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写笑话,这是我很晚才知道的,知道后不免吓了一跳——原来我是这样的。 我的笑话仍然是严肃的——这是我更晚以后所知道的,知道以后,也不免吓一跳——原来我是这样的。 “动物园中的祈祷室”是记些可笑的祷词,他们不是坏人,但却是一些卑陋的、自以为是而排他的人物。他们惯于用自己的形像去塑造上帝,却不知用上帝的意象来塑造自己。 在这样一间祈祷室里,有许多的抱怨,许多对自己、对环境、对他人的不满——更糟糕的是他们把上帝缩小了,缩为月下老人,缩为财神爷,缩为保姆,缩为俱乐部的会长,缩为他们所欲以驱使的任何助手。 自从宗教式微以来,挨的讥消谩骂够多了——但这一系列的祷词不是谩骂,而是检讨。 能检讨,毕竟是一种大度,一种求好心切,一种认真。但这检讨与其说是对教徒的,毋宁说是对天下人的。事实上是每一种人都有所求有所祷,而每一个人的求祷都可能自私而愚蠢,有如一个笑话。 真正的祈祷,是在干裂的瘠地上犁出深得发痛的沟,引待满天沛然的大雨,愿天下五十亿的人,合其100 亿肉掌,为人类共有的命运而祈祷。阿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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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哆,哆,上帝啊,天好冷呀。 他们都去冬眠了,可怜我得了失眠症,一直睡不着——看来我今年的失眠比往年更厉害了。往年我一祷告两三句就睡着了,现今呢,我跪了半天还清醒得很呢! 上帝呀,我的那些藏在第三号保险箱里的松果,我的放在枕头底下的橡子股票,不知道会不会被讨厌的田鼠发现,如果那些东西被偷,上帝呀,我真不想活下去。唉,我还是睡不着,怎么办。 哆,哆,哆,天可真冷呀,他们打鼾的声音好大呀。 他们真有福,他们太无知了,他们从来不去计算三天以后的事情。他们不晓得自己已经呼吸了多少原子尘,他们不晓得成年松鼠的死亡率,他们不知道图书馆里流行着什么主义。他们,他们真有傻福。 至于我,上帝,我是一只有脑子的松鼠,我的神经系统很细致,真的,我是不容易睡得糊里糊涂的。 而且,还有,上帝,我怎么知道我睡了以后一定会醒呢?我真怕睡呀,我的工作效率比别人高,我的跳跃姿势比别人美,我能唱好听的诗歌,我能讲长篇的道——但是,上帝,我不懂得怎样安安心心地睡。 这真是要命啊——一颗松果,两颗松果,三颗松果,四颗松果,五颗松果,六颗松果,七颗松果,八颗松果,九颗松果……哆,哆,哆,哆,我快冷死了,我数到第几颗松果了,二百一十三颗松果,二百一十四颗松果…… 明年我打算装空气调节器,那样就好些了,但是,当然,我是说——如果你赐福给我,使我明年收入好些的话。我数到几了,二百四十四颗,二百四十五颗……我祷告到什么地方了?对了,空气调节器,一旦有了空气调节器,我想我大概就比较容易学会做一个能安息的信徒了。 哆,哆,哆,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夏天买回来的花生不知道有没有发霉,还有前天换回来的栗子不知道会不会生虫,还有,连我认为最可靠的橡子股票,最近也显然有下跌的趋势,唉,我真不放心。 对了,我的尾巴最近掉毛掉得厉害,怪不得我老感觉冷,我真怕我长了毛癌了,上帝呀,求你保佑我,我现在找不到医生,医生都冬眠了,你如果不可怜可怜我,我恐怕就一觉睡过去了。喔,还有,我的屋子有点漏了,不晓得会不会滴进雨来,我真担心。还有,还有……喔,我真累,可是睡不着。 唉,我想起来了,你是不睡觉的,你一定不明白失眠的苦处。唉,我真怕我睡不着。 好,我要继续数松果了,二百九十七颗,二百九十八颗,二百九十九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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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上帝,天地万物的大主宰,我感谢你,因为我不像别人,我不是矮腿缩脖子的动物。 哎,想起那些短脖子的家伙,可真叫人恶心呀!譬如说猪啦,譬如说刺猬啦,我简直不知道他们的脖子是长在哪里的。我想,脖子和品格一定是成正比的——我记得在一本长颈鹿和天鹅合著的相书上看过。我感谢你,我的脖子足足有四尺六寸零七分呢,阿斑的就不及我,他只有四尺四寸。 我还感谢你,因为我的腿又细又长,不像鸭子,不像那又蠢又黑的海驴。其实说起来,连白兔都有几分堕落,他的后腿还勉强,前腿却不知怎么搞的,像是给人折去了一截似的。 上帝,我感谢你,因为我不像他们。 我是圣洁的,我是洁身自好的,我是常常仰着脖子盼望上帝的国度的。并且,我的食物也是分别为圣的,我不吃肉,我是清心寡欲的,我只吃树梢的嫩叶,我难道不该得比别人更多的赏赐吗?听说这里不久就要成立教会,我想我如果不是长老,也该是执事,要不,就做弟兄会的会长。 说起教会,我倒想起一件事,最近在我周围出现了许多“异端”,他们虽然自称为鹿,却矮得跟狗似的,真是软弱的肢体啊!并且他们的脖子不长,身上的花纹也花得奇怪,我多次为他们祷告,又常常跟他们交流,却总是没法把他们改过来。 说来你也许不信,这些异端居然头顶上还会长出一些树叉子来呢,真是可怜啊,我多次劝他们悔改,他们总不听,现在,他们的叉子越来越硬了,我真是为这些人伤心啊。我想他们再不及时悔改,结局一定是变成一棵树。 好了,上帝,我感谢你,保护我走在正路上,让我有最纯正的信仰,过最圣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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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呀,老实说,我才不想做一只麝呢。 我的样子长得叫我自卑,我的毛的颜色让我心理不正常,我的臭味让我厌恶。 上帝啊,为什么我不是一只黄鼠狼?我真羡慕他,他全身都是臭气,一副又凶恶又性格的样子,谁也不敢惹他。而且,不知为什么,好些女孩子还偏喜欢他呢!这年头善良的男人好像愈来愈不容易找太太了。 如果我能长出一双角,像我的表弟那样,多少要好一点。或者如果我能把这身灰灰褐褐的旧袄脱掉,用我堂姐那件金黄底起梅花斑点的料子做件夹克,我看起来一定比现在气派。当然,如果我能像我的干哥哥长颈鹿,有那么魁梧的样子,我可就要高兴得整天唱赞美诗了。 你看,上帝,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不公平。我又忠厚又温柔,反而没人瞧得上眼。我从不像犀牛,老拿角去撞人,也不像马,老拿蹄子去踢入。连不要脸的小蝎子都还鬼头鬼脑地常常去蛰人呢!但我不是,可是我的不抵抗主义又有什么好处呢? 现在人人都晓得我是老好人了,连小鸟都敢无缘无故地啄我一下。你看,这不是好人做不得的意思吗? 还有,你给我的那些香料也烦人得很,今天孔雀来要一钱,明天驼鸟来要五毫,最好笑的是连丑八怪似的猴子也来了,整天唠唠叨叨地说他也要一点点去试用。 上帝,你想想,你给我的这些高级香料,他们那些俗里俗气的人怎么配用?每次我都气愤不过,又被他们吵得无可奈何,最后才像打发流氓一样地,一人给他们一点了事。 所以上帝,我跟你谈个条件吧;如果你把这种宝贝香料拿走,我真要感激不尽。你能把它给狮子吗?我倒情愿换它的爪子。你能把它给蛇吗?我很羡慕它的毒牙。再不然如果你把它兑给黄鼠狼也是好主意,我对他那一肚子的臭气中意得很。 好上帝,你答应我吗? 附带还有一点我要声明的就是我要换这些东西是指活着的时候,等我临死的那一天,我还是打算换回来的。那时候,我既不要爪子,也不要牙了,更不稀罕那一肚子的臭气。我仍然要保留我的香袋,并且在我的墓碑上要这样写: “这是一只有香气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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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啊,请问你在哪里,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我很想信下去,我一向就信的,我不是一生下来就受过洗吗?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那里,萤火虫说,他也没看过,虽然他有一盏零点零五支光的灯 如果我看不见,摸不着,你还叫我信,这可真难了。 不但如此,我还听说许多怪玩意,譬如说,他们认为除了黑夜,还有白天,这说法简直荒谬,又说白天里有太阳,太阳一照就显出红的花,绿的草,哎,他们真是什么话都编造得出来! 你想,上帝,这些我从来没有看过的东西怎么会合乎理性呢?而不合理性又怎能存在呢? 从前,那时候我才读小学,常常去参加主日学,好像信得蛮有那么回事。可是,现在我是高中生了,我的眼睛睁得比从前大了,常常在实验室里做物理化学的实验了,信教对我这种知识份子而言,是显得有些落伍了。 昨天晚上,我去拜访小白鸽,听说她是这一带最虔诚的基督徒了,不过我奇怪她为什么那么做,每次我去的时候,她总是在睡觉,我告诉她“一日之计在于晚”的大道理,可惜她的脑子显然弄不懂。我问她何以会承认有上帝,有太阳,有花,她说她只晓得那是事实,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她送我出门,看见我健步如飞,把她吓坏了,她说:“咦,你真行,这么黑你也看得见啊?”我这才晓得,原来她所以虔诚是因为她眼睛不好呀! 有时候,我去拜访我的朋友蠧鱼博士,他的住址不太好找,常从这本书搬到那本书,他很有学问,不过他说,他圣经虽吃了好几本,(他的主人是基督徒,很有爱心,常买圣经喂他)却也不知道你在哪里。 你能让我看看吗?或者你显个神迹也行,我已经是个中学生了,我可不能傻里傻气地信呀! 好了,不多说了,有空请到实验室来,我希望能在那里化验你,至少我要捏到你才算数。 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提一提,我的实验室在第五号橡树的第二百一十三号分枝上,你来的时候小心点找,很容易走错的,请你有空就来——因为我没功夫到你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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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喂,你听到我在跟你讲话吗? 老实说,我不是来祈什么祷的,我来只是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听说山猫那小子也混到“祈祷俱乐部”里来了, 我是非退出不可的, 我再也不要祈祷了。 你想想,我总是百兽之王,威震五岳,我走过的地方,一阵风起,连树木都要摧折,有我在祈祷室里,上帝,对你是多么有面子的事呀? 而山猫那混蛋真不要脸,全身没有四两肉,居然借些小爪子、小牙齿、小花斑外套,装出一副“迷你型老虎”的样子,连聪明一点的兔子都骗不倒,我呸! 老实说,我对“祈祷俱乐部”不满已经很久了,想从前,我被封为百兽之王,远近称臣,天下大治,冷不防哪里钻出个狮子来,往自己脸上贴金,也叫自己为“万兽之王”。哼!我看是西方世界一强,连他们的狮子都抖起来了!我如今算是虎落平阳了! 不过,当然,最让我生气的不是狮子,我最恨的还是山猫,我说过,有我没有他,有他没有我。跟他在一个俱乐部里,会令我的名誉受侮,会让我的身份贬低,我当然非退会不可。 好了,上帝,你看着办吧,阿门。 ——附带告诉你一声,我如果走,花豹、美洲豹、狮子、美洲狮都是要走的!请慎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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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啊哟哟,笑死我了。 对不起,上帝,我知道在这里不该笑,可是,我哪里忍得住哟! 我刚刚参加了土拨鼠的献堂礼拜,天晓得,那是多可笑的一间礼拜堂啊!上帝,你简直想不到,唉,他们居然把礼拜堂盖在地底下,你想,这真是旷古奇闻,不;这根本就是笑话! 礼拜堂当然是应该盖在树枝的枝桠上的啦!依我看,只有我们的南技堂才是最标准的礼拜堂,它占据的那根树枝又牢又大,而且地位适中。 小熊盖在山洞里的礼拜堂我看也有点邪门。 还有大雁在芦苇丛里举行郊外崇拜我看也不正经。 事实上,我想礼拜堂的属灵程度是和它的海拔成正比的,盖在越高处的礼拜堂越好。 不过,三号树上的蜜蜂,二号树上的马蜂,四号树上的细腰蜂,八号树上的虎头蜂,我看都有点异端的嫌疑。他们的礼拜堂表面看和我们差不多,其实呢,他们早就偏离正道了。 上帝啊,如果哪一天你想听道,我奉劝你务必到本教会来,我们椅子上的丝绒面比三一堂厚多了,软多了,我们的建筑也是最保守的系统,不过记得别弄错,我们住的是第一号大树。 嘻,我一想起可笑的土拨鼠所盖的可笑的土礼拜堂,我就忍不住还想笑。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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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上帝,你看见我的小六子没有?就是嗓子最尖,脚最快又最调皮的那一只,头上长着个小红冠子,身上穿件大红洒金袍,脚底上踏着一双乌油油的新做的黑靴的那一个。 唉,说起来谁都没有我这么烦心,上帝啊,这八个小毛头可真把我给拖惨了。其实,谁不想参加妇女会啊?谁不想参加唱诗班呀?谁不想参加什么退休会、夏令会呀?可是有这八个小东西,(其实应该算是十个,小六子一个抵三个呢!)我简直弄得什么精神都没有了。 喂!咯,咯,咯,一、二、三、四、五、六、七,还好,这七只还在,不过,小六子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想起当年,上帝,我是青年团契的主席呢!每天早上我规规矩矩地读经祷告,我还差一点就要做传教士到对面池塘那边去拓荒布道呢。那时候,我多么属灵啊!人要是不用煮饭,不用洗尿布,一定会属灵得多,老实说,我现在常常累得两只眼睛要拿棍子撑住才张得开,哪还有功夫跟您老人家打交道呢? 小六子,咯,咯,小六子,你跑到哪里去了。 哎,上帝,小六子虽然烦人,倒是少有的天才呢!跟他一样大的小鸡还不会说话,他却已经会骂人了,你看他的智商准在一百五十以上,错不了的。 啥,对了,我在炉上炖了一锅小虫,不知道出来时关了火没有,天哪,要是没关上火,一定早糊了。哎,很肥很嫩的小虫呢! 对不起,上帝,帮我照顾一下这七只,我回去看看就来。 啊,还好,我根本就没点火,而且,小六子原来也躲在床底下,根本没出来。好,我要回去了,该做午饭了。 咯,咯,咯,我们走了。对了,小家伙们听着,刚才跟妈妈讲话的人就是上帝。小六子,快,你要赶不及了。什么,上帝是谁?少啰嗦,你就是问题特别多,妈妈哪有工夫?下回,下回等我有空再说。小四子,快,你最乖,跑去替妈妈买一包沙拉酱,今天中午我们吃小虫沙拉。 |
哈啰,上帝,您好,我有一件事要向您说,是关于我的事,我本来不敢来打扰您的,不过,真理所在,我觉得应该辩白一下。嗯,您听说过吗?据说有人讲我是一只爱说闲话的鸟儿,上帝啊,你可别听他的,实在说,冤枉透啦! 我何尝多言多语?我的性情实在是很贞静的,我想那些人无非是想破坏我的名誉罢了。如果我猜得不错,准是八哥儿讲的,那家伙可恶极了,他是在嫉妒我吧!我告诉您吧,上帝,您简直不能相信呢,上次飞禽大聚餐的时候,他偷偷地拿了二条炸蚯蚓,打算送给白鸽小姐作生日礼物,被我道破了,他从此就恨我入骨,我想那坏话就是他讲的。 真的,我是从来不讲别人私事的,譬如说,小麻雀自杀未遂的事,老斑鸠新近泡上黄莺儿的事,白头翁夫人每天夜里偷染头发的事,猫头鹰教授被学生轰下台的事,我都没讲。虽然,我曾经告诉小鹌鹑,不过情势不同,因为他把燕子小姐的罗曼史全部都告诉了我,我也只好略略讲几个故事作为回报。 我真的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人,请您千万别误会了。我说过,我并不爱多说话,所以,我就讲到此处为止吧。阿门! 唔,还有一点补充,老乌鸦最近因为一件走私买卖,和八哥儿搭上了,所以,如果他说我什么坏话,都是八哥儿挑唆的,请您务必别听他的,阿门。 |
喔,good-morning,上帝先生,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好天气。 您有时间吗?我们慢慢谈一阵子吧,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您没忘记我吧? 您知道,我是一只有身份的禽类,禽类照理说当然是应该优于兽类的,可是,提起来真气人,上次在礼拜堂听到鸭子姊妹的献诗,啊呀,那真叫侮辱圣 还有,小乌鸦做见证时那种呻呻叫的粗嗓子,以及那些尖声怪气还敢于上台做主席的大公鸡,以及老母鸡嘀嘀咕咕的唠叨劲儿,小雀子们妖形怪状的打扮等等等等,真把我活活气死。YOu know ,it’s really terrible ! 更可怕的是那只讲道的大番鸭,动不动就嚷得脸红脖子粗,他真该受一点牧师训练,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念过神学,他真该学会文文雅雅的讲一点哲学,否则像我这么孤高的学者怎么可以忍受呢? —— Well, 这就是我何以不去教会的原因了,我想你也不能怪我,对不对?说真的,上帝,您老先生一定明白,那种地方岂是我待得下去的,所以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聚会地点。So far,事实上适合我参加的教会还没有诞生呢。 喔,我几乎忘了我还有一个约会,那么,再见了,啊!您有电话吗?有事的时候我会再找您谈的。bye - bye —— |
哼唷,哼唷,对不起,上帝,我累得快要死了。哼唷,您看,我已经喘成这副模样,请您让我歇一歇吧,对不起,唉,哼唷…… 好了,我现在总算好一点了,您真不知道,我刚才实在是老命都快去了一半了,真的,您不能怪我忽略灵修,我实在太忙太累。而且,您知道的,我所忙的也都是正经事。 我知道有许多人天生福气好,住在高楼大厦,使唤着男女婢仆,来来去去都是汽车飞机,我如果是他们,我当然也可以去作礼拜去查经,或者跪下来祷告几句。 我是从早到晚都忙着的。从七点到八点钟我有六个学分的“工作技巧学”要上,那是非学不可的,否则将来很难找到较理想的职业。八点以后要听“国际蚂蚁的现势与组织”,那是很复杂的,却是我们的共同必修课程,每个月还要提出报告一篇。这以后又要到实验室去学“食物保藏法”,那助教实在凶得可以,我们稍微不用心,就有重修的危险,那实在不是开玩笑的。 下午本来应该可以休息一下,偏偏系主任又定了好几本书要我写心得,譬如“蚂蚁社会的阶级制度”啦、“人类丢置饼屑之心理学”啦、“蚂蚁优生学”啦、“蚂蚁退休制度之商榷”啦,实在苦死人了,那些书都是洋装的;多半是住在非洲的蚂蚁写的(非洲的蚂蚁是世界上最开发的蚂蚁),也有几本是欧洲和美洲蚂蚁的大学用书。人家洋蚂蚁看起来当然轻松,我们可惨啦!光查字典就够人受的了! 三点到四点是体育课,有单杠练习和足球比赛,有时候也有“面包屑接力赛”、“负重超越障碍物”、跳远、跳高等。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如果成绩不好,将来有什么公司肯聘一只既没腿劲也没有臂力的蚂蚁呢? 四点以后是社团活动的时间,我并没太大的政治兴趣,但是也总得参加一两个,否则社会关系不好也是不太好的。如果万一要申请什么研究所,听说这也是考虑条件之一呢! 最累人的是实习课,天哪!单单二门“蜜糖力学”和“蛋糕速移法”就够人累死的了,更别提什么“夜间作业”了。 晚上我还负责两个家教,虽然我对教书毫无兴趣,可是有钱拿总是好的。 好了,上帝,您替我想想,我哪里还有时间呢?我睡眠不足天天透支体力。其实我的心您是知道的,我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啦。并且偶然想起来,我也还会祷告一下的。 我答应您,上帝,将来等我老了,清闲了,我自会多分一些时间给您的。现在,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请您可别见怪啊!反正能侍奉您的人不是很多吗?我想少了我也无足轻重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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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谢谢你给我的壳,它真好,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比壳更好的了。 所有有壳的动物我想都是高等动物,有壳的动物有福了。 乌龟有亮,鳖有壳,螃蟹有壳,我有壳……。 我喜欢壳,所以后来我订做了一副眼壳——这样我就什么都不用看了。眼不见为净,眼壳真好。 不久,我又订做了一副耳壳,耳不听心不烦,我发现这件事更好了! 接着我又订了鼻壳,也很实用……。 我发现壳愈多,我过得愈快乐,今天我刚订了一副心壳和一副灵壳,我想带来给你鉴赏一番,真是巧夺天工的好手艺啊! 你喜欢这玩意吗?听说一旦戴起心壳和灵壳,就可以修炼成刀枪不入的境界——再没有一件事会令我受创负伤了,到时候哪怕是我的弟弟死在我旁边我也不会流泪了,哪怕是圣人再世我也不会有一分羡慕了,哪怕你自己亲自在最安静的深夜来找我,和我说话,我也无动于衷了。 真的,我始终信仰壳,我希望我有愈来愈多的壳,愈来愈硬的壳,愈来愈密的壳,我喜欢壳! ——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可不要以为我失踪了——我是藏在许多许多许多层的壳底下了,而且,请不必为我担心,我在壳里头一定过得很快乐!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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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上帝,也许你不记得我了——我上一次跟你说话是在两亿年前。 现在,让我先跟你做一番自我介绍——我住在动物园的另一个部份,跟狮子、老虎、猴子、长颈鹿都不住在一起,我的公寓很靠近标本室,标本室里有鲸鱼,有大象,有狒狒,不过我也不住在那里,我住的是化石馆。 所以,也许,你明白了,我不是一只动物,我是一只动物的化石。 据我看,做为一只动物是完全不必要的事,像我,只在教科书上活,在图片上活,只在学术论文里活,只在别人的想像里活——这倒是不错。因为生命完全是一种多余。 有生命是多么艰苦的一回事啊!要找吃的,要找喝的,要找配偶。好不容易才学会如何做人家的儿子,忽然间又要去学习如何叫别人做自己的儿子。又要维持自己的里外像样,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生命又是如此充满生老病死,谁受得了呢? 至少我自己就受不了,所以我宁可住在化石馆,我已经忘了“活着”是怎么一回事,我对我目前的情形很满意。我不再热,不再冷,不再饥,不再痛,不再累,不再焦急,不再受伤,反正,七情六欲都死绝了,连做坏事的危险也没有——动物园长对我一向是最放心的。他怕天热了北极熊闹情绪,又怕天冷了马来貘受不了,甚至连标本,他也担心防腐处理不彻底,有气味,但是化石馆是绝对没问题的,化石馆向来安静死寂,什么麻烦都没有。 所以说,上帝,所有的动物中我当然是最超然的——对于一个只活在别人想像里的庞然巨物,我没有什么可祈祷的——我只是惊奇,你还不曾向我致敬哩。 不多说了,我是不喜欢说话的,下次再谈——也许是两亿年后。 |
从前有一个人,他和他家人住在一个农庄里。他的妻子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也按着所信的教养他们的孩子。但他自己却不信,也不相信圣诞节有其属灵的意义,更怀疑神存在的真实。因此,他常常故意嘲笑他妻子的愚昧无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