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隆费罗宣称 上帝的杰作。是大自然 人类的杰作是艺术 其它的生物也有艺术天份吗 他们会欣赏图样及颜色 外形及优美的事物吗 人类不是唯一会经由艺术 来表现内心景物的生物 其它物种似乎也有美学的需求 我有一位朋友,他是当地的知名雕刻家,曾经这么开玩笑地说:「有些认识我的人,会说我的艺术重点就是用铁锤东敲西打,加上玩弄一些电动工具,好把全身弄得脏兮兮的。」不过,他又接着补充说,在他焊接、铸造金属的背后,有某些更严肃的事物在推动着他:「我必须以初学者的心态来洞察观看,并把这影像连接到心灵的源头,就像是透过电阻来重建一个更清晰的影像一样,我得紧紧抓住这些能传导更深沉能量的高压传输线,因为那些能量是创造及维持我们灵魂的源头,同时也是让灵魂更坚强有力的重要力量。」 大象画家西里 我朋友的这番话,是在教会一年一度的一项活动:「宗教与艺术」中提到的。当时我邀请了会众当中的雕刻家、陶艺家或版画家等,来探讨心灵与艺术过程间的关系;而我则是在几年前开始学习绘画时,才逐渐了解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虽然我祖父是一名艺术家,我母亲也会绘画,而我的兄弟还是位美术老师,但在家中我总是被认为没有艺术细胞,因此在开始学画时,总会特别需要一些勇气;不过,我现在相信,所有人都是有艺术细胞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艺术的冲动,在一张诱人的画布上,填满鲜亮的色彩以及悦目的线条,这样的一个活动会带来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满足感,我就常花费好几个小时,专注在我的水彩及压克力颜料上。 就如同我朋友所讲的,艺术是灵魂作品的形态之一;不过很显然的是,我们人类并非是唯一爱好艺术的生物。一九八二年,一位抽象派表现主义的权威人士、雪城大学的美术教授杰若蒙·威特金,受邀去看一位神秘画家的昼集。虽然这位教授当时正忙着准备一项巡回展览,不过他还是非常好奇地接受这项邀请。 这些昼非常有感情,而且也非常非常的漂亮。一看到代表作品后,他这么说着:「这画是如此地积极、中肯而且强烈,力道又是如此结实且恰到好处,真是下可思议。」 「这作。即非常优美典雅!」他对着其中一幅画说:「我还没办法教导我大部分的学生昼得像它这么好。」 直到在威特金发表完他专业的评论之后,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名画家的真正身份其实是一只十四岁、八四○○磅的亚洲象,她的名字叫做西里,住在雪城的伯纳公园动物园之中。西里的饲养员戴维·古瓦,发现她会用树枝以及石头在沙土上昼着一些线条,虽然动物园的主管认为,大象懂艺术实在是个可笑的想法,不过,古瓦并没有依照主管的意思,他还是给了西里一本纸以及炭条,好让她能更自如地表现自己。 西里的确是很有天份,但是却并非独一无二,因为所有的大象都会画画,而且他们的画通常都很受到大家的喜爱,可以卖到好价钱。有些动物园甚至开始利用这样的一个特点赚钱--这是跟我的兜售方式最大的不同点所在,不过,大象并下是为了赚钱而绘画的,不管有没有销售员帮他们卖作品,他们都一样会画,而且他们是我们所认识的动物中,唯一自发且未经过训练就会画画的动物。 巨猿中的毕加索 虽然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其它动物就不喜欢绘画,在一九五○年代,戴斯蒙·莫瑞斯针对非人类的灵长类动物,做了一项艺术能力的研究,结果发现,一旦给他们合适的工具,他们马上就能熟练地使用画笔以及颜料。在《美术生物学》一书中,莫瑞斯斯描述了几件作品,分别是由二十三只黑猩猩、二只大猩猩、三只红毛猩猩和四只卷尾猴所画的;他们当中有一只叫刚果的黑猩猩,共画了超过四百张的昼,有些人便因此称他为「巨猿中的毕加索」。 虽然他们大部分只是弄脏画布或乱画,但灵长动物的画绝非无意义的涂鸦,它们展现出明显的对称性和平衡感。如果在一张白纸的一边昼上图,黑猩猩会在对称的另一边开始画,使这张昼能对称;要是拿给他们一张未完成的图画,像是由好几个点所形成的圆圈,但其中缺少了一个点,动物们一定会补上缺失的那一点。一开始刚果只是在纸上昼相互交叉的直线,但后来便进步成会画扇形、圆形了。所有的黑猩猩都喜爱绘画,刚果常常会很快乐地画上一小时,沈浸于他自己的创作中。莫瑞斯推论:「人类和猩猩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需求,都需要能藉由艺术来表达自我。」而且似乎都在「为艺术而艺术」中而感到愉悦。 灵长类研究员罗杰·福斯,也做过类似的相关调查。他在一九八一年时,曾经举办过世界第一个「猩猩印象派」的艺术展,参展的作品是四只猩猩的创作,他们各自拥有其相当独特的风格,由于这四只猩猩皆被教导以手势来沟通,因此他们都能为自己的作品命名:华修的作品用色明亮、狂野,因此她将作品取了个像是「电动火红」的名称;而魔杰可能是第一个能昼出再现主义风格的非人类画家,她不断地用圆形来表示「莓果」,且用放射形状来表示「花朵」,不过鸟儿才是她最喜欢的题材,而且还用下坠的线条来表示飞翔的曲线:塔图则非常地专注于绘画上,在未完一幅画之前她通常不会吃饭。不过,大多数的黑猩猩都不太会使用他们的画具,以一个堪称「现代表演艺术家」的姿态来看,达尔会吃自己的画作。 无论如何,这些动物的确很喜爱挥洒水墨,但他们的作品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吗?福斯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另外讲了关于一只黑猩猩艾丽的故事。一九五○年代,福斯研究过艾丽,艾丽那充满干劲的作品,跟行动派画家杰克森·波雷克极其相似,当时杰克森的作品在评论家间,拥有很高的评价。然而相当讽刺的是,技巧上的相似常常会让一般人说:一只猴子随便在画布上乱涂鸦,也能创造出跟「滴墨画家杰克」一样好的作品。此外,福斯的一位学生,为了让艾丽的作品可以得到更专业的评价,于是将她的昼作拿给一位艺术史学家看,并说这是一位非常有天份的朋友画的。当这位艺术史学家看了以后,他显得非常着迷,并高兴地讲:「我知道波雷克又回来了!」不过,福斯并没有说明,当那个史学家知道那幅昼作,竟出自猩猩之手,有什么反应。 然而,以西里的故事来说,杰若蒙·威特金就完全不介意,自己高度评价的昼是由一只大象所昼出来的:「在得知这样的作品是大象画的之后,我的印象反而更深刻了。」他说;「我们身为人类的自尊心,已经完全蒙蔽我们观察其它生物,有艺术性表现的可能性了。」 自娱娱人的大师 艺术的产生来自于心灵的渴望,每个人都渴望可以在世界上留名,都希望能将我们生命的能量,灌入一件超乎世俗的作品之中,增添自身存在的典雅;我们以表现自我的心灵之光的方式,来响应围绕着自己的世界之光,当两者的频率产生共鸣时,这个世界便会显得更亮丽、更明晰。然而,西里的创作是否可能是她对自我表现的一种渴望呢?大象、猩猩和人类一样有创作艺术念头吗?我们如何得知大象脑中在想什么,或大象是否有思想呢?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些令人费解的问题呢? 类似的问题吸引住了艾伦·图灵,他是现代计算机的发明者之一,也是人工智能领域的先驱者。图灵最专注思考的问题是:计算机是否能有自己思考的一天?机器会有思想吗?当图灵提出这个问题时,计算机科技还处于初期发展的阶段而已,不过,时至今日,人类还是没能以程序或。芯片,制造出媲美人类智能的东西。不管这个问题在理论上是否可行,但我们真的能让纯物质变得有灵性吗?机器能创造艺术、为自身的存在感到困惑、欣赏笑话,或担心有一天它的电路会被淘汰吗? 这类的问题,人们是永远也问不完的,不过,图灵尝试了另一种较为实际的方式,企图以之寻找问题的答案:他发明了测试灵魂是否存在的方法。图灵的发明被称为「图灵测验」或「模拟游戏」,这个测验需要两名打字员,今日我们也许会用两台计算机终端机,分别待在不同的房间里,并以某种方式让两个房间的人可以互传讯息。这个测验的目的在于分辨是谁(或什么东西),在使用另一个房间内的键盘:是人类抑或是机器?如果机器能骗过人类的采访者,让他或她相信自己是在跟另一个人交谈,这样机器便通过测验了。如果机器能像人类一样响应,拥有人类的个性、复杂性以及独特性,那么从任何方面来看,这部机器都算是拥有了人类的智能。 图灵的测验跟「西里的创作是否算是真正的艺术」的问题,有某些关联。因为至少从哲学家迪卡尔的时代开始,动物就一直被视为生物机器,他们不仅被视为非人类,而且还是一种比人类低等的生物,只是靠着天生的直觉本能在行动,并且只能用制式化及可预测的方式,来对外界做出反应。因此,在笛卡尔看来,只有人类才拥有意识、自由意志、道德及艺术观。 图灵含蓄地质疑了这些偏见,他认为西里的创作或许比不上十七世纪的荷兰画家林布兰特,但是如果它们能愚弄专家的双眼,那么至少它们是很优良的冒牌货。如果她的每张画作在人们看起来都是真正的艺术品,那人们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否定它们的艺术地位。 在还没得知作家真实身份的情况下,雪城大学美术教育系的系主任兼儿童艺术权威--霍普·艾尔文,他也看过西里的画。 她说道:「这些昼看起来不像是孩童画的。」她认为这些画的技巧太成熟,而且,昼中还表现出绘画者对线条的厚度及方向的高敏感度:「另一方面,或许成年人有可能以乱涂鸦来完成这样的画--但这些画作在我看来并不像乱涂鸦,它们并非凭空被创造出来,在这位作家的心里一定有某种目的,而这个目的应该跟某些事物有所关联--不管是音乐或是运动。」艾尔文教授最后的结论是:「如果是小孩子的昼,那真是太不寻常了,我认为这是成人画的。」 虽然我喜欢画画,但我并不是艺术方面的专家;对我而言,西里的昼有些看起来只是无意义的涂鸦,但不可否认的,有些看起来的确非常的优雅,并具有强烈的平面设计感,有几幅画甚至还让我想挂在客厅里呢!其中许多画作里的清晰、稀疏线条,常令我联想到日本的书法:粗黑的笔画对白纸有着充满力道、决定性的冲击。这些笔昼不像是预先设计好的,而是某种自发性的意念在引导他们。杰若蒙·威特金看了西里的作品后,把它们拿去跟抽象表现主义画家威廉·德·库宁的作品做了一个比较:「任何受过抽象表现主义传统训练的人,都知道画里会有某些无意识的笔画,为这幅画留下错误或正确的印记。」威特金说:「威廉.德.库宁是本世纪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人们赞赏他的画作,因为他的笔画是如此正确且诚挚地挥洒于画纸上。而如今呈现在我面前的画,也具有活力及几分响应的喜悦,与德.库宁最好的作品很像,真希望威廉·德·库宁能看看这些画。」 受到这些启发,戴维·古瓦及詹姆斯·亚门,决定寄送一件大象的作品给这位伟大的画家看。当时威廉·德·库宁已是八十高龄的年岁了,但仍然在他位于纽约东汉普敦的工作室作画,当时他正在准备个人昼展,预计于曼哈顿的惠尼展览馆举行。接着,艺术的「图灵测验」展开了,结果指出其它的生物,至少包括大象,也有表现艺术的天赋。威廉的妻子伊莲·德·库宁本身也是一位优秀的艺术家,她回信说她跟她丈夫对这些昼都留下深刻印象; 我们觉得他们具有某种才能、果断性以及原创性。不用说,当我们得知这些昼是由一只大象所创作时,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德.库宁先生说:「那真的是一只非常有天赋的大象。」我们大约花了半个小时在讨论这幅昼,也将画给我们艺术界的朋友们过目,他们跟我们同样感到讶异。 这些画并非胡乱涂鸦,也非偶然形成;它们拥有人们在动物园及马戏团,所看到的那些大象所表演的小舞步的那种节奏及活力,德.库宁先生和我都对这只大象未来的生涯深感兴趣。 西里的创作所具有的新鲜感及魅力,引来了她的仰慕者的称赞;她的草图究竟算不算是真正的艺术,则是根据不同的想法而定--有些人选择相信自己的双眼:凡是看过西里的作品而且没有先入为主观念的人,都为她杰出的作品质量而喝采;但有人只相信自己的既定印象:那些只认为大象是「愚笨的动物」的人,大概永远都看不见西里作品的优点。 我们是否太仓促地判定了哪些动物具有艺术性?哪些没有?人类是否是唯一灵魂会被优美所煽动的生物呢?也许宇宙的光线和颜色,唤醒了西里内在某种发亮的东西,唤起了她自身内在的光亮。而我们是否可以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大象会画画的原因跟我们一样,纯粹只是为了娱乐及享受。 伟大的评论家约翰·露斯金曾说,艺术包含了「两个灵魂之间的交谈」:必须是真正有心去看的人才能发现,西里是一只可以交流有意义事物的大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