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曼纽·康德写道在我脑海中有两件令我感到敬畏的事 一是繁星闪烁的星空 一是内心的道德感受 但人类是唯一拥有道德感的动物吗 其它生物有对与错的观念吗 我们绝不是唯一一种 会被慈悲和关怀所激励的生物 事实上 动物界里也充满了利他主义的表现 就像大部分的教会一样,我所辖教区内的会众,也组了一支义务服务团,随时准备帮助需要援手的人,例如探望生病的人、拜访回乡的人,以及跟住在疗养院中的人连系,表达大家的关心。在某些教堂里,这些热心帮助别人的人们被称为「关怀委员会」,而在我们小区里,那些好心的居民被我们称为「俗家的牧师」。 我也曾经接受过他们直接而温暖的帮助,当时,我正开始写这本书,而我和太大都不幸染上了肺炎;于是,热心的会众们带了热腾腾的汤及砂锅菜,还有素食用的红番椒,到我家来帮助我们渡过这场疾病,他们还送了以大象图案做装饰的卡片,来鼓舞我们的士气。 当人们生病之时,教会所能伸出的援手,就是互相关心!这些义务服务团的成员们大多出于自愿,只要有人需要搭车去看医生,就会有人志愿来开车,似乎没有人刻意去安排这些工作,或是对这些每日的善行想太多,因为这是我们关怀彼此身心健康的自然表现。 关怀的天性 动物似乎也与生俱有这种宽宏的念头,有天,我们当地的报纸刊登了一则新闻,一只幼小的瓶鼻海豚,出现在圣塔摩妮卡湾的激浪线内,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海洋资源保护员,并不确定这只动物得了什么病,但他们发现,有其它四只成年海豚,环绕在这只生病的小海豚身旁,努力地防止他搁浅在沙滩上。由此看来,海豚也和人类一样,会关心他们生病的家人及朋友。 亚里士多德在很久之前就注意到这个事实,他在《动物历史》一书中写道:「据说在卡里亚海岸外,每当有海豚被逮住且受了伤,就有一大群的海豚游进港湾并停留在湾内,直到渔夫放了被抓的那只海豚后,他们才会离开。」他还观察到年幼的海豚身旁,总会有较年长的海豚陪伴以保护他。 除了海豚以外,其它的生物也展现了一样的保护模式,曾有另一位牧师告诉我一个例子,有一只太平雀意外地撞上她的玻璃窗,很显然的,这只小鸟在她家后院,吃了太多发酵的莓果而醉倒了(人类不是唯一会沈迷于酒的生物,只是其它动物还没有「醉不上道」的制度)。幸运的是,那只鸟只是被这个碰撞吓了一跳,然后掉落在玻璃窗下的浓密叶子上。当他躺着不动时,其它两个伙伴便降落在他附近,一直在离它数英呎的范围内没离开,就像是鸟类的关怀委员会一样。一小时后,等到那只受伤的鸟已经完全恢复,三只鸟儿便一起飞回树林里了。 此外,野生的黑猩猩会带领其它饥饿的同伴,到有成熟果实的树上;母鸟会以自身当活诱饵,将掠食者引离她幼鸟的巢;非洲野狗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攻击印度豹来解救幼犬。这些证据都充分地显示出,利他主义在动物的世界是存在的,而关怀与分享对许多生物来讲也似乎都是「天性使然」。 第一个对动物这样的行为,做有系统研究的人是查尔斯·达尔文,他在《人类的堕落》书中得到的结论是:「人类跟高等动物思想的差异,只有程度上的问题,并非本质便是如此。」达尔文指出,所有群居的动物天生就具有保护团体福利的想法及念头:当群居的鸟类以及哺乳类看见危险的征兆时,便会发出警告的呼叫声;而某些动物,像是鹅和海豹,甚至会派出哨兵。这样的行为中包含了许多的自我牺牲的精神,因为「值勤」的动物需要冒较大的风险,而且也得放弃觅食及休息的时间。 同样的,动物也会合作、共同防卫敌人,就像是麻雀会围攻老鹰一样。达尔文也曾经举过一群猴子的例子:有一次,他看到一只老鹰袭击一只小猴子的昼面,小猴子紧紧抓着树枝不放,以免被抓走,他写道:「他大声地求救,当其它的猴群听到小猴子的求救声,在一阵骚动后,便马上赶来救援,他们将老鹰团团围住,并从他身上拔下许多羽毛,让老鹰不再想着抓猎物,而是想办法逃脱。」 另外,鹈胡跟乌鸦会喂养并照顾失明的同伴,这位伟大的博物学家指出,像这类的案例非常罕见,不可能是单靠本能而做出的行为;很显然的,动物会怜悯其它陷入不幸的同伴。 忏悔的可怜表情 狗儿长久以来跟人住在一块儿,所以他们似乎知道人类的特性。大部分的犬科动物,会对人类对他们的称赞或责备做出直接的反应,并很快地将主人喜欢或厌恶行为铭记在心。还记得每当我责备我养的狗儿--奇努克在花圃上乱挖洞时,他都会表现出非常后悔的模样,整个表情都变了:眼睛游移不定、头低低地垂下,后脚则弯曲蹲坐;然而当我表示他是一只乖狗后,他便又立刻摇起了尾巴。但是,我们新养的小狗,对于人类的认可就没那么灵敏了,不过,如果我斥责他,他还是会真心地忏悔,尽管为时不长。 如同大部分的爱狗人士一样,达尔文深信这位「人类最好的朋友」,拥有某种接近于良心的特质:「毫无疑问地,我认为狗也有羞耻心,这跟恐惧有明显的不同,当他们乞求食物太过频繁时,也会有类似心虚的感觉;而大狗会漠视小狗对它的咆哮,这也许可称为宽宏大量。」但是,达尔文仍然不愿意说动物具有真正的道德观,他认为真正的道德觐,必须要具备有智力的反省及识别力,并将自身行为与普遍的道德规范做比较。他找不出动物具有这能力的证据,所以,他的结论是:「因此,纽芬兰犬将一个小孩拉出水面、一只猴子冒着危险去救同伴或照顾一只孤儿猴子等这类的举动,并不是道德。」 进化吧,野蛮人! 然而,道德观到底是什么?它是否是一个推论一些抽象原则的问题呢?还是说它只是单纯的在 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自然地去帮助别人呢?人类早在发展出复杂的道德哲学之前,可能就已经会互相照顾、彼此体贴了,难道在较原始、尚无文字的社会里,人们的品行就和已在图书馆以及大学里,研究过道德学的人下一样? 由此可见,达尔文虽然贵为一位伟大的生物学家,但却是一名差劲的伦理学家。他不只认为动物没有道德觐,同样的,他认为「原始人」以及「野蛮人」在道德这方面也一样缺乏;就如同多数维多利亚时代的绅士一般,达尔文深信受过教育的欧洲人,具有卓越的智慧力量,不论在智能或道德方面,都要比「较不文明的」种族来得先进许多。以达尔文的观点来看,推论和道德省思的力量,应该是缓慢地,从野蛮生物进化到上流社会的画室及沙龙里的。 达尔文认为「野蛮人」的道德观狭隘且自利,而原始人则只关心自己身边的家族或部落;但是在道德进化的过程中,人类逐渐地学会扩张他们的道德观,扩大到自身的家庭以及亲属团体之外,延展到一个更宽广、更具包容性的观点。达尔文写道:「当人类的文明越来愈进步,小型部落会结合成较大的社群,此时,任何一个最单纯的理由都能让每个人知道,纵使他并不认识你,但我们仍应该将社会本能以及怜悯心,延伸到国家内所有的同胞身上,现在,这个目标曾经达成过,目前只有人为的障碍,会阻扰人们将同情心,扩展至其它国家、种族身上。」但是,达尔文并没有察觉,人与动物之间的障碍也一样出自人为。 遭解剖的狗舔医生的手 「家族」(kin)这个字和「仁慈」(kind)是同源词,从这两个字的关联性显示出,我们会特别重视那些被我们认定为亲人的人的感觉和需求:我们对自己人会较热心关切,而对外人则会比较漠不关心。现在问题是:有什么道德的相关特性,能使他人成为我们精神共同体的一员呢? 在许多不同的时代之中,种族、肤色,以及其它外表上的特质,常常会成为我们否定他人权利,并将他们排除在我们的情感及关怀之外的借口。就像十九世纪的欧洲人,以「原始人」及「野蛮人」在智力及道德上较低等为由,来合理化殖民主义一样,我们现在正以同样的方式,在为我们对动物世界的剥削作辩护。我们以否定动物拥有道德观,告诉自己人类是比较高等的生物,因此我们能开拓殖民地,并理所当然地奴役那些「较低等」的生物而免受惩罚。 然而,重点是达尔文本身并没有从他自己的理论中,归纳出以上的结论。他一生反对奴役制度,在英国皇家海车战舰「贝格尔号」漫长的冒险旅途中,也曾与船长罗伯·费兹赫在这议题上有过严重的争吵,并遣责任何虐待动物的残忍行为。根据他儿子的叙述,达尔文曾在巴西见过人类奴隶被虐待的情景,而这个记忆折磨了他许多年;另外还有一次,就在他外出散步回程的路途上,达尔文非常震惊地见到马匹被主人虐待的昼面,他的脸色当场变得相当苍白,并且很气愤地向那匹马的主人提出严重抗议;在抗议的过程中,他还一度激动得差点晕厥。由此可知,看见任何一种生物存活在痛苦之中,都会令人难以忍受。 在一封给雷·蓝克斯特的信中,这位著名的生物学家坦承,拿活生生的生物来进行实验,令他感到「嗯心厌恶」。达尔文若有所思的说:「每个人都听说过,即将遭活体解剖的狗,会舔着手术医生的手;除非这个手术是为了增进我们的知识而进行的,或者他根本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否则一定会后悔一辈子。」虽然在某些情况下,动物实验不得不进行,但达尔文认为这些实验,绝不能仅仅是为了满足「该死且可恶的好奇心」。达尔文这位伟大的科学家,同时也是一位伟大的人道主义者,因为他比大多数的人,还要了解我们跟动物的密切关联。 虽然达尔文让我们知道人类拥有共同的祖先,但他仍不愿意承认动物和我们一样有类似的道德感。传统上,良心被认为是灵魂的座椅,是对善与恶的认知,它有能力从中做出选择,这些被认为是人类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是如果我们认为动物在道德及生物学上是我们的同类,一样拥有仁慈、勇气及其它「人类的」美德,那我们将要如何改变对待其它生物的态度呢?与达尔文同时期的生物行为学家乔治·罗曼斯也许会有答案,他讲述了以下这些关于动物且不可思议的英勇行为。 护送他到远方的海洋 罗曼斯有一位博物学家的朋友,正在收集鸟类的样本。有一次,他开枪射中了一只燕鸥,那只鸟受伤落入海中,而他的同伴们则在空中盘旋不走:「他们表现出明显的焦虑,这是燕鸥及海鸥遇到这种情况时常有的行为。」在朋友的照顾下,那只受伤的燕鸥开始往海岸的方向漂移;同时,猎人也准备要前往领取他的战利品了,但令他感到惊讶和意外的是,他看见两只没受伤的燕鸥,「抓住他们那只无法行动的同伴,他们各抓住一边的翅膀,将他抬离海面并往海的方向离去。」此外,还有两只鸟跟随在他们后方。在那只受伤的鸟被带离五到六公尺半后,被轻柔地放了下来,「然后,另外两只一直跟随在后的鸟,就以同样的方法将他再度抬起;就这样,他们轮流运送那只受伤的鸟,直到将他带到距离很远的一颗岩石,才将他安全地安置在上面。」 在恢复冷静后,猎人再度准备要去取回那只受伤的燕鸥,不过当其它的燕鸥注意到他后,便整群地飞了下来,好像要阻挡他的去路一样。另一方面,在他要拿取他的战利品之前,那只鸟又再度被其它鸟救走了: 当我接近那颗岩石时,我再一次看见两只燕鸥像之前一样,又把受伤的伙伴带开,并将他带向远方的海洋,到我到达不了的地方。如果我执意要的话,我还是能阻止他们的,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情感阻止我这么做,我很乐意让他们完成这项仁慈的举动。 善有善报!如果团队合作、自我牺牲及遭受攻击时的勇气,是精神上的美德,那么这些鸟都已表现出道德的特点。我们怎能射杀这些动物呢?拥有如此勇气与怜悯心的动物,不应该被用来当做射击练习靶。 达尔文说,在我们道德及精神进化的漫长过程中,逐渐地扩展我们对他人关心的范围。也许现在正是时候了!我们不该只是关怀其它国家、种族的人,应该也要将其它物种的生物,也纳入我们关怀的范畴之内。虽然达尔文认为:「跨越人类界限的同情心,即是将人道主义扩展至低等的动物上,这似乎是道德上最新的收获。」但我们要知道,其它动物并不比我们低等,只是不同罢了。 虽然他们的忠诚跟我们的不同,但动物也有忠诚心;虽然他们的同情心对我们而言很奇怪,但他们仍有同情心。当然,并非所有动物都是群居的,且也只有少数的动物有利他主义的行为;纵然不是所有动物(也并非所有人类)都有道德观或是能辨别是非,但他们跟我们一样会受苦,受了伤也会流血,在不同的皮肤下,下管是光滑的、毛皮的或羽毛的,我们都是相互关联的。 我们和其它生物都是亲属,所以应该要仁慈地对待他们,而克服物种歧视--一种仅是人类优越感的幻觉,将是我们的道德及精神进化的下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