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卫纳尔和越南民间所有的关系,我们还没有谈过,下面的这封信,是写给他姐姐的,很可以填塞这种缺憾: “最亲爱的姐姐,期望你变成一只小鸟,飞来看看我和教友们相处的情形。好吧!现在告诉你,我是多么爱慕他们。越南人民是太良善了,对于传教士的尊敬,可说是无以复加。如今,政府方面和我们相识的人们,因为语言不通,对于我的 作,尚有不少的妨碍,可是,乡里的绅士,时常来拜访我,并赠送我们一些礼物。初到这里,我只能说几句辞不达意的越南话,他们听了,不禁大笑起来,可是,他们并不时常如此。农夫们也时常来拜访我;有一天,一个家庭,适值女儿出嫁,她的父亲送给我一个猪头,以志喜庆;还有一天,一个母亲,她的儿子要开赴前线作战,来托付我为她的儿子祈祷;有时四五个穷苦的妇女,送给我一篮新鲜的水果;有时他们来求一串念珠或是一个苦像,不消说,我欣然赐给她们,以极简单的话答复她们,所以,每人都惬心乐意地回去。越南人民有一种风俗:无论任何人去拜访他的上司,都得携带礼品,作为见面的礼物。所以,我们的贫穷教友,无论他们有任何新鲜的水果,或者上等的鱼类或蔬菜,便欣然送给传教士。亲爱的梅兰妮呀!我老实告诉你,我非常爱慕越南人民,我每日感谢天主,使我能在这里任职,得有为他们服务的机会。是的,在这里有玫瑰鲜花,可是,在任何路上,却也满布着荆棘和野草。“关于东京修女的一切,你也愿意知道吗?她们都是国籍修女,在女院长的管理之下,过着团体的生活;她们并不发愿,因为在幼年的时候,已经蒙院长收纳了。她们在田野间工作,种植棉花,纺线织布,或者施药行医,这或者使你惊异,或许也使你好笑吧!可是,她们以此种种方法,当教外孩童患病的时候,能有接近他们的机会,如果有死亡的危险,便给他们付洗。 “越南修女的生活,非常穷苦可怜,她们祈祷的时间很多,受训的时期也长,而她们守斋的日子,比寻常教友,也更过之。必要的时候,她们到不同的教区,帮忙投递信件,送信投包,她们干来是非常胜任的。她们居住在这里,没有任何伤感情和破坏本地风俗习惯的事件。出外时,她们常是两人同去,她们时常挑运大批的货物,已经养成了吃苦耐劳的习惯,所有的越南妇女也大都如此。本地的教友们,都称呼她们为修女,非常尊敬爱慕她们。 “当我听到教友们念越南经文的时候,我感到非常的兴趣,尤其是当他们公共念的时候:音调的轻重高低、快慢停顿都非常和谐,如同美妙悦耳的音乐一般,比欧洲著名的歌曲,更能感动我的心怀。信友们唱圣母祷文,更是美妙绝伦了。领圣体后的谢恩经最使我感动,当我听他们诵念的时候,我竟感动得落下泪来。可惜,越南的教友,对于默祷和低声祈祷,还不十分明了,纵然只有一个人领圣体,仍要高声朗诵谢恩祝文,有时独自一人,有时又和歌咏团合唱。传教员很会唱单音曲,有时也唱大礼弥撒,而且常有音乐伴奏。乐器则有提琴、竖琴、鼓、笛和饶钹等等。他们的音乐很单纯,少变化,举行大礼弥撒时,先独奏一曲,然后又重复地弹奏着,直到使人们厌烦为止。可是,天主一定乐意这种单纯而热诚的音乐,它给予天主的赞美和光荣,或者比那最著名的音乐家,所作的交响曲要更多更大呢?因为,这是心灵的颤动和倾诉,而不是以弦琴琴演奏出来的。 “你曾经询问过我的学生,对于拉丁文是否已经精通了。拉丁文为他们非常的困难,直到如今,他们还没有拉丁字典。毕业后,他们可以了解脱利腾公会议议定的教理问答了。近年来,雷主教开办了哲学班,全是用拉丁文教授。你可以想到,给这些贫寒的越南人,我们自不会教奥维德和荷勒士的诗,或其它外教的神话。对于这些古典文学家的论战,自有鉴别的人在,用不着我们来推敲了。” 在卫神父写给他一位知心的朋友的信里,对于越南教友热心举行宗教礼仪的事,描写得极为详尽,他说: “对于结婚仪式,我深信你初次亲身体验的和我所见到的,不啻有天渊之别。在东京,并没有繁琐的结婚手续,也没有女傧相。如同法国一般。夫妇举行了婚配圣事,便领圣体,不需其他什么虚文故套。有一次,一对未婚夫妇领了告解圣事,双方都准备好了,于是,便规定了成婚的日期。清晨,我为大家唱了弥撒(东京的百姓,都是早睡早起)。于是,我的传教员,给青年夫妇一个暗号——大约双方年龄均在十七八岁左右——教他们来到祭台前毽少女上前了几步;但是,他的未婚夫在哪里呢?没有看见他。等了不多时以后,仍然杳无人影,于是,这位可怜的少女,平心静气地回家去了。次日,她的未婚夫,于适当的时间来了,我便降福了他们的婚配。就在当天,新妇的妹妹引了新婚夫妇,来拜见我,向我感激一番。我问那位少年人,昨天为何没有来呢?他以极其坦白的口吻对我说:‘那时我尚在被褥里熟睡着呀!’ 对于越南人民,和我们青年传教士的生活,德奥芬都一一描写无遗,而对于他日常所遇到的困难,和人们给予他的慰藉,也描写得淋漓尽致。一八五五年九月间,他给家人写信说: “三月间的信,料想你们已经收悉了。此后,天主的圣意,又使我重新病倒床褥。圣灰礼仪那天,我到加斯特神父那里去,他是东京教区的副主教,现在仍住在黄安中学。该处离此不过一里多路,可是,道路泥泞,步行困难。我患了极厉害的伤寒病,而我们还须多次逃避,因为政府官吏,处处捉拿传教士。我们每每在禾田里潜藏着,所以,我的病势的演变,也愈形严重了。在我们跟前的人们,认为我的生命已面临末刻了。于是,他们便给我准备后事;可是,天主却给我遣来了一位医师,服了他的一剂药,我便脱离了死亡,而得以继续生活下去。我曾两次领受终傅圣事,每次都悦乐了天主的圣意,祂又加强了我灵魂的活力,并且也恢复了肉身的健康……现在,我和雷度德主教在开文养病。他盼望我迅速获得痊愈,可是,我自己感到害怕,或许没有痊愈的希望了,因为我左边的一叶肺,差不多已经腐烂完了。当我呼吸的时候,我的胸部感到非常大的压力,而且出汗很多;有时,清晨起来,发生很剧烈的咳嗽,并且鼻孔流血,连弥撒也不能举行了。另一方面,我的胃口却很好,是以还能吃饭读书。亲爱的家人啊!别因着我的病痛,而使你们陷于苦恼!请你们为我代祷吧!惟愿因我肉身的苦痛,而获得我灵魂的健康……”在这封信里,对于东京的教难,德奥芬也稍稍提及:“仇人们非常可怕,但是,感谢天主的洪恩,他们大行搜捕我们的毒计,并没有成功。金钱方面,我们确实受到了最大的损失,因为要应付这些贪官污吏,唯独金钱成功。金钱方能堵住他们的唇舌,我们这穷苦教区,所有的金钱,都被教外人剥夺去了,以填塞他们那无底的贪欲之壑。穷苦的越南人民,常是生活在不幸的灾难中,在官吏的压迫之下,作他们的牛马和奴隶。有一年,水灾为患,翌年,又遭遇旱灾,地里的收获,损失殆尽,人民的期望,不过一碗饭而已,连这点希望也无情地被打消了。一些贪官污吏,自称为人民的父母,自称为人民生命财产的保护人;可是,各处发生的劫掠事件,他们却漠不关心。他们所关怀的事,是如何榨取这些不幸百姓的财富。他们真是一群吮人膏血的蚊蚋!在这些政府的官员中,我深信如果有一个正人君子,那么,越南的政治,绝不至于如此不景气。公教信友是他们的大银行;国王早已禁止宗教信仰的自由,时时刻刻,人们可以控告公教信友,而给他们加上‘叛国谋反’的罪名,当然,这是一件最容易办到的事。上自省政府的官员,下至村长,对于掠夺抢劫的钱财,每人都可以获得利润。在某一乡村里,半数是公教信友,半数是外教人,教友们为了获得信仰自由,必须付一笔巨大的款项……本年度,我们还没有为正道而殉难的烈士。不过,我曾听说,一个医师和他的两个弟弟,已被投入监狱里了,迄今还囚禁着,没有恢复自由。我认识这位医师,的确,他是一位超群出众的人物,而且是一个热心教友,在明孟教难的时候,已经是一位忠实于信仰的公教徒。感谢天主,在法庭上,因为我们有一位友好的判官,是以,雷度德主教可以回到他的中学去,而杨特主教也可以回到他的修院去了。教难的风波,已经过去了,教会的安静,也接踵莅临了。圣教会是全能天主的净配,这样,天主也保护了她。从正月以来,我就没有接到你们的来信了,对于家庭的消息,颇使我焦虑悬念。恳求仁慈天主和天上慈母,保护你们,救助你们于诸邪恶的陷害。”不久之后,德奥芬又写道: “我生命的光辉,如同一枝残烛,已经烧到尽头了,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对于我的病症,医师们已经绝望了,认为是不治之症,人人已经束手无策了。无论天主怎样安排,我必定欣然承受。或许这是我最后的一封家书了,请你们为我热切地祈祷吧!我希望因着吾主耶稣苦难圣死的功劳,而拯救我的灵魂;休管我这可怜的肉体,让它一天天地走向那衰残的途径吧!在天堂上,我们再见吧!不多谈了,再见!”十 现在,我们又可以享受片面的平安了;虽然,不能说是绝对的平安,但是比较过去,实不可同日而语!我们的学校!已经复课了,大瞻礼的时候,主教亦可以举行大礼弥撒,白天,可以在花园里散步——如果你曾经尝过铁窗滋味的话,那么,你可以了解,为我们这是一件多么大的恩惠。回忆我们被关在一间黑牢里的时候,并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数月或数年的工夫。在那里,我们不敢引吭高歌,甚至于不能高声谈话,谈话时的音调,简直如同窃窃私语的一般。近来,政府方面非常惶恐,因为停泊在土伦的一艘英国兵舰。开来到交趾支那王国的首都。我以为维多利亚女皇和香港总督的全权大臣,与越南王土都订立了通商条约。可是,这位‘英明之主’,无论如何,不肯接受此项谈判,是以,英舰只得乘兴而来,败兴而返。然而结果呢,却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不幸。越南政府,以为我们是英国派来的特务。我们已有一年多的工夫,没有收到家书了。我且耐心地等候着,可是,每次看见绿衣使者,并没有给我带来家庭的消息,真是莫大的苦闷。请为我代祷吧,使我能脱离感情的羁绊,而生活于超性生命之间,并使我相称于耶稣基督的司铎,更求天主赐给我要的圣宠和智慧,俾能善尽我的职守。在祈祷中我绝不会忘怀你们的,请你们为我祈祷吧!请勿忘怀了你们可怜的德奥芬!” 当时,克里米正在酣战,而教宗饮定圣母无原罪的信条,也正占据了每个欧洲人的心灵。虽然,十六个月的工夫,卫纳尔没有得到家书,而上面的这两件大事,却传到了在远方传教士们的耳鼓里,使他们欢欣鼓舞。卫纳尔便将他心中的愉快,向他的姐姐尽情地吐露出来: “上次我写给你的信,想必你已经收到了;现在,这里又掀起了教难,一位越南籍的黄司铎,已经为正道而殉身了。可是,雷度德主教,并不因此而畏惧。最近,我伴同主教往某堂口视察教务,感到非常的愉快,那里的教务很发达,但是,其工作的困难,真是一言难尽。许多的信友,齐集于开文中学,圣主日和复活瞻礼所有的礼仪,主教很顺利地都举行了;那时的局势,还相当平安,其所以能够平安无事,继续工作,因为我们和当地的百性,取得了密切的联络。我们应当机警,时常戒备,秘密地躲藏着,不能出头露面,对于这事,或许使你惊异吧!虽然,恶人们悬赏捉拿我们,欲杀我们的头,可是,在瞻礼上,我们仍然热烈地庆祝一番。实在,这是天主特别的保护,也是童贞圣母的恩赐,我们才能为天主工作,而无所惧。在我们获得了些许的自由以后,仍然不断地遭受烦恼和束缚,可是,我们仍然心安理得,处之泰然。我们如同一群弱小的老鼠,当着猫不在的时候,便出外寻觅屑碎的食物;一旦觉得危险临头了,我们很迅速地逃到洞穴里。” 十九个月的光阴,已经迅速地过去了,我们这些可怜的传教士,终于接到了家庭的来函。卫纳尔写道: “圣伯铎瞻礼,雷度德主教召集了所有的传教士,和他的助理杨特主教,在开文中学会齐。我们一同举行退省十五天,在我们的心灵中,享受了绝大的平安。虽然,政府的密探,在我们附近的地方,秘密地侦探着,可是,我们满不在乎。我们高唱着许多著名的法国歌曲,在我们每人的面颊上,浮泛出愉快的微笑,正当我们离散以前,一位使者,从交趾支那来了,他带来了盟军胜利,宣告和平,王太子诞生,普世信友庆祝钦定新信条等等好消息。我们又得知法兰西国王已经派遣特使,和越南王谈判,企图劝他停止对教友们的杀害,特别是残杀来自法国的传教士,因为当他的先君在位时,便非常残酷暴虐,许多传教士的鲜血,为他的缘故而倾流了。当他驾崩后,他的儿子继承王位,又肩负起残害教友的使命,运用同样的残酷手段,磨难传教士和教友。前不久此地遭了一次空前的大水灾,我们只得逃往各处流浪。据老年人说,这是最大的一次水灾,过去未曾遇过。这次水灾,蔓延了四省,历时一个月。在很多地方,堤也崩溃了。本年度的收获,荡然无存;因为正当收成时期,遭遇了洪水的淹没。较大的建筑物都倒塌了,许多的乡村被毁灭了,成千上万的人民被洪水淹死了,被墙壁压死了。成群结队的民众,纷纷地逃到山林里,或者逃到堤岸附近,这些堤岸,便是阻止洪水泛滥的工具。灾民好几天的工夫,住在那里,忍饥挨饿。而我们,藏在他们的屋里,如同坐监的一般,与那排山倒海的波涛继续奋斗。到了紧急的关头,我们便爬最高的一层楼,权且立足栖身,我们的头和房顶近在咫尺,呼吸龌龊的空气,真是苟延残喘呢!” “在这些乡村里,每年要发生水灾,因此,各样的小船都组织起来,在必要的时候来应变;可是,在其它船只缺乏的地方,个中苦况,你可以想象得到!所有的田园都毁灭了,树木也冲倒了,家畜也淹死了。我们中学的学生,夜以继日地工作着,赶紧修筑一条坚固的堤岸,围绕着圣堂,以作我们的避难所,可是,主教的住宅却早已涌进了大水。在这期间,我患了极严重的伤寒病和哮喘病,这是一种最恶劣的痉挛症。我接到了你的来函,如同一滴甘露,降落在干涸的地上,发生了它伟大的效力。可是,你别误猜了,认为这不过是一种象征的说法。我诚恳地告诉你,这是根据事实,并不是企图取悦于你而粉饰其辞的,因为,我阅读了你的亲笔书,我的心灵便感觉到无上的快慰,这只可以意会,无法用言辞表达出来。你的来函,使我全身的肌肉,也起了绝大的反应,使我的伤寒病,立即锐减了。我的健康已经稍稍复原,是以,我愉快极了。可是,不久之后,又染了伤寒病,我的生命,重新来到死亡的边缘。雷度德主教和我的同伴都是忧心如焚,为我奉献弥撒圣祭,恳求圣伯铎亚刚达纳,(垄女大德兰曾经说过,人若求他,天主绝不会拒绝所求的,)从此以后,我的病便有转机了。虽然,病已经痊愈了,可是,病后的衰弱现象,是不能避免的。我身体的健康,还不能立刻恢复,但是,饮食已经如常了,我殷切地盼望能够立即开始工作。我的左肺,已不再感到剧痛了;全能的天主,过去曾经保佑了我,在我生命的末刻,我期望为祂的光荣,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卫纳尔写给家庭的信,他们已经收到了,不期然而然地使他的家庭预感到,下次绿衣使者到来的时候,将给他们带来卫纳尔死亡的噩耗。可是,不久之后,他们都惊喜交集了,因为他们又收到了卫纳尔的来函,那是寄于一八五六年的,在那封信里,卫纳尔写着一段吓煞人的话:“到一八五六年底的时候,人人都以为我快要离开尘世了。我听从了雷度德主教的劝告,服一剂中国的草药,那是非到最紧要的关头,不能服用的,越南语名叫急性规宁,西药则称为腐蚀剂。它的制法很简单,用某一种草,制成一种含有腐蚀功能的药丸,该草和艾相似,其药力能达到人身的每一个细胞,根据中医的说法,人体有三百六十处可以用此丸来腐蚀,但要恰到好处,则相当困难;倘若腐蚀不当,则病者或许将成跛子,瞎子,或歪嘴等等。在五百个不同的位置,我使用了腐蚀剂,其中有两百多处是靠近肺部。不多几天以后,在腐蚀了的地方,发出了一颗颗黄色的脓泡,这是良好的象征,它表示这次治疗相当成功,这样,从我身体的各部分,排泄出了一切有害的成分。这种药的功效,真是灵验之至!从此以后,我的身体又健康了,这是我忍受了片刻的疼痛,而获得的报酬。近来,我饱尝了疾病痛苦的缠绕,患病简直成了我的第云天陛,雷度德主教曾经说过,我的专长便是患病或受苦。 “关于本教区目前的情形,我愿意和你谈一谈。本年二月间,我们还在开文。星期一,约莫上午八时的光景,一个乡下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我们,越南南部的省长,率领兵卒,已将本村包围住了,准备前来捉拿我们。听了这个报告以后,学生们立即勉强主教,避到地下室里去,我和卡潘烈神父则挤入夹墙里藏身,在那里历时四天之久。夹墙里黑暗无光,不见天日,真是苦煞我也。终于危险过去了,逐户的搜索业已解除,官吏也走了,可是,他们把中学生的神师押走了,这位神父姓丁,是一位很有圣德的司铎。一位传教员、一个本地的绅士以及乡村的教友们,却遭受了恶人们的毒打,强迫他们说出主教的下落。一个穷苦的妇人,怀藏着许多的信件,送给一位传教士,在途中,被人识破,竟把她逮住,并严厉地拷问了她一番。这个可怜的妇人,因为受不住残酷的刑罚,终于招供了,承认主教神父,一律住在开文中学,这只是不幸的开端,更不幸的事还在后面呢!正当暮春三月的时候,越南王朝的官吏,率领两百名悍卒,浩浩荡荡地开来了。他们唯一的目的,便是毁灭我们的圣堂和学校,可是,信友立即报告了我们,我们从从容容地逃到丛林里去了。次日,仇人扬长去了,我们便重归故宅,呈现在我们眼帘里的,只是一片砖瓦颓垣,房屋都倒塌了。在这凌乱的废墟中,我们寻觅劫后的遗物,然而不幸得很,又被间谍包围住了。我们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我们驾了一只小舟,悄悄地回到黄安的寓所,而雷度德主教和卡潘烈司铎,则藏到树林里去了。当我抵达黄安的时候,开文中学校长加斯特和翟烈神父也在这里。加斯特神父身患风湿病,在越南地方,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病症。雷度德主教知悉了这不幸的消息,便离开藏身的地方,亲自去服侍他,俾能给于他心灵上最后的慰藉。这位兄弟,受尽了最大的痛苦后,终于圣三主日的前夕,与他共患难的同志们永诀了。 “他的死亡,是义人的死亡,事实上,真不可谓‘死亡’而是投奔到天主的圣怀里去,以得到永远的安息。我和他的友谊:非常深厚,和他同居共处,共有两年的光阴,他死了,使我提失惨重,不敢正视我的前途。他逝世后,雷度德主教委派我肩负起死者未尽的遗志;对于这项重大的任务,使我感觉到万分的惶恐,不敢冒然接受。但是,我勉励效法前任的圣德,愿努力地干下去,以慰他那在天之灵,他为万世的师表基督的缘故,曾经拯救了许多人的灵魂。 “至于那位老传教士丁神父,在前面提及过的,他被逮捕以后,立刻为他的信仰,光荣地致命了。在他生命的末刻,信友们不敢前去扶助善终;可是,他的灵魂,早已预备妥当了,他如同那些明智的贞女,手中的灯常是燃烧着的。当刽子手正高举着他那明晃晃的大刀,作砍头的恣态,奇怪得很,他手中的刀,忽然折为两段。刑场上的官员,认为这是不吉祥的预兆,因此以外教人的仪式,奉献牺牲,以劳谢过去的致命者。丁神父的三位同志,为了他们的信仰,慷慨地牺牲 了现世的一切,被判处无期徒刑,放逐到遥远的深山穷谷中去了,在那里有着不可言喻的污秽、臭气,根本谈不上什么卫生。几个月以后,又来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县长,他深深恼恨狄阿斯主教,他乃具文告发,而这位可怜的老主教,便在他的公署里,突然被人逮捕。他的公署,适在村里,恶人们耀武扬威地、把主教如同押解犯人一般,带上脚镣手铐,解送到县城里去了。直到如今,他还在那里,严密地被监禁着,看守着,完全丧失了他的自由。对于判处他死刑的消息,我们每天都在期待着。目前政府的官员,对于一总的教友,恨入骨髓,在大道通衢上,放着十字架,无论出入的人都得践踏。这些不幸的教友,不分白日黑夜,必须遭受逐户的突击搜查。幸运得很,一次也没有发生不幸的事件。因为事先都有了相当的准备。乘着黑夜,许多人都逃之天天了,依目前的局势看来,交趾支那的信友,所受到的磨难,与我们这里比较起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在前次信中,我曾告诉你,法王已派遣全权特使与越南王进行谈判,并对迫害信友的事件,提出了严重的抗议。孟蒂尼将军乘着一艘小型的军舰和两条汽船,并没有实际的兵力。越南王断然拒绝了法王的抗仪,于是,法国人虽然忙碌地交涉一场,并无结果。教内外人士,原是喜得手舞足蹈,以为有了新的希望,然而事实上,他们的希望,如同昙花一现,终于都成了泡影。这次的失败,不但使人沮丧,人们对于这些无能为力的交涉,反而引起了不良的反应,受尽了人们的鄙视,而越南王为报复起见,又开始难为我们这些可怜的传教士了。如果法国以武力干涉的话,办事应办得彻底,不应有始无终,如此,才算尽了她应尽的责任。不过,事情还没有完全糟糕,完全绝望,因为中国的战火,很迅速地烧到越南来了。孟蒂尼将军想尽办法,可是力不从心。越南王看出这种利害关系,认为是我们要求孟蒂尼将军包庇传教士,所以当孟蒂尼将军起程返国以后,越南王乃大发雷霆,变本加厉折磨我们。一位政府的官员因为是教友,便和三十个新教友一同被仇人逮捕,遭受酷刑以后,立即都斩首示众了。那位官员,死得最为凄惨,重责三十下,然后把他拖着游街,在每条街的转角处,张贴着他们的罪状;在这个罪状中极尽他们咒骂天主的能事,如今就把它抄录在下面:“天主教徒伪装忍受一切酷刑,以为死后得享天堂的福乐,实际上,身后的事,谁能知道,他们真是一群糊涂虫!如果实有其事的话,为何他们所敬的耶稣基督,不来拯救他们呢?’啊,我主耶稣!这些侮辱的言语,一定传到了您的耳畔,请牢记不忘吧!不错,信德切实地告诉我,我深信您要拯救我们,并且要替您的圣名报复! 前面已经提及了,加斯特神父死后,卫纳尔留守黄安中学。和他最知己的朋友翟烈神父,一同度着愉快的生活,不过,对于进行传教工作,仍然非常困难,由于教难的猛烈,使他沉重的心灵,无法轻松一下。他写道:“我常扪心自问,天主的圣宠,不是如同从前一样发生效力吗?外教人回头改过的日期,难道已经过去了吗?莫非我们现代的传教士,不如我们的先辈一样的热心吗?当我们环顾四周,举目张望时,但见处处是偶像崇拜,总而言之,凡耳闻目睹的,尽表示出恶魔的雄厚势力,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疾首!在这里,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似乎要向孔佛教的祭司们低首下心,而他的传教土,却生活在那暗无天日的洞穴里,等待仇人们悬赏杀害。他们获救的日期,还没有来临吗?越南的刑罚是最残酷不仁的。可是,官吏们却另有指望,以种种不合法的手段,企图犯人暗地予以贿赂,藉此勒索犯人的金钱。那么,至少以金钱,可以换取和平吧!但事实上,又并不如此简单,因为他们的仇教阴谋、绝不让它半途而废的。今天,他们允许你建造一座圣堂,开办一座学校,修葺新的会院,保不定下星期,你必须逃走,那么,他们便来毁坏你的整个工作和计划。如果为换取和平,一次给予官吏贿赂,当他去职以后,新的官吏上任,恐怕向你要求加倍的贿赂,而你一方面,已经囊空如洗,那么,你用劳苦和血汗所建造的大厦,便要土崩瓦解,化为灰烬了!现在,我没有别的愿望,只有依靠天主和无玷圣母。在压迫者的桎梏下,我们如同被俘掳的犹太人一般,坐在巴比伦的河畔,痛哭哀号着。圣母无染原罪信条的宣布,好像彩虹一般,在给我们报告仇教的风波,快要平息了。” 一八五七年九月间,卫神父给他的姐姐写信说: “最亲爱的姐姐: 从上次的信中,你一定得悉了:我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了健康。雷度德主教给予我的传教岗位,共有一万二千余名教友,分属四个很大的堂口管辖,并且尚有六七位越南籍司铎帮忙。巡视每一个堂口,是我唯一的任务,表面上看来,秩序尚称井然,毫不紊乱;如果他们彼此之间,有不和睦的地方,则劝告他们恢复旧好,对于一些宗座的特权,如果迫切需要的话,譬如关于坚振圣事,我也给予他们,因为在这特殊的环境下,主教或宗座代表,不能亲自来举行。事实上,在一总信友们心灵内,不过是欲加增他们热爱天主和他的圣教会的情绪。至于外教人士,我从来没有估计过,大约在廿五万至卅万之间,需要十位圣方济各·沙勿略,方能劝化这么众多的百姓,来认识基督的福音。在目前这种局势之下,仇教的火焰,如此的猛烈,使人民回头归化,真是感到非常的困难。直到如今,我们时时潜藏着,不敢公开见人。当着孩子们患病的时候,母亲只得抱来领洗。有一天,一个青年寡妇,抱着那快死的小宝宝,面颊上,挂满痛苦的泪珠,十二天的工夫,仅仅吃了五顿饭。我给她的小宝宝付了洗,我便把她托给一个公教妇女照顾,现在那位公教妇女正帮助那个寡妇,学习领洗进教的要理呢!” ‘圣母蒙召升天瞻礼后,我到一个差不多都是外教人的村庄去,那里约有二百多名教友,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居住。因为该村离官吏的住宅很近,没有一个欧洲人去过,在可能的范围内,我必须秘密地隐藏着,以保全自己的性命。可是,那些经我付过坚振的孩子们,闲谈聊天的时候,无意之中,提及了“一位短小精干的欧洲人,进到我们的村里来了,肤色异常白皙,而且长得非常漂亮。”——亲爱的姐姐,你当知道,我们这些可怜的传教士,人们认为是最白皙最漂亮的。在法国人的眼里,认为皮肤黝黑的人,而越南人却认为白皙而漂亮,因为热带人的皮肤,经过烈日的曝晒,都变成了赤褐色了。——猎犬自然追踪而来,我还没有丧失勇气,谨将未来的一切,委托于仁慈天主的安排,整个一星期的大好光阴,在他那被人忽视的葡萄园里,我夜以继目的工作着。目前的教友们,都处在极端的恐怖中,颤抖地生活着,他们充当哨兵,给神父们传达消息,拒绝一切因着好奇心驱使而来访问欧洲人消息的人们。我的工作完竣以后,乘着黑夜,秘密地离开了该村。就在黑夜的笼罩下,安然抵达了另一个乡村。那里约有四五千人口,都是教友,邻村虽是外教,然而和教友们的感情,却非常融洽。 “本年度,经过了四五个月的水灾,交通方面,倒也相当便利,整个的大地,变成了一片汪洋,翠绿的乡村,在水面上飘浮着。道路早已被淹没了,小舟便成了唯一的交通工具;幸运得很,各式各样的小船,应有尽有,无不具备。我也有一叶扁舟,仅仅能载上一人,其渺小的程度,可想而知。不过,倒也相当轻便,它是以竹片做成的;每到黄昏的时候,坐在这只小艇里面,好似一个水手独自划着去看望那些须行告解的人们。在途中,不时还遇见一两个划小船的,有时和他们竞赛,不消说,我多半是失败,我这个门外汉,如何能和老舟子赛舟呢?看望教友,’是我日常的课题,当然,使我感到无比的快乐和慰藉。世界上的任何民族,没有比越南民族更善良了;他们对于宗教的虔诚和热心,更不待言了。今年的水灾,异于往昔,在我的住宅里,大约有一尺深的水。不少的鱼,蛙,蟾蜍,蛇等等生物,在离我三四尺远的水面上,很愉快地浮动着,躺在几块木板上,看见一大群老鼠,来到我的草席上避水灾。这些小生物,使我讨厌极了,某一黑夜里正当我熟睡的时候,我将一只老鼠压得稀烂,当我发觉以后,已经发出它那触鼻的臭气。又一次,一觉醒来,发现一条毒蛇,全身满是黑色的斑点,在我的床上盘绕着,似乎要求我通融一下,不予以驱逐,当我伸腿的时候,它还发出丝丝的声音。于是,无论在任何环境下,我决意要重建我的住宅;蒙教友们的襄助,替我运来了大量的泥土,这样,使我的住宅,增高了四五尺。这间房子,和其它别的一样,是由三根木柱支撑着的,用竹条做成方格,外面涂上一层泥土,再以石灰粉饬一番,看起来倒也雄伟壮丽。它的高度,不过一丈五尺,屋顶则是以干枯的树叶铺成的。这座‘大厦’非常轻便,如果欲搬走的话,只须用一只手便可以高举起来。我还开辟了一个小型的花园,播了一些花种,这些花种,还是来自遥远的欧洲哩!花的种类,倒还不少,一株玫瑰花,一棚金银花,几兜风仙花和紫罗兰。你认为我能吃苦耐劳吗?亲爱的梅兰妮,你认为我已是一位大圣人了吗?你的这种想法,大错而特错,且亦极其愚鲁啊!老实说,我是一个渺小的人呀!疾病摧残了我身体的健康,丧失了我的知觉,冲淡了我的热情。请看,我精神上的痛苦,已坦白地向你承认了,这是为了欲获得你的怜惜和祈祷。我有一颗冰心,可是有时哩,它也如同赤道上的烈日,炎热如焚。在这穷乡僻壤,很难找到足以激发人们虔诚的体面圣堂。亲爱的姐姐,为我祈祷吧!期望天降甘露,滋润你弟弟的心田,增加他内修生命的活力,使他的祈祷更为热烈,使他的牺牲精神更加纯全,而能作一位名实相符的传教使徒。恳求天主赐给我更结实的身体,因为‘健全的精神,寓于健全的身体’,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如果一个工作者,身体衰弱,精神萎靡,心有余而力不足,虽一心从事工作,却收到事倍功半的效果,而使工作者,颠覆于失败的沟壑。是以,恳求全善的天主,给予我需要的恩宠,能把祂的工作,做得尽善尽美,而光荣祂至圣的圣名于无穷世。 “你曾询问过我,是否缺乏圣堂用品和恭敬天主的圣物。当然啰,如果你能为我做几套祭服,则我感激不尽,而我的传教员,必定更是无比的愉快了。昨天,他们还向我说:‘啊,神父,往法国写信去吧!请那些好善之±寄来几件祭服,为大瞻礼行祭之用,不好吗?’ “亲爱的姐姐:我写得太多了,就此停笔吧!天主祝福你,保佑你,保佑一总的亲友和我们所爱的人们。我将自己委托于那些关切我的人们的祈祷之中。 弟德奥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