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胡大闹观武戏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且说那些人虽然起来，仍然还是不撒手，都是你揪着我，我揪着你，你咬着我，我咬着你，一对一对的回去了。魔鬼又打锣又敲鼓，喜的哈哈大笑。呆了不多时，帘子一掀，出来一个老头，拿着一个锛，又出来一个青年人拿着一把砍刀，见了面并不搭话就打起来，你一锛我一刀杀得难解难分。老头子忽一锛，锛去了青年的半个天灵盖，青年嗖地一刀砍断了老头的腰，一个没了半边脸，一个成了两半截，都躺到地下去了。

又出来一个老婆子，拿着一把大剪子，有三尺多长，又出来一个大闺女，拿着一把大锥子，也有三尺多长，见了面并不搭话就打起来了，你一锥子我一剪子两个都杀起来了，杀得难解难分。老婆子忽地一剪子，绞去了闺女的右耳朵，大闺女一锥子，锥透了老婆子的下巴骨；老婆子又一剪子绞去了闺女的鼻子，大闺女又一锥子，锥透了老婆子的腮帮子。老婆子着了急，一剪子绞去闺女的大半个天灵盖，大闺女也赌了气，一锥子锥透了老婆子的心口窝，都张倒地下去了。

又出来一个媳妇，拿着一把切菜刀，又出来一个男人，拿着一把斧子，两个就打起来了。那媳妇一菜刀就劈开了男人的肚子，开了他的膛。那男人一斧头砸碎了女人的脑袋，两个都张在地上去了。

又出来两个年轻的，一个拿着长枪，一个拿着鬼头刀，见面并不搭话就杀起来了，枪来刀架，刀去枪迎，战了十余回合，不分胜败。那使枪的心生一计，忽地往后退开了。他这是要使回马枪，那使刀的他焉能知晓，就往前赶开，那使枪的一回手，把那使刀的穿了个透心凉，咕咚张倒在地。那使刀的却也甚能，还会使飞刀呢，一刀扔过去，把那使枪的脑袋削下来了，也张倒地上去了。

忽又帘子一掀，出来了两个大汉，都是使得宝剑，一个是湛卢，一个是巨阙，并不搭话就杀起来了。只见他两个闪躲腾挪，纵蹦跳跃，剑光闪闪，冷气嗖嗖，两口剑上下翻飞，好似两条龙蛇一般，战了多时，不分胜败。岂知瓦罐不离井上破，好汉死在战场上，只见他两个剑对剑，剑碰剑砍，碰得那剑铮铮有声，砍得那剑乱冒火星。不多时两个人都受伤了，这个挖去了两个眼，成了两个血窟窿，那个劈开了前胸膛，露出心肝肺来，都张倒地下去了。

忽又听见里面叫喊连天，接着出来一大队人马，俱是长枪手，看来有一千多个，到了台子当中一列队，就往台子东边去了。又出来一大队人马，俱是腰刀手，也有一千多个，到了台子当中一列队，就往台子西边去了。在东边的俱是恶狠狠、凶赳赳，怒目而视，在西边的俱是满面怒色，咬牙切齿，口吐吐沫，不知他两下里有何仇，竟这样相恨。忽听魔鬼说了个123，叫了一个号，两下里都往当中跑开，跑到当中错在一起可就杀开了。长相对单刀，单刀对长枪，杀成堆，杀成蛋，杀得难解难分，杀得人仰马翻。有中了枪的，有中了刀的，有去了手的，有去了脚的，有没了胳膊的，有没了腿的，有划开了胸膛的，有破了肚子的，有去了半边脑袋的，有脑袋全掉下来的，有全死了的，有半死不活的，人仰马翻，俱躺在地下，那个光景好不凄惨，好不吓人，好不瘆人。

那些魔鬼哈哈大笑，说道：“这些人还有没死的，也有半死不活的，不如给他们一个快的，叫他死了为妙，省得他们受罪。”所以就大叫一声，立刻从里面出来一群魔鬼，约有一千余个，俱拿着明晃晃的钢刀，像恶人砍将下去，如剁菜的一般，咔嚓咔嚓直响，乱砍乱剁，剁得血肉乱飞，皮肉飞空，把四根柱子染红了，把顶梁盖也染红了，把那些人做成肉酱。台子上淌着血，顺着往下流，台子周围十步以内都成了血水。魔鬼们就哈哈大笑，喜得跳高。

正在悻悻得意之时，忽然起了一阵西北风，刮得昏天昏地，因为刮得太急，轰的一声把台子刮倒了，把魔鬼砸在里面了，砸得那些魔鬼吱吱地乱叫。忽然又从西北上来一个大火球，围着台子乱转，围着台子乱飞，围着台子乱烧，烧得那些魔鬼鬼哭狼嚎，眼看着把那座台子都烧红了，烧成一块红生碳，呼呼的冒火，火苗子高出三十丈。忽然又来了一块黑云彩，喀啦啦打了一个沉雷，那大雨就瑟瑟的下起来了，天上如同开了水闸一般，倾盆大雨直往下倒。不多时，把那火浇灭了，那雨仍是下。此时刮风声、下雨声、墙倒屋塌声热闹得很，一会儿的功夫下得沟满河平，把台子也没了。

   此时胡大闹坐在一个水缸里，那水缸漂起来，幸而未死，一切的事他都看见了。忽又刮起一阵大北风来，把云彩刮散了，雨也止了，天也晴了，水也撤了，台子也露出来了。一看那台子，成了一块琉璃，那些魔鬼恶人成了一块焦炭。唉呀，可怜，唉呀可怜，众明公，你看这是什么戏？魔鬼拿着伤人当戏，在世界上打仗杀人是很凶的事，是很苦的事，在地狱里拿着打仗杀人当喜乐事，这样的喜乐事正是些大苦事。总而言之，地狱里都是苦事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