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 您嘱我详细通报我们为宗教所遭受的苦难,为满足您的愿望,为了我遭遇的屈辱,为了颂扬德·梅泰洛波利先生和我的教友(居尔诺先生),我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详细告诉您,以便使您满意。 向国王宣誓效忠是暹罗王国中一种非常古老的习俗,而且被视为一项基本的戒律。这(本身)并不违背我们圣教,但异教徒中的做法是这样的:在指定的日子里,王国所有在职官员和军官奉国王之命前往一座摆满偶像的庙宇。和尚们,即(信奉)伪神明的术士们也前去该处。他们取来经过祈祷和渎圣仪式准备的一些纯水,然后,人们把国王的军刀和武器浸入其中。做完这一切后,官员们便让偶像和他们的其他神明作证,喝一点这种水;据他们说,经和尚们祈祷,这种水能让背叛国王者死去。 我们基督徒中有好几名官员与其他所有官员一样也接到了国王(当时暹罗国王为有一半中国血统的披耶·达信,又称郑昭(在位1767—1781)。——中译注)关于前往该庙宇以非基督徒的方式宣誓效忠的命令。对于国王的恐惧促使他们加入其他人的行列——若对抗国王旨意,结果将是可怕的。届时,他们想不喝这种水,却假装喝了,人们记下他们的名字,一切也就结束了。但我们宗教不容许虚伪的掩饰,我们不断向他们重复道,假装到过那里就足以使他们有罪于天主。1775年9月,信奉基督教的官员们决定听从我们,宁肯牺牲也不违背基督徒的职责。指定的日期到了,是这一年的 9月25日,即案子向国王汇报的这一天,法庭庭长派人来找主教先生、我的教友及我本人;我们完全料想到自己将分担基督徒们的苦难。我们来到大厅,人们立即把我们带到国王跟前,他正等着我们。带往国王跟前时,人们把我们当做罪犯一样对待,全然不是我们平时在其他情况下觐见国王的样子。国王正值盛怒之中,我们三名(基督徒)官员立即出现了,脚和脖子上系着锁链,这是我们尚未享有的幸福。国王提了许多问题,我们一一作答,但他当时的情绪使他无法理解。我们反复向他保证,我们不阻止基督徒向他宣誓效忠,而且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做过了这一切,但我们圣教不允许信徒参加异教徒的迷信活动,我们基督徒丝毫不崇拜偶像,根本不相信偶像,也不敬畏伪神明,因此不能凭它们起誓。我们想谈得更详细些,但国王已不能等待了。他下令把我们拿下后便剥光衣服捆起来用藤条抽打。命令一下,打手们生拉硬拽地扒下了我们的长袍和衬衣。我无法告诉您当时我内心的感受。我和我的教友接受了主教的祝福。他刚为我们祝过福,人们就扑向他将其掀翻在地,把他仰面朝天地从国王跟前拖走了。这是我亲眼目睹的一切。人们把我们带到各自的木柱跟前,这一切是当着众人和全体朝臣的面在河边上干的。 多亏天主,我内心丝毫不感到恐惧:我手里攥着带有耶稣像的十字架,因此,在被绑的所有时间里我觉察不到别的任何东西。我们被绑的方式如下:我们席地而坐,脖子上戴着长10至12法尺的枷,枷的两端系在一根木柱上,双脚被绳子捆住后再被拴在脚边的木柱上,另一根绳子把我们拦腰捆住,然后使劲绑在身后另一根柱子上,双手则被绑在我们脖子上戴的枷上,以致我们无法动弹。我们三位基督徒处于同样的境地。国王下令用藤条将他们每人抽打五十下;命令很快被执行了。我们听到他们在我们边上呼喊,却不知道将有什么事情降临到我们头上,因为人们不打我们,我也不知何故。所有人都感到惊讶:人们当众议论着,国王所在的地方发生了颤动,因此使他害怕;不过这并未完全证实。人们把我们六人都松了绑,不同的是,我们并未被判应与我们亲爱的基督徒一起受苦,而他们却在我们眼前流了血。我们羡慕他们的幸福,不知道国王下达了什么命令。人们把我们和亲爱的基督徒一起带到了一个大厅,有人为他们包扎伤口,我们则安慰他们。过了片刻,我们看到有人搬来了镣铐和锁链,这是为我们准备的。我老实向您承认,见到这些东西我非常高兴:我温柔地亲吻它们,而且因为自己将在一个我原以为只看到仁慈和安宁的王国中有幸戴上锁链而感到自豪。天主不顾我的爱好和意愿指引我来到暹罗,并在我抵达六个月后给了我如此巨大的恩典,为此我一千次感谢天主。给我们三人都上了锁链以后,人们把我们带到建于河岸的巴尔卡隆(这是负责对外事务的官员,涉及外国人的一切事务皆在其官衙处理)的堂上;在那里,人们在我们颈部上了枷,手脚都上了镣铐。我们在这种状况下度过了25日至26日间的夜晚,看守就在旁边。人们整夜审问我们,可又不愿听我们的话。次日晨,国王出来见朝臣,有人向他谈及我们的事,尤其是谈及我们坚决主张不准基督徒那样发誓,也不准参加异教徒仪式的态度。从我们方面说,我们准备执行天主旨意,不过不知道他们将对我们作何处置。上午7时许,人们把我们带进宫里,过了片刻,国王下令把我们带到他跟前。他提了与前一天同样的问题,我们以同样的坚定作了答复。国王大怒,说要处死我们。他下令把我们抓住,有人像前一天一样剥掉了我们的衣服并以同样方式把我们捆绑起来,这对我们已不太新奇,因为人们在前一天已考验过我们了;于是,人们在我们每人赤裸的背上用藤条抽打了一百下。有人高声数着数,国王就在现场。从(挨打的)第一下起我就觉得流了血:我等待着咽气的时刻。 我有幸仍在眼前的带耶稣像的十字架是我的支柱。我们三人都保持沉默:人们既听不到我们叫喊,也听不到我们呻吟,天主给我们以力量,来向所有人证明我们的无辜。本地最强壮的人(在此情况下)通常也会昏厥过去,而我却感到充满力量。国王甚是惊讶,刽子手们全力抽打我们,惟恐国王责备他们手下留情。拷打终于结束了,我们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地退了出来。我们血洒王宫,但愿这能增添天主的荣光!人们把我们送进监狱,在那里我们发现了许多基督徒,他们给我们以各种照料。 过了四五天,人们把我们带进宫内,那里更严密地关押着犯有反对国王重罪的囚徒。有人多次对我们重复道,国王将处死我们。我们服从天主旨意,不过又意识到自己还不够格。殉道者,这是何等的恩典!此等桂冠是只为使徒们而不是为我这样一个罪人准备的。直至 国王从军中返回后显得尴尬和忧愁。人们担心敌人会直捣京师,这将使整个暹罗完蛋,然而天主不容许发生此等事。我们的保护人和支持我们的官员们试图找一个有利时机向国王谈谈我们的事,这种时机并未出现。等他们沉默不语时,国王自己倒提及了此事,但人们不知该从何着手。我们必须承认错误以求国王原谅:人们要我们做的就是这些,但我们坚持说自己无任何罪过而且我们不能违背圣教。人们不敢把我们引见给国王,而这位君主本人也不愿跟我们妥协,否则他就占了下风,因为多亏了天主,我们表现得很坚定。最后, 8月30日,所有大小官员都会齐了。他们要审查许多事情。但就在聚会当天,所有人中品级最高、喜欢基督教徒而且尊重我们宗教的一位官员一开始就决定应当尽快释放我们。所有人均需对此表态,但由于人们担心国王指责判决不公,因此不敢再说什么。9月1日,国王自己问起了这件事,人们回答说正在审查中;次日,人们禀报国王,所有人均同意释放我们。国王下令执行,随之立即退朝,不想再谈其他任何事了。有人前来告诉我们消息;我们感谢天主,而且前往教堂以更庄严的方式赞美天主。再也不用许什么诺言了,人们对我们不提任何要求,但他们迫使所有基督徒担保我们不离开王国。这样,在多次经历了差点被送回或驱逐的遭遇以后,我们与这个王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紧密相连了。 我们获释后过了三周,国王请我们去见他。主教先生正值病中,无法前往。我和我的教友去了。国王对我们十分友好并表示很喜欢我们。他甚至居于我们之下,让人向我们献茶(这是他对最显要的官员都不做的事),还反复请我们喝。他似乎希望在这一天纠正自己在一年中对待我们的方式。 从那时起,我们多次被他接见,他向我们表示好意;但鉴于我们圣教与他的宗教不合,我们总是被迫使他不快。他继续认为他能在空中飞翔,我们则频频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以致他厌烦了我们的话;因此,一年多来,他没再让人来召请我们。既然不去宫廷,我们就尽可能在民众中交游。许多民族的人都前来暹罗,如科钦支那人、老挝人(与暹罗接壤的亚洲王国老挝的居民)、中国人等等。我们并不缺乏收获,缺的只是传教士,不过是符合使徒精神、充满热忱而且不怕酷刑和死亡的传教士。我们继续处于遭受酷刑和死亡的前夜,我们做着应做的事以配得上它们;然而天主怜悯我们的脆弱。今年,我们欣慰地看到好些成年人接受了洗礼。要是人手更多一些,我们原本可以给今年死于暹罗的其他许多成年老挝人以同样的恩典。约有八十人临终前接受了洗礼,我看到其中有好几人在其苦难和不幸中以十分欣喜的心情接受了《圣经》的教诲。有一大批老挝人顺从地倾听我关于永生的教导,而且还请我指点;然而嫉妒的魔鬼扰乱了这种令人高兴的开端。如今,这些可爱的初学教理者已被驱散。我难以碰到他们,我其他的工作不容许我随心所欲地来来往往。但愿天主的意志被人们所赞美,一切就将变得有利于它最伟大的荣光,而这些被驱散的可怜的人们将会让人熟悉他们所信仰的真正天主的英名——这便是我希望的。我的教友在对中国人进行工作,后者人数很多。暹罗人对我们表示尊重而且渐渐承认了我们宗教的圣洁性。他们的和尚丧失了一些威信,这将导致何种结果呢?天主知道这一切。我们很需要人们为我们祈祷。今年,临终前接受洗礼的孩子达九百多人,也就是说,天国争取到了同样数量的人。 先生,以上便是您想要的详细情况。我严格遵循您的指令,但我祈求您向天主请求我的圣化,让我能超脱自我,获得苦修精神。当我把自己都并未很好实行的东西教给别人时,当我激励别人的热忱而自己却如此冷漠时,我常常会感到脸红。先生,我指望您祈祷的佑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