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福宁营官具报 白主教和四位神父,既已先后被捕;先在县城备受痛苦凌辱,后又被严查苛问。官爷们虽然找寻不出什么罪状来;祗因仇教心切,欲泄久积的嫉恨,遂不顾一切的横加拷打与鞭笞,对于所抢获的圣物,随意毁坏。这次福安教友自动见官,或被差役逮捕的也不少,都一样受审受刑;幸而他们都始终如一的坚勇保持善志,宁为主而受苦,也不愿因暂乐而背教,正因他们果敢抗衡,官爷们更把他们视同仇敌;都一体论罪。统计男女教友同时受铁窗风味者共有三十四人。 且说福安方面,捕获了五位西洋传教士,固能一时逞性的为难主教和神父;只因这宗教案重大,权操于上,所以也不能尽所欲为的把案件挨延。 福安营官和黄总兵立即联合有关官员,把逮捕传教士经过情形,报告福宁府总营兵,进行移解手续。 福宁府营官,接获报告后;便据情上书福建巡抚周学健,请示移解省城办法。书云:「按乾隆十一年五月十五日( 2.押送福州城 赶移解手续办法,就定于 其余留在监狱里的教友,眼看白主教和四位神父即将在恶党淫威之下,登程就道,莫不凄然泪下;尤其那些热心的女教友,更是泣不成声;他们知道主教和神父去省垣,已是九死一生了,绝对没有再会之望。并且数日来神长们,已经受尽诸般惨刑,形状都已枯槁了。所有的气力,几已消耗完了:现在还得迫其徒步跋涉,走这悠长的苦路,怎能熬受得住!体念至此,愈觉伤心;再想到他们自己,也是困在监狱之中,本已万分难受;今更失掉神牧,以后无人安慰劝勉,实在更可忧念。教友们平时爱戴神长之情,彼此如同父子;一旦临刑告别,亦即永诀,谁不痛心流泪。那时有几位教友,愤愤不平在监狱中面斥差役:「你们为何单把这些好人带走?让我们在这里孤零零的受罪,这些都是仁慈良善的好人呀!平时教人行善避恶,哪有什么过犯?为什么硬把他们带走,押赴福州,这真使我们痛心疾首。」 有的教友,不怕悍吏的斥责侮辱;竟在这时含着泪,趋向主教和神父们面前,亲手示敬;并请求神长最后的降福,留作永别的纪念且用颤动而悲切音调,向主教和神父们诉苦说:「啊,敬爱的主教!神父!为什么竟肯舍弃神子,单留着我们住在豺狼虎豹的圈套里呢?我们在锐利的爪牙之下怎能生存?现在我们不能再得到精神的食粮和圣事的享受了!你们一去,谁肯来照顾我这些无牧的羊群呢!」 主教和神父们听到这里,也不免悲伤起来;就在临别时,表尽慈爱的至情,安慰留监的教友,且用忠言勉励他们说:「亲爱的神昆们,我们的处境,都是天主安排的,务要安心忍受!所以你们要忠勇到底,仰视吾主耶稣,祂正在天堂上等着你们;如能恒持善志,坚信事主,那么,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要在天堂上相会相庆!勉力吧!神昆们!勇敢吧!胜利与光荣,就在我们的眼前了!」言至此,白主教和神父们,就向在监的教友,挥手洒泪而别了! 由福安到福州的路线,需经宁德,罗源,连江三县。中间都是山硌,很不容易走,神父等身负刑具,虽要稍憩,都不能得到许可;大家只得勉强前行,互相安慰。沿途受尽差役的苛待,许多恶言丑行,充斥耳目,真难忍受,白天拚命赶路,夜里还不得好休息;又加在大夏天,红日当空,暑气侵人,连饮食也受着限制,一天每个人只准用些面条和稀饭充饥。俗称:「有杀罪没有饿死!」现在这些凶兵,竟然大反其常的任意虐待主教和神父们。夜里把他们拴在一棵大树下,连环缚着,叫他们连锁带枷的就地而睡,地上仅铺些破席和稻草,这样和虐待牛马一样。最讨厌的,还有成千累万叮吮人血的蚊虫,也不断地来侵犯,可怜的主教和神父们,被毒蚊咬得浑身肿痛,也祗无可奈可的挨受;因为手脚都带着铁链,连动弹都没法动弹,还谈得上挥手驱蚊吗!据德方济神父说:「那时在押送福州的路途上,只就蚊毒这一种苦,已经够难受的了,何况还有许许多多的苦处。所幸经过宁德,罗源,连江县城时,倒蒙地方官善心看待,并未受到特别的苦刑」。 「为义而被窘难者乃真福」,这端道理,确有真切的意义。此次白主教和四位神父,为着传教救灵被人逮捕押解,效法主耶稣背十字架;一路上都安心忍受,不出一言,而且内心还感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故此,仍然露出喜容笑脸来;不但不因仇人虐待而起忿恨;反而真心爱仇。静默的代仇人求主赦宥。因为他们知道,既为义而被窘难,自然是主所宠爱的真福人了。主教自 3.衙门审讯 天黑了,才解送到巡抚衙门。所有的官差,都感到疲乏了;一到衙门,立将人犯交卸,各自休息去了。剩下的是筋疲力竭的人犯,走了六天的长程,这时还不能得到片时安歇,当夜就要受审。因为仇教狂的周学健,久已希望把西洋传教士一网打尽了;眼看今晚人犯已经到手,当然十分痛快;便传命立时开庭审讯,破例的黑夜审问。他穿戴升堂,两旁皂班,戒备森严,强令白主教等跪在石板上,当时就给主教神父枉加上许多无稽罪状。比如:纠合民众,图谋叛乱,妄传邪道,迷惑人心,杀害儿童,挖眼剜心等。主教神父闻之心痛,虽要辩白,知道也无益于事,只好默不置辩,为主忍受而已。因此当夜就遭了一顿拷打,主教和神父等自八时起至十二时止,在公堂的石板上一径笔直的跪着。我们试想,六天赶路,他们已经累得要命,再至硬石块上苦跪四小时之久,身体怎能支持得住呢? 巡抚这次不嫌麻烦的黑夜里亲自出来审讯,严词枉诬之下,还施以苦刑;他久已蓄积的仇教嫉恨,今夜总算发泄了,终因案情大,不能立时解决;赶到半夜才吩咐衙役,先把人犯交往省刑房监押,分别下狱,日后再行判决。 白主教等在半夜里,就被解到省刑房,在那里等了有两小时,刑房才把监押的犯人名单发表出来:传教士费若望、施方济两名禁本刑房监狱,传教士德方济、教民兰姓与邱姓三名,禁刑法监狱。传教士华雅敬、教友吴敬、陈德兰共三名禁侯官县狱。教首白多禄,教友黄道明,许兴共三名禁闽县监狱。 差役按着名单,把主教、神父、教友、分别送往各监狱安插。这些监狱虽然都在城内而彼此距离却相当的远;且各狱监里面设备非常坏,污秽潮湿,臭气逼人,两块木板就当床铺。主教和神父因疲乏过甚,也就不能顾香臭洁污,便拿自己的破鞋权作枕头,就地而睡。可是很久没有吃饭,他们饿得十分难受,也只好吞声忍气的挨着。 我们若从外面看去,这处境实在太苦恼了,真福们被仇教恶人残害到了如此田地,可谓吃尽了人间的苦楚。然而,若从内里观察,他们肉身固被重刑,而心灵却悠悠自得;因为真福们志洁神清,爱主情炽,故此他们虽在荆棘之中,却仍能享着内心的安乐。 4.教友陆续遭殃 此次西洋传教士的擒获和解送省垣的办法,都是由黄总兵和当地营官一手包办的。因此黄总兵非常傲慢,非常得意,还欲多多横行,好来增高自己的声望,以作进一步的献媚勾当。所以差派属下把主教等解送福州时,他自己仍留在福安,继续搜捕境内教民。那时有不少的教友士绅和道明第三会的女会员,逃走不及的,都陷落于仇人之手。教友的乡村,都被悍吏扫荡蹂躏;所有的财物,也给他们洗劫一空。被捕的教友,暂禁在福安县狱,准备手续办妥后,押送福州。 第二批押到省垣的教友有二十六人,合上前次的共有三十人。其中有一个年纪最小的幼女挔搦斯,差役把她另放在一处看守;不但在押送的途中,不加恐吓烦扰她,就是到了福州,也是另外关起,好好的照待看顾。因为黄总兵非常狡诈,他想利用这个年少的幼女,作自己阴谋的工具;他希望依搦斯能在暗地里妄言西洋传教士的罪行,好作定罪的妄证。所以才命差役特别照顾她,好好的看待。幸而年幼的依搦斯因天主的护佑,始终不曾妄言妄语。黄总兵虽然狡诈,他的阴谋手段也没有成功。 以前在穆阳村被官兵误认为教友那个光头汉子,此次也由福安解送福州。他在路上,也和教友们一样的披枷带链,受尽苦痛。他不断对教友说:「这苦真难当呀!你们受苦希望升天堂;我这可怜的秃子,无故受罪,怎能受得住呢?」这话虽很无奈,但也很有点道理。 这批教友押到省城,临时审问后,就分送到主教和神父的监狱里。我们试想,真福们和遇难的教友,相会于铁栅之内,会有什么感想呢?大家彼此是到同狱同刑,必然心痛如割;然而转念一想,大家都是为主被难,都能勇毅承当。良心上实有安慰。于是,彼此互相勉励,倒也不觉失望。同时官兵由福安还抢来许多圣物,和主教神父们的用品;内有一个刘方济、嘉彼来遗骨的铜盒,因着这件圣骨,后来给真福们又添了不少的苦辱。 5.主教等受辱 前已说过,在运到福州的圣物器具中,有一个铜盒,里面放着中国首先殉道者:刘方济神父的遗骨。当时福安教友非常敬重,视同宝物;不幸于主教和神父被捕时,收藏不易,也落于仇人之手,送来福州。为了真福这遗骨,又给主教召来许多诬妄。周学健看见人犯赃物,均已到齐,便筹备正式开庭初审。先派遣闽县、侯官、长乐三个知县审问。在初审时,主教神父和教友都由各监狱被提出上堂;虽经严词苛问,到底找不出一件可靠的罪状来。知县们正感无聊将要退庭的时候,黄总兵忽拿出遗骨铜盒,挺身而起,板着凶狠的面孔,拍案叫道:「列位,纵使这些人犯都没有什么罪行,可作定罪的左证;单这个骸骨盒也已够定他们死罪了。列位须知,这些西洋传教士专以欺诈为生;远自西方来到我国,冒名传教,暗中则包藏祸心;到处施行邪法,煽惑良民,甚至杀人害命,把死者的心和眼挖出来,寄回西国,现在这个铜盒,还贮藏着刚死去的幼童之骨;这样弥天大罪,事实摆在眼前,何必再去寻人作证;单这一条罪行,可已定他们的死案了。」知府们听见黄总兵说得头头是道,条条有理,便也胡里胡涂的信以为实。他们想,既有这千真万确的罪证,那么总督所托办的案件,就可以办理结束了。于是就接受了黄总兵的意见,暂时退堂,决定日后重新开庭审判。到第二次开庭再审时,知县们先提德神父一人,单独审问说:「你们来自西方的洋传教士,胆敢冒名传教,施行邪法,迷惑民心;竟然杀人害命,挖眼剖心,作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现在这铜盒还放着新死幼童的骸骨,事实显明,还有什么词理,可以推托?你们这些洋人,真是罪不容诛了!务必迅速供认才好。」 德方济神父听到这里,气得无法,自想主教神父离乡背井,跋踄重洋远来中国,专为传教救灵;现在反蒙了这大冤枉,被官爷们加上这大逆不道的罪名;如果他一个人,还可默不置辩的领受这杯苦爵,然而这事关重大非但影响主教和神父们的声誉,且侮辱整个教会的神圣,不得不加之辩白使恶官明白,他便答说:「这铜盒所贮藏的骸骨,是多年前刘方济的遗骨,便于顺治年间,在福安传教之时,为官府所害,首先殉道。因为他忠勇义烈,为我们和教民所敬重;所以他的骸骨,我们看作宝物,留存至今。至于杀人害命的一节,绝非事实;我们传教宣道,到处劝善救人;不但杀人害命的事,从不敢作,就是骂人恨人还要禁止,所述这遗骨是新死幼童之骨,绝无其事,我们绝不能承认。实在,我们来到贵国,除传教救灵外,则别无其它目的,我们都是教人行善的…..」官爷们看见德神父这样激昂辩白都觉怒气填胸,再也听不下去;立时叫他止嘴,斥喝道:「你这好大胆的洋人,这些明明是孩童的骨头,还敢硬嘴强辩!」这时黄总兵复从旁边添说坏话,更叫知县半信半疑,双方相持不下,再传令召白主教和一位教友上堂,结果,查的口供和德神父一样,方才有点转意,且因案件重大,也不敢太潦草办事。并请人重新详细检查,才发觉那些遗骨确非孩童的,完全是成人的骸骨;黄总兵所控罪状,似是不真,且毫无证据。后来虽又三审五查,始终都不能得个要领,知县们也觉得自己良心瞒不过去,遂不得不停止庭讯;就联名上书巡抚,声名主教神父等一干人犯无罪,理应释放。并将所有的口供与检验的经过具实呈报,呈交周学健,请他自己去裁判。 周学健把案件交给三知县联合开庭审讯,满想找着传教士的罪行实证,准备判处死刑。今接到三知县的报告,临时庭判毫无着落;就因恼恨西洋传教士,便也迁怒三个知县,痛加臭骂,说他们是饭桶无用。 恰好,这时有建宁知县并廷平府刑官来省公干。周学健便移交这案件给他们办理,嘱令他们组庭审讯,希望早日宣判主教神父等的死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