠的毒打,虽已感到疼痛难忍,力竭筋疲,也不得不勉强前行。一百个兵丁,在黑夜里拿着刀抢剑戟,灯笼火把,前呼后拥的赶着神父们快走。虽是更深人静的时候,兵卒的咒骂和喊叫的声音,很清澈的传到基督英雄们的耳鼓里,有如刀刺心坎般的难过。此时的景况,真如从前我主耶稣在半夜里被捕的情形一样。 当夜送到县城,官爷连休息都不容许,立加审问。神父们因为不肯透露主教下落,大受差役们的苦打。重刑之外,还戴上一串笨重脚链,锁得那样紧,以致神父的脚都痛得失去知觉。当时刑苦之重也可想见一斑了。 5. 白主教无处栖身 营官所带领的兵丁,本是专捕白主教的;只因兵到穆阳搜捕不得,才移兵到康家板。等费神父拘禁后,营官又领一小支队留在穆阳,再仔细搜查。那时穆阳教友的屋舍田园,都让凶吏糟踏不堪。白主教这时隐在另一缪姓教友家,藏身于山园的矮树丛里。后来有几个兵卒,竟然也来缪姓家胡闹,且将缪家山园纵火焚烧。说也奇妙,火焰恰巧祗延烧到主教所隐伏的矮树丛旁边。一直等到隔天早晨,连动弹都不敢动弹,深恐还有差役在旁等候着他。 赶到天明,附近有一位女教友依搦斯,听说主教一整夜在树丛里隐伏,太不安全了。就唤女仆去邀主教来休息,那女仆在往寻主教的途中,遇着一队官兵过来盘问;好在她巧词善辩,官兵才放她走开,这真是虎口逃生,她待官兵走后,赶紧来矮树丛里引导主教暗暗地来到女教友家,触景伤情,那个热心女教友,看见白主教处在这环境中,孤身一人,无处藏身,不禁放声大哭。而白主教虽在千钧一发的危险中,仍然坚勇从容;反用好话鼓励那位教友,安慰她,不要过于担忧,凡事顺从天主安排,在无法时为主致命,亦所不辞。 外间搜捕情事,闹得愈来愈紧,教友们所受的苦难也愈厉害;就是素称坚勇的人,经了这般骚扰恐吓,也不免胆战心惊。这时有些差役在外面说:如教友不把白主教快快地交出,就要封门抄家。那位女教友虽愿留主教在家里,好好地服事他;可惜情势压迫过甚,不得不含泪的让主教另移他处,这次迁移,本是准备避到一外教人家。主教也不敢住在屋里;教友才用靠梯把主教送进一个水井里,白主教就在这阴湿的井中避难了一夜,后来教友因见主教在井中太不安全了,又设法由水井提出,转送到另一外教人家。然而这次白主教也不喜欢在外教人家避难,恐怕外教人靠不住,更会闹出事来;便再回到女教友依搦斯家,这样,白主教在恐慌仓惶中,已有五昼夜不能得到一刻安宁了。 二十九日查索更严,兵丁四处寻找;因为他们探知主教确实还在穆阳,并未逃出,不晓得究竟潜伏在那里。因而不分昼夜的搜索,以为主教在村里,已成了笼中之鸟,早晚定要落网。 天主为试验忠仆的功德,常用艰苦窘难来磨练他,这次为试验我们的真福白主教和教友的功德,当然也是一样,就在这一天营官派队到依搦斯家搜查,乱翻乱闹。白主教此时,正伏在一张床底下,居然被他们窥见;这真可谓奇中又奇的事,依搦斯为了卫护主教,不肯露出真言,也受了不少凌辱,结果,凶兵因找不出一丝半点的痕迹,也就无可奈何的走了。 6.林下自首 这位须发斑白的老主教,经过五天的苦难本已累得疲乏不堪,无能为力了。今天再受这次惊吓,实在支持不住;幸有热心教友,随时在傍服事,依依不舍,不怕和他一同受难。虽然环境坏到极点,她仍不灰心丧志,还想种种方法营救主教,这位女教友的热诚实可钦佩。二十日晚,白主教又被教友设法扶往另一外教人家,因为事先没有和那外教人家接好头,所以到了那里,不但遭受拒绝,还挨了一顿恶骂。那家外教人看主教简直如盗匪,深恐连累受罪。当时教友们虽然说尽哀恳的话,他们也不肯让给主教一个藏身之地,只得再回依搦斯家来。当夜外间的风声更紧,要想另移别处,已是办不到了。 白主教至此,感到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似乎没法逃脱了,并且看这几天村中教友,为着他不知遭了多少灾殃。而教友的凄惨呼号声和凶吏的高嚷咒骂声,都连续不断地传进老者的耳朵来。他在千万困苦中暗自叹息,又眼巴巴地看着教友们被挨打受骂。这位素以慈悲为怀的善牧,那忍眼看自己的神子再受遭殃;思念至此,心中有所感动;遂毅然决定自首投官,以免教友们为了他自己连带受罪。 这时白老主教还吐着血,而腿部也肿得很利害,更使他困苦不堪了;然而他因爱情勃发,渴望牺牲,也顾不得自己身体衰弱到什么地步了,念及教友的痛苦,决然鼓起勇气自赴仇人之手。就于次日清晨,和教友不辞而别;请一外教人,把他带到穆阳村外,准备在那里叫官兵随意捉拿。白主教走出村外,就坐在一棵大树下;好像昔日厄里亚先知于奔走困乏之时,会这样的向天主陈情诉苦说:「主呀!请您把我的生命收回吧!我的苦已经受够了。为着您的圣名,我所受的苦,也不在他人之下了!」这位伶仃孤苦的老主教坐在那里,四看无人,便静默的沉想,预备好自己的心灵。有时向着天空凝神仰望,好像有什么所见似的;眼见自己殉道的时期即将来临,不禁又怡然的露出笑脸来。清早,有几个外教人,到村外去,由那棵大树下走过;白主教一见,就招手唤他们近前,请他们去报告官兵,来捉拿他。不用说,这些外教人当然立即跑回村里去报告官兵了。那些差役和兵丁们几天来驻在村里,窥查搜寻,专捕主教,已经忙了五天工夫,还没有找着;正在忿恨烦燥的当儿,接到了这报告岂不大叫称快,当即集队携带兵器出动,从村里蜂拥而出,飞也似地向大树这边奔来。 这队凶兵的悍卒,一扑过来,就把主教围住,痛加凌辱;尽量的逞其凶狂;泄泄五天来不能逮着的怨恨,现在主教竟为他们生擒活捉,那肯轻易放过。这时白主教依然和颜悦色的含忍领受,默不置言,一任恶党们的作弄;有如良善的羊,在屠户的手里,不发一声的等候杀戳一样。有些兵卒就在旁提高噪子大喊着:「我们已经拿住了洋教的首领白伯多禄了!」别的差役,就拿着铁链把主教的手紧紧锁住:营官遂下令列队,摆出十分威风的派头来,好像立了什么功勋似的,奏凯回城,可怜这位筋疲力尽的老人,虽已困乏到不能支持了,仍然效法我主耶稣,背十字架到加尔瓦略山的善表,勉强前行。悍卒们毫不体念到白主教的老弱,只管执行他们凶残的任务,硬叫白主教徒步登程;时当正午,我们的真福就在恶众的虎视耽耽之下,拖着疲乏的身躯,一步一步向福安进展,在路上,白主教受尽了兵卒们的凌辱;然而,他却不抱怨,忍气吞声的默忖主耶稣的苦难,拿来安慰自己。他有时也开口说话,当然不是喊冤求饶的哀告,也不是不甘忍的怨言,乃是慈蔼温和的劝语。他在自己蒙难的当儿,还表露着神牧的爱情,毫不记恨的给仇人讲解天主的道理;这时固然不能感动恶党的铁心,到底也已尽够显出主教爱仇人的一片精诚了。 白主教被捕时,村中有缪若翰和郭路济亚等几位女教友;听见主教竟自首投官,大家相约前来,跟随主教走苦路到福安,路上好言安慰老人家。这些妇女一任兵卒们的嗤笑与斥喝,都不肯离去,宁愿与主教同受苦难,不顾自家的一切,当时福安有这样热心勇毅的女教友,实在值得我们敬仰,我们读此,就也不期然会联想到,昔日我主耶稣背十字架,出城外时,有许多妇女跟着祂流泪痛哭的那一幕了。 那时正当盛夏炎热的时候,红日挂在天空,把大地蒸晒得好像锅炉一般;何况身上还负着笨重的铁链,这为老主教,确是一条最受罪不过的苦路。到下午四时,方才到达县城里,差役便耀武扬威的拔队入城,白主教此时,形容枯槁,满面污尘、真是一个长途颠沛的犯人,完全失去了主教的丰采,入城时,道旁塞满许多外教观众在看热闹;仇教恶人,更兴高采烈的讥笑咒骂。 7.妙见神境 白主教被差役押到县城,黄总兵听了分外高兴;以为今日能把主教生擒活捉,真是自己一生的快事了。立即就聚集一些官员,在临时公堂审问;他审问主教也和以前审问其它神父一样。白主教用坦白的言词,一一解答;且述说自己来华的目的,是在劝化中国人民,弃邪归正,认识天地真主宰。可惜那黄总兵听了,非但不相信,反而猜嫌更深,以为西洋传教士,甘愿离乡背井,丢开自己的祖国,来到中华,专务传教救人,天地间哪会有这样的好心人。黄总兵最后追问华神父下落,白主教答说不知。之后,黄总就和差役一同退出公堂,单留主教一人在那里,白主教看见自己为光荣天主,被人弃绝到如此地步,不免有点叹息;然转念既被世人所唾弃,自然更容易与天主亲近了。于是,他的心灵又坚强兴奋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实在太困乏了。这时他感到过分疲倦,就坐在一张板凳上,略作休息,口中还是喃喃的在念经,与主契合默谈,好得一个心灵的忍藉,来振作自己的精神;准备继续奋斗,为主受苦。说也奇怪,天晚时,白主教正在默想入神的时候;忽然从庭前一棵枝叶稠密的树上,发现有许多异于寻常的奇星,非常灿烂光明,而这奇星还结聚的排成主教令牌的形状;两条交叉成十字形;且由树底下,浮现出一座伟大庄严的坟墓。主教见了,似有会意,便感到莫名欣慰。这时他的心灵完全沉浸于天上的神乐中,尽量尽情的享受。这样过了很长的时间,因为他陶醉在主爱的大海里,所以忘却了暂世的苦痛,连自己还在公堂之中也不觉得了。他满望长此玩尝天乐才好;赶到差役来唤他上堂再审。他才回醒过来。审问完毕,他想再回到原处来重温旧课,继续天上的神味,可是已不能再见了。对于这神奇妙见,他于事后,曾嘱咐同伴神父们,严守秘密,不要为人说出。 8.华雅敬神父最后下狱 主耶稣说:「我打发你们,如同羊入狼群一样,所以你们要机警如蛇一样,要诚实如鸽子。你们提防着人,他们必要送你们到公会,在他们会堂里,要鞭打你们。可是,在那一个城里,有人难为你们。不妨躲到他城。」 华雅敬神父为实行这段圣经的训言,虽在万分困难的关头,仍不敢妄恃己力,去冒投危机;处处设法隐藏,免落仇人之手;盼能幸免,得以照顾教友。他自二十五日起,就开始东藏西躲;到了一家,感到不妥当,再移往他家,在这村不稳便,又跑到别村;尝够奔波之苦,还不能寻得一个安全所在。后来才设法隐藏于穆阳附近的小山窟里,这样度日如年的苦度了六日工夫,惟因当时穆阳一带,官兵四布,兵丁巡查,到处戒备极严;所以费神父已首先遇难了,德方济神父和施方济神父又同时被捕。而白主教也于林下自首;那么他在窟里,欲求脱免已经不是个容易的事了。何况恶党们看见拿住了白主教和三位神父,仅剩华雅敬神父一人仍未擒获,便加紧派差侦察,满望在短期内把全数传教士一网打尽。 这时华雅敬神父在山洞里听见教友们为了自己的缘故,无时无刻不受官兵的压迫与啰唆,非常过意不去;再看自己处在万分危难的环境中,已无再避的可能了,不如早日见官,免去教友们的受难,于是就离开山洞,走到附近的路旁,坐在那里;这时还有几位教友过来了,仍欲设法把神父隐藏到安全所在。可是华雅敬神父已下了决心,便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吧!不要再挂虑我了;我坐在这里,静待天主的安排就是了!」 待教友们走后不久,果然过来许多凶卒;华雅敬神父便起身招呼,且很温良的说:「喂!我就是你们所急欲逮捕的人,请你们带我去吧!」差役们听了,如狼似虎,毫不客气的,立把神父捆绑起来,逼他快走。到了福安,经过一番审问后,也就下到地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