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雍正皇与福建教难 清圣祖在位六十年,对于中国文事武功,都有颇大的发展;就是关于宗教方面,也视重视,其中虽因中国礼仪问题,曾对教会加以攻击,对于宗教信仰,始终抱着宽大主义。他自己也曾研究过天主教道理,颇感兴趣,例如:他给各处教堂也题朋不少的匾额和对联、诗句;至今在许多教堂内,还可以见到什么「万有真原」好标题:只是未曾正式入教而已。他崩逝于 以后雍正继承皇位。「世宗之所以得立,据他自己说:是他的母舅隆科多面受圣祖遗命的:但当时谣传:圣祖临危时,召科隆多入内,亲写:『皇十四子』四字于其掌内,给世宗撞见了,把『十』字擦掉的。这话并无根据,况雍正和皇十四允题乃同母兄弟,圣祖断无拾兄立弟之理」(详见吕恩勉编的高中本国史)。 然而无论如何,当时皇朝诸子争立,确是一个显明事实。并且雍正登极之后,和他争立的兄弟,都次第获罪,因此撒去诸王的护卫,并禁止诸王和内外官吏相通。又因当时朝内有许多天主教传教士充当要职,世宗疑有传教士参加诸立第九太子继承的情事;所以对传教士就不喜欢,视同仇敌。雍正禀性本来多疑,现在复有这些似是而非的情事发生,因之他一登皇位,就开始嫉视天主教,这当然是给仇教集团的一个可乘良机了。 果然,各地仇教巨首听见新君对教会非常厌恶,就推波助澜的重演仇教运动,大事诬妄,捏造谣言,谓教民全是西洋传教士属下,不是皇上顺民,蓄意造反,危害社会;且欲喧宾夺主,叛我皇朝,这谣言传到雍正的耳里去,如火上加油,使他仇教之心益加顽强,从他接位以来,京畿附近的教区,先已蒙罩上郁闷气氛了;处处掣肘,渐渐感到教务进行的阻碍;以前的升平和祥气氛,慢慢地消逝散失,眼看不测风云即将来临,因此不久,福安教难也就接踵而来了。 雍正皇帝接位后第二年,福安县当局就奉令查封各处教堂,清查教友数目,呈报到省城。剧烈的仇教运动,即刻展开,差兵如狼似虎的四出搜寻,到处封闭教堂公所,把东西洗劫一空;抓不着传教士,就来为难教民,叫他们背教或泄露神父下落。幸亏当时教友们的信德都非常坚固,虽遭遇仇人的欺凌,还是宁死不背信德。县官因为不能捉着传教士,据情报省;省方就派兵来福安,专办教案。这队凶兵到达福安,真是努力;专门陷害教友,教友不幸落其手中,则受万般凌辱,十分厉害。幸能逃脱的也是倾家荡产,赶回家时,两手空空,没法维持生活。神父们更是日夜不宁地东奔西跑,避入深山大谷,还是恐慌万分,时刻不能安宁!我们若要检讨这次福建教难的原因,就不能忘记以前礼部中的仇教巨首们所主持的仇教议案。当时他们已想消灭教会,幸得康熙从中阻挡,未克实现;这当然是他们行恶不遂的一个大打击,现在既见有机可乘,乃想一雪前耻;就多方献媚新君,请求雍正准许,谕令福建总督,查禁天主洋教。于是,一场风波,又平地掀了起来。 在这次福建教难中,福安一带受祸最惨;神父和教友都受到重大损失。而且这时在福安又有三位神父害了重病,华会长面临这恐怖的危机,仍不遗余力地维持教务。因为不能公然出来传教,只好多做地下的活动,暗地里继续他的宗徒事业。 这时白多禄神父在漳州,那里的情势也相当严重;他为避免被害起见,就在漳州附近一间小屋里隐居;白日深居不出,夜间才出来探望教友,安慰劝勉,坚固他们的信德。他在那里度这样隐藏的生活,竟然有六年工夫。其间所受的苦痛和艰辛,真是说不完。 2. 传教士集中广州 第二年四月间,雍正又下谕旨,驱逐在华的西洋传教士,强令他们从各省南下,集中广州,然后遣发回国,不准在华传教。这次连具票的传教士也不得幸免。因为这种谕旨的对象,专为反对教会,并不是为了中国礼仪的问题;所以除了几位在京任职的传教士,仍留用外;所有的西洋传教士,全数驱逐。因此,各省传教士都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岗位,南下集中,据说那时在广州一处,被集中的传教士,共有百余位之多;这数目若以现在的中国教会相比,固然不多:可是按那时的教区情形而言,这百余位传教士的数目,实在太可观了!该知道这些传教士,就是维持全中国教务的基本工作人员;如今一旦被迫集中,那么教友就失掉了神牧和精神食粮,是多么可怜的事! 谕旨颁布之初,道明会神父在安教区里,除加倍慎防备外,仍不顾一切地留在闽中,秘密推行传教工作。只愿遵行吾主耶稣一善牧为群羊而牺牲一的训示,不欲就此离开教区,舍弃教友。 然而,希望总是希望,理想毕竟难于实现,那些道明会神父,固然希望隐在教区,继行善牧的任务。可惜,环境过于恶劣,抵不住长期的压迫,终不能找着安全立足的地方。华雅敬会长决定先派几位神父前去广州;如此,既可作福建传教士奉令集中的表示,又能使其它留闽的神父有隐藏的余地。 正在这时,教宗本笃十三世,遣帕特使来华朝见清皇,商讨宗教问题。特使到广东时,承粤督招待,且予特使进京的许多便利。特使到了京都,虽有许多重要事件不能完全解决,而教难却从此渐告和缓了。那时福建总督和福安县官对于放逐传教士的案件,也因事过境迁,不予追究;于是,那些留闽的道明会神父才得暂安无恙。 3.德方济、费若望两铎先后来华 俗语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因为人们所遭遇的环境变幻大半是这样的。可是这次似乎有点反常;道明会士在一再放逐时,大多数没有遵令集中,得获幸免;且在这时马尼拉玫瑰省会长先后又派来几位神父们,协助传教。其中两位也是后来白主教殉道的同伴,就是德方济神父和费若望神父。现在顺便将二位信仰英雄来华前的事迹,简单介绍,作为他们殉道传略的小引。 德方济神父原名方济‧瑟拉诺是西班牙安达鲁西亚地区的加拉拿大人。他的身材并不高,资性聪慧,魄力强;早岁就有修道的志愿,遂于十七岁入本市著名的十字圣架道明会院。德行和学问两方面,都有相当的造诣。晋铎后,在当地会院当教授,声名很好。但是他的大志并不在此,他切望远来东方传教;后来果蒙上峰许可,参加了远东传教士的队伍,那时同行者共有三十六位,于1725年七日到墨西哥;在那里差不多住了两年,仍担任神哲学教授;许多学业尚未修完的会士,就在旅途上的临时讲座中继续课训,这样毫不虚度光阴。1727年四月,才到马尼拉;略事休息后就奉命来华,他这次也是由广东转道来福建的。 费若望神父,虽然与德方济神父是同航船离乡往远东来的,但比德神父迟一年来华。费若望原名若望‧阿科贝尔也是哥拉拿大人。他十六岁进入道明会;晋铎首祭后,自愿加入玫瑰会省来远东传教而被奉命往加地斯海港候船远航。适因他故中阻,折回会院暂当教授。由于他有感人的演说口才,很得人们的称道。直到德神父这一届的会士出国时才有远来的机会;立即束装就道,兼到加地斯港,一同出发。费神父在船中和德神父最好,他俩在艰苦的航程上,尽量克苦忍耐;在爱主爱人的德行上,两相比美,堪称为同伴的模范。费神父到马尼拉后,暂时被派在当地传教,可是他目的亦在中国;因此也蒙省会长的许可,于1728年底渡海至澳门。在那里住了些时日,就转往福安教区,那时正是雍正六年。 二位传教士当初奉令来华传教时,适直教会受难之际,虽无大规模的仇教运动发生,然而世宗素来忌恨洋教,仇党有机可乘;于是诽谤丛生,欲求教务畅行无阻,诚是难事。然而这一切困难,都不能使这俩位年青传教士有所畏怯。他们一到福安,就积极实地练习传教工作。他们俩既志同道合,现又共聚一地;更一心一德的把救灵的重任担负起来。 4.耶稣会士在福州遇难 雍正七年,教难又起。这次风波是发生于南京,渐渐蔓延到浙江和福建各地,情势又紧张了。福州和福安一带,因着一位国藉耶稣会神父在福州被捕,也连带的随同遭难;无形中教务的进行便停顿了。 按这位耶稣会神父是浙江人.圣名多玛斯号十字架;可惜不知其本姓名,后略称他为多玛神父。他这时奉令来闽处理教会产业,在福州置良田若干,就因这田地缘故,引起外教人的垂涎。那些反对教会的地痞,更欲攫之为快;既是贪心如炽,就不问天理,硬要霸占。多玛神父为保全教会产业起见,便告到公庭,终获胜利,从此本可了事。不料因此,更引起仇教人的愤恨;他们因夺不了田地,就转与教会为难,把多玛神父告到知府那里;知府偏听奸言,下令捉捕;这一来当然不单是产业问题了,而展开了仇教运动的序幕。 果然不出一个月,福建总督正式命令各府州县地方官,从严查办教案。福安一带,又是首蒙其祸;横遭蹂蹂躏,所受损失重大,真是一言难尽! 5.风雨飘零之夜 十一月总督谕令到了福安,整个地方都被官差闹个天翻地覆。欲明了在风雨飘零之,传教士的处境是如何凄惨,只要读费若望神父报告给省会长,当时遇难情形的一封信,就可知道大概了。信中大意如此说: 最敬爱的省会长:久未修书问候,缘因近来福建教区屡遭灾难,再加官差到处搜捕,忙于避难,直到今日,才有空闲向您告诉苦情。务乞原谅是幸现在教堂中一切都已被抢一空,剩下的仅是碎瓦破墙。我于夜间由教友引导,越墙脱逃,才得幸免,他们沿着草丛的小路隐伏蛇行;因为恐吓过甚,连陪我同行的,也不认识是谁;而且四处阴森可畏,好像一草一木都是凶兵埋伏。我的心跳得利害,身体也失了平衡,几乎不能支持脚步的迈进,一条短短的小路也好像是很长的途径。经过了这段恐慌的跋涉,好不容易才到另一个乡村。这村的人,都是外教的,这使我更感到难办;恰好在这里有沈道明的妹丈,他虽是外教人,总算是亲戚;所以 这十几天,我度日如年;后来,因为在那家居住太不安全,教友便又设法把我送回穆阳。藏在一间狭小的密室里,在此我连咳嗽也不敢,一些轻微动作,都非常小心,深恐被外人发觉;最可怜的,这间密室,没有充足的光线和新鲜的空气。为此,我得了一场大病;直到今年正月九日(1727年,雍正五年)才离开这个狱牢一般的密室之后,我又在夜间从穆阳暗暗逃到双洋村;那里的教友都已逃避一空,仅剩下一个穷教友冯味增爵在家里,他一见我在危急的情况下,突到他的家里,惊喜交加;便殷勤招待我,慰问我,彼此诉说近来新遭遇的苦境。大家庆幸虽尝够了奔命之苦,好在还未落于仇人之手。当夜念经感谢天主,安歇睡去,准备来日承受更大的困苦 6.苦难中的相会 就在这夜,冯教友突然唤醒我说:「华会长也到了这里」我一听这话,就欢喜得先感谢天主。因为自风波起后,差不多有两个月工夫,没有接到会长的来信;不知道他的下落,很为他担忧。此刻见他进来,几乎不能立时言论出来;因为在风雨飘零中受尽挫折摧残,大家形色枯槁不像原来的面目了。我们在半夜里,还在谈吐着心中的苦情,同时也忧虑其它同伴的安全。 第二天夜里,又有一位神父,弄得全身污秽不堪;因为他怕被人发觉,特意在风雨中漏夜摸索前来。我们见了,都不禁一阵心酸;看见大家在患难中相会,悲喜交集;在谈话间,不觉也泪流满襟。我们想:现在既如此凄惨,不知未来的处境又将如何?相对默默无声,大家沉思苦虑,哀求上主早日止息义怒,给中国教会一点平安!华雅敬会长知道施方济神父等是躲避在溪果村。就写封信差人去探察慰问:我们在双洋村住了些时日,深恐日久会露出风声,就又彼此分散,这次逃难计划是由教友缪雷孟担任,华会长先被他安插到安全的地带;我和马神父去罗家巷,就住在罗公文藻主教的祖宅。过了几天,马神父也离开了,让我一人独居在斗室之内,这报告书就是在这里草成的。敬爱的会长神父!我自去年九月至今,没有举行过一台弥撒,实是因为教难厉害,教友把所有的圣物祭品都藏了起来,因此我长久不能举行祭主之礼。这固然是环境不许,亦何尝不是我罪恶所招致的呢?对于这一节,我异常着急,因为现在与狱魔作殊死战的当儿,正需天上的神粮宝血来充饥解渴呀! 时至今日,教难仍旧是到处横行着;迫得教友们流离失所,神父们的处境更形痛苦万分。真是圣保禄宗徒所说的:「又多次行路,遭遇江河的危险,盗贼的危险,由同族来的危险,由外邦人来的危险,城 中来的危险,旷野里的危险,海洋上的危险,假弟兄中的危险;劳碌辛苦,屡不得眠;忍饥受渴,屡不得食;忍受寒冷,赤身裸体;.除了其余的事以外,还有我每日的繁务,对众教会的挂虑。(哥后11:27-28)」。 「敬爱的会长神父!这报告书尚不能周详,我想其它神父已有了报告,不用我来重复了。惟请于接信后,别忘记在患难中的我们!代行祷祭,求主继续助佑我们和所属的教友;增加神力神勇,使能在教难中恒存善志,效法主耶稣受苦受辱,甘为保证信德而牺牲。我们依赖主佑,誓与魔仇作殊死战,直至生命最后的一息!务请代祷是盼…」[1] 7.白多禄神父漳州避难 在前后两次教难中,漳、泉方面的教会,也受相当的蹂躏,白多禄神父自1715年,被派在漳州一带传教。这次风波起时,还在漳州;仍旧隐居在一间小破屋中,深居简出,在那里念经默想和看圣书,白天既不敢见人,只好乘黑夜出来活动,施行圣事,讲道化人,克尽善牧的天职。白多禄神父处在斗室之内,局促不便;这样的苦度,竟是漫长的六年工夫。这种忍耐精神,我们不能不钦佩称羡! 1729年冬,(雍正七年)白多禄神父经过了长期隐居,以为平安无事,就启行到石码镇,准备在那里传教,不料刚到那里就有许多教友前来劝阻,请他不要留在石码;据说:当时又有按察使到漳州、厦门各处查捕传教士,神父千万要离开此地;不然,一旦被发觉,连教友也株连,这时还有些教友流着泪,劝神父先往广东避难,白多禄神父见势不佳,看石码教友这样苦劝,只好离开石码,前去广东避难。临别时他以慈爱的言词,再三叮嘱他们,在没有神父传教的时候,亦应热心敬主,保持信德勿坠!还劝勉他们,在必要时应以沉毅果敢的精神恒守善志,光荣天主善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