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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怀哲传列表
·译序
·一、故乡与出生
·二、中学时代
·三、大学生活
·四、两条路
·五、非洲行
·六、建筑医院
·七、黑人的病与生活
·八、第一次欧战
·九、再到非洲去
·十、第三次非洲之行
·十一、第二次世界大战与史怀泽
「我的民因无知识而灭亡。你弃掉知识,我也必弃掉你,使你不再给我作祭司。」
六、建筑医院
六、建筑医院
浏览次数:3334 更新时间:2010-3-22
 
 
 

 错睡病

兰巴伦的传教办事处,坐落在欧格威河的一个较大的岛上,地跨三座山丘上面。靠上游那边的山丘上,有男子学样、仓库、大传教士会馆,中间的山丘有医师宿舍,下游那边的山丘有女子学校与较小的传教士会馆。

离开传教士会馆约二十公尺,便来到原始林。这丛林高约三十公尺,好像一堵墙耸立着。丛林里有通往附近村落的小径,但因两边是屹立的又高又厚的墙,密不透风,所以热得几乎使人窒息。

也因为这样,所以传教所的人们都在被水与原始林层层包围住的长约600公尺,宽100200公尺狭长如带的山丘上生活。这山丘四时都暴露在凶恶的大自然威胁下。一不小心,马上就有可能被这原始林吞噬掉。

    建筑物的周遭种着咖啡、可可、柠檬、柳橙、橘子、芒果、油椰子、木瓜等,都是早期来这里的传教士们辛勤栽植的。

    每逢傍晚或礼拜天,白人便到这庭院来散步,只因地区是狭隘的,没有一丝风,所以人们多半运动不足,易遭疾病侵扰。这种生活,简直与囚犯或俘虏差不多。

    如果把下游处的丛林辟开一些,也许可让河风吹过来,可是那些亭亭巨树都长着密密麻麻的根,真个是盘根错节,加上缠绕的藤蔓之类紧紧地把树干箍住,纵横交缠。想把这样的丛林辟开,纵使只是一角,也有想象不到的艰难。传教所方面尚没有这样的资力,同时也缺乏这样的人力。

    幸好预定建筑医院的地点是在男子学校的近旁处,稍离原始林,尚不必费这么大的手脚,但资金与劳力还是不能及时筹措,故而迟迟未见兴工。加上土地不够宽广,距离史怀泽住处也稍嫌远了些,不算十分方便。

  史怀泽为了催促医院建筑工程早日兴工,另一方面也为了交涉把预定地改为从他住处前往河边的斜坡上,跟三位传教士一起去参加7月底在参奇搭召开的传教士会议。

    参奇搭在上游约60公里处。那里有不少豹子,常常偷袭传教士住宅边的鸡埘,一夜之间可以把鸡全部吃光。通常,这一段航程需十个小时左右,不过因为会议要开一个礼拜之久,折叠床与粮食都必须自备,所以他们认为随身携带的物件多,船可能驶得慢些,便在天明以前上路。

    进入本流时,天也亮了。无意间一看,前面大约三百公尺的地方,好像有一堆黑影在蠕动着。12名划手慌张起来了,手也停住。原来是一群河马在沐浴。河马是调皮的动物,有时会从水底溜过来,冷不防把小艇掀翻。生气时更会追逐小船,攻击人类,所以土人非常怕它。后来史怀泽就遇到过这样的危险,也治疗过被河马咬伤的土人。

    这一次总算平安过去了,但糟的是太阳上升后,采采蝇也出来了。这是一种比普通家蝇约大一倍半的热带蝇,可以穿透任何厚布料吸人血。而且非常狡猾,稍稍一动就飞开,不容易打死。不管怎样恶性的蚊子,比起这种采采蝇,简直就如小巫见大巫,因为它不仅吸血,还会传播可怕的昏睡病。

    被这种有病菌的蝇螫了一口,起初像疟疾般不规则的发热,所以医生也常误诊为疟疾。发高热时头痛欲裂,有些人受不住这种痛苦,便意图自杀,有些人发疯,还有些人产生风湿般的症状,也有失去记忆力成为白痴的人。最早的发热期间约三天,以后就非常想睡,一坐下来就沉沉睡去。最后落人昏睡状态,失去一切感觉,大小便也不能控制,瘦成一身皮包骨,憔悴枯槁不成人形。未了是并发肺炎,一命呜呼。

    这种昏睡病好像自古以来就有,但也只限于非洲,欧洲方面则未曾出现过。一般认为是因白人把带有病菌的黑人带着到处跑,结果病就蔓延到非洲各地。事实上,据云欧格威河流域一带的第一个昏睡病病例,就是白人带来的一名黑人脚夫。   

    昏睡病在刚刚发生的地方最为可怕。欧格威河上游一个人口约三千的大部落,在两年间只剩下五百人。乌干达地方有个时期,在六年之间从30万人口减少到仅及110

    不但采采蝇,有时蚊子也能使这种病传染。采采蝇只在白天飞,入夜后蚊子代之而来。

    关于这种采采蝇,史怀泽在这一趟旅行途中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三个同行的白人中,史怀泽与另一个人穿着白衣服,另一个则穿的是黄色衣服。穿白衣的人根本就不会有采采蝇来侵扰,可是那穿黄衣的,却不住地受到它的攻击。可见防范采采蝇,穿白衣便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最可怜的,当然是黑人了。他们那种黑肤色,身上每个地方都会受到叮螫。

    在强烈的直射阳光的水上行舟,上螫下烤,有如置身火炉之中。口渴时,就吃吃每人发到的三只凤梨。土人们当然是没有份儿。当史怀泽他们吃便当时,也会有香蕉供他们果腹。

    一行人花了十五六个小时,夜深以后才抵达目的地。不说别的,光从这一趟旅行,史怀泽就体会到无数有关非洲,特别是有关土人的痛苦。

 

懒惰的土人

    一连七天的会议期间,史怀泽又学到了更多的东西,使他重新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土人们多做点事。他所接触到的人们都是多年来为土人牺牲一切的人们。他从这些人的言谈间,得到了不计其数的激励与鼓舞。

    他提议在新的建地上,赶紧兴建医院,得到与会人士一致的赞同。他们决议在史怀泽所选定的地点,盖波浪型铁皮屋顶的木屋医院以及附属房舍,由传教所当局拨出两千法郎,作为建筑费用。史怀泽带着礼物——一些蔬菜,跳跃地回到兰巴伦。

    总算可以辟开山丘,开始整地了。土人佣工也是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可是他们的懒惰,实在叫人哑然。

    这里说土人是懒惰,也许有些不符事实。他们一生下来就不必为吃、穿、住而担心,过惯自由自在的原始生活,除了为买一房媳妇需要好好赚一笔钱之外,他们浑然不知劳动为何物。这样的人们不肯费力干活,毋宁是自然的,用文明人的眼光来断定他们是懒虫,恐怕不能说是十分得当的。

    史怀泽一心想早些盖好院舍,可是只要稍稍大意一下,土人们便偷懒,他又怎能不为之瞪眼吹胡子呢?

    每当这样的时候,老资格的传教士便告诉他:

    “医生,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啊。来到非洲,每天都有无尽的考验,只有忍耐下去。土人不能信任,我们只好一面教育,一面推进工作。这也是一种学习哩。”

    所幸,有一位熟识的生意人借给他八名强壮的脚夫。史怀泽答应好好答谢,自己也握起圓锹参加工作的行列。那位黑人监工倒是认定劳动有失身份,不管医生在率先工作,他却躲在树荫下,偶尔呵斥工人们几声而已。

    赶了两天的工,整地工作就完成了。史怀泽依言给了优厚的酬金。可是他们回程跑到商店,买来白兰地大醉一场,不但所得工资花得一文不剩,甚至醉得第二天都不能工作了。

    建筑工作开始了,史怀泽必须自己担任监工,否则他们照样不肯卖力。然而史怀泽还有医院工作,不能一直在工地。 “又来了心脏病患啦!  “疯子又闹起来啦!”来报的人一到,他便得赶回去。他的影子刚一消失,土人们便又停下手,东倒西歪地躺下去了。

 

欧刚加

    对于心脏病,史怀泽以前的那位老师史密第堡所研究的玄参,效果最为卓著。给了这种药后,呼吸急促得夜里都不能睡的病人,马上呼吸平整顺畅,使他们又惊又喜。

    “医生,谢谢您给的药,吃下去后,胸口的虫儿都被赶到脚那边去了。这次请您把我脚上的虫儿也赶走吧。”

    土人们相信所有的病都是因“虫儿”而引起的。不然就是被巫师咒了。土人们对巫师,以及恶鬼,异常恐惧,也是因为这种迷信,所以才使得他们的生活更不幸。

    一天晚上,史怀泽做完了一天的工作,正要回家休息时,有人来报外面又来了一个正在发疯的神经病患,他只好去看看。

    原始林边的那堵一团漆黑的墙下,一群土人坐成圆圈正在焚火堆。旁边一棵高大的椰子树上,绑着一个老太婆。仰首一看,黑幕般垂挂下来的天空上,满天星斗那么明亮地闪烁着。非洲之夜,竟是这么神秘,这么美。

    史怀泽下令把老太婆解下来,土人们怯怯地照做了。老太婆被松绑了以后,发出一声拼命的狂叫扑向史怀泽。土人们吓得一哄而散。

    老太婆想抢去史怀泽手上的灯,史怀泽反倒抓牢了她的手腕,迫使她在地面上坐下,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女人乖了,跟着他进了小屋,不久就沉沉入睡。

    这是一种周期性的狂躁性精神病。她睡了两个钟头之后就恢复了常态。

    这以后,传言不胫而走,人们都认为这次来的医生是个大巫师,怎样的疯子都可以治好。他被称为“欧刚加”,是“巫师”、  “神人”等之意。

    土人不懂生病有生病的原因,认为都是魔鬼、魔法,或者虫儿所引起的,因此非常惧怕被认为是能做法的东西,相信那东西可以随心所欲,使人生病,也可以治病。他们每有病痛便去找巫师,原因即在此。于是如果有人懂得医病,他们就称他为“神人”。

    自从史怀泽治好了第一个疯子以后,经常有这一类病人被抬进来。在这种原始林里,过着自然生活的土人们之间,这一类病居然不少,这真是令人惊异的事实。

    罹患这种精神病的人本身固然是不幸,而周围的土人不知如何避免受到这种病人的暴行,也使不幸变成双重的。他们用竹子做成像兽笼那种东西来关疯子,可是这一类病人多半能很快地就打破它。最后他们迫不得已,只好把病人捆绑起来扔进河流里。

    史怀泽救回了几个这种不幸病人的生命。但多的是怎样的药物,怎样的治疗法都不能奏效的病人。

    一天,被绳子捆绑得太牢,全身血迹斑斑的疯子给抬了进来。给这个老病人打了几针不同的镇静剂,都不能生效。第二天,助手约瑟夫说:

    “医生,那个人是被下了毒的,所以没法医好。他会渐渐衰弱,最后死掉。”

    约瑟夫说得没错,两个礼拜之后老人死了。后来才听到一个消息,说这个老人抢了人家的妻子,所以失妻的男人和他的亲戚们给他下了毒。

    以后,还来过一些似乎是中毒的病患。

    这地方似乎有一些具有独特作用的植物。甚至据云有一种草吃了它的根以后再也不会饥渴,可以整日工作,一点也不疲累。

    史怀泽很想知道这一类药草、毒草的秘密,可是土人们就是不肯说。如果有人被怀疑把秘密透露给白人,他随时都可能被毒杀。

除了毒物以外,土人还相信种种超自然的力量,害怕其魔力。土人们为了得到那种魔力,一方面也是为了防备那种魔力的侵袭,身上都带有种种护符。他们也深信有最好护符的人,做任何事都能成功。例如去打猎,一定有好的猎获物,也可以成为富人,甚至还可以使仇人生病、死亡。

    这类护符,种类不一而足,有时是红色鸟蛋,也有豹子的利爪或牙齿,偶尔亦有古老的小铃铛——是从欧洲传来的东西。其中,人们认为最有力的是人的头盖骨。土人的馘首习惯,原来就是为了获得这种护符的一种仪礼。

    医院的工作正在进行期间,兰巴伦下游约两小时航程的地方,有个老人在独木舟上被杀,这也是为了获取护符的凶杀事件。凶手不久被抓住了。他说,他有一笔钱借给一个人,可是对方不肯还债,为了借重髑髅的魔力,使对方能早些还钱,所以杀了人。

 

客串建筑师

    在这当儿,医院的建筑工作次第进行,11月初,一栋长八公尺、宽四公尺的波浪铁皮屋顶木板屋盖成了。虽然是因陋就简,而且狭小,可是钉了很多棚架,每一个角落都利用上了。从中间隔成两半,前面是诊疗室,后面充作开刀房。另外还有一个小房间,是药房与消毒室。

    地板打了水泥,窗子好大,直开到屋檐,这是为了通风,以免闷热的空气排不出去。窗子没有玻璃,只装上了纱网。由于骤雨常来,所以外面还加了木板护窗。天花板用的是白布,这是为了防止蚊子。

    在热带地方用铁皮做屋顶,本来是会很热的,可是有了这些设计,屋内倒是凉爽得使人人都感到吃惊。

    医院盖成以后,周遭的附属房子也一栋栋地增加。患者的候诊室与病舍也有了。这些都是采取土人茅舍的格局,是用木头与椰子叶盖起来的。病舍长13公尺,宽6公尺。另外也为约瑟夫盖了一所小住屋。

    从这些屋舍下去,约25公尺即抵河湾的岸边。那儿有一栋大的芒果树,枝桠撑开如一把巨伞,形成一个荫凉的地方。这就是远地来的独木舟的码头。

    病舍的屋顶盖好以后,史怀泽手执一根尖头木棒,在屋荫下的地面画线。土人们好奇地拥过来看他。医生画好了一个细长的长方形,接着又在隔邻再画一个。最后17个长方形把整个病舍占满了。这种长方形,每个都可供两三个人舒舒服服地躺下来。

    然后,医生扫视着黑人们,用威严的,但仍不失慈祥的口吻说:

    “大家都听好啦,这长方形就是床位。高半公尺,先在四个角打下木桩,在半公尺高的地方做个记号,纵横绑好木棒。上面铺干草。这就是床啦。这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就是通路。明白了吗?那就大家来做床,不懂的可以问我。”

    黑人们这才恍然大悟,露出白白的牙齿微笑着。为这位了不起的医生,为他们自己做病房,这好像使他们深感满意,每张黑脸都显得开朗起来了。

    “那就大家先把在那边的病人,还有陪伴的人,通通带过来吧。”

    史怀泽又宣布,众人都顺从地往放床的小屋走去。病人被带过来,分配在每个长方形里躺下来。病人的兄弟和家属们都分到了一把斧头。

    “大家都看好啦。这根木棒,这里绑了一根草,到这里就是半公尺,用这来量床高。让每个床都一样高才好。明白了就开始工作吧。”史怀泽说。

    工地马上热闹起来了。这一堆人是在相顾欢笑,那一堆人在一本正经地讨论着。最开心的是小孩子们,好像为了找个什么活儿,来回地奔跑。连病人好像也忽然好了许多,人人露出笑容。

    才不过15分钟光景吧。好几艘独木舟就开始为搬运木材而在河上忙碌起来。有人扛着木头从斜坡上走过来,也有人挥舞斧头砍那些木头。清脆的削木声扬起,木屑在阳光下飞散。史怀泽在人们当中来回巡视,给他们帮帮手。也给病人诊治。

    傍晚时分,床都做好了。床下整齐地放了他们的包包、锅子、香蕉等物件。一切都那么顺利,由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史怀泽富于创意的脑筋,以及他善于用人,受人爱戴的为人。

    床好宽,可以让两三个人并排地躺下来。可是病患接踵而至,床位马上就不够了。没法,只好让陪伴人睡地板。说来奇怪,有时候这些健康的陪伴人,竟然把病人从床上移下,自己大模大样地躺在床上。小纠纷永远也不会绝迹。

    病舍的增筑,已是刻不容缓了。加上传染病患又非隔离不可,尤其危险的热带赤痢、昏睡病等,更不可不小心应付。最好也希望能有一栋凶暴的精神病患用的坚牢病舍。

    史怀泽不但为医务而忙,还得分神策划有关增筑的事。而且那些工人,非史怀泽亲自监工,绝不肯卖力干活。例如在对岸盖一栋昏睡病患的特别病舍时,他必须在河上来回,耽误了不少时间。

  一一我究竟是医生呢?还是工头呢?

    有时他几乎禁不住这么怀疑。然而,史怀泽永远也不会灰心。只要是对这可怜的人们有益的事,怎样的辛劳他都不会在乎的。

    医院就在他的苦心经营下,渐趋完整,同时,人们也更是从四方八面,为向他求助而蜂涌过来。史怀泽拼命地工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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