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报道说全中国人都沉醉在《舌尖上的中国》之中。在国人在电视机前和餐厅中尽享口福之时，我想可能没几个人会想到或提出吃的道德问题。

我上月在以色列旅行时，在特拉维夫住的酒店，是一个kosher的酒店，意思是酒店符合犹太教的教规，其餐饮符合犹太教规定，叫kosher 食品，并由拉比(Rabbi，是犹太教的宗教人士，宗教导师，实为老师的意思) 认证和监督下进行烹调。当时我住酒店的时间是周五和周六，而对犹太教而言，这正是他们的安息日（Shabbat），从周五的日落起一直到周六日落大概一小时后结束，因此每次时间都不尽相同，按当时日落时间定。安息日，顾名思义，要安静和休息，不能劳作，还有不能做饭等清规戒律。安息日开始时，犹太人会点起蜡烛，这是他们的休息日，同家人一起度过的时间，也是去犹太教堂（synagogue)的日子。需要说明，这是传统、比较虔诚的犹太人遵循的做法。

我不信教，但对于我所热衷的动物事业，国人熟悉和很多国人信奉的佛教，上千年来一直教诲众生爱惜生命，护生，不杀生。这里所说的生，当然包括人的生命和其他各种动物的生命。可以说，佛教中最大的善是保护生命，最大的恶是杀害生命。我下面讲的是很多国人可能不太熟知的另一古老宗教和文化 - 犹太教，以及其对生灵怜悯同情慈悲的念精神、教义和诫律，四千多年来教导人们不要给动物带来痛苦与悲伤。

我先说说犹太人的kosher食品的来历。犹太食膳是根据犹太教的膳食法令制作的，跟动物有很大关系。犹太教kosher食膳规定，可以食用的哺乳动物是反刍并有分蹄的动物，既可以吃牛肉，但不可以吃猪肉和马肉。还可以吃鸡、鸭、鹅禽类。可以吃的鱼类必须有鳃和鳞。不能吃软体动物和甲壳类动物。犹太食膳的另一个规定是，犹太人认为血是生命的液体，因此严禁食用。对于动物的宰杀方式，牛羊和禽类必须用一种特殊方式屠宰，割喉让动物马上死去，然后除去动物尸体中的血。由经过专门训练的人进行屠宰，并由拉比认可和监督。犹太食膳的这些规定始于几千年前。据说当时主要考虑原因之一是如此屠宰方式是给动物带来最少疼痛的方式。只是在一百多年前，人类才开始使用现代屠宰方式，先电击动物，让他们失去知觉然后宰杀，这样他们感觉不到疼痛。但在此之前，犹太人的屠宰方式也许较为人道，或者至少被认为比较人道，让动物很快死去。

犹太教的经书Torah（《妥拉》，记载了犹太教的法律，或称《律法书》）对饮食有详细规定，都是宗教法令，指示人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首先，犹太教法律规定，不得给任何活着的生灵带来痛苦 (Tsa’ar ba’alei chayim)。此外，Torah 具体规定，犹太人有责任减少动物的痛苦，即使动物无主人或属于非犹太人。例如，当马拉车时，道路艰险或上山坡，人有责任帮助他们一把。禁止将动物或鸟的腿绑起来让其痛苦。当牛走到谷物前去吃东西，不得给牛带口套，不得阻止干扰他们吃东西。不得让公牛和小驴一起耕地（因为两者的力气不相当，会给比较弱的小驴带来痛苦）。在自己吃饭之前，主人要先给自己喂养的动物喂食。动物在安息日也需要休息。不得在同一天宰杀牛羊和他们的小牛羊孩子。

对于至今很多犹太人遵守的烹调方式，Torah 的一个规诫是，不得用山羊妈妈的奶同小山羊一起煮。这一条诫律的具体解释和应用包括，不得将肉和奶在一起烹调；不得将肉和奶放在一起吃；不得食用肉和奶混合做成的食物。这一规定据信是因为当时犹太人认为将动物妈妈的奶和妈妈的孩子一起被人来烹饪食用，极度残忍野蛮。这一规矩一直延续至今，被犹太人奉守。

犹太教中另一个同动物有关的理念是，犹太导师数千年来一直极度反对狩猎作为人的休闲运动。在犹太教中，人们可以因为生存而捕鱼、食肉，但不能因为所谓的运动娱乐而猎杀生命。据记载和研究，犹太人历史上没有有关用于娱乐或体育的狩猎活动记录，没有诸如角斗士同野兽角逐表演或斗牛、斗鸡、斗狗等传统。在犹太人历史中，没有猎人被宣传作为英雄、斗士或其他浪漫偶像，也就是说没有类似中国的武松打虎那样的传奇。

最后我想说的是，人类食用和利用动物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同人类进化和演变有关。千万年来，动物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不可抹杀的贡献。人类有今天，同动物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我们保护动物不需要否认这一事实，而且，不太可能也不太现实让所有人都马上都食素。所以，呼吁动物保护，反对虐待，为动物立法，不是要求人们全体马上停止食肉。人同动物的关系，人食用利用动物，是人类，包括犹太人，包括中国人（如孔孟老庄），几千年前就开始思考探讨的道德伦理问题，因为涉及到杀生，涉及到动物和人两方面。人类对其他生灵的关爱同情慈悲，不仅是为了动物本身，也为了人类自己，为了自己的良心。这不是伪善，而是人类作为思考型的动物，作为有道德的人，扪心自问，不断拷问自己，追问自己，寻求答案，尽管是人类一直都无法圆满解答这一矛盾问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并得到当代文明社会普遍认可和法律规范的是，即使人要吃动物，也必须尽量减少对动物造成痛苦，不能给动物造成不必要的痛苦。

犹太教，如同其他一些宗教和文化，容许人为了生存等需要而食用利用动物，结束动物生命，但犹太教同时也要求人们尽量减少给动物带来痛苦，不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痛苦，不在他们有生之年虐待折磨他们，更将这些理念和实践作为诫律宗法，成文规定，永世相传。这十分值得我们学习和思考，尽管其有些规定可能需要与时俱进。他们几千年前就能做到这些，并努力规范人们去做。在当今人类社会进步的今天，难道我们做不到吗？

人，不论何种文化何种宗教何种地域，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难道做不到不虐待虐杀折磨猪马牛羊、不虐待虐杀折磨猫狗而同时人类能温饱并享受生活吗？难道不能吗？答案不言而喻，而且仔细想想，这一请求实在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