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上帝创造的生物 在大自然的合唱团中都有一个位置 各自唱着一段受欢迎的副歌 有些音高,有些音低,有些在外头的电线上欢唱 但鸟儿为何要唱歌呢 是本能 还是和人类的作曲家和音乐家一样 有着创作的欲望与动力呢 我们越深入研究动物和他们的歌 就越能清楚了解 在生命的交响乐章中 人类并不是唯一的乐手 我教区中的所有会众都喜爱音乐,虽然我很想相信大多数来做礼拜的人,都是来聆听我生动精采的布道,但是我心里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每个星期天的早晨,我们都以价值百万的管风琴搭配四十人的唱诗班,演奏高唱出美妙的乐音;我很清楚即使我再怎么能言善道,也不可能敌得过韩德尔或佛汉。威廉士的魅力。 牛也爱巴哈 事实上,人类并非唯一会欣赏美妙音乐的动物。在上个世纪里,有一位名叫约翰.勒克门的英国音乐家,曾经到契塞尔乡间去拜访一位朋友,这位朋友的女儿经常沉浸在弹钢琴的快乐中,而每当她弹奏韩德尔的歌剧「阿德墨托斯」中的「希望」一曲时,一只住在附近鸽舍中的鸽子便会飞下来,停在女孩弹琴的房间窗户边,「用显然非常愉悦享受的心情聆听着这首曲子」,等到曲子一结束,他就立刻飞回巢中。不过,也只有「希望」这首曲子,才能够引起这只热爱歌剧的鸟儿如此大的兴趣。 除了鸟类之外,其它生物或许也有类似的嗜好。有位音乐治疗学家注意到,每次她坐下来练琴时,她的猫便会爬上来,懒洋洋的呈大字型躺卧在钢琴顶上,于是她突发奇想,决定研究看看其它动物对这类音乐会有什么反应。她很快地就开始在印第安纳州西德尼的一座小型酪农场里进行实验,那儿有四十二头从未听过音乐的荷仕登乳牛,在为期十三天的实验期间内,她让乳牛们聆听大量的古典乐、摇滚乐和西部乡村音乐,结果显示乳牛是非常有品味的听众:当她播放贝多芬的C小调第五号交响曲和海登的C大调第七号交响曲等美妙的古典乐时,乳牛的产乳量提高了近百分之六:然而当重摇滚乐团KiSs的狂放音乐从音响中爆发出来时,乳牛的产乳量则下降约同样的量。令人好奇的是,这是否表示所有乳牛的品味都那么高呢?但是,这位音乐研究员推论:「就像人类一样,每只乳牛的个性都不一样。」有些牛会喜欢巴哈,有些则喜欢摇滚乐。 谁知道还有多少其它动物也喜欢音乐呢?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公元前四八四年!公元前四二五年)曾说过一个关于亚雷恩的故事。亚雷恩一生以他弹竖琴的技巧而远近驰名;有一次当他从大海归航,要回到故乡柯里斯时,被一群凶暴的船员所拦截,他们抢劫了他的金钱并准备将他丢进海里。这时,亚雷恩提出死前的最后请求,希望能在后甲板上,再弹奏他的乐器最后一回,当他弹完曲子,便自己跳入浪涛中。此时,一只被他的琴声吸引的海豚游了过来,安全地将亚雷恩驮回岸边。这个故事也许只是传说,但却很有说服力,因为海豚和其他的海洋哺乳动物,都具有复杂的声音组织能力,白鲸甚至还被称为「海洋中的金丝雀」。不过,当人们提到会唱歌的生物时,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并下是猫、牛或鲸鱼,而是鸟。 作曲家德弗札克称鸟类为「真正的大师」,因为他们是天生的音乐家。好几个世纪以来,人们一直疑惑着鸟儿为何要歌唱;在遍寻下着答案的情况下,人们认定他们的美妙歌声应归功于「上帝的荣耀」。直到一九二○年,艾利特·豪尔出版了《鸟类生活的领域》一书,才出现了第一个较精确的鸟类歌唱理论,从此人们才明白,鸟类歌唱有其实用的理由:吸引异性以及捍卫筑巢的地域。 我们已经知道,鸟类中鸣声最嘹亮的大多是雄鸟,他们大都有地盘却没有配偶,而在同时面对两位追求者时,雌鸟会比较偏爱能鸣叫较久的雄鸟。不过,虽然鸟类的鸣声有性方面的功能,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其它的意涵;就好像人类的调情追求的确有助于我们种族的繁殖,但对于参与者而言,这同时也是一个巧妙且快乐的过程。 我唱故我在 我在好几年前开始对鸟类产生兴趣,每天早上,我会走到住家附近的一座小公园里,在绿意间静坐冥想,展开新的一天。在「观察呼吸」几分钟后,我会开始注意观察周围的事物,尤其是附近灌木丛间的低语及鸣啭,特别引起我的兴趣。那儿有家燕、黑头山雀以及灰蓝灯车巫鸟,过去我从未仔细倾听他们的歌声,因为那时鸟儿的音乐在我心灵地位上并不太重要。然而,当我开始注意到他们之后,就开始感到疑惑:为何这些长满羽毛的歌手会歌唱呢? 或许,就如同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葛瑞德·曼利·霍普全斯所言的一样,歌唱是鸟类用来宣告自身存在的方式:「我来到这里:一字一句地说着,大声宣告这是我所唱的歌。」一首特别的歌曲,能让一只鸟突显出自身的存在,避开潜在的闯入者,吸引同类异性的注意。不过研究分析指出,鸟类的歌声比单纯的自我声明要来得复杂的多.幼鸟开始歌唱,就像婴儿开始说话一样,以一种姿意流畅、迂回曲折的方式来探索声音。比起其它许多生物,鸟类还能以声音来「演奏」,不单只是用他们本身的歌声,甚至还会利用他们周遭环境的声音。研究员指出,许多鸟会再地重复捡起、再丢下某些物体的步骤,很显然的,他们全然地沉醉于自然界所制造出的声音之中。而由他们天真的咕咕声与即兴的啁啾声中,成熟的鸟儿会逐渐地发展出更模式化也更实用的情歌。 另外,鸟儿的鸣叫也包括了强烈的学习因素。音调的啼鸣及警戒性的呼叫,似乎是与生俱来,而且大部分的鸟儿很可能在学习啼鸣的时候,对于声音的样式,天生就有不同的偏好,甚至某些种类的鸟,鸣叫出来的声音是经过基因编码的。许多案例皆显示,如果将在笼中饲养的幼鸟,和其它同类的成鸟隔离,会使他们学错鸣叫声:一只西方草地鶸会像巴尔地摩金莺一样鸣叫,也就是因为如此。 除此之外,就算是同种族的鸟类,若是居住在不同的地方,也会发展出不同的「方言」--这正是「啼叫是经由学习而来的」的证据。具有高度模仿力的鸟类,像是仿声鸟以及澳洲的琴鸟,都可以学习、模仿其它鸟类的鸣叫声:仿声鸟能模仿多达二百种不同的啼声,而琴鸟则可以模仿火车汽笛声、汽车喇叭声、狗叫声,还有澳洲其它鸟类的鸣叫声。 因此,鸟鸣绝不是一种机械化的技能,而是像人类的大脑一样,天生便具有学习语言的能力,只是无法生下来就会讲英语、法语,或是北印度语罢了。蟋蟀和蝉的呜叫,或多或少都是依靠本能(虽然昆虫也能改变他们鸣声的频率,来令曲调同步),但鸟类天生就具备音乐能力,且没有限定在固定的曲调之内,可见鸟类在选择鸣声上,非常的自由。 忘了音调依然美妙 他们啼唱得如此美妙,难道仅仅只是个巧合吗?当然,并非所有的鸟类都能发出响亮啼声,多数种类的鸟,会使用比人类最前卫的作曲家,更粗糙且不协调的音符,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许多鸟类相当没音感。有一种鸟叫马拉巴紫啸鶫,鸟类学家说他们「遗忘了音调,但仍然呼啸着。」然而,最好的歌手会利用所有的元素,像是音色、音程、节奏、主旋律,以及复杂且有多种美妙组合的变奏曲,那么,如果缺少了艺术化的精心编曲,那音乐又会定什么呢? 当我向教会合唱团的指挥询问,鸟类的啼叫可否视为真正的音乐时,他强烈否定这个想法;从他的观点看来,只有人类所作的曲子才真正有创造性。然而,自然界的音乐并不能被排除在音乐的本质之外,鸟儿虽然无法解释旋律从何而来,但莫扎特一样也没办法解释,这位伟大的作曲家,在写给朋友的书信中承认,旋律是自然涌入脑海中的:「我不知道他们从何处来,又是如何出现,我也无法强迫他们出现。」 音乐,是我们心灵本质的表现,是灵魂的语言,从内心的源泉及洪水中涌出。作曲家罗杰·塞琼曾经这么写道:「(音乐是)以拍子及活力,重现我们心灵个体上最私人的精华:包括我们的平静及不安、我们的活泼及沮丧、我们的活力及弱点--实际上,这些全部都是我们内心生活中,强而有力的变奏曲。」 比起人类,鸟类的生活步调可以说是快了许多,这也是为什么鸟类的鸣声中,每一个音符总是如此短促的原因,有时候甚至只能以摄谱仪才能辨别出来.那么,为什么鸟类的乐曲长度最多只有几秒钟呢?比较起来,人类的交响乐长度则有一小时甚至更久。原来,鸟类的新陈代谢较快,人类对他们来说,大概是既懒惰又迟钝的生物吧。就像我们的音乐反映出我们内心生活的节奏及强度,鸟儿的音乐也表现出他们亢奋且非常紧凑快速的生活方式,这就是为何鸟类多以较高的音域来鸣唱--其实就像是留声机以较快的速度播放时,声音就会显得比较高一样。 云雀落入沉默 不过,非常令人惋惜的是,我们也许很快就会失去聆听鸟儿们音乐的乐趣了,因为最近的统计显示,鸣鸟的数量正直线下降,不管是因为杀虫剂或失去栖息地的关系,许多鸟类的数量都下降了三分之一。华盛顿大学的生物学教授理察·寇勒斯观察到,自从一九八○年以来,位于圣路易附近、占地二○○○英亩的泰森研究中心里,野生动物保护区中迁移的莺鸟,数量下降了百分之三十左右--他们是很常见的鸣鸟之一,在北美约有五十种不同的种类;此外,成群的鶫、鹃以及其它鸟类,数量也在减少之中,只有部分鸟类,像是此美红雀,似乎还能支撑得住;但受到最大打击的,是那些冬天迁移到热带地区的鸟类,甚至连整年都居住在北方的鸟类,也因为森林的减少而大受影响,他们变得更容易受到寄生虫及掠食者的侵害。 随着逐年被清空的每一英亩土地,人们不断建造新家以及购物中心,瑞秋·卡森在《寂静的春天》中的警告,如今正逐渐得到了验证。大多数人也许都没注意到有何不同,但这个世界的音乐变少了,而且渐渐成为一个更为荒凉且不协调的世界,推土机的噪音早已淹没了田野林地间的美丽旋律。 世界也因此变得不迷人了!自古以来,人们就将鸟类与艺术、神话以及文学中灵魂的神秘领域联想在一起。早期的基督教徒把圣灵想象为鸽子的模样;印度的《盂达卡奥义书》中,则将「有限」及「至上」的灵魂(低层的自我及高层的自我),比喻成依附在同一颗树上的两只鸟,而这颗树便是我们的身体;对希腊人和埃及人来说,死后灵魂的升华,皆由灵魂之鸟(一只向上飞翔的人首鸟)来代表;而在伊斯兰的艺术中,离开躯体的灵魂,则像鸟一样在天堂振翅翱翔。由此可知,天使之所以会被描绘成长有翅膀的模样,是绝非偶然的事,自由、喜乐、活力及生气,使鸟类成为神圣的象征。鸟儿以他们的歌颂,启发并鼓舞我们。十九世纪的小说家兼诗人乔治·麦瑞迪斯,曾写过一首赞美诗《云雀升空》,如今在某些教堂的圣歌书籍中,仍保有这首诗: 直到歌声充满天堂 缓缓灌注对大地的爱呀 可爱的云雀 不断地向上飞啊飞 我们的溪谷是他的黄金杯 他是满溢的美酒 离去时鼓舞我们的心神 虽然鸟儿并非是为了歌颂「上帝的荣耀」而鸣唱,但他们的确有创造的能力,而这样创造力便是造物主的标志之一。每项创作品都有超越个人的要素存在,而鸟儿及人类的音乐之中,最优美的部分就是那「满溢出来的美酒」。 当最后一只云雀落入沉默,世上某种神圣的事物亦将随之消逝,生命的乐章将会被消音,而全球的教堂也将失去他们的唱诗班,世界,将永远寂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