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在皇宫内，正北为大厦，东西配有厢楼，金碧辉煌，画栋雕梁，院宇颇宽敞，杂植花木，幕启时，雷嘎闲步花阴，周希则呆立院之一隅，若有所思，二人虽同在院中，然以花遮柳掩，实不相见。

雷 嘎：（自语)那来去无迹的怪人，自从遁形逃走以后，竟杳如黄鹤，全找不到半点下落，虽是国王要逮捕他，谋害他，却是无从下手啊；然而他的歌真像深夜的钟声，使有智理的人觉悟混沌的人生，知所警惕呢；他说的天主，说的耶稣，好像在哲学书上也曾讲过的，可惜我当时怯懦，不曾问他个究竟啊，何处是他的家？荒山？古刹？我心里的疑团，这关于人生的疑团，要几时才能解决呢；我想捐弃一切，终生探讨这问题，可是，我又要辅佐太子办理国政 ；啊，我……嗨！

周 希：（自语)我真惭愧，这样卑鄙的活着！受人的鸟气，挨人的凌辱！至甚那肮脏的怪人，竟在我面前殴打起我所崇拜的亚司答劳神来了。啊，几时这怪人不就捕、正法，我是寝食不安的，我愿牺牲身家性命，与这怪人一拼。可是去得没有踪影，我又如何遇着他呢；并且，我要服从神的圣意，作陶明的朝臣或如何是好啊！

雷 嘎：(自语）啊，只要我到那希特的怪人，我这一切的疑团就好解决。

周 希：（自语)只要杀掉那怪人来做祭品，为报亚司答劳神的仇，我就心满意足了。

(陶明偕福林上。福林口歌小调，陶明则若不胜忧戚者。)

福 林： 唱着歌儿他来了，

倡新敎门；

挥挥袖子他去了！

汚辱我神；

急速捕获他吧，

那怪人杳渺无踪。

雷 嘎、周 希（闻歌，瞥见太子，急趋前致意)：太子好，来这里散散步么？

陶 明：(向福林)福林，你真高兴儿，总是不歇嘴的唱着，我的心忧闷的很，啊，我的心……

雷 嘎：要他唱吧，太子听他歌唱可以解解苦闷吧。

陶 明：离奇事真使我心愁闷那还有心听唱呢。

周 希：怎么！太子，您的自由不是恢复了么，正可以欢喜欢喜。

陶 明：这个自由又有什么人生的乐趣！

周 希：您在王宫里位高爵尊，吃穿都是最好的，无论何事，为所欲为，怎么说没有人生乐趣？若比那失业小民岂不是天渊之别了么。

陶 明：你不懂喔，你想在王宫里就不是监狱么？瞎！你别说了，我这愁苦的心， 几时才能安闲呢。啊，那怪人，那汚辱亚司答劳神的怪人，他的行动是那样的神通，隐身遁形，霎时不见踪影，啊？我几时不把这妖孽擒来，给亚司答劳神报仇，我的愁苦是不能去掉的。

雷 嘎: 啊，不要太忧闷吧，我看那老人虽是来去飘忽，但他的歌，他的话，不见得就是荒唐的，并且，他的歌声使人惊心动魄，感觉愉快。在哲学书上也常常说到天主圣三这名子，可惜我学识浅簿，懂不淸这道理，只要我有机会服侍太子，多读些书，或者这个道理可以懂，至于邪说异敎也决不能行于国境了。

周 希：啊，太子，那癫狂的怪人，真是罪不容诛，不但妖言惑众，并且凌辱我们的神，如果不把他正法，以警效尤，结果，必致人神共愤，民心离异，社稷垂危，国将不国矣！我幼年即习武艺，最好太子使我练兵，便国家壮丁习骑射执干戈，一旦有事，全能上得彊场，这样，国土宁静，夷狄来朝，这种妖魔怪人，自知敛迹息影，不敢捣乱了。

陶 明：你们的策略，全能治国安邦，齐家济世，只是远水解不得近渴，于时艰无补，你们要知道是亚司答劳神的爱怜我才恢复了自由。你们盲者复明,哑者能言…这昊天罔极的深恩，我们宜如何善体神心，图报万一呢；可是，我们的神是叫那怪人般凌辱了，并且现在国王忧思焦虑，寝餐俱废，虽是挨门按户的严行搜察，甚到鼠穴鸠巢也找到了，全不见那怪人的影子，你们既敬神忠君，赤心为国，那么我就把这案件，委托你们办理吧，将来，怪人被擒，我还要慰劳你们，自然，你们日后的去留，也要以这次的成功失败来决定。

周 希：（喜形于色）就这样办吧，感谢我们的神，给我这个机会来为国服务，我相信 ，有我这身武艺，任这怪老躲到那里，我也要把他擒来，我要找到玄女的凌霄殿，龙王的水晶宫，啊，你这鳖，我看你有多长腿……好，就此吿别太 子了。（ 下场)

雷 嘎：啊，太子我不敢夸口，不敢接受太子的吩咐，我相信那老人非等闲者可比， 并且，他所讲的道理，我们也不彻底的了然是否真神的道理，也并不见得他是荒诞的败类，所以此事万不可不慎重些，若能把他拏着，倒要问他究竟有 何意义及宗旨，这是要紧的，不过我是不敢冒然应承的，除这事之外，我真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为太子服务呢。

陶 明：我不了解你，对这怪人如此敬畏啊……你不感念亚司答劳神给你治病的功德吗？你不想到自己的前途吗？

雷 嘎：那老人以天主作护符，我不敢反对天主，虽是我还懂不淸他的道理，并且，亚司答劳神既是神，也用不着人给他复仇雪恨。

陶 明：啊，雷嘎，我看你还是从速看手办案吧……一个枯瘦的怪人，衰老贫病有什么可畏呢；这次的失败成功，决定你一生的前途，在这样的立场，岂可坐失机会。

雷 嘎：请太子哀怜吧，我对于这事是没用的人，但是辅佐太子，治理国政，我是勇往直前的。

陶 明：(现不悦色)遇事退却的鼠胆人，有何用处，你没法子，只有看周希成功了。（下场)

雷 嘎：（蹀躞花径柳阴，时忧时喜)天地万物，不能无中生有，必有原始，创世纪说天主创造天地日月星辰……这分明说天主是万有之源，无始之始，那个老人说的天主……天堂……地狱……在哲学书里全能找到根据，并且，他承认是传播天主福音的。那老人说的天主，是一体三位，并且，说 耶稣也是天主。啊，这微言奥意我几时才能懂透呢？并且亚司答劳竟遭那老人驱逐，全不敢反抗。这一切全明证创世纪上说的天主，同那老人称道的天主是一个。啊，怎麽？这件事，在脑海中所不能忘掉呢，或者这是真神的指引，光照我心灵麽？啊(作惊骇状)是谁来了？谁？ (这时，花阴深处，偶闻人声，叙语交谈。)

和 尚：只要捉到那妖孽，一切全不成问题了。

包赖蒙：捉到他？真是谈何容易，城里全找遍了。

雷 嘎：哎呀是陛下来了，我最好躲避开吧，若是，他对我说甚么，恐怕与我的意见不表同情，定然阻挡我的思想，啊！天主相帮我吧，使我认识谁是真天主吧。

(蹑脚走入花园，和尚，包赖蒙同上，)

和 尚：(把一纸写好的谕旨稿子，交包赖蒙)这是我草好的通缉令，请陛下删修。我想，只要把那人的年貌举止，服装，写清楚了一定可以拏到的。

包赖蒙：好，你念给我听吧 。

和 尚：（高声读通缉令)旨谕文武官员，各省县市农工商学各界各团体知悉，目前寡人于亚司答劳神庙进香，不意行祭时，突来妖魔怪客，披发长须，手拽长杖，衣黑裾，扎皮带，面容枯黄，体瘦如柴，彼于进庙后，非但不行大德致敬，反信口狂言，唇骂寡人，汚辱神圣，灭我古敎，乱我法纪，击毁神像，桀傲不弧不法已极，寡人以神灵圣地，岂容任意躁践，因饬从员迅速逮捕，为彼身轻体灵，竟而免脱，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实属死有余辜，今竟逍遥法外，恐日后邪敎惑众，妨害地方治安，寡人将何以对民众，对神灵！用是特识各界人士，一体严缉！如有捕获送案者，寡人一定从优褒奖，如若隐匿不报等情察实后，当一律同罪，切切此谕，另附图像一张。

(这时忽风掠树梢，飒飒作响，花影散乱，鸟声静寂，包赖蒙抬头，忽见巴尔多禄茂立于身侧，一时恐慌失措，不知所以；和尚则如中电，呆若木鸡)

圣 人：要通缉我吗，我可爱的君主，我不会伤害你，请放宽心吧。

包赖蒙：（嗫嚅而言)你是人？是鬼？守卫竟让你闯进宫庭，闯进宫庭……

圣 人：可爱的君主，为什麽难为我？为了传扬真光，扫荡阴霾，我才跋涉山川，不避艰险的来到这里，是为了广播福音，破除迷信，能得到世界上人类永久和平，我才离乡背井，舍死忘生的来到这里。啊，可爱的君王，我虽不蒙谅解，确实没一点歹意呢。我是耶稣的十二门推之一，是负着神圣的使命来这里传敎的，一切颠连困苦，迫害欺凌，我全甘心忍受；只要救得一个灵魂 ，我也不算辜负天主的恩宠。啊，可爱的君王，我是愿同这里的名士，学者， 硕贤，大儒认识一下辩论这真神的原理，如果我的行为，具有可疑；我的思想，实为误谬；并且，如果我真不能明证耶稣的言论，是惟一的救世曙光， 那时，即使被处死刑，我也是罪有应得。啊，可爱的君王，给我这个机会吧…… 你们不是信仰亚司答劳神吗；会场就设在那庙的大殿吧。

包赖蒙：（私心自喜，以为胜利在握）好吧，请不要爽约。

圣 人：我是绝不失信的，再见吧。

(拱手与包作别）

(下场)

包赖蒙：和尚，这人真作怪，没等寡人通缉，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也算是生有处死有地，等到这场论战完结，我定得到胜利，那时到他死刑，却怨不得寡人惨暴。啊，神明的亚司答劳神，你有报仇雪恨的日子了。

和 尚：在神殿开会，有神庇佑，当万无一失。

包赖蒙：万无一失，你再草一张征贤令吧，使各省府郡县，推选在野硕贤大儒，来京竞选，择优者使与怪客折冲，啊！这老人真可怜，作茧自缚，眞令人哭笑 不得。

(闭 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