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安琪的神视

我们可以说，

圣安琪的神视经验是了解圣安琪灵修精神的钥匙。

神视经验可说是她生命事件的中心，我们所谈论的一切，关于圣安琪的省思都必须回溯到这个源头。

      当我们默想圣安琪的精神时，应当避免陷入某种恋旧情怀。这种恋旧的情感可能有害，意思是，我们无意重返圣安琪的时代，但是十分想认识她的时代及当时的文化背景。所以，当我们回顾省思时，要当心这个诱惑，免得陷入复古的情怀。

    过去多年来，我自己有一些阅读圣人传记的经验和心得。有些睿智之士这样说，如果要对圣人们评价公平，不能只单靠阅读他们的生平事迹，还要阅读他们的作品，藉此与之互动和对话。我们可以问他们：「为什么您要说这些话？」「怎样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或是「您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当我们与圣人进行交谈时，不是用生气的语气质问他们，或是故意唱反调，而是抱着开放的态度，并渴望他们答复我们心中的疑惑。

    因此，在此我要先说明，本书的书写风格并非是学术性的。我不是研究圣安琪的学者，而是在祈祷中与她进行对话的人。我向圣安琪发问说：「您为什么说了这些话？」「您想对我说什么呢？」

我以对话的方式与圣安琪相遇，相信每个人也都能这样做。这不需要学术训练，但需要花点时间祈祷，体验圣安琪精神的临在，她就在我们的中间，继续启发我们、引领我们。我们不能重复她的行动，因为在我们今天的时空背景下，那些行动可能不符合时代面貌，但是可以效法她的动机和精神，在我们身上活出她的精神。

    圣安琪多次应许，将与我们永远在一起。她在著作中曾提及，当她离开世界到天上时，会比在世间时，愿意为我们做得更多。她并向我们承诺，一直陪伴在我们身边，直到今日。所以今天我们仍不断呼求她的名号，求她记起自己的承诺，并探求她的灵修精神，就是我在以下尝试要做的。

    在这一章中，我们要看看圣安琪在布鲁达左（Brudazzo） 的神视经验（布鲁达左是圣安琪首次经验神视之处，本书之后的章节所提到的神视经验皆指布鲁达左的神视。），探索这一个事件的现代意义。我认为对圣安琪而言，这个神视的体验十分重要。它像颗种子，成为她生命的中心，不断地生长、开花，最后结出果实。因此，像圣安琪一样，我们也应反观自己的生命，是否也有类似的「种子经验」。如果我们将这些「种子经验」默存心中，忠实跟随它们的引领，那么有一天，这些种子也会在我们的生命中逐渐成长，最终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彰显天主的荣耀。

    圣安琪在布鲁达左看见了神视。关于它，相关的描述相当模糊，我们无法确切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神视的内容是什么？当人们描述圣安琪这个神视经验时，将它以艺术的方式呈现出来，其内容通常有一座梯子，上面有天使伴随着一些年轻的女子们在梯子上面上上下下。

    现在我们来想想：当圣安琪体验这个宗教经验时，处于怎样的背景呢？当时她的姊姊才刚过世不久，然后她看见了神视。我们都知道，当我们挚爱的人去世时，会有段悲伤的时间，缅怀我们的损失，我们变得十分脆弱。但是这一刻也正是关键的时刻。当我们难过于自己的损失时，好像经历了一种个人的「空虚」状态（希腊文：kenosis），一种自我掏空的时刻，我们放下一些习以为常的事物。这些悲痛难挨的时刻正是灵性上自我空虚的时刻，此时，上主正在我们身上做工，生命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和契机。

    那么，正当圣安琪哀悼她的姊姊，心里感到悲伤脆弱时， 发生了什么事呢？一个神视发生了！圣安琪体验到一种深刻的宗教经验，我们无法确切知道她到底看见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经验使她确信所爱的姊姊已经得救了！同时，天主也显示给她祂的计划，从此天主要以某种方式进入圣安琪的生命中，她也准备妥当，要承行祂的旨意。

    对圣安琪而言，这是一种充满恩宠眷顾的时刻。我们从历史得知，她如何完成天主赋予的计划。她先去了沙洛，成为方济第三会会员，接下来的二十年，她的灵修生活稳健地向下扎根。天主在她身上撒下了种子并且培植它，而圣安琪则接受圣言，将它默存于心，不断地反思咀嚼，体会天主的计划，圣神也慷慨地倾注爱与恩宠给天主所爱和拣选的人。

虽然我们不能了解圣安琪的神秘经验，但是我们都曾经历过悲伤、痛苦和脆弱贫乏的时刻，甚至曾经彻底崩溃，一无所有。圣安琪经历过这些痛苦黑暗时刻，同时也是我们的经验。圣经上的真福八端这样说：「神贫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哀恸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受安慰」（玛五3，5），这些有福的人正是天主所眷爱和看顾的人。

      因此，天主给众人的讯息是相同的。先知书上说：「我爱你，我永远爱你，因此我给你保留了我的仁慈」（耶卅3）。「我以你的名字召叫了你，你是我的」（依四三1）。圣安琪在天启的神秘经历中，听见了天主，认识了圣言，并将它默存于心。圣言占领了她全副的心神，这种态度即是「默观」。「默观」转变我们看待事物的态度和目光。

    当人接触到天主，承认并体验到自身的贫乏和破碎，于是看待事物的眼光就会改变，成为新的，这是我们的经验。当我们在最贫乏和最脆弱时，天主进入了我们的生命，使我们对生命的看法改变了。因此对我们而言，一切都不同了，然而吊诡的是，事实上一切事物都未改变。对我们而言，具体的事实经历不再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此刻我们与真实的天主接触了，获得了释放，能自由行动。

    在「沙洛」，圣安琪接触了许多方济会会士，这对追随圣安琪的人具有什么意义呢？当时教会正面临自我改革之际，方济会即是那时候一个革新的团体，尤其是它的分支─嘉布遣会士（Capuchins），他们在特利腾大公会议前线领导罗马教会的革新运动。那时圣安琪加入了方济第三会，接受圣方济精神的熏陶，她的灵修内涵即发源于此。

    因为与方济会士们接触，圣安琪加入了方济第三会，成了他们的会员。正因如此，她对教会的认识比当时代任何一个意大利北方的妇女都来得宽广。从一开始，圣安琪就抱有福传的使命感，因为方济会士们在本质上个个都是传教士，心怀普世教会。

      因为传教的使命感，圣安琪总是在各个不同的城市居住。她四处旅行，这对当时的妇女而言相当地令人惊异。圣安琪一生有过几次朝圣：她去过圣地瓦瑞洛和罗马，也拜访过「曼都阿」（Mantua）和「克里孟那」（Cremona），也许也曾经踏上亚西西（Assisi）的土地。之后，她旅行去了米兰和威尼斯。总之，圣安琪总是在路上。我们在此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交通工具及交通方法是多么贫乏简陋啊！圣安琪旅行的方式可能是步行、搭乘牛车或骑马等。

    方济会士们的生活，启迪了圣安琪的灵修，使她成为一个简朴的人，也使她成为一个充满爱德的人。效法圣方济的精神，圣安琪对待身边每一个人，她爱的方式都是独特的，同时也鼓励和教导女儿们这样去爱：「将她们每一个人都铭刻于心，这才是真正爱的举动」。

    换句话说，圣安琪教导女儿们如何去爱才明智。那就是要了解每个人的需要，对于这些人要用这种方式；对于那些人则用另一种方式。她说「一视同仁」并不恰当：「当你看见软弱和沮丧的，就鼓舞激励；但看见高傲、目中无人的，就适时给予吓止」。圣安琪教导我们，爱应是独特的，因人而异，因材施教。

    凡是读过圣方济为第三会所写下会规的人，都称扬他的智慧。他订下了法规，但也明示例外时应法外开通，例如说：第三会的会员应该禁食，不能食用这个或那个食物，但是如果有人有需要，就不必禁食；又如：圣方济训示他们不要穿特殊的衣物，除非天气真的很冷，或是有需要这样穿。

    所以圣方济知道例外是必要的，为了妥善顾及每个兄弟姐妹们的特殊需要。这种想法十分符合现实需要，圣安琪从圣方济学到了这个道理，常常注意到人们不同的需要。

    圣安琪的神视经验保守在天主内，天主看顾着这个计划实现。祂忠于自己的承诺，施予恩宠，无论圣安琪往何处去，天主总是显示给她知道，祂的圣意怎样体现在所遇见的每个人身上，和所碰触的每件事情上。换句话说，在圣安琪的日常生活中，天主时时在、处处在，临在一切事物中。

    现在让我们暂时离开圣安琪一下，将目光转移到耶稣身上。圣安琪的生命有部分与耶稣的生命互相呼应，特别是耶稣结束隐居的生活，在约旦河边领了洗，并初次显露天主性的时刻。在约旦河边，洗者若翰给予耶稣洗礼，这个事件是耶稣生命的高峰点。在这一刻，他体验到天父对他的喜爱，同时圣神降临在他身上。所以我们看一看，耶稣在洗礼后做了些什么事呢？他马上到旷野去！旷野中发生了什么呢？试探！在这里， 耶稣的自由及选择受到考验，就是身为默西亚，他可以自由地选择要成为怎样的一位默西亚。

    犹太人心中期盼的默西亚是带着威能与光荣降临的。他们期待这样的默西亚能使他们摆脱罗马人的统治，并重建达味王朝的盛世荣景。这就是魔鬼摆放在耶稣眼前的诱惑之一。耶稣握有选择的权力，但在祈祷之后，却选择了符合天父旨意的答案，就是做人子和受苦仆人的默西亚！

    依撒意亚的「上主仆人之歌」这样描述了这位受苦的仆人：「请看我扶持的仆人，我心灵所喜爱的被选者！」（依四二1）耶稣从天父那里听见了这些话，于是他选择成为受苦的仆人做为默西亚的内涵。他默思了在洗礼时领受的讯息，开始公开生活。离开沙漠之后，他回到葛法翁，开始宣讲。

    耶稣的宣讲是什么呢？他到犹太会堂去，打开书卷，开始诵读《依撒意亚先知书》：「『他派遣我向贫穷人传报喜讯， 向俘虏宣告释放，向盲者宣告复明，使受压迫者获得自由，宣布上主恩慈之年。』他把书卷卷起来，交给了侍役，就坐下了。……他便开始对他们说：『你们刚才听过的这段圣经，今天应验了。』」（路加四18～22）耶稣就这样开始传教，他经验到天主性身分的启示，省思后做了抉择，马上开始行动！

    圣安琪也是如此。她的神视经验就是天主的自我启示。圣安琪在沙洛的时光就是省思期，她默思了神视经验的启示，然后自由地做出选择，答复天主的召叫和天主为她所开启的生命旅程。

    同理，我们现在再来对照你我的生命经验。如同耶稣和圣安琪一样，我们也有天主启示的体验，甚至还能指认出那些时刻。我们深信并承认：就在此时此刻，在这个祈祷中，在这个经验里，在面对这个死亡及损失时，或在这个悲痛中，我们体会了天主对我们的爱和照顾。

    面对天主的自我启示，我能做些什么呢？这是我所看见的神视，天主只揭露给我一个人知道。我必须将它默存于心，反复地咀嚼、体会，并在我的生命中认出天主的工程。天主对自己的计划是忠实的，我却并非如此。天主主动地将自己显示给我，并且告诉我祂的爱是忠实的。耶稣基督的名号所要传达的就是这个讯息：天主忠实的爱拯救了我们。在救恩的历史中，耶稣基督就是天主最大的启示。耶稣是天主的自我启示及自我通传。耶稣认识天主是父，父爱我们并对我们忠实，我们最后是因天主自己的承诺而获得救恩。这个经历我们称之为复活体验。

    在我们的生命中，当我们面对天主的自我启示时，也会逐渐意识到天主的信实。信实不是人的特质，而是天主自己的。在我的生命中，当我回忆起那些天主显现于我的时刻，认出了天主是多么忠于自己的诺言：祂爱了我，召叫了我，并且祝福了我。

    当我带着这样的信念生活，就能逐渐成长，并在这个缺乏意义的世界中，成为一个带着希望、和平及喜乐讯息的女性。有首歌的歌词这样唱：「这个世界现在需要的是爱，甜蜜的爱。」但是我要说：「这个世界现在需要的是意义！」

    有多少我们认识的人，遇过的孩子，或者曾经交谈过的父母亲，及拜访和服务过的人们，他们的生命是多么缺乏意义啊！我们的世界物欲泛滥，充满恐惧及恐怖，有多少人觉得自己的生命毫无希望？有多少人在这个世界中迷失了自己？

    因此，那些默观者，或者说，那些曾经看见天主，并接受天主在他们生命中行动的人，他们为我们的世界提供了一个答案。当世人将目光投射在我们身上时，期待在我们的生命中看见「意义」，这个世界渴望着「意义」啊！

    我们做的事，其他人也能做。我们周遭有老师、护士、父母亲或其他身分者，他们都能做我们所做的事。因此我们做的事不是我们意识的来源，应是源自一个事实，那个事实就是天主成为我们生命中的主宰，而且我们也承认了这个事实。从个人的经验中，我们认出天主如何进入我们的生命，是祂赋予生命意义，让它美丽、完整及整合。这些是世界做不到的。

    当我们歌咏：「基督真光已经进入了世界。」实际上，我们唱出了自己所经历的事件。因为基督进入我们的生命中，于是我们在人群中成了光明，照射他人。这不是因为我们的年纪或是聪明才智，也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而是建立在我们的身分上，就是认识我们是谁；也建立在我们认识天主上，天主拥有我们，祂对我们忠实。这些认识才是我们送给世界的礼物。

    因此，世界可以注视着我们，说：「基督之光进入了世界。」这里就是祂的人民，是祂拣选的民族。

    圣安琪明了这些。她开放和自由的态度即源于这些真理。她是一位充满希望及喜乐的女性，因为她认识希望和喜乐本身就是天主。

    上面我所说的话听起来头头是道，但那又如何？几年前我到华盛顿参加一个周末活动，名称叫做「和平的圣神降临周末」（Peace Pentecost Weekend）。在那里，我听了一位本笃会女神学家─若安．奇斯特（Joan Chittister）─极具个人风格的演讲，虽然看不见她的脸，我却听见了她这么说，并将永远不会忘记这句话，她对众人说：「私底下默默朝拜天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私底下默默朝拜天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再隐藏住我们的光了。基督之光已经进入了我们的生命中，人的责任就是传递这光，因为这光来到是为了众人能看见。世界充满了黑暗，看不见希望。世界被恐惧所充斥和压迫，因此，基督徒的临在成了世界的希望。世界将能够到我们这里来，在我们的心中找到庇护，我们应该对世界开放， 使世界能与我们生命中的光接触。因此，众人的责任是绽放基督的光明，使世人看见并知道：救赎已经来到了世界。

    综合起来，我们可以说，圣安琪的神视经验是了解圣安琪灵修精神的钥匙。神视经验可说是她生命事件的中心，我们所谈论的一切，关于圣安琪的省思都必须回溯到这个源头。一直到她去世之前，布鲁达左的神视，也就是她看见天主的这个事实，持续不断地滋养着她的生命。当她年纪渐长，她将此事分享给几位密友知道。「布鲁达左」的神视是圣安琪生命里的真实，她对天主怀有坚定无比的信仰，这使她成为那个时代中一个独特的女性。她的生命是希望、信仰及勇气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