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流至1998年春夏之交的一个清晨,时为7点稍多。我正准备去食堂打饭,拿着饭盆将出东风3楼,忽听小猫“喵喵”的叫声,侧首发现一只小白猫,刚一两个月大,已经被不知是谁昨晚放在地上的粘鼠纸牢牢粘住,无法动弹,吸引它的为早就粘死多时的小老鼠。咪咪两眼盯着我,显然盼我能够救它。开始时我心存侥幸,说不准咪咪的主人会在这时来救它,自己还是先走吧。打饭回来它还在原处一动没动,见我叫得更急了。罢啦罢啦,还是我把它救了吧。 把饭盆放回宿舍后,迅速从楼里冲了出来。找到一块不到半截的碎砖用以压住粘鼠纸,脚踩在砖上,俩手轻轻拽住小猫,一点儿一点儿地向外拉。咪咪的一只耳朵和尾巴处最惨,耳朵后面粘脱了皮,尾巴露出了骨头。令我不忍的是,它的许多毛不幸被粘脱了,身上的部位间或看到了肉皮。咪咪虽然这样小,但它明白我正在实施营救,所以并没有叫喊。 我捧着小猫的景象恰好被从东风3楼一楼出来的时任人口所副所长、现为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院长的翟振武老师所见。得知小猫怎样获救后,他建议把它送到芦荻家,并请我立即乘坐汽车。我一想翟老师说的有理,只不过令芦老师那里受罪了。遂当他打开车门“恭候”我时,我因手上托着粘满鼠胶的小猫,坐进去时小心翼翼,生怕鼠胶和汽车粘在一起。芦荻救助动物的大名已使我耳起茧,这次竟然登门造访,令我不敢想象。途中可爱的咪咪真坚强,知道人们正为它而奔波,没叫一声疼。当芦荻老师家有人开门时,我的心跳“嘣嘣”加快。没想到出来的是一位小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芦老师不在家。她看见我手中小猫的模样不禁说道,“喔,可怜的咪咪”,然后毫不畏缩地伸出手把粘满粘液的咪咪接了进去……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晃即为2000年,直到这时我才正式登门拜访芦荻老师。期间有无数次经过芦老师的宅第,遗憾的是我都未进去。我想,读者恐怕想象不到芦老师的家里会是什么样的吧?当你怀揣小鼓迈进屋时,小动物的臊臭味首先扑鼻而来;然后从里屋窜出几条各色各样、大小不同的狗,冲你或汪汪或嗷嗷直叫;倘若你胆大不去理睬时,就会发现门口冰箱的顶上蜷着一只深蓝加白色的病猫,它眼神呆滞、一动不动,嘴角流着长长的哈拉子;当时我的心头一紧,赶快把目光瞥向别处。小小的客厅窗台上卧着的那只猫咪一只眼已瞎了;厨房里头来回慢慢走动、正在贪吃炒锅里的猫粮的咪咪们,其中一只是三条腿。冰箱没顾得拾掇,抽屉里面的塑料袋露在外边。客厅内摆放着一摞大袋的猫粮狗粮。书房书橱里线装本的古书籍已经被北方的小蟑螂侵占了,它们有的在啃古书的边角,有的书皮已然咬坏;有的在橱窗玻璃上呆着,有的则侧卧在古书之上;它们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但我只能为那些古书的悲剧命运摇头叹息!书房里头和外面街道相通的阳台上还有芦老师救的一只大猴。三室一小厅面积仅80平米的家里,竟然收养了100多只猫、几十只狗、一个大猴!动物总量超过200!芦荻的老伴刘老师独自在南屋,除此包括芦老师就寝的里屋、厕所和厨房内遍是猫狗。大家怎能想到,这就是曾经为毛主席担任过中文教员的芦荻教授居住的地方! 拜会芦老师后,我提起和翟振武老师送来的那只小白猫,她说咪咪现在大兴,活得可好了。芦老师当时说了咪咪的称呼,可惜没有记住。从此,我便非常高兴地担当起小动物保护协会的义务护理人员。 大约半年时间过去,芦老师的日子不大如前。主要原因在于社会对小动物救助协会捐款过少,她没有办法才把200多只动物喂养于家;又整日整夜地为小狗小猫输液打针、进行救护,没完没了得忙。一天当她干得特别得累时,十分凄惨地带着哭腔背冲我竟然说出了令我大为震惊的话语,“哎,我真想死啊”!“要不是毛主席,我早就死了”!听到这话我顿时慌了,不知该说什么好。事后,芦老师的话像敲钟一样在我心头震响。我细细揣摩,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在我国这样一个发展中的大国,又经历了毛主席年代人定胜天、凡事以人为第一的纲要方针,诸多伤害动物的行为无法遏抑,仅靠小动物保护协会和陪伴晚年非法读书的小动物保护协会的会长、“动物圣母”的芦荻老师,还是远远无法救助那么多遭受人类伤害的各种动物。因此,芦老师的心里着急、窝火、气愤!二,以芦老师的身份按说成立个协会不算什么,可是从周围的邻居开始率先反对她,社会中其他反对的人之多就不用再说了。三,当芦荻老师正在忙不过来之时,偏偏又赶上协会会员很少为他们救助动物捐款,这可叫芦老师的日子怎么过? 2005年世界动物福利协会北京代表、2003年出任民间环保网站瀚海沙论坛“素食·动物·环保”版主的年仅33岁的王培以身殉职。生前的王培对于动物的苦难,永远感同身受,以致经常休息不好。我十分惭愧,虽然也关心动物,但显然更关心自己。在自认为无力帮助动物时,就会袖手旁观,或者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可王培却总是勇敢地站出来,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帮助动物。现在,王培永远走了,离开了我们,也离开了“它们”。然而,又有谁能想到,早在王培之前,已有芦荻老师也想离开人世的令人足以悲痛伤心的故事。由此可见,真正的关心动物在目前的我国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现在,快要10年过去了,芦老师的老伴已然谢世,惟有她还在为国人保护小动物而辛苦奔波、演说各地、救济动物,无私奉献着自己悲壮的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