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小德兰在里修加尔默罗会院病重时，无意中听到一段令她不胜喜悦的对话。病房的窗户开着，两位修女在窗外讨论要如何为小德兰写讣文。按照往例，一位加尔默罗会修女去世后，要通知其它的会院。这两位修女说，小德兰的讣文实在没什么可写的，因为她是那么平凡。小德兰很喜悦地微笑着，因为她已经达到隐藏自己的目标了。

    小德兰的一生看起来的确平凡。除了十四岁时去过一趟罗马以外，她的活动范围从未超过阿郎松和里修。她于一八兰二年在阿郎松出生，之后在里修长大，十五岁时进入里修的加尔默罗隐修院，离家不过步行穿过市镇一小段距离。九年后她在那里去世。除了家人、一些朋友和同学、和她一起在隐修院生活的二十几位修女之外，没有人认识她。

    如今她却名扬全球。在无神党全盛时期的苏联，她是亚西西的圣方济之外，唯一受敬礼的西方圣人。这宣称无神论的国家，竞也无法把她阻挡在铁幕之外。各种族、各文化、各宗教中，不论是没受什么教育的人或鼎鼎大名的学者，都对她着迷。她逝世一百年来，以她为主题的传记已有九百部，平均每个月出版一部。

    在多元化的美国，社会运动家多罗西·戴伊喜爱她，法裔小说家乔治·贝那诺也喜爱她。戴氏读了她的自传后，从无神论者皈依为天主教徒，并于一九六八年为她写了一部传记《德兰》，已再刷了好几版。贝那诺的小说《一位乡下神父的日记》，则有很多对话逐句引述自《圣女小德兰最后言谈录》。在格雷安·葛林的小说《吉诃德蒙席》中，她是这位英雄理想中的爱人。有影响力的犹太哲学家亨利·博格森多年来赞赏着圣女大德兰的作品，但是当他读了小德兰的作品，认为小德兰是更伟大的神秘家。著名的科学家德日进神父，以其对世界诗般的观点吸引了许多人，也承认他的灵修生活深受她的影响。因其渊博知识被称为「文艺复兴之子「的学者巴特大撒」，把她的使命和圣保禄相提并论。法兰西学院院士若望·吉通，是法国知识分子中的翘楚，把她列入纪元后少数的灵修天才之一，和圣保禄、圣奥斯定、圣方济、圣女贞德以及圣女大德兰并列。当多默·牟敦初接触小德兰时，认为她是二流的。后来，他深入研究她的奥秘之后，因自己的判断错误而震惊，如此写道：「我应该深深地向她公开道歉」。

    爱护穷人而广受世人赞扬，加尔各答的特里萨姆姆总爱提到，她的名字所纪念的不是圣女大德兰，而是她无限敬爱的小德兰。

    小德兰吸引那看来不可能皈依的人。「拳王」杰克·克罗亚克佩服她圣德的英勇，并慑服于她代祷的力量。歌声风靡巴黎夜总会的艾笛·皮亚总是把小德兰的圣像放在她的床头。于巴黎抢劫银行而杀死警察，一九五七年死在断头台上的亚格·费许，在单独囚禁三年后，因读了小德兰的自传，而戏剧性地悔改。在费许日记中所流露的圣德深度，促使巴黎的枢机主教若望玛利亚·卢斯提格提出他的列品案。

    小德兰的影响力，逝世一个世纪后仍在继续成长。她对梵二大公会议的影响，现在已受到了注意。在畅销的新版《天主教教理》中，她是被引述最多次的圣女。一九九七年，教宗若望保禄二世册封她为圣师，使她成为历史上第三位接受此荣衔的女于，与圣女大德兰和圣女加大利纳并列。教宗此举乃是响应全球五十多个国家的主教团要求，美国主教团也名列其中。

    她的自传《灵心小史》，可以解释她在当前宗教界的非凡地位。如果她没留下自传，就会如她进入修院时所希求的悄然隐没于世，和她几千位在默观修道院中的姊妹一样。她写自传，不是出于自发，而是服从长上的指示，细述天主在她心灵中的化工。她并未打草稿，而是在忙碌生活中所能运用的短暂片刻，断断续续写下来的。她花了一年时问才完成，未曾再作修改。她的体验汇聚为回忆的潺潺溪流，而成了最伟大的宗教文学之一。

    这本自传在她去世一年后，于一八九八年九月三十日出版，寄给每座加尔默罗会院，许多修女将之介绍给家人和朋友。第一版印了两千本，几乎立即销售一空，接着又很快再版。其它语言的译本也随即出现，于是《灵心小史》开始流传各地。今日在全球已译成六十种文字，读者不计其数，争相传阅。出版一个世纪后，销售量一直在宗教书籍排行榜上高居首位。小德兰吸引了上百万读者的心，使之开始终生的灵修之旅。许多人把自传一读再读，因为每读一次就更深入她的教导，更深入读者的灵魂，更加深和天主的亲密关系。

    小德兰是为我们这时代所赐下的圣女。她于一八九七年二十四岁去世。她如果能活到姊姊瑟琳一样的年纪，应在一九六三年才去世。她属于当代，属于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一个科技世界，一个许多人不信天主的世界。她生活在弗罗伊德、马克斯、尼采、达尔文正形成现代文明的时代。隐修院的墙壁并未使她与世界隔离。她在同时代的信仰者中遥遥领先，她的思想为众人带来心灵的「哥白尼革命」。

    她对我们时代的诸多压力并不陌生。她曾和精神疾病奋战过，在久病末期的绝望时刻，也受过想自杀的诱惑。在心灵的黑夜中，她直视无神论挑衅的眼光。她的颖慧认出无神论的善辩力量，虽无能在言辞上辩驳，却只以炽烈的，毫不妥协的信德回应。

她以自己的鲜血书写信经，别在会衣内靠近心脏之处。她经验到无神论者的痛苦，清楚看到他们绝望的困境，以深切的同情与关心来爱他们。她很高兴能「和他们同席品尝他们的食物」，她说，只要天主愿意，她愿持续留在那里，这便是她生命末刻时的见证。她为他们的救赎，奉献最后在世十八个月的信德考验。

    这信德考验，比我们所有人能想象的更为黑暗，而她的余生就是为大多数，我们每天生活中所遇到的普通人，在其中奉献出来。她忠实地奉行加尔默罗隐修院的常规，耐心忍受和二十多位修女生活在狭小空间中的困难，她们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具有不同的教育水平和个性，并非都易于相处。她一字不漏地服从加尔默罗会的会规，但是并不费心去计较是否完美。她忍受着日课时坐在她后方的老修女，老修女用指甲妪假牙的声音常使她几乎发狂。她承受父亲逐渐丧失心智，远离家庭，被监禁在精神疗养院近四年之久的沉重痛苦。

    这也就是我们许多人在生活中忍受的考验。教宗碧岳十世谈到小德兰时，指出她圣德的重心是：「在平凡的事物中」欣然、慷慨、恒心地完成她的圣召。她不像圣女贞德那样死在火刑柱上，临终时她有干净的床，有忠实的修院姊妹们照顾。她从未如传说中的大德兰那样，因祈祷的力量而飘浮起来。事实上，她常在祈祷时打瞌睡。她的母亲曾在信中说她是个性格倔强的小孩。她玩西洋棋；喜欢带一只名叫汤姆的西班牙猎犬去散步；还拥有一顶令她爱不释手的蓝色帽子。她也自问，如何能在深爱天主的同时，又同样爱世物。

 没有超乎寻常的冒险，只是呈现日常生活中既平凡又不刺激的故事。然而她在这样的生活框架内成为伟大的圣人。在其中展现出她讯息的精神：不论生活多么平淡，我们仍能在生活的框框里成圣。天主在时时刻刻临在于每个人的内心，没有一个人是平凡的。每个人都是天主独特的创造，蒙召以独特的方式来爱祂。

圣女小德兰去世前不到两年，一个名叫莫里斯·贝里页的年轻男子进入圣女生命中。给他们从未见过面，但是通了二十一封信，这些信件开启了小德兰内心的一扇窗户。

假如莫里斯没写信给加尔默罗会院，请求一位修女为他祈祷，这扇窗户将永远关闭着。我们可说欠了莫里斯一个人情。

信件自有其魅力，那是互相信任的交谈。我们有幸得窥，双方都不知日后会公诸于世，所以最能显露真我。从莫里斯所写的十一封信中，发现他如同我们，在许多方面有着一目了然，与我们共有的人性限度。从小德兰所写的十封信，可以看出她独特的伟大，这位有名的圣女把她的精神与教导，通传给一位极亲爱的朋友。我们在这些信中，见到了她其它作品里所未曾流露的非凡友谊度量。她写给莫里斯的信，也是写给我们的。愿我们以这样的态度来读她的信!

莫里斯的第一封信是写给修院的院长姆姆，那时他还不知道院长姆姆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