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修一词,來自于希臘文 monacho,意指孤独的人,因此隐修可說是孤独的实践。隐修生活自从有人类以來便已存在,然历史上首位闻名的隐修者,出现在第三世纪的埃及, 那就是圣安东尼(251-356),后人尊称他为隐修院之父。他在二十岁那年独身到沙漠中过着隐居 离世的生活,冥想反思,与想象中的邪惡势力对抗,以禁食做为抵抗魔鬼诱惑的一种努力,以肉体上的痛苦來诠释现实社会中无法逃避的苦难 。 公元二一五年,安东尼出生埃及中部的富家,该地处于东西方文化交会之地,社会的宗教意识受到东方隐居思维影响,对安东尼产生了潜移默化的作用。安东尼的父母过世 后,只剩下他和一个年幼的妹妹,那时他还不到二十岁。他决心隐修是因为听到思高本圣经《玛窦福音》第十九章十六 节的一段经文讲道: 有一个人來到耶稣跟前說:「师傅,我该行什么『善』为得 永生?」 耶稣对他說:「你为什么问我关于『善?』善的只一个。 如果你愿意进入生命,就该遵守诫命。」 他对耶稣說:「什么诫命?」耶稣說:「就是:不可殺人, 不可奸淫,不可偷盗,不可作假見证, 应孝敬父母,应爱你的近人,如爱你自己。」 那少年对耶稣說:「这一切我都遵守了,还缺少什么?」 耶稣对他說:「你若愿意是成全的,去! 变卖你所有的,施舍给穷人,你必有宝藏在天上; 然后來跟随我。」 少年人一听这话,就忧闷的走了,因为他拥有许多产业。 安东尼相信神透过那段讯息向他說话,于是他立刻把所有家产都卖了,将妹妹寄他人照顾,离开尘世独身进入沙漠中隐修。 沙漠无疑是肉体的战场,它极端的气候与环境,直接 强烈地对生命造成威胁;但安东尼也将沙漠视为是灵魂的战场,他认为肉体与灵魂,在艰苦中的简单与纯粹是类似的,不喝水会带來肉体的死亡,而不修鍊会带來灵魂的死亡。安东尼的精神就是如此简单、如此积极。虔诚与愤怒,禁欲与贪婪,爱与恨,以及其它所有人性倾向的举止,在自我的战役中相互对抗。因此他认为某些牺牲是必要的,放下之前生活的一切,反而让他在面对自我的战役中更为自由。 在安东尼自我战役的意识中,有两个灵魂沉淪的主要原因,那就是惡魔与自我的堕落。惡魔鄙视善,有意图成长而更接近神的人,会唤起撒旦的妒忌与愤怒。惡魔进入安东尼那试图去沉思神的脑中,让他充满对拥有物的回忆,对家人的联系,对食物的满足,对生活的安逸,以及对钱财与名誉的虚荣,企图毁灭他持有预期目标的念头。惡魔用这种理智 干扰的方法开始他们的攻势 ,因 这方式对他们最简单,而且大部份的人都快速地屈服,如果有人试图去克服,攻势反而会变得更严重。 惡魔发现安东尼脑中的想象,不会因他们攻击的过程所动摇,于是转为外在的攻击,着重于物质性的世界。他们以各种野兽的形象猛烈攻击他,甚至也有故事描述安东尼与化身为人形的惡魔相对抗,双方甚至直接对话。 灵魂沉淪的另一个原因,是人类自我的坠落。自我是个有类似惡魔力量的敌人,具有造成精神上的不安与毁灭的能力,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更超越惡魔。两者的差别,在于自我具有改变人成为善美者的能力,惡魔则永远邪惡。安东尼认为神创造的事物都是善美的,那些理性的创造物都被赋予自由,因此他们也有选择邪惡的权利。所以善美转为邪惡,天使变成惡魔,人类灵魂的自我,从苦行路上的积极,也可能会转变成障碍与困惑。在安东尼的理解中,我们保持创造物的自由,代表我们拥有从堕落的情况中,真实改造自我的可能性,正确地回到最初被创造的狀态,此概念是他基础的信念。 安东尼的生活,是在沙漠中进行精神性的对抗,既是真实的又是比喻的,对抗同时是内在也是外在的敌人。内在的敌人能够改变,外在的惡魔能被击倒,那实践的方法就是工作。沙漠本身是安东尼训练最主要的工具之一,极端的天气与环境驱策身体去工作。双手劳动可以主动地避免懶惰与倦怠,恍惚的精神也可以集中,这是经验得到的事实。如同编篮子在现今东方修道士的生活中,仍是持续不断的一种手工艺术。祈祷也是个工作,祈祷來自内心深处,一个人一辈子无时无刻不断的祈祷,是实践苦行的转换,提供了与神沟通完美且实用的理由。要到达那种境界需要肉体与精神上的训练。安东尼清楚知道身体的习性具有拉下灵魂的能力,因此长期驯服來自身体的情欲,经常好几天完全不进食,即使进食也只吃水和面包,以及在沙漠中所能收集到的蔬菜。胃里的沙漠也是惡魔喜爱的攻势途径,安东尼从不停止努力,去关闭通往惡魔的那扇门。他为了对抗内在的软弱,安东尼尽 可能排除诱惑。过度的舒适会使精神与身体贪心,因此他的穿着简单粗糙,刻意忽视考虑身体的需要,专注在灵魂和寻求精神上的益处,才是最重要的部份。在这些方法下,安东尼企图控制他的身体与思想,消灭那些愉悦或情欲的倾向,并驯服它们作为适当的用途。 安东尼隐修苦行,放下世俗的纷扰,以求得灵魂的提升与内在的宁静。肉体与灵魂结合一体构成了人类,但两者在苦行中个别具有独特的差异。安东尼相信真实的苦行必须努力将生活视为不断的开始,就像保罗所說的,忘却在后面的事物,而抓紧在前面的事物。安东尼并不计算流逝的时间, 因为对他來說,每个时刻总是建立一个开始,他每天努力去呈现他自己,像个随时准备好出现在神面前的人。 隐修院源自于隐修生活。隐修原本不具有宗教意识,只是单纯为了脱离现实生活的苦难,以求得心灵的平静。隐修生活与基督宗教结合后,方始具有宗教意涵。单独的生活,严厉的苦行,这些修道主义的外在表现,都是人灵魂深沉的内在渴望,透过基督使自己与上帝结合的表现,如同自然物从与造物者亲密的共有中分离而被创造出來,天生渴望回到当初那美好的地方。隐修是信徒为了追求精神上的救赎,而选择脱离社会的一种生活方式,禁欲俭朴与规律的生活,被视为是追随基督的一条道路,是基督徒应要过的生活。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独自生活于荒野之中,集体隐修的修道社团使人们得以彼此照应,互相保障安危,因而造就了隐修院的出现,并成为圣经中人间天国的实现。 埃及圣安东尼虽然被称为隐修院之父,但他并没有成立 隐修院,而是许多以他为榜样慕名而來的信徒,选择集中在他的洞穴附近隐修。虽然隐修的条件应该是与世隔绝,但在沙漠这样极端艰苦与危险的环境里,邻近的隐修士们可以互相照顾,因此逐渐地成为一个社团。相对于安东尼过着孤独的生活,公元 320 年,脱离罗马军队的士兵帕科米乌(292-348),将受到镇压的唯识派(Gnosis)基督徒组织起來,在尼罗河沿岸建立了自治组织,成立了一个千人左右的隐修社团,为修道者提供日常的工作与祷告。他对修士的要求并不严格,每个修士都可以自我行事。这种表现强烈个人意识的隐居生活,反映对罗马帝国专制的不满,以及对基督教会一体性的批判,进而遭到基督教正统教派的禁止与反对。 罗马帝国在扩张的过程中遭受到当地异教的侵袭,基 教也是其中之一,接纳异教使得罗马多神崇拜的信仰造成混乱。由于基督教拒绝被供奉于罗马的圣坛中,罗马政权于是在第二与第三世纪采取极端的迫害,然而基督教仍持续扩散开來,渐渐地取代多神崇拜。讽刺的是,基督教所信奉的一神论,却解决了罗马多神信仰的抽象困境。公元 313 年康斯坦丁(272-337)发布的《米蘭敕令》赋予基督教合法的地位, 381 年迪奥多西宣布一神论的尼西亚信条为罗马帝国唯一的信仰。 第四世纪中叶,希臘基督教神学家巴西勒(329-379)在游历埃及时认识了帕科米乌的隐修社团,体悟到隐修制度是实践基督教义的一条途径。他将隐修生活纳入基督教会之中,将其视为是基督徒追随上帝的方法,他认为只有当人放下所有的一切而苦修,才能够专心地追随基督。他同时也强调劳动与团体生活的重要,认为劳动是使灵魂完善的一种方式,因而对团体的隐修生活订定了较严格的规程。至此之后隐修制度始与基督教结合,巴西勒也因此被人尊称为东正教隐修院之父,原先为了与世隔绝而成立的隐修院,从沙漠中被带到城市里头。隐修制度西进之后,被纳入正统的基督教教会中,隐修士由平民转变为教士,禁欲的隐修生活被视为是基督徒应要遵守的准则,并在教父们的支持下持续发展。 第四世纪末,基督教正式成为罗马的国教,然而教会在取得罗马帝国这样复杂的行政组织之后,融合了许多的异教思想,却失去原始基督教教义的纯粹,使得原本的教义逐渐丧失,且早自第三世纪开始,罗马帝国在经济、政治、社会 各方面日渐腐败,基督教会也因受到有钱人权力把持,沦为剥削下层民众的工具,聚会与礼仪也只是流于形式。面对教会的阶级化与官僚化的权力斗争,许多失望的人民,选择过隐修的生活,逃离现实社会的苦难与压榨,可谓是对败坏世俗的一种消极反抗。真诚的基督徒也不再心系教会,选择隐修以求得内心的平静。于是从埃及的沙漠中开始形成一股运动,他们以重拾基督教的本质为目标,寻求与上帝的神秘结合。沙漠中的隐修圣人获得了信众的追随,这些隐士们结合起來的隐修团体积极成长,研读正统的学识与教父的著作。他们断绝与世俗的联系,以求快速的进入沉思与实践自我的苦行。 修道生活对教会有很大的影响,它显示教会一些极重要的观点。修道制度不仅是教徒生活的主要依归,并且是教会的心脏与中枢。除此之外,修道士选择奉献、服从基督的呼唤,在教会中成为真实的模范,从他们身上显现了完美的意象,过着基督的精神生活。从最高上的教宗,到最低下的隐士住所,这样的生活持续而贯穿整个基督宗教的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