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天祿 六月初,一个风和曰丽的早晨,毛家村的张阿木从城里回来,一手牵着一个年约四五岁的男孩。 孩子一双乌黑的眼睛,对周遭的情景,显出惊奇的神色;柔和洁白的小脸,配上一头棕色鬈曲的头发,一见之下,使人在想象中,似乎见到圣像上在圣母膝前和小耶稣嬉戏的小若翰。 这个天真烂漫的孩童,一踏进农家的门口,便要开始度他悲惨的童年。 “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邻居们在摇头皱眉,纷纷的议论道: “真作孽!这样可爱小宝宝,寄养给张阿木这家人!小朋友,你有得苦受了!” “只要他耐得住就好了。” “也不过是个替死鬼!今年春天,小多默不是因为他们不肯好好照顾而冤枉地死去了吗?” “孤儿院里的执事先生们,怎么不长眼睛,把孩子送给这样穷凶极恶的人家?” 张阿木夫妇不管邻居们的议论纷纷,还是贪得无厌地只想利用孤儿院的孤儿。他们养育孤儿等于豢养家畜。事实上说起来,孩子们的生活,比畜牲还不如。在这样自私的,悭吝的环境里,小天禄将度他童年。 但是他以前原是个幸福的孩子呀! 虽然他诞生不久,即丧失了父母;但孤儿院即把他托给一家相当富裕的家庭抚养,家长们且有意认他为义子,将来继承家业。他真是一帆风顺,在快乐融和的新家庭中浸浴着爱的生命。然而不幸的事发生了;有一天,他们全家坐着汽车出外时,竟出了车祸,结果义父母都受了致命伤。而他非但幸免于难,而且毫发未伤。 于是,他不得不重回孤儿院,执事先生再替他寻了第二个新家庭;这样子,小天禄就来到了毛家村。 如今他还不知道灾难即将临头。过惯幸福生活的他,离开了孤儿院,走近毛家村;但一到了张阿木家的门口,便死也不肯进去,在地上打滚说: “先生,你怎么领我到这里来?你说妈妈等着我,妈妈在哪里?我不喜欢住这样龌龊的地方。我要回家!妈妈等着我,妈妈疼爱我,看不见我,妈妈要难过的。” “小鬼,你说什么?这里龌龊吗?我去造新房子,雇仆人来服侍你好吗?” 张阿木吼叫的说到这里,不管孩子放声大哭,就转身往外跑。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小天禄站在屋子的一角。马雪——一个和他同样不幸的九岁的苦孩子,赶了一群牲畜,向牧场去了。 马雪的背影碗蜒曲折地在高低不平的小路中隐没。小天禄张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坐在门前的一方石块上,看那些老母鸡啄食面包屑的姿态。 茄皮,一只瘦得几乎皮包骨的小狗,生着一身黄黑花纹的长毛,伸着舌头,吻着坐在石凳上幻想的小天禄,对他说:小朋友,你饿了,还是没有吃?只有棒子,你不要吃,也要送上来,但不要怕,至少我是你的好朋友。 小天禄张开双手,抱住小狗,从此互相结了患难中的友谊。 二 好邻居 晚餐的时间近了,小天禄和茄皮狂奔乱跳地玩了一整天,身子觉得疲乏,就倚在石块上鼾鼾地睡着了。 忽而雷声隆隆,把小天禄从好梦中惊醒,旁卧小狗,也张大眼睛,像煞有其事的四面张望。 孩子张开眼来,举目无亲,眼泪不禁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的从脸庞上落下,茄皮为表示它的同情,也发出一声悲哀的吠声。 这时,梅太太领着羊群回家,看到这个满脸泪水的孩子,一手拍拍身旁的小狗。 “小弟弟,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回家?” “……” 梅太太牵了小天禄的手回到自己家里,茄皮在后面远远跟随小主人,眼神与行动上,似乎表示畏瞋着;因为它每次走进人家屋子时,经常是会受到相当虐待的。 小天禄看清楚这情景,望着和善的梅太太,轻轻的说: “太太,茄皮可以进来吗?它也饿了。” 但是梅太太没有听到小天禄的要求。 “从早晨到现在,你吃了什么东西?” 小天禄一声不响,俯首呜咽地哭泣了。 “什么?阿木嫂没有给你预备午饭吗?” “太太,有是有的,不过只有一小块老母鸡琢剩下来的黑面包。” 梅太太一面自言自语地低声责斥着张阿木夫妇,一面就去找了牛乳壶,倒了一大碗递给孩子。 “快些喝吧,今天你可以在这里泡餐一顿晚饭了。” 她用小刀给他切了一块面包,涂上一层厚厚的奶油,茄皮看见小主人嘻嘻地在嚼面包,它摇头摆尾,表示不胜羡慕,小天禄会意了,就开口向悔太太说: “太太,请你许我分一半给我的小狗吃,它也娥得要死!” 梅太太惊奇他对待畜牲的慈善心,也就给小狗预备一盆汤菜混合羹。 这是,小天禄高兴的拍手,举起双臂,很天真的钩着梅太太的颈项,眼泪已自然地流在面颊上了。 她轻轻推开他说: “快些吃吧!张阿木夫妻俩快回来了,当心,不要被他们看见你在这里。” 果真,一部两只牛拖的货车,遥遥在石子路上走来了。 晚餐完毕,小天禄向梅太太称谢告辞,路上,茄皮“汪!汪!”的叫了几声,报告农夫们从田野归来了。 三 晚祷 车子拖进仓间,两只牛也进了牛棚,阿木嫂于是想预备烧晚饭,她在门口看见小天禄老是闲坐着,忍不住的骂道: 小畜生,你坐着做什么?替我寻盒火柴来,你已经很大了,这些总会做的,快些!。 小天禄没有听清楚阿木嫂的吩咐,赶紧三脚两步的跨进仓房,没一分钟,已回来,手里拿了一把扫帚,放在灶边,他想是用来打扫房屋的。 阿木嫂正在灶前出灰,看见拿来一把扫帚,就大发其火,一手抓住小孩,一手即用扫帚,狠命的向脚骨上乱打。小天禄莫明其妙,立足不稳,一跤跌在地上。她还是很凶狠的把他拉起来,不管他的额角上早已起了青块,又举手向他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教训他说:“小鬼,耳朵在哪里?叫你去拿火柴,扫帚可以烧饭吗?好,要给你一次警戒,下次留心些,今晚不准你吃饭。” 她唠唠叨叨了一大堆,用手一挥,把他推到屋的另一角,那里是他的卧处:一堆不很干燥的禾草,铺上了几块破棉絮,叫他上“床”睡觉。 孩子放声大哭。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待遇! 想忘却眼前的痛苦,他闭上一双泪水盈眶的眼睛,回忆慈祥可亲的妈妈。想到妈妈抱着自己在唱催眠曲,在说甜蜜话。也想到妈妈立在身边,叫他合掌共念晚课。 可是张开眼来,只见那张可怜的小床。他禁不住发出悲惨的呼号,喊着:“妈!妈!” 阿木嫂听到孩子的哭声,取了一把鸡毛帚,在凳脚上打了几下,威吓他说: “你再哭,小鬼,再哭!” 孩子听到可怕的威胁,立刻停止了号哭。 这时张阿木从外面进来。 “什么事?九点钟了,该当吃晚饭了,他做了什么事?” 阿木嫂立刻向丈夫报告孩子的种种罪状。 张阿木工作了一天,已相当疲倦了,所以只转身瞪着一副凶狠的眼睛,向小天禄说: “小鬼,你要在这里吃面包,非工作不可,明天起来,你去割草,我叫马雪教你,小心,不工作,休想吃面包。” 张阿木说完了,坐下用小刀切开面包,放在他妻子方才为他烧好的热汤中,用他的晚餐。 这时马雪开门进来,把偷来的已经扼死的老母鸡向地上一扔,说: “没有办法,人家随时随地眼睛盯牢我,所以只能弄到这一只。” “很好,很好!”张阿木的眼睛向地上的死鸡一看,“快坐下来,今天你有功,可以吃些奶油。” 纯洁无瑕的小天禄不懂得这类贼腔的。他脱去了衣服。可是上床前,想到晚课还有没念,即跪在地上,作了圣号,轻轻念着:“万福玛利亚……。 张阿木夫妇留心观察着孩子的举动,马雪也很惊奇地说道:“这孩子在做什么?” 晚祷完了,孩子颤抖地起立。 “喂!你一个人讲些什么话?做些什么把戏?”张阿木夫妇嬉笑地问他。 “我不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我是在念晚课。”孩子很诚恳地回答。 晚课吗?给谁念的?念了有什么用?”好奇的马雪问道。 “晚课就是晚祷,是向天主和圣母祈祷。天禄清晰地回答。 “天主吗?没有的,只有傻瓜相信,下次不许再做这类把戏。” 小天禄看到张阿木夫妇凶狠的面貌,立刻阖上一双湿润的眼睛,不久也就睡着了。 |
四 棒的教育 次日早晨,阿木嫂出门工作之前,领了小天禄走近兔中子棚。教训他说: “从今天起,你要去割些青草,来养活这些兔子。早晨晚上,都要喂一次。你现在已经不算小了,每天也要做些工作,不可贪吃懒做。” 小天禄望了望,迟疑了一下向阿木嫂说: “门闩太重了,我关不来的。” “学一学就会关了。” 她举起手做拔门闩的姿势,教他一番: “来关关看,不做工,不要想吃面包。” 阿木嫂又给他一把小鐮刀。 “拿去割草吧!午饭的面包和小菜,我替你放在桌上,好好地去割草,不要忘记。” 她转身向田野去工作了。 小天禄独自一人翻来覆去的察看这把带有危险性的怪刀。 他会用这把镰刀吗?他的妈妈是不许他随便玩刀。现在竟命令要他使用,他从来没有违背过妈妈的命,要是妈妈知道了,她不蒋担心会损伤身体吗?他有些踌躇怀疑。 他俯下头,坐在路旁思索,究竟该怎么办? 忽而橐橐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不禁颤抖了,难道阿木嫂回来了吗?这泼妇,不知什么缘故,他一见了就害怕。 “嗳!小弟弟,一个人在做什么?”一清澈柔和的话声。 他转过头来,看见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孩童,向他微笑地打招呼。这是邻居鲍家伯伯的儿子小类思,正要到田野去放羊。他看见小类思很和善,就向他诉说工作的艰难。 “好的,把刀给我,我来替你割,你太小了,弄不来的,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天禄。” “你到张家多久了?” “不知道……”他呜咽地回答。” “小弟弟,不要哭,我将尽量帮你忙。你是丧失了父母,到张家去的吗?” “不!不!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妈妈。妈妈疼爱我,常常抱我。我家里是一座很漂亮的房屋呢!我有一箱子玩具,小猫小狗只要在肚子上一碰,就会吱吱叫的。还有洋娃娃,小喇叭,许多许多。爸爸从城里回来,总是买了几样好玩的东西。你知道吗?因为我有志气,所以爸妈都喜欢我。”说时娇嫩的脸上,露出一种纯洁的微笑。 “你的妈妈现在在哪里?” “爸爸妈妈因为上次出了车祸,在医院里养病,病好了,就要来领我回去的,所以我天天到大路口等候妈妈,我怕妈妈寻不到我,心里要难过的。” “放心吧!等她寻到你,是多么快活啊!” “你的牧场离这里远吗?” “看,就在那边,你的妈妈要是来,你一定看得见她的。” “我很愿意同你在一块儿,这样可以不厌烦了。我的小狗茄皮可以带它一同来吗?” “你的小狗丑极了,要它有什么用。” “不,它一些也不丑,我很喜欢它,它是一只好狗。” 小类思把羊群赶进牧场,唤他的一只狼狗看守,他自己则从小天禄手中取了镰刀,伏在地上割草。 天禄很喜欢地望着小类思,想到今日幸运地找着一个好朋友,一个肯指导他工作的好朋友。 不多时候,小类思把镰刀递给小天禄说: “现在你试试看,假使明天阿木老妇叫你再割,倘若找不到我,怎么办?你一个人慢慢地试试,这不很难的。” 小天禄取了镰刀,开始割草。他割了数分钟,庆幸自己的成功,就放下镰刀,拍手欢呼。接着更兴奋的割草,不幸,乐极生悲,一不小心,刀锋划破二指,鲜红的血,一滴滴的流下,顿时面色转白,尖锐的叫喊:“不得了,我要死了,我看不见妈了!” 小类思立刻走上来,察看受伤的手指,安慰他说: “不要哭,这些小小的伤口是不会死的,勇敢些,不要像小姑娘般哭个不停。” 说完,即奔到河边,把手帕浸湿,轻轻替他包扎好。小天禄止住眼泪,安静地坐在新朋友身边。 “当"“当”的钟声远远地传来,小类思起身举手画十字圣号,念三钟经,小天禄也跟着做了。 “现在正午了,我要把羊群赶回去,快些把割下的草束起来,回去时,我替你背一捆。” 他俩一同踏上回毛家村的曲径,各人拖一捆青草。小类思满心欢喜,因为今天替比自己年幼的朋友,尽了不少的义务。 天禄回到家里,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景象似乎转变了:黑暗的房屋,觉得没有以前难堪了;粗劣的午餐,吃来也比较有滋味了:因为离此不远,有一个爱护他,扶助他,温暖他的可爱的朋友。 午餐后,小类思来找他,他们一跳一跃的又去割草了。小类思是农家出身,从小看惯做惯,不一刻,已割满了一篮。他的小朋友却只割了一些儿,而且其中大半还是兔子不能吃的,应当丢掉的。 回到家里,各人开了兔棚饲兔,小天禄手笨脚重,却把兔子吓得逃走了许多。 . “怎么办?”小类思看见兔子向外逃跑,发急地问:“张阿木回来时会么说呢?” 二人费了好多工夫,各处去搜索,抓回了好几只。 “我希望逃走的兔子,一只也不要漏掉。” 天色渐渐昏暗,农夫们从田野回来了。 阿木嫂走到前门场上,看到地上乱堆着草料,眼睛向小天禄瞪了一下,发问道: “草是你割的吗?饲了兔子没有?” “饲过了。”孩子颤抖地回答。 “兔棚关好了吗?” 孩子低着头,涨红了脸,像一个待串的囚犯。 阿木嫂奔到兔棚,查明少了两只兔子。 这时她不说一句话,顺手拿了一把扫帚,往孩子的脚骨上疯狂地乱打;孩子痛极了,发出极尖锐的叫声,逃到鲍家去了。 他走到鲍家的路上,小类思已出来迎接他的好朋友。 “什么事?小天禄,什么事?” “缺了两只兔子,阿木老妇用扫帚柄狠命的打我,我真吃不消,两只脚像发烧一般。”小天禄呜咽着说。 小类思懂得这幕悲剧的情节,他看到小天禄的腿上,满是青肿的乌稜块。 “噫!这凶狠的坏女人!你来,我去告诉爸爸。” “痛呀!两只脚不能跑呀!” “好,你驼在我身上。”小类思俯下身子,请他骑上。 “好朋友,救救我吧,收留我吧,我不愿意再回去了,他们实在太凶狠了。” “小朋友,你的要求,我没法答允,但是不要怕,我请爸爸帮忙,叫他领你回去,保证以后他们不再虐待你。” “你相信他们会答允吗?。”小天禄表示怀疑的神情。 五 剪发 鲍伯伯从儿子口中得知了一切,就走过来诊治小天禄的两条腿。 “这野蛮的女人!不讲理的女人!小弟弟,现在还痛吗?” “谢谢伯伯,现在好得多了,差不多不痛了。伯伯,你真太好了!我想留在你家里不到那边去,那边太坏了,我怕我也要变为坏人了。” “进来吧,小弟弟,进来和我们一同吃晚饭,那边没有你的晚饭了。” 小天禄胃口很好。吃饱以后,鲍家伯伯领他回到张家。 张阿木吃罢了晚餐,坐在门槛上休息。马雪正在把两只牛从车上曳下,牵进牛棚。 “张先生,我有两句话要跟你谈谈。"鲍家伯伯沉重的说道。 “好,请进来吧!。张阿木回答道。同时向两个孩子说: “你们等在外面,我不唤,你们不要进来。” “张先生,你这样虐待可怜的孩子,自己不觉得惭愧吗?假使你老是不改的话,我将报告孤儿院当局了。” “鲍先生,你管什么闲事?”张阿木忿怒着说:“他弄丢了两只兔子,我不能严厉的警戒他,教他下次当心点吗?” “马雪上次到我家场上偷了一只母鸡,你奖励他吗?” 张氏夫妇的脸转成灰白色了。鲍家伯伯还是继续说:“孤儿院许你领养个孩子,是托你教养的,托你教养成为有用的人才,不是教他们做贼做强盗的。因为小天禄天性正直,不肯听从你的恶计,你就虐待他。马雪小时,本来也是一个天真的好孩子,而你教得他成什么样子?他现在像只不识好歹的,不认识天主的走兽。张先生,你当知道,你从这孩子的灵魂上逐走的天主,有一天将要和你算账的。” “我个人的生活,用不着你假仁假义的来干涉,你自己当心当心好了!” 鲍家伯伯立起来,带着很严厉的声调说道: “你要是不听我的劝告,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虐待了孤儿院的孩子,看孤儿院当局怎样对付你。” 张阿木看见强硬的方法吓不退,就变更战略,装出一副温和的口吻说道: “鲍先生,不要发火,我答应以后决定要好好待这小孩子。他平时太顽皮,太贪懒,不知闯了多少祸,但看着你的面子,我们将特别宽容他,这样好不好?小天禄进来,我饶了你,以后该当小心点,不要再惹出祸来.” 孩子的心略为安定了,他胆怯地进来,张阿木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摸摸孩子的额角,假装和颜悦色的说道:“好,快些拿只碗,来吃晚饭。” 鲍家伯伯走后,孩子坐在灶边小凳上,只听见他们夫妇俩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知究竟在讲什么? 张阿木看见纯洁光明的小脸庞,明知是灵魂美丽的显露,却恨恨的发誓要毁灭它。 “小天禄,你头上痒吗?长头发为你很不方便,还是剪掉吧。” 张阿木拿了一把剪刀,走了过来,捏着一把棕栗色鬈曲的头发说道: “剪掉吧,长头发是小姑娘留的。头上弄得干干净净,舒服得多。不要动,一会儿就完了。” 小天禄看到一鬈鬈美发掉下,很悲痛地哭泣。 “张先生,你何必要剪掉我的头发呀!妈妈来找我时,将不认识我了。” “你的妈不会来了,你要永远的留在这里。”张阿木饥讽地回答。 “我不相信,人家告诉我说,妈一定来的。” “他们在骗你呀,快些,上床睡觉去。” 小天禄爬到床上,摸摸光光的头,越想越难过,泪水像决了坝似的,汹涌的奔流而下。这一夜大半辰光,他都在思念着自身最宝贵的美发,痛惜以后将永远见不到了。这是他小小生命史上最痛苦的一页。 六 小牧童 光阴如箭,一刹那,夏天已经过去了。张氏夫妇不得不把马雪送进学校去念书。小天禄年纪还没满六岁,独自留在家中。 夫妇俩决意派幼小的天禄替代马雪牧羊。他们太悭吝了,不肯花钱雇一个牧童。 玫瑰色的阳光在东方升起时,小天禄已带了茄皮,领着羊群到了牧场去了。 他有时跑到半里外的小山坡上,那里没有粗暴的唾骂声,更没有哗啦啦的鞭打声,远眺四周美丽的景致,沉醉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做他的好梦。天上一块块白云,似乎变成一朵朵鲜花在飘舞。 有如他和那只随身怀着的破旧小皮熊谈话,诉说内心的忧闷: “小玛丁,你知道吗?我现在苦极了,现在没有一人疼爱我了。我现在要做许多工作,但是我仍旧很有志气。你要是碰到我的妈,请她快些来,我在此地厌极了。我日夜想念她。我真苦呀!没有一天不挨打,没有一天不流泪。” 早上,他在晨光曦微里赶着赴牧场的途中,他和路旁的芳草、小树,都要问好请安。 一切为他是亲暱的,平安的,当微风拂着小河畔的芦苇,左右轻轻摇摆时,他可以数个钟头呆立着,倾听它们的哀诉,它们发出自然的韵律,他照着自己内心的灵感,任意解释。这样的欣赏自然,沉浸于自然,把时间和工作都忘掉了。幸而有那片刻不离左右的忠狗茄皮提醒着他。 有时他收集些柔软的山草,用他灵活的技巧,制成数只精美的鸟窝,供流离失所的小鸟们作过夜站脚的安歇处。 敲三钟的声音遥遥传来,他长叹了一声,集合羊群,起身回家。现在他不再画十字了,经言大半也忘记了。不过每天观察到大自然的美妙,欣赏大自然的伟大,不禁自言自语道: “这些松树,这些枫树是谁使它们生长的?这种花纹细腻,结构精致的树叶是谁设计的?这些柔弱的细柳,高昂的梧桐,金黄的麦穗,甘蜜的泉水,一切的一切,是从哪里来的呀?。” 这种种问题在他小小的脑袋中盘旋,始终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天主的圣名已在他意识中消失了。 |
七 母羊受伤 在梦幻中恍恍忽忽的小牧童,从倾斜的山坡赶着羊群回家,乱石堆砌的小路上,顿时激起一阵飞扬的灰沙。 从山坡到毛家村,必要经过一条狭长的公路。 忽而喇叭声乱响,他从幻想的境界恢复到常态,张开眼睛,一辆长途汽车从右面疾驶前来。他忙把零乱的羊群驱至路旁,可惜已经太迟了。汽车经过时,把一只老母羊撞倒了。 “小赤老,”车夫怒容满面的骂道,“不会牧羊,做什么牧童。” 小天禄惊骇的双眼望着流血不止的母羊发呆。躺在血泊中的母羊,正是他平日最宝贵的那只呀。 “你住在哪里?快些去找你的爸妈,我要向他们解释你怎样弄的。”车夫从车上跳下,凶狠的说。 毛家村人早已看见了汽车的事故。张氏夫妇走来时,村中已有许多入围着受伤的母羊了。 他们远远望见在车夫身边,满脸泪珠的小天禄,他们想难道天禄轧伤了吗? “过来,你伤在哪里?”张阿木拖着小天禄说。 “不是他。是那只羊。”车夫忿怒着说。 “羊吗?哪里?哪里?” “近在眼前,还看不见吗?去买副眼镜戴戴。” 看热闹的农夫农妇们都笑着散去了。张阿木看到了躺在灰尘中的死羊,忿怒着说: “怎么弄的?小鬼,好好一只羊到如此地步。你拿钱来赔偿我。” “这样小的孩子懂得什么?要是他管得不好,他是不能负责的,只好你吃亏了。你也太悭吝了,雇用这样毫无经验的小家伙。” “谁来赔偿我这次损失?这次损失太大了。” “你和他的爸妈交涉吧!”车夫回到座位上说。 “他的爸妈吗?早已没有了,这是一个弃儿呀!” “这样你可向孤儿院交涉的。” 小天禄呆呆的立着,像一棵矮矮的小树。“棒的教育”,“鞭的教育”,为他都不放在心上,只有“他是一个弃儿”这句话,像一支利箭,深深射透他的心胸。 他饿着肚子躺在床上,心灵上充满了痛苦和辛酸。 他现在知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儿”。他没有方法可以做好了,因为人家加给他的痛苦实在太大了。 八 梦 小天禄整夜不能睡觉,全身为了“棒的教育”疼痛发热。小天禄的脑海中正盘算以后怎样对付他们的计划。 这次的灾祸他是无辜的。他并没有推着羊去撞汽车啊!他爱护一切的禽兽,尤其是爱护自己的羊群。 满身染血,僵卧路旁的母羊,留给他一个深刻的印象。 母羊伤得太重而死去了。他呢?想到自己前途茫茫,对着那母羊的命运,表示无限羡慕。 “我既然是没有父母的‘弃儿’,还是死去好,至少不致再挨打吃苦了。不,我和小类思同样有爸妈的,为什么他们要放弃我呢?我没有得罪过他们呀!我从来没有做过恶事呀!那么为什么他们不来呢?住在张家我实在不能再忍受了,这两个家伙我真恨他们!” “现在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不再做好了,宁愿挨打挨骂,没晚饭吃,管它,只要长大了,可以逃……” 他在这些悲愤的思潮中迷迷人梦: 他带了茄皮和受伤的母羊,在鸟语花香的道路上奔跳。这只可怜的小狗,此时变得肥胖而美丽了,颈上挂了个金色的项圈。那只受伤的母羊,也已恢复了健康,在他身畔跳跃,雪白的羊毛,照在强烈的阳光中,发出闪烁的反光。 小天禄在澄清的小河畔照见头上还留着棕栗色鬈曲的美发,身上穿着白色的制服,脚上穿着乌亮的皮鞋。他左右带着两个朋友,向远远望见的花园住宅奔跑,轻松的美发,顺着微风飘荡。忽而前面出现一位青年妇人,他立刻认出她是谁,她比从前更美了。她走近身来,急忙伸手拥吻道: “天禄,我的宝宝,小天禄,我终于找到了你了。你长大得多了,你爸爸知道了将怎样的快乐!你一向有志气吗?你学的经文没忘记吧!。 他俯首下望。这时她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热烈的亲吻着,他太兴奋了,好梦就在“妈!一妈!”的叫喊中惊醒了。 继续睡觉是不可能了。梦中的一切景象还如图画一般的清楚,他知道自己还有着爸妈。 天明后,他将出外找那鸟语花香的道路。 九 寻母 早晨起身,他的目的地决定了。 只等两个家伙出门往田野去,他将跳出毛家村的牢狱,找寻梦中指示的家庭了。 梦寐中,他看清楚一切的道路,自信一定能够达到目的地。他揉揉眼睛,老是俯首站着,在搜索梦中的一草一木。 “小天禄,你站在一边做什么好梦?快些吃中饭工作去!” 这时阿木嫂给他一块像石头般硬的面包说: “吃了面包,快些拿了镰刀割草去。做完了工作,可以到仓房去拿钥匙开门,懂了吗?。” “懂了,我就去。”小天禄拿了竹篮回答说。 他出外后,躲在早丛中探看张阿木夫妇的行踪。以后还是空着竹篮回到家中。 茄皮见到小主人,跳跃的上前欢迎。 他从仓房取了一小捆草饲了兔子,并把茄皮上了锁,拍拍它的头,和它告别。 “朋友,再会吧!等我找到父母,再来找你。” 他把自己的嘴贴住茄皮的嘴接了一个吻,就关上门,准备立刻动身了。 但对着半开半闽的羊栈,却有些依恋不舍,呆立了数分钟。 “小羊们,再会吧!可惜今天我不能领你们上山去玩耍了。再会。” 他关上羊栈的门,羊群似乎懂得一切,咩咩的哀叫。 他沿着毛家村后面的曲径,向圣西尔堂前进。可是始终没有找到他梦见的鸟语花春的道路。 这样勇往直前的赶路,不知走了多少时辰。 等他饥肠辘辘,体力告竭时,太阳已在西边消失了。 前面不远有一小村子,可惜他叫不出它的名字。 怎么办?梦中的道路依旧毫无踪影,夜色渐渐深了,四周高高低低的树木,似乎变成妖魔鬼怪。他开始恐怖的流泪哭泣。 不久,因饿极倦极了,就在路旁鼾鼾睡着了。 一个农夫从田间归来,看见了他,轻轻抱着放在货车上。他睡得真酣,竟没有惊醒过来。 农夫到了家中,推醒他说: “小弟弟,你躺在路边做什么?路边不是睡觉的地方呀!你住在哪里?” 孩子张开一双恐怖的眼睛。但是望到对方诚恳的态度,也就放心了。 房屋内因有灶内熊熊的火光而变得很明亮,小天禄觉得有些寒冷,靠近灶前去取暖。 “小孩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出来寻找我的家,可是我迷路了。” “那你一定是圣西尔堂会口的人了。” “正是。”小天禄胡乱地回答,深恐把他领回毛家村去。 “你的爸妈一定很焦急了?” “他们不知道我正在寻找他们呀!" “那我就不懂了。你究竟从哪里来的?” “我在一家农家牧羊,可是那边太苦,我实在受不了。” 农夫摇摇头,表示不信任他的话。 “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的。好,明天再讲吧,坐上来,和我们一同吃晚饭。” 小天禄含羞的大嚼了一顿,以后还在仓房草堆上过了一夜。这只草床,比起自己的床来,柔软得多,温暖得多了. 第二天早晨,农夫踏进仓房,小天禄已不知去向了。 天禄一人在路上徘徊,后来看到圣西尔堂,即向着堂尖前进。 钟楼里正发出“铛,铛”催人进堂的钟声,三三两两的农妇走进了圣堂。 现在这个已经不认识天主宮殿的苦孩子,也随众进堂了。 神父正在祭台上举行弥撒,后面跪着辅祭童子。 领圣体时,其中一个领了圣体。 肚子很饿的小天禄也想上前领些东西吃,进了几步,却又退了回来。他莫明其妙,不知是什么把戏,他想看个究竟。 弥撒完毕了,神父跪在下面诵念三遍圣母经:万福玛利亚……(注:弥撒后加念三遍圣母经等,有许多处是念本国话的。) 小天禄灵魂的深处,立刻觉得一阵异样的感觉。一幅帐幔似乎揭开了。他回忆到坐在妈妈膝上学习的经文。顿时眼泪盈眶,高声的大哭大叫: “妈,妈,我苦极了。” 出堂回家去的农妇们,看他一眼,都悄俏的离去。 神父从弥撒间走出,看到衣衫褴褛,哭哭啼啼的小天禄,不禁慈心大动。 “小弟弟,什么事?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小天禄到毛家村以来,从未见过神父,因此不免有些怕陌生。他不敢说话,两只恐怖的眼睛,直注视着神父,似乎说:“这个黑衣人要我做什么?他要领我到哪里去?” “小弟弟,不要怕,我是耶稣的仆人。耶稣,你不是认识他吗?他在祭台上隐藏在圣体龛子里面。”神父安慰了他。 “你讲的什么话?耶稣吗?让我看看好吗?我从没见过。他像我妈一样好吗?还是像张阿木一样的坏?只知用棍子打人的坏蛋?” “一点也不坏,耶稣是很好的,耶稣是良善的,祂喜欢一切的孩子,谁若虐待孩子们,将来要受责罚的。你会念什么经?” “你方才念过的,我还记得一些,那是我妈亲口教我的,现在她不知去向了。张阿大却不许我念经,他们说,是没有天主的。先生,真的吗?” “小朋友,天主是真正有的。你的妈在哪里?” “我妈妈吗?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我只知道我们的家是很美丽的,妈很疼爱我,我想她因为找不到我,现在一定很难过的呢。” “小弟弟,到我房间里来再谈。” 神父牵了小天禄的手,走出圣堂。 |
十 追寻 张阿木夫妇回到家中,空喊了半天,不见孩子的踪影。 羊群在羊栈内悲惨地叫喊,茄皮锁在屋内发出呻吟的吠声。 兔棚内只剩一些干草,兔子们望见了人影,都聚来等候饲食。 小天禄失踪了。 张阿木到井边探看,猜想该不会是失足了?天色渐渐黑了,独自一人蹒跚地回来。 第二天清晨起身,到各处去搜寻,还是毫无结果。 张阿木开始着急了。 怎样对付孤儿院呢?孤儿院方面得悉了,向我要人怎么办? 茄皮不断用鼻吻土,想嗅到一些气味。 忽而它欢喜得跳跃起来,用脚踢踢张阿木的裤子,似乎催他立刻追随它: “来,我知道了他的地方,快些跟我来。” 张阿木跟着茄皮很快的赶路,口中念念有词的咀咒道: “要是被我找到了,哼,你这小鬼,以后休想再逃。” 到了昨夜孩子住过的房屋,茄皮表示很怀疑的状态。它闯进房子,到各个角落去嗅探。 它大约知道小天禄是在不久前离开此地的。 茄皮从屋子走出,沿着向圣西尔堂去的路,飞奔的跑去,张阿木在后面紧紧随着。 小天禄坐在神父的饭厅中正在大嚼很可口的奶油面包,本堂神父坐在对面,留意他的一切:粗布制的深色的衬衫和短裤,都已千补百衲了。可是一副脸相确是很可爱,很纯洁的。 “茄皮,你吗?”小天禄很欢喜的突然站起来。 可是他的脸色立刻转变了。 本堂神父随着小天禄的视线,看见夺门进来一个农夫,瘦削的脸庞,配上了凶狠的眼睛,外加一口粗重的声调,一望就知道是个脾气暴躁,性情恶劣的家伙。 张阿木来追寻小天禄了。 茄皮小狗,欢喜舞蹈,幸运地找到小主人,口舐着孩子的手,得意地号叫。 小天禄向神父注视一下,立即起身来,投入神父怀中。 “先生,救救我吧,我不愿意跟他回去,那边太痛苦了!” 在神父回答小天禄之前,张阿木伸出一只粗笨的手,抓住孩子的手,加上沙壳壳的声音说:“这个孩子是我的,是孤儿院托我养的,我非领回去不可。” “就算托你养的,也不可像养猪狗般的虐待,他还有一个灵魂呢!灵魂该当归向天主的。" “天主吗?。”张阿木冷笑道,“让我皮夹子里放满了再讲吧,现在不必去管他。这个小鬼太可恶了,他一天到晚不知闹了多少事情,养这样的孩子,真倒霉。” “你送他进学校念书吗?” “念书?你来替他放羊吗?” “但是他已到学龄了!” “我不念书,现在也有饭吃;念书,有什么用?” 他抓住孩子的手,凶狠的出门了。 茄皮摇曳着尾巴,表示很得意的,跟随着他们。 本堂神父望着渐渐走远的背影,口中喃喃地说道: “可怜无辜的孩子,为什么人家要舍弃你呢?。 他望着桌上的苦像,恳切的祈祷: “好耶稣,祢在世时何等的爱慕孩子们。求祢救他脱离这个贪吝的苦海,赏赐他到一所好教友的家庭,使他学习敬祢爱祢的德行吧!” 求则得,觅则获,他的祈祷迟早是将应验的。 十一 决意 孤儿私逃的消息没有被邻居们知道,因此张阿木乘着夜色茫茫的当儿回村,免得引入注意。 阿木嫂正在探首眺望,等候他们的归来。 “你找到了吗?”她望见了丈夫,急忙上前迎接道: “再好没有了,留心些,马雪还不知道,在他面前不要谈起这事。” 她转过身向小天禄狞笑说:“你这样的年纪想周游世界吗?太早哩。马雪还没回来,快些上床去。” 小天禄张眼探寻自己的破床,似乎在问:我的破床呢? “你的床吗?在阁楼上面。”阿木嫂用手指向上点着说:“这是你应得的赏报,这样你休想再逃了。” 孩子的背影在他们眼前隐没后,夫妇俩商讨怎样看守他的实际办法。 “以后不可让他一人留在家中了,最好带他到田间一同工作。”丈夫说。 “阿木,那你太烦了,一天到晚留心他,做得成什么工作?我看最好将他一人关在家里剥豆,等到田里的芋掘起后,那时你就不需要我了,我可以在家里专心管他了。马雪现在已经很有力气,你有他一人帮忙也够了。” “好法子,不过谁去放羊呀?我不打算雇一个小牧童。” “叫马雪去吧!我们替他请几个月假。” “请几个月假?先生不会答应的。” “送只兔子给他,拣只最小的送礼好了。” “你的计划好极了,就这样办。” 马雪刚喂过兔子,他们唤他进来。 “你到兔棚去,捉那只白毛紫花斑的来。” 两分钟后,马雪提着兔子的两只耳朵进来。这是一只骨瘦如柴,只剩一张皮的宝货。 “放在这篮里,”阿木嫂说:“明天你拿去送给先生,向他说,家里那个小孩子足上有病,暂时不能出外放羊,所以我要请几天假代替他。” “他生病了吗?苦命的小天禄,所以这两天没有看见他,那真难为你了,因此你才放他在阁楼上吗?”马雪怀疑的说。 “嚼舌头的!多说什么!”阿木嫂怒气冲天的拿了木棍往马雪的腿上打了一下,“快些去喂牛,省得在这里老妇般的哕哕嗦嗦。” 马雪飞奔的逃开了。另一方面,小天禄为了失去身体的自由,在阁楼上流泪痛哭。 十二 禁闭 第二天早晨,张阿木夫妇俩把小天禄关在家中。两人出门工作去了。小天禄一天的粮食只有两块粗面包和几只热芋。炉灶边放着一篮干豆,剥豆壳是他一天到晚的工作。 太阳渐渐升得高了,马雪从田野回来,要把羊群赶回牧场去。他相去访问患病的小天禄。 “什么事?他们这样谨慎的关闭门户!他们失窃了什么?。马雪惊奇地自问。 “小天禄,你的脚好了些吗?”马雪向屋内高声叫喊。 “什么你的脚?我的脚很好哇!” “张阿木夫妇俩说你生病,他们叫我请了假代你放羊,这种放羊的差事太乏味了。” “什么话,难道以后我不能再出去放羊了吗?”小天禄开始流泪了。 “你喜欢放羊?最好了,我让给你。” “好极了!我最喜欢到高山上去,那里可以远眺四周美丽的风景,赏心悦目,何等快乐!而且羊群都是柔驯的,它们时常在我身边周旋,不会逃跑的。” “好,你来,我们一同牧羊吧!我不像你,过不惯孤独的生活,每次听到沙沙的风声,我还非常害怕呢。” 小天禄走到门口想开门出去时,看到门上了锁,没法打开,从此他明了自己现在是一个囚犯了。他重回到窗口。 “马雪,你替我开一开好吗?” “叫我怎样替你开?钥匙不挂在门上,那怪极了,她说我的面包放在仓房桌上,现在门关着,钥匙也不知放在哪里?” “马雪,替我想想法子,难道叫我一个人关到晚上吗?” “好,你爬到窗口去,我去拿扶梯来,你从窗口走下来。”小天禄听从了。 “小梯放好了,快些。” “窗也上了锁,不能开。”小天禄喊着。 “那没办法,我只得一个人去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做些什么事呢?茄皮好友又不知在哪里? 忽而从豆堆里发出吱吱的尖锐声音。 “什么声音?”他用棍子敲击那豆堆。 突然跳出两只老鼠,一霎间偷偷地不知去向了。他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动弹。 张阿木夫妇不知多少次威吓要把他喂给老鼠吃。 毛家村照常是平静的。农夫们照常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夜色渐渐浓密了,学童们也从学校回家了。 小天禄把鼻子贴在玻璃窗上,等候追寻他的慈母。肚子里空空如也,在唱“空城计”。 |
十三 诉心 “小天禄,你在窗棂内做什么?”鲍类思说。 “张阿木夫妇俩把我关在屋内,我永远不得自由了。”鲍类思想推门进去。 “你究竟犯了什么,他们要这样惩罚你?我以为你病了!” “我曾经逃走过。”他俯首回答。 “逃走过?几时逃过的?小天禄,为什么逃?” 他向知心的朋友诉说了前几天的事情。 “那么你碰到圣西尔堂的本堂神父了!我认识他的,他很和善,每逢我们的本堂神父出门时,他常来代替的。我请他来看看你,请他设法救你好吗?” “张阿木认识他的,所以看见了他,一定不准他进来的。” “有法子,请神父到我家里,我设法弄你出来,到我家里见他。小天禄你该当祈求天主,盼望能够成功。” “好天主吗?他们说没有的。” “谁说没有的,祂是照顾我们,爱护我们的主宰。我们该当向祂祈求呀!” “那么,天主住在什么地方呢?” “天主无所不在,处处都在,天上,地下,这里,那边,城市,乡村,天主都在。但是向祂说话,不可如同对着一个平常人一般。因为祂是上天下地的主宰,我们该当懂慎地尊敬祂。你曾念经祈祷吗?” “我小的时候。妈妈教过我一遍很好听的经文,前天那神父念经吋,我还记得一点。” “假使你希望好天主常常照顾你,你也该天天念经求祂呀!小天禄,你曾念什么经?” 小天禄断断续续试念“万福玛利亚……”并询问经文的意义。 类思一一的解释给他听。当小天禄明白了经文的意义,更是乐融融的说道:“天上有疼爱我的妈妈呀!” 现在他已不孤零了。在心烦意闷,无处申诉时,他听从了类思的劝导,伸开双手,投奔到圣母的怀中。 他回到豆篮旁边做他的工作,直至茫茫的夜色弥漫了长空。 在黑暗的斗室中……他跪着出神地祈祷。 十四 教训 “败家子,我不在家时,你这样工作吗?你想叫我白养你吗?若不工作,就去死,休想偷懒白吃。”阿木嫂一进门便忿怒着说。并立刻拿起扫帚,在他瘦的背脊上,重重地抽打,施行她“棒的教育”。小天禄痛得大叫。这时张阿木也走近前来了。 “你再叫!我就打死你。你要叫坍毛家村了。”说吋,把粗糙的手掌,重重的打在孩子的脸上。 这种方法,反而激起了更响的叫喊,附近邻居们都闻声来看。张阿木忙将大门关住,阿木嫂也把哭喊的小天禄拖上阁楼。 马雪领了羊群回家,看见门首聚着一群看热闹的村人。他想挤进去,邻居门反而把他拦住,想探问小天禄的一切。 马雪这孩子虽然有些贼性,大体上,人家还算喜欢他。他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邻居深深叹息了一声,临走吋,向张阿木夫妇俩威吓了几句。 阁楼上的小天禄满身肿痛,呜咽呻吟地躺在破床上。忽然他站起来,擦干泪水,怀着满腔的热望,双膝跪下,端着手,虔诚地念圣母经,向天上的妈妈呼唤。祈祷后,把痛苦暂且的忘记,心中也就很平安地睡着了。 不一会儿,马雪偷偷摸摸地走近他身边,轻轻推醒他说:“天禄,我们的苦日子将结束了。他们告诉我说,将替我们伸寃,不久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这次打得厉害吗?” “看!满身都青肿了,我睡也不能睡,躺也不能躺。” “忍耐些吧!他们就要倒霉了。” “是的,”小天禄呜咽着说,“我希望很疼爱我的天上妈妈,早些从这苦地方,救我出来。” “你说什么话?” “鲍类思说的,我在天上有一个爱护我,照应我的好妈妈。他从来不说谎的。” “天上你有妈妈?那我是不是也有呢?” “那我不知道了,不过你和我一块儿祈祷,她一定也肯听你的祈求。” 两个落在同样恶运里的孩子,在阁楼上,都合了掌,同心地,诚恳地,在呼号圣母。 十五 报告 邻居顾利安先生再也忍不住眼看张阿木夫妇俩对待两个孤儿的惨酷手段。次日,他穿了新的衬衫,换上一双清洁的皮鞋,预备进城去。 顾利安先生幼时也不幸丧失了父母,他过继给顾家,现在承袭了顾家的姓氏,继续顾家的家业。为此,他自愿担任一切无家可归的苦孩子们的保护人。 他走进孤儿院院长的办公室,报告了两个孤儿所遭遇的种种苦况,并申明毛家村村民大众的意思。 院长亲自出马,进行调查。 张阿木夫妇屡次接到邻居们的警告,但仍然我行我素,不以为意。 不久,他们恢复了小天禄的自由,但不准他走远。 有一天,他们夫妇俩到田野去,作最后一次的收获。半点钟以后,一辆汽车来到毛家村,在他们的屋前停住了。 小天禄见了,急忙跑过去,因为这使他回忆到幼时另一辆类似的汽车。但是他错了。 一位衣冠楚楚的先生,从车上跨下,问他说: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先生,我叫小天禄。” “你住在哪里?” “我住在张家。” “好极了,我正要找你。” “是带我到妈妈那里去吗?” “后来再讲,先领我去看看你的床铺。” 小天禄领视察员到阁楼上。 “什么!你睡在这里吗?”视察员看到的只是铺着污秽破絮的坏床,怒汹汹的说。 “先生,我是睡在这里的,晚上还有老鼠来来往往,可怕极了,这些可怕的老鼠,不知您见过吗?” “见过的,小朋友。放心吧!不多几天,你就可离开此地了。” “那再好也没有了。此地真是不能睡。” “马雪睡在哪里?” “他住在牛栏旁边,那里也有老鼠,但他年纪大些,不怕那些小东西了。” 小天禄领了视察员到农舍的各方面巡查。 视察员取出怀中小册,把孩子的话一一记录下来。 “吃饭时,你坐在桌上吃些什么?” “我从来没有资格坐在桌上吃饭。他们早上给我两块粗面包,还有和在桌上一样的几个热芋,就算我一天的粮食。我白天工作得好,除面包外,他们有时赏我一碗热汤,再加一小块奶油。” “你做些什么工作?。 “我领了羊到牧场去吃草,还要割许多的草喂兔子,一天到晚在田野里。但是,自从我上次逃跑以来,他们不准我去放羊了。他们叫我留在家中,一天到晚剥豆。” 视察员皱着眉,不断的摇头。 小天禄看到摇首蹙额的姿态,恐慌地说: “你不喜欢吗?先生,我答应你以后不再逃跑了。” “小弟弟,放心吧,我没有发怒。你今年几岁了?” “先生,我今年八岁。” “进学校读书吗?” “他们说我还太小哩。” “怎么?你还不识字,不会写字吗?” “我不识字的。” 他伸手抱起小天禄,小天禄却发出痛苦的叫喊声。 视察员脱去小天禄的衣服,在瘦小的身体上,发现许多棍棒的伤痕。 马雪也回来了,受到视察员同样的讯问。 “你没有上学吗?” “开学至今,我没有上几天课,就请假了。他们叫我工作,这里工作实在太苦了。” “至少你吃饱吧!” “饱是饱的。邻居们都很好,每逢到我饥饿吋,他们都会给我面包充饥。” “你遭鞭打吗?” “现在好得多了,有时仍难免。我像小天禄般的时候,他们常常打我,将我关在阁楼上惩罚我。”现在待我好些,因为我常常到外面取些东西回来,鸡哪,蛋哪,奶饼哪,什么东西都好。” “谁给你的?” “谁也没给,那是邻舍人家叫我进去时,我自己拿的。现在很不容易拿到,因为他们很留心我。” “你为什么做这些不光明的事?” “先生,那非做不可,否则他们就不许我吃面包,或是请我吃棍子。小天禄不乖,不肯像我一样,所以他常常挨打。” 视察员沉思着,伸手向孩子道别,跨进了汽车。 “孩子们,再会吧!我希望你们不久即将幸福了。” 两天后,马雪和小天禄脱离了毛家村,被寄养给毛遂自荐,温和善良的鲍家伯伯了。 |
十六 鲍家新生活 离毛家村不远,在山岗的另一面,沿着赴圣辛福堂的大路边,建筑着古色古香,伟大雄壮的石屋。这是鲍家的老宅,卜居以来,已有数代了。 鲍氏的家声,在乡村中是素来有名的。鲍氏祖上是从艰苦中创立了家业。大战中,为国牺牲了三个儿子,第四个——即本文所讲的鲍伯伯,幸得无恙的回来,很早就结了婚,承继鲍氏的祖业,以后恢复了大战时的种种损失。鲍伯伯生有二男二女;长子辉利已有十四岁了,次的类思和德肋撒是十一岁的孪生兄妹,幼的加大利纳只七岁,她是掌上明珠,阖家都疼爱她。 他们保存着传统的信德,传统的爱德;仁爱慈善,和蔼可亲,旅客求借宿的,无不热诚招待。 主人仆役,本着基督的博爱精神,都是同桌用膳的。而且为了效法耶稣对待宗徒的善表,鲍伯伯还请仆役们先用菜呢。 他们谨守主日规诫。早晨,在打钟以前,他们已集团进堂,开始种种神业工夫了。 就在这样圣善的村子中,两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从此开始新生活了。 两个孩子不久便习惯了这种简单、朴素、勤劳而充满慈祥的新家庭生活。 他们都是幸福的。感觉灵敏的,小天禄尤其喜欢。不多几天后,他继续做放羊的小牧童。 每天傍晚,从学校出来,他跳跃的奔到山上去放羊。马雪的性格,却不同了;他在回家温习功课的幌子下,独自游玩去了。 十七 圣诞夜 圣诞瞻礼到了。 鲍伯伯杀了一只肥美的白鹅,备作圣诞子时弥撒后的点心。这是家庭间传统的礼仪。 鲍妈妈把炉灶生了火,制些糕饼,孩子们围在旁边凑热闹。 马雪和小天禄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喜庆。 他们在灶间内欢呼雀跃,一盘盘的菜肴,放在桌上,平日散居的姻亲,今日都聚拢来,共同庆祝耶稣大瞻礼。 晚餐后,炉子里添了柴。“守夜会”开始了。 鲍伯伯开始讲述许多生动有趣的故事。孩子们都静默地,有趣味地仔细听着。 忽而圣堂内的大钟,打着宏亮的声调,邀请大家进堂。 鲍伯伯点了灯笼,客人们都戴了风兜,动身了。 好几天来,大地穿上白雪的敞袍。在这圣诞夜上,天空的星辰在闪烁发亮,表示庆祝救世者的诞生。 这幅美妙的景象,使小天禄兴奋无比。他不断昂起头来,瞻仰美景,同时他滑稽的说话,引起大众的欢笑。 他们踏进灯烛辉煌的圣堂,那里又是一种景况了。 村中老鞋匠,提起他沉重的声调,独自领唱:“今夕何夕”,接上唱经队:“三更候异光四射,白冷城外……” 送圣体时,除了幼小的加大利纳外,全家都上前领受那生命的活粮。两个孤儿莫明其妙地观察者,一切的一切,为他们都是新奇的。 大礼弥撒在万分隆重的典礼中完毕了。 大家重新集合,很快乐的回去吃宵夜点心。 栗子鸡的滋味真好,一霎眼,和新制的糕饼,都消失无踪了。大家吃得很高兴,孩子们脱下鞋子,放在灶肚边,等候小耶稣的礼物。 小天禄握住自己一只小鞋,迟疑不决,畏畏缩缩,不敢放下。 小天禄,和他们一样,放下你的鞋子,快些去睡吧!天快要亮了。”鲍伯伯和善地说。 孩子望见熊熊的火光,慢慢的说:“耶稣降来时,不是要烧痛了吗?我想不放更好。” “放心吧,小天禄,我上床睡觉前,要熄灭那火的。” 天真的小天禄现在安心了,很谨慎地把鞋子放在灶门,上床安歇,去梦想早晨当得的好东西。 十八 失窃 醒来,孩子们很快地奔到灶间。快乐的喧闹声,惊动了全宅。 饼干,糖果,洋娃娃,叫子,各式都有。 辉利已经大了,得到一只钢的火车表。“七尺”“七尺”的旋转声,他最喜欢听。一天到晚,不知有多少次,从袋里摸出来看时辰。 马雪带着嫉妒的姿态,斜斜地望着。他恨极了,为什么耶稣轻视他,只赏了一只叫子。“我上山牧羊放牛,辛苦不在他下呀!” 类思不知道他内心的妒火,设法引他玩耍。 “马雪,我们上镇去玩玩好吗?” 他没有回家一句,向里面跑了。 “让他休息,他吃得太多了,看样子他有些不舒服。”鲍妈妈说。 类思摇摇头,带了快乐的小天禄出去了。 晚上,马雪还是怏怏不乐,他赌气绝食。公念晚课后,他要求先去安歇。 鲍妈妈有些不放心,给他一服清泻剂,他静悄悄地一口吞下。 等待全家都深入睡乡了,他便轻爬起,走到辉利的床边,把那只表从放在椅上的裤袋中摸出,放进自己的袋中。 从此他安心了。 |
十九 搜寻 一觉醒来,辉利立刻想到那只新表,探手到袋里,想看看几点钟了,那知摸了好久,找不到那只表,从别的袋里搜索,也是毫无踪影。奇怪了,晚上睡觉前,明明看过了时间才安歇的,难道是在做梦吗?他发生疑问。 辉利把自己的烦闷,告诉了类思。兄弟二人,往来于昨晚进堂的雪路上找寻,却是徒劳无功,毫无头绪。 辉利很难过地说道:“爸爸知道了,会怎么说呢?” 这时,马雪独自一人,在仓房内,很得意地欣赏那“七尺”“七尺”的表声。 午餐时,辉利听从母亲的劝告,向大家报告了遗失挂表之事。 马雪在颤抖。这种不公道的举动是合理的吗? 以朋友之忧为忧的小天禄,等午餐完毕,就到处为辉利奔走搜寻。当他走进仓房找寻时,不禁惊奇到,看见马雪坐在草堆上,手里握着辉利的新表,放在耳边,听那表声。 “好极了,你替辉利找到了,他将怎样快乐呀!” 马雪突然听到说话声音,便急忙把表向草堆一塞,很自然地回答说: “我找到了什么?” “你找到辉利的表啦!我方才看见在你手里的。” “你看错了。我从没有找到什么表。不信,你来找。” 小天禄伸手到袋里摸索,只见到一把小刀,和圣诞日的那只叫子。 小天禄莫明其妙,难道他的眼睛哄了他吗? 他走出仓房,难过得几乎要哭了。 马雪见到自己的脏物,被人发现,非常的着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二十 小侦探 “小天禄你一个人站在雪里做什么?要受寒了,快些来和我一起玩吧!。 加大利纳牵了她的小朋友走进仓房,向他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小天禄却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天禄,听呀!你不听,我可要生气了。”加大利纳用手指娇嗔地点着他。 小天禄抬起头来对她注目时,她发现他的眼睛是湿润的。 “什么事使你伤心?人家说你的情绪太敏感了,你不像一个男孩子,你看辉利和类思,他们从来不哭。” “我是为辉利的表呀!” “这不是你的过失,算了,不要去想它。谁叫他没有放好,等到雪融化后,我们可以找到的。” “它一定不在雪里。” “你知道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对我说?” 天禄便对他的小朋友讲了方才经历的一切。 “好哇!想不到马雪竟是一个小贼!”加大利纳忿忿地说道。 “什么?小贼!”他恐惧地问道:“你的爸爸会怎么说?他会把我们两人赶走吗?我们又要回到毛家村去了,可是我没有做贼呀!” “等一等,让我想个办法,不使爸爸知道,同时使得辉利得到他的表。” 加大利纳离去了。小天禄独自一人在踯躅沉思。 两分钟后,她和马雪双双地进来了。 马雪坐下后,她用很娇柔的声音向他说: “假使你对我好,请你为我的洋娃娃做一只木靴好吗?你是本村最有技巧的鞋匠呀。”加大利纳交给他一块松板。 马雪听到赞美的话,心里很高兴,当即摸出小洋刀开始用心地工作。她紧紧靠近他身边,仔细考察。一种“七尺”“七尺”的表声,从他身上发出,她外加得了小天禄的情报,想真相即将大白了。正在不断的称扬他手艺的高明时,她用最敏捷的手法,伸到他袋里摸出那表说: “马雪,你偷哥哥的表吗?要是爸爸知道了,他一定会对你大发其火的。” 马雪跳上来想夺回那表,小天禄早已上前保护加大利纳。 “假使你动手,我马上喊救命,别人都会来,那时大家都知道你偷东西,一定会赶走你的。”小天禄威胁他说。 马雪不敢动,口中喃喃地抱怨说: “你们这些坏东西出卖了我。但我总有一天要报仇的。” “马雪,你听着,只要你肯改掉这种卑劣的行为,我们决不出卖你,我们不去告诉爸爸。你也不是第一次偷窃了,毛家村的人都告诉爸爸,叫他留心你,但是爸爸没有相信他们的话……” “谁说这是不正当的行为?我喜欢这只表,我拿了,有什么不可以?” “天主禁止我们去偷取他人的财物,天主差护守天神围护我们,我们做不好的事情,祂要指责的,所以只要听祂,就好了。” “你讲什么?我完全不懂你的话。你从那里学来的?” “本堂神父讲要理问答时讲过的。” “我从来没有听过问答,不知道我也有一个护守天神吗?。 “当然也有的。可怜你这样大了,还不知听从护守天神的声音。” 马雪俯下头,脸涨得通红,觉得很惭愧。他答应听从加大利纳的善劝,以后要遵从护守天神的指引,不取非义的东西。 三个孩子妥协好后,一跳一跃的出来。 “辉利,你的表我们找到了。” 二一 鲍伯伯的训话 鲍伯伯当时完全看清楚那幕戏,不过孩子们没有觉察到。 加大利纳的教训,为这个恶习已深的童子,能够算充分吗?他究竟懂不懂罪恶的严重性?从他的回答中,似乎完全不懂得伦理道德,可怜他的良心从小受了错误的教育,不能分辨罪恶。 自从两个孩子领养至今,鲍伯伯还是第一次发觉这孩子的劣根性,他究竟领过洗了没有?鲍伯伯自言自语的道。 他急忙进城会见孤儿院院长,探问这两个孩子的来历。他愿意担任这两个孩子的保护人,但以公教教育为条件。 小天禄的履历比较详细,他在义父母家领过洗了,有领洗纪念的金圣牌为证明。这金圣牌。张阿木领养他时,奉孤儿院的命,不准藉故除去的。 晚上,藉着要求帮忙的机会,鲍伯伯唤了马雪。他很慈祥地望着马雪,说道: “孩子,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找到辉利的表?” “不是我找到的,是加大利纳找到的,我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找到的。”他红着脸回答。 “马雪,望着我,我愿意知道事实真相,你知道表究竟在哪里?。鲍伯伯很镇静很坚决地说。 他张开眼来望着鲍伯伯的一双锐利的眼锋,立刻回避着。 “你不肯说吗?那么我告诉你,那表在你袋里。你为什么说谎?你屡次偷窃,你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局?。鲍伯伯说话时带着可怕的声音。 “我老实说,我实在不知道呀!” “我告诉你吧,偷窃是要进监狱的。现在偷粒豆,将来偷条牛!这已不是你第一次偷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好的事情呀!” “你的贼赃放在哪里?” “在阁楼上。”马雪颤抖地说。 “好!带我去,我要算个清账。” 马雪从一只旧的布袋中,倒出从学校里偷来的许多零星小东西。他答应将这些东西归还原主,决不再偷。同 时也承认偷过许多糕饼,为满足自己的贪饕。 马雪俯首认罪之后,鲍伯伯也宽赦了他。这个孩子还不能算是彻底的变坏,他实在是出于无知。 “吃饭时,你随便要什么,我样样允许你,吃完后,就不许到厨房去拿一糕一饼,否则,我不要你了。我不愿你破坏我们鲍家的门风。好,孩子,以后我当特别留心管教你。” 马雪满脸泪水,双膝跪下。 “伯伯,求你不要太严厉,宽赦我吧,我实在不知道这是不公道的,否则我决不敢冒犯的。在张家时,他们不但不骂我,而且还鼓励我,奖赏我;小天禄就是因为不肯这么做,而受到凶狠的鞭打。他们都这样做,所以我想这是许可的。……” “可怜的孩子,现在你知道偷窃的严重性了。现在你要答应我以后决不再犯。”鲍伯伯扶他起身。 “我答应你以后决意改过,做个正直的孩子,请你也答应我,让我去听要理问答,使我认识仁慈的天主。”马雪握住鲍伯伯的手说。 “好!我完全答允你。你也要进堂学习道理。希望你走正直的道路。” |
二二 三王糕 鲍伯伯言出必行,他既然查不到马雪的履历,当然取不到领洗证书,就要求本堂神父为他赋行假定式的洗礼。 鲍伯伯的习性是敏于行事的。他即带领马雪赴堂商酌,议定于三王来朝瞻礼举行洗礼。 瞻礼日晚上,男女老幼,主仆来宾,团团围坐,阖家举行庆祝新领洗者,并抽食三王糕的欢宴。 晚餐完毕,主妇捧上一盘圆形大糕,众人莫不眉开眼笑的欢迎。 “谁做国王?”孩子们高兴地互相询问。 马雪和小天禄莫明其妙,因为在张阿木家,一年到头,老是一样的穷苦,从来不见宴席的。 现在两个孤儿真是幸福了;一个大瞻礼才过去,他们已在探问下次大瞻礼的日期了。 在分食三王糕之前,老祖母坐在椅上,用她滑稽的音调,讲述三王糕的趣史。 每一个人的心里,火热般的渴望着获得光荣的王位。 小天禄独自一人,双目望着金黄色的圆糕,似乎在做梦。 加大利纳看到小天禄的神情,轻轻在他肩上一拍,他从渺茫的梦幻回到了现实。 “小天禄,要是你做了国王,你要什么?” “要是我做了国王,我希望一位天神,把我带到妈妈那里去。”小天禄容光焕发,满腔热望地说。 “你不愿和我们一起吗?没良心的孩子。”加大利纳责斥他说。 “不是这个意思,这里真是好极了,不过美中不足的,只是少了我真正的妈妈。” 加大利纳站起来,两臂围住小天禄的颈子,很温柔地说: “小天禄,不要难过,你现在已是我的哥哥,我的妈妈也就是你的妈妈,你天天可以和她亲吻拥抱,和我一般,不好吗?” 马雪他也有他个人的希望。 “要是我做了国王,我希望到巴黎去玩一下,听说那里好看得很呢。”马雪向类思发表自己的意见。 “巴黎吗?”类思答道:“我不感兴趣,我宁愿住在自由的乡村,呼吸新鲜的空气,但我很想看一次马戏,看看那活的狮、虎、豹、象等种种野兽,这真是有趣的。喂,德肋撒,要是你做了王后,你要什么?” “要是我做王后,我要立刻制一套绣花浅绿色的长袍,和一顶绿绒白翎帽子。”德肋撤袅袅地说。 鲍妈妈拿起刀子,顿时众人都静下来了。 加大利纳年纪最小,伏在桌下,担任分配的角色。 孩子们的眼睛望着刀锋发怔,心房紧紧压缩,似乎停止了跳动。 “这块给谁?”鲍妈妈切完了糕,握住一块,问桌下的加大利纳。 “给今天第一个敲门求乞的,绐小天禄,给马雪,给爸爸……”加大利纳继续不断娇柔地回答。 她喊完了最后一人的名字,就很快爬上自己的座位,凯旋式的欢呼道:“最后一块是我的。” 这时众人开始大嚼其美味可口的三王糕。 整个的大厅是万分的静寂。 忽然,加大利纳喊道:“我吃到黄豆,那我是王后了。” “好吧,小王后,那么你随意选一位王公吧!” 她快乐的脸也涨红了。她四面观望了好久,最后毫不迟疑的向着小天禄的面颊亲吻说:“这是我的王公,你们看好吗?”她向父母亲友们注目。 小天禄很害羞的涨红了脸,不知怎样答复。他怯懦地抱着她亲吻。 她又推他到她爸妈跟前说:“亲亲你们的儿子,你们愿意他叫你们爸爸和妈妈吗?因为他和我一样的敬爱你们呀。” 诸位宾客都举杯,祝新王新后福寿无疆。 宾主方才放下酒杯时,几只狗同时狂叫起来,门上有“碰碰”的敲门声。 “天主差来的穷人来了。”新王新后上前去迎接。 “范扬,米农,发诺尔,你们不要叫,让他进来。”新后唤住三只狗说。 “这是我的好朋友。”小天禄推开三只狗。 一位中年男子,额上满刻着痛苦的绉纹,他蹒跚地进到大厅来。“对不起,难为你们了,我现在筋疲力尽,走投无路,请你们做做好事留我过一夜吧。” 鲍伯伯迎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慈善地说:“好朋友,快些进来,我们方才分过三王糕呢。” “这块是你的。”加大利纳把一块三王糕献给天主遣来的嘉宾。 “喝一杯吧,来庆祝新王新后的健康。”鲍伯伯捧上一杯陈年的美酒。 “今天是三王来朝瞻礼吗?今天你们招待了一个可怜的不速客……”说时,一副愁惨的眼睛向四周的宾客们注视。 “不要这样说,难道你比没有枕首之处的吾主耶稣更穷吗?” “真的,我比基利斯督更穷苦,”他叹气道:“因为自从那咀咒之日到现在,我找不到一个肯助我的朋友。” “无论你身世如何,我一样要好好地收留你的,我不愿意挖出你内心的秘密,因为你是基利斯督的弟兄,我要照顾你的,你的环境的确很苦,但是仁慈的耶稣一定要可怜你。” “你真是好极了,不管我衣衫褴褛,竟如此善心地收留我,要是你知道我内心郁悒的秘密,也许要把我当丑獭般的赶走。” “耶稣宽赦了杀死自己的刽子手。要是犹达斯肯痛悔改过,耶稣一定也宽赦了他。你想我该当比吾主耶稣更加严厉吗?。 “那我不知道了。 我不知多少次吃了人家的闭门羹。” “这里你不必怕,我绝不赶你走,圣经上吾主耶稣不是说过吗?‘哀怜者乃真福,因为祂将接受别人的哀怜。’” “先生,多谢你的好心,因你种种诚恳的说话,在我心里,重新播了希望的种子。”不速客起身称谢。 他伸出瘦削的手摸摸冷汗满头的额角;像白蜡一般的脸,煞是难看,忽然间,他的身体实在不能支持了,便在马雪足前倒下。孩子害怕,惊叫了一声。 “夫人,快些预备一张床,孩子们早些去睡,你们留此无用。辉利,你在这里等一下,我一定需要你的帮忙。” 一场欢宴的宾客,就在这样的景象下,各自散去。 二三 乞丐的秘密 鲍伯伯抬了乞丐安置在预备的床上,并供给他一切的需要。 . 这是他多日忍受饥寒,外加精神上受到极大刺激后的自然现象。 “不知他几天没吃了?”鲍伯伯望着他瘦削的面庞说。 乞丐恢复了知觉。他四面张望,看到鲍伯伯诚恳的面容,轻轻招手唤他近前。 “朋友,你要什么?尽管说吧,我极愿效劳。” “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 “你现在在幸福村鲍宅。” “那你是鲍家伯伯了!” “不敢当,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 “我觉得死在眼前,恐怕不能达到我的目的了,不知道这里离圣堂远不远?” “不远,仅十分钟路程。” “我很想见一位神父,告诉他关于我的秘密。” “好极了,本堂神父一定愿意立刻就来。我驾车去接他。” “那太当不起了,请你差别人去好了。” “我的长子好吗?” 辉利立刻驾好马车,去请神父。 病者仰着头,口中发出怪异的呻吟声,不断望着门口。 . 突然间,他从床上坐起,唤了离床数步的鲍伯伯说: “先生,你认识毛家村吗?” “毛家村?”鲍伯伯惊奇地问道:“离这里只有一刻钟的路程。” “你认识张阿木吗?” “认识的,是你的亲戚吗?你要看他,我可以去请他来。” 面上露出一层轻微的笑容,病人继续说: “你知道他家里有一个孤儿院寄养的,名叫方济各的孩子吗?” “他家里没有这样名字的孩子。从前有一个名叫多默,早已死了。还有一个名叫马雪和一个叫天禄的。” 深长的叹气声从垂死的病人口中发出。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骗我了?我虚度了一生!这是天主的严罚,我终于见不到他了。” 门开了。一位背已微弯的白发老司铎进来。他在屋内望了一下。“鲍先生,你请我来?你家有谁生病?” “是的,神父,是一位敲门求乞的人。”鲍伯伯指着床说。同时和他的儿子走出去。 “朋友,你怎么了?”神父慈祥的问病人。 “神父,我要死了,请你给我平安吧!我的一生实在太苦了。” “朋友,放心吧!把你良心上不平安的缘由告诉我吧,仁慈的耶稣一定要安慰你。” 乞丐慢慢的把十余年来积郁不泄的罪恶,全盘托出。天主的宽赦,经司铎的口唇,似香油一般,浸透了多日创伤的心房。满脸的愁云,顿时像拨开了黑云的青天。气喘的呼吸也因圣宠的神效,渐渐和缓了。 本堂神父已料到一部分的事实,劝乞丐把秘密告诉鲍伯伯,这样为乞丐一定很有利益的。 他的眼睛注视着屋的一角,似乎在翻开回忆的记录。 “十二年前,在利马热城,我娶了一位贤慧勤俭的妻子,她在窑厂的发行所当职员。 我们都不幸早年丧失了父母,相同的遭遇,把我们结合在一起,她是由严厉的舅父养大的,我则由不稍宽纵的姑母抚养成人。 到了成年,家庭方面不赞成我们的婚姻,理由是我的未婚妻体魄衰弱,而我自己又无恒产,足以维持家庭的生活。但我不听善劝,还是结了婚。 真是爱河多涛,恨悔难填。不久以后,弄得我两手空空,到了囊无余资的苦境。 我们结婚后三年,仁慈的天主赏赐我们一个儿子,可是这个儿子把他的母亲送走了。那时我这个鳏夫,手中抱着一个只有十天大的婴孩。 起初,我痛苦极了,我几乎要抛掉这孩子,你就可以想到我如何得爱我的妻子。” “当时你一定没有举心依靠天主。”鲍伯伯插嘴道。 “痛苦的时候,天主是站得远远的。” “朋友,你错了,我们忍受痛苦时,天主是站得不远的,只要望着十字架的耶稣,把我们的痛苦和祂的结合就好了。” “噫!可惜我忘了,当时我痛苦得失望。我是教友,但对于道理方面是很生疏的。” “你曾为你的儿子请神父付洗吗?” 他抓抓头皮,想在回忆中追寻。 “记不得了,大概没有付洗。因为妻子的死亡,把我和天主隔离了。噫!可怜的小儿,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天主不会舍弃那孤儿的,祂常常启示慈爱的君子,来照顾并爱护他的。” “我希望,我热切的希望在死以前能见他一面。”说时,眼角边落下几滴惨痛的泪珠。 他继续叙述他的历史: “不久以后,为着我的小方济各的前途,勤奋工作,工余之暇,整个的时间,消磨于儿子跟前。可恨忽然发生了总罢工,窑厂不能支持而倒闭。身无储蓄的我,无以支付孩子的费用,但我还想劝保姆勉强维持,可是她因为生活困难,终于在一个冬天的傍晚,把孩子交还了给我。 虽然只是十八个月的小方济各,但他天真温柔的好性子,已经够安慰我了。 罢工,可恶的罢工,把我仅有的积蓄耗费尽了。一天早晨,囊中只剩一分钱了,孩子为着饥寒而哭泣。我怎忍让他在我眼前死去?我赊了一杯牛乳给他喝,他饱后,鼾鼾地睡在我怀中,我走出门来,到我住所附近的圣马雪堂,我忍痛舍弃了我的心肝。 约有一小时的长久,我昏昏濛濛,不知做些什么? 突然间,面前走过一位夫人,手中抱着和我的孩子很相似,顿时,深刻的印象刺激我的神经,我疯狂般地赶回堂中,我的宝贝已不见了。你想想我当时的失望,到了何等的程度。 我匆匆出城进京,不久即找到了工资相当丰厚的职业。 希望又恢复了!我只要积蓄了些金钱,就设法寻找我的小方济各。可是始终达不到我的目的。 内心的刺激和工作的辛劳,把我推进了病圈。当身体复原了些,我仍旧进利马热城探听方济各的下落。” 鲍伯伯注视病丐的容貌,不禁惊叹了一声:在他脸部,发现有和马雪同样的轮廓。 “谁告诉你,你的孩子在张阿木家里?”鲍伯伯急促地问。 “当我病卧医院时,一位慈善的律师来探望病人,我吐露我的心事,托他调查。经他精密的调查,不久就有满意的答复。请看他给我的报告书吧!” 鲍伯伯急忙接过来,诵念当局收留一个婴孩的时间,地点和其他情景。念到末一页时,一张照片滑落到地上,拾来一看,就是小马雪在从前寄养家门前的留影。 毫无疑惑,这个孩子一定是你儿子了。 “谢谢天主吧,天主可怜了你。你的儿子现在在我家里,你可以看见他了。” “真的吗?叫我如何的感谢你呢?要是我死了,请你答应好好地照顾他,不要像我虚度一生,而且不要让他到城里去,城里太危险了。” “放心吧,我答应你照应他和我亲生的儿子一般。” “谢谢先生,盼望好天主降福你。” 鲍伯伯走去唤醒酣睡的马雪。 这时,本堂神父为他讲述了马雪的新近的经过,和鲍伯伯的良善。 “我的小马雪,天主赏赐你今天的快乐,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该当勇敢直前,不屈不挠。”鲍伯伯推醒他说。 “我一定实行你的希望。”孩子揉着眼睛答复。 本堂神父看见早晨由他付洗的孩子进门,带着十分激动的声调,拖他走到病榻前说道:“好孩子,天主赏赐你见到你的父亲,上前请个安吧!” 垂死者紧紧抱住投入自己双臂中的孩子。 “方济各,我的小方济各,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们现在是多么的幸福。我希望我的身体早曰康复。” 他深深注视着自己爱子的面庞,想留下深刻的印象,可是他筋疲力尽的残躯,受不住太强烈的刺激,他把头侧在马雪的肩上,痛悔了的、快乐的灵魂,飞回到永福的天国。 两天后,马雪父亲的遗体,在本会口教友护守下,移入圣堂,本堂神父为他献追思弥撒。 他现在安息在圣堂附近的公墓。 鲍伯伯在他坟上安放了一个木十字架,上面刻着: “凌浩纳君之墓,息之安所。。 鲍伯伯没有把亡者幼年的悲惨史讲出,在遗物中,找到一张新婚夫妇的照片,交给马雪说: “马雪,收起你爸爸妈妈的照片,它将是你痛苦中的安慰,失望中的幸福。” 马雪双手颤抖地收受了,他好久瞻仰着新娘装束,微笑的妇人的面容,她是何等慈善,她就是自己的母亲呀!可是僵倚榻上的父亲的愁容,深深刻在脑海,永远刷不去了。 二四 本堂集会 “爸爸,本堂神父病了,他不能照他前日说过的领我们去过瞻礼了。”类思进入客厅时报告说。 “病倒了吗?” “是的,他今天没有做弥撒。” “那一定是病得很重,纳纳女士说些什么?” “不知道,她有些手足无措了。” “真讨厌,我们不能去参加本堂集会了。”马雪不满意地抱怨着。 “孩子们,我们做一次牺牲吧,下次还可以去的。” “下次吗?不知道要到几时?你知道吗?圣弥额尔堂还是初次组织本堂大集会,邀请我们参加呢。”辉利硬气的回答。 “辉利你这么大了,应当在弟弟们面前立些表样,怎么还是不懂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如此,因为你这样的说法未免太自私了。本堂神父一定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去吧。” “爸爸,快些到那里去吧!我去拿包药茶,叫纳纳煎给神父喝,可以使他早些好。”加大利纳说后,向门外跑去。 “加大利纳,等一等,我也去。”小天禄叫着。 “还是小的懂事。”鲍伯伯离开客厅时说。 几个大的孩子惭愧得红着脸,低下头,也跟爸爸走了。 他们走到神父房间,见到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纳纳。 “嗳!纳纳,神父怎样了?” 老妇满脸泪水,长叹了一声,向鲍伯伯报告了本堂神父的病况。 “纳纳,你不要干着急,辉利已经去请医生了。让我看看神父好吗?” “好的。”纳纳开了神父的房门。 “神父,今天早晨怎样?” “仍是老病复发,圣主日里太辛苦了些,可怜我现在已经不是青年时代了。” “神父,像你这样大的年纪,该当格外留心身体,我们太需要你了。我已派辉利去请医生,听他说些什么,我们就可以放心了。尤其是纳纳,她弄得寝食不安。” “可怜的纳纳!她太忠信了。鲍伯伯,你来得正好,替她出些主意。现在最使我难堪的,就是今天不能领孩子们到圣弥额尔堂去过一天快乐的瞻礼。” “假如我能代替,我极愿效劳。” “真的?你愿意领他们到利马热城去吗?” “为什么不?今天我可以看看本堂集会了。” “鲍伯伯,谢谢你,你真是个好教友。” 医生进门细细诊治,纳纳等侯着医生的诊断。 医生说神父的病势不轻,他全身的组织已经几乎完全消耗了。十里周围堂口的工作,为这位八十岁的老神父,可算是太重了。 “要是神父继续负本铎重任,他的心脏病必将复发。”鲍伯伯听了医生的诊断,很忧虑的送走医生。 这位可敬的老本堂神父在此地传教已四十多年了,教友们是相当热心的。年青的一辈虽然有受到外教人影响的,但教友的子弟都受过了圣洗。 最使老本堂神父伤心的,是好几个倔强的青年,老是不肯初领圣体,但到了结婚年龄,他必定尽力的劝化他们改过迁善。四十多年的本堂任中,只有一个执迷不悟的教师,直至最后关头,还拒绝接受临终圣事。 “他死得像只狗。”送葬回来的人这样说。 有几个还说魔鬼这次也参加了丧礼。在坟地上,正将棺材埋入土中时,忽然青天起个霹雳,接着一阵快乐的狂笑。这时天空中异常的光明,毫无阵雨的征象,因此送丧客都吓得逃跑,来不及向丧家告辞了。 鲍伯伯送走了医生回来,和本堂神父商榷怎样组织旅行团。 顾利安先生和鲍伯伯合作,各自驾了一辆大货车,村中的孩子们在欢呼声中登上车子。他们到达目的地时,正巧是十二点,那里的本堂神父早已望眼欲穿的等候了。 园中备了餐点。请来宾食用。 钟鸣二下,园游会开幕了。 有打靶戏,有足球赛,有……另外形形色色有趣的彩票,吸引了许多来宾,木偶戏的观众也不少。卖烧饼糕品的,利市十倍,几乎应接不暇。 小天禄站在活畜彩票场前呆住了。那里有母鸡,有关在笼里的兔子,有“鸪鸪”悲呜的鸽子,有两脚被细绳缚住想挣扎恢复自由的雄鸡,还有白的小山羊,颈上挂了一条蓝的项圈,望着观众,咩咩地苦叫。 “它在叫妈呀!”小天禄想到因恶运而和家庭隔离的小羊,不禁眼泪汪汪的说。 “嗳!你在做什么?”加大利纳拍拍小天禄的肩膀说,“我找你找了好久,爸爸替我们买了骑木马票,我们走吧!” “骑木马?我不喜欢,还是买张彩票有趣些。”他轻轻地说。 “好,你对爸爸说,他一定会答应的。” “十二号得到小羊一只。”忽而听到响亮的声音。 “是我!”小天禄掷上彩票快乐也说。 “小朋友,你牵去吧,不过它还小,要吃奶,你该当好好地饲养它。” “先生,放心吧,我们家里有只母羊呢。我最喜欢羊,尤其喜欢没有爸妈的小羊。” “那最好也没有了,牵着你的羊吧!” 小天禄很高兴的和其他人会合。 “我们两人一同来养好吗?这算是我们的小孩。”加大利纳娇声地说。 “赞成,赞成,因为一切我所有的,都是你的呀!” 这一天过得很快,转瞬间,两位领队老伯已经准备动身回家了。 |
二五 新发现 在动身回去前,这小小旅行团要求参观本堂的圣弥额尔圣堂。 本堂神父领导大家参观。在圣马雪祭台中央,供着万王之王耶稣的圣体,众人热诚的跪下,为病着的老本堂神父祈求早日痊愈的大恩。 马雪对本堂神父说: “神父,请你告诉我们圣马雪的历史,因为我的圣名是马雪。” “我们也不知道。”其他孩子接上说。 “怎么?你们利马热城的孩子不认识圣马雪吗?” 本堂神父接着说道: “在天主降生后二百五十年左右,教宗法彼盎遣发七位主教到我国来开教,圣马雪即是其中一位。他是我国最初的宗徒,而且还是本城第一任主教。 为纪念他的功迹,利马热城特奉为本城主保。本城的各种武器上,都雕刻上圣马雪的半身像,上面再画三支百合花。” “这倒是真的,平时我们都没有留心。” “神父,请您解释给我们听,为什么称他为宗徒?吾主耶稣不是只拣选了十二位宗徒吗?” “不错,圣马雪来此传教时,宗徒们早巳去世很久,但他们都秉承吾主的意愿,赋予神权于继任者了。你们知道现在谁继续圣伯多禄吗?” “教皇碧岳十二世。”类思昂着头得意地回答。 “很好,耶稣赋给圣伯多禄的神权,将由历代教宗继续,直至世界穷尽。耶稣在世时,拣选了宗徒,教宗们也拣选了许多宗徒,你们看现在普天之下,不知多少宗徒,散布各地,在传扬基督的神国。 你们要是愿意帮助司铎们的话,你们也可以做小宗徒。” 本堂神父领他们到另一间小室,墙上贴有红色的大字。 “童子圣体军”。 中间是一幅四方形的徽章,四面有圣枝、麦粒、葡萄等彩饰。一个童子双手捧住胸口,僵硬地躺着。头部画上荣耀的光圈,身旁有许多石块。上面写着“尔国临格”,下面写着“祈祷宗会圣体军”。 “这孩子是谁?”类思觉得很有兴趣地问。 “这是圣达济斯,十三岁的孩童,他是为圣体牺牲了自己生命的圣人。你们知道吗?圣教会起初的时候,教友就遭到很大的艰难,皇帝严禁圣教,捉拿神父教友,问罪治死。圣达济斯毛遂自荐,慷慨勇毅地担任给监狱中的教友带送天上神粮的重任。在经过一个广场时,许多教外的顽童们强要搜索他胸前的宝物。 达济斯坚决不肯,他们就以乱石攻击他。达济斯虽是疼痛万分,却始终默然忍受,不说一句怨言,紧紧保护着怀中携带的圣体;最后终被活活的打死。” “你们再看,得圣枝不是象征致命吗?麦粒和葡萄不是表明成圣体成圣血的面饼和葡萄酒吗? 你们再念下面的标语:祈祷、领主、刻苦、勉为宗徒。” “真是好极了。”孩子们兴奋地叫起来。 “我愿意加入这样的圣体军。”类思和马雪同时说。 “我们也要加入。”女孩子们走近神父跟前说。 “这不是为小姑娘的。”男孩子表示轻蔑的神色说。 “你们错了,女孩子也可以进圣体军,做标准的军人。吾主耶稣在世时,曾和圣母联合完成了救世赎世的伟大事业。她有功于赎世的王程,她侍立十字架旁,奉献了圣子于圣父,现在她在天堂上做我们女圣体军的主保。难道圣母在世时的种种德表不值得我们佩服吗?”本堂神父对着男孩子们说。 女孩子们都很快乐地许愿将来入圣体军后,要奉圣母为模范。 “看,拿一张挂图去送给你们的本堂,请他早些为你们组织圣体军。” 他们很热烈地向神父道谢这快乐的一天后,大家跳上货车就回家了。 二六 失败 旅行回来,类思、马雪、小天禄和两个女孩子踏进神父住宅,呈献上方才接到的童子圣体军华丽鴕挂图。 纳纳看见了他们,拒绝他们说:“神父年纪太老,烦不来这些没有用的新花样了。” “谁说没有用?”类思和马雪同时喊道。 “拿好那样标语,这不关老太婆的事,她懂什么?”德肋撒附在他们耳边嘱喁说。 “你讲什么?” “等本堂神父身体好了,我们再来。” “我不许你们向他讲述这些新的烦闹经,你们要害死他了。”纳纳忿怒地说。 “这不是烦闹经,这是帮助神父工作的好团体呀。” “教务很顺利地进行着,本堂神父用不到你们这班小鬼来瞎闹。我在这里不是服侍本堂神父吗?一切伤他精神和没有用的东西,我都要丢出去。你们自己到别处去胡闹吧!我就不来管你们。不知道去割割草,看看羊,反而到此地来管闲事。” 纳纳老妇说了一大篇后,就把他们统统赶走。 鲍伯伯为安慰他的子女们,应许他们亲自去见本堂神父。 两天后,类思辅了弥撒出来,看见那张标语已经贴好了。堂口门前,因得长舌老妇的反宣传,都议论纷纷的来观看。 “神父,你也赞成童子圣体军吗?现在利马热城各会口都成立圣体军了,圣体军人做了不少好事。此地你也可以创办,我的弟兄姐妹和马雪等都愿意加入。” “小孩子,我太老了,我没有力量再来创办新的事业了。讲要理问答已经弄得我疲惫不堪,尤其是现在,学生们零零落落,我不得不接连讲好几次。我想就是组织圣体军,也是得不偿失,没有什么大功效。” “神父,保证你立刻见效。” “你们不进圣体军,也可以做许多事,谁禁止你们祈祷、领主?谁禁止你们克己、勉为宗徒呢?” 类思没法劝信本堂神父。出神父房间时,纳纳正在和人交谈,他照例很有礼地请安,纳纳却滑稽的说: “类思,你的事办成了吗?” 邻人笑了。类思一言不发,离堂回家去了。 二七 类思的信 天主圣三瞻礼到了。这天是本堂口各村孩子们的初领圣体日。 鲍家又热闹地庆祝这个大瞻礼。 主人和仆人都穿着头等的衣服,伴着马雪、小天禄、加大利纳进堂望弥撒去。 今天是他们的初领日。马雪似乎没有初领者应有的态度,太心急地要求今天的礼物,不断询问礼节时间的长短。小天禄和加大利纳却很欢喜地跨起进圣堂的步伐。 万王之王的耶稣不是就要降来吗?小小的礼物比起来,可以算得什么呢?这是他们二人的想法。 他们虽然年幼,却懂得圣体的尊贵,马雪则不然,专门留心外面的衣服和希望得到的礼物。 鲍妈妈走在他们中间问道: “孩子们,今天你们快乐吗?这渴望已久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妈,真的;这一天将是我生命史上最值得纪念的一天。”小天禄很亲匿地吻着妈妈的手说道。 “妈,你知道我是怎样希望着这初领圣体的一天。”加大利纳张大了天真纯洁的眼睛,望着母亲说。 “很好,孩子们,今天是你们美满的生命的开始,你们从今以后要常常做一个好教友,无论如何,要守好天主的诫命。并且我希望你们保持我们鲍家的门风。” “马雪,你感觉怎样?”鲍妈妈转身向马雪说。 “我很喜欢这次的初领圣体,张阿木不许我初领圣体,也不肯给我东西,他们太小气了。妈,你告诉我,我也可以有像辉利一样的火车表吗?我现在已经十四岁了,我知道怎样开……”马雪回答鲍妈妈说。 “弥撒后,我们再讲。”一层隐隐的愁云罩上鲍妈妈的慈容。 德肋撒听了,就责斥他说:“马雪,你怎么说得出这些话?” “你有什么不高兴?我说错了什么?” “怎么你把礼物看得太重,超过了耶稣的降临呢?你不知在做什么事?你想想,你的爸爸现在在炼狱里受苦,他需要你祈祷救援,你竟没有良心的忘记了他吗?” 马雪耸耸肩,很快的向前混在类思和辉利间。德肋撒很忧伤地靠近她的妈妈。 “德肋撒,你不要忧伤了。马雪没有懂得圣体的尊贵和祈祷的效验,但他并不是一个坏孩子,他还是一个新教友,受洗了没有多久,所以我们该当原谅他,你要为他求天主,使他好好地举行这次初领圣体。” 类思早上写信给圣体军总部,要求成立圣体军,为此,他请小天禄和加大利纳照他的意旨祈祷。 全家都走进了圣堂。今天,祭台上摆饰了许多大小不齐的花盆,在艺术家看来,也许要摇头,但在此乡村的小堂口,教友们的诚意是值得称赞的。福音后,本堂神父登上讲道台,再三叮嘱教友们要看重主日弥撒,并请教友们为恭敬圣母,获得圣母格外的保护,无论如何,每天至少要念一遍圣母经。在场的教友都张着眼,静听老本堂神父稍微颤抖的声音。礼仪在庄严的气氛下完毕。同时,吐鲁士城,圣体军总部也接到了类思天真诚朴的书信。 “总监督大司铎: 我是一个乡村的孩子,我在利马热城看到了你美丽的标志,我看得非常动心,为此我也愿意加入圣体军。我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很愿意。 可惜我们的本堂神父年纪太老,没有精力在我们的堂口内组织圣体军,而且他已八十岁了。 我现在十四岁,假如你认为我有可以帮助本堂神父的地方,你也许可以收录我做圣体军,并且可以告诉我做任何什么事隋。我还要把你的教训转告给我的弟弟和妹妹们。但是我不愿意去麻烦我们的老本堂神父,他也许并不懂得圣体军的意义! 假使你看来合适的话,请际回信给我时,同时也写信给他,请他组织圣体军。我们这里有五个孩子,就是十四岁的马雪和十一岁的小天禄,他们是三年前父亲收养的义子。还有我的孪生妹妹德肋撒和十岁的幼妹加大利纳。我有一个十七岁的哥哥,名叫辉利,为做圣体军友,恐怕太大了吧? 我还想引领邻居小朋友们加入呢! 总监督神父,希望你早日给我很好的回音。我很愿意早日进圣体军呢!祝你康健 鲍类思敬上 月 日” 几天后,类思望眼欲穿地接到了回信。 总监督神父很详细地为他解释了圣体军标志上的字句,并且在“祈祷、领主、牺牲、宗徒精神”四句上,用红铅笔特别划出,叫他注意。同时,还寄给他几本美丽有趣的圣体军月刊。 类思、德肋撒、马雪、小天禄和加大利纳等正在欢喜地阅读圣体军月刊吋,鲍伯伯很忧虑地走到他们中间。 “孩子们,你们要为我的邻居尚杜鞋匠祈祷,他病得很厉害,却不愿意去见本堂神父呀! 基利斯督的仇敌,天天在我们村里努力工作,找寻祈祷的牺牲品。 你们看,尚杜是老教友出身,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缘故竟然背弃了信德。孩子们,我们该当为他祈祷,求天主赏赐他早曰改过。” “但是雅利和特妮是和我同日初领圣体,她们还继续望弥撒的。”类思向爸爸说。 “拉河和玛尔谷也常常辅弥撒呢。”小天禄很活泼的说。 “而这有什么用呢?他们的爸爸没有信德,那是一定的。” “你想他的病没有希望了吗?” “照我看来,他的命是不长了。” “只有祈祷。圣体军月刊上不是嘱咐我们为不愿意领受圣事的临终者祈祷吗?” 类思转身,继续向弟妹们说:“现在是表现圣体军友精神的时刻。我们该当立刻为雅利的父亲祈祷,并且我们要多做小克己,为救他的灵魂。” 他们双膝跪下,很热诚地念经祈祷。 鲍伯伯看到这里,很感动地效法了他们。 |
二八 九日经 中饭后,雅利走到鲍家来,她眼睛湿润,呜咽着投入德肋撒的怀抱。 “爸爸要死了,我恳求你们为他祈祷。” 类思走上前安慰她说:“不要怕,我们已经为他祈祷了,天主一定要允许。” 他们就开了一个小会议。 第二天,类思照例到堂里去辅弥撒,这次,他带了小天禄、德肋撒、还有尚杜的四个孩子。 本堂神父望见这一群孩子,向他的辅祭童子表示非常快乐,但是类思没有注意,照常手中执了两只洒水壶,走向祭台间去。 领圣体时,这一群孩子都走上圣体栏杆。本堂神父举起颤抖的手给他们分送天神的活粮。 弥撒完毕,这一群孩子在纳纳的怒目注视下,冲进了更衣所。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知道老本堂神父还是饿着吗?为什么去噜苏他?”纳纳念念有词地说。 不管纳纳的闲话,他们向本堂神父陈说了他们的计划。 “本堂神父,我愿意做一个九日敬礼,为救尚杜的灵魂,我们来请你也加入。” “我们不但为他的灵魂。”加大利纳红着脸说。 小天禄急忙帮她接下去说:“我们要领圣体,祈求耶稣赏赐他的病早些好呢!没有爸爸,那是最痛苦的了。”说时,两只眼睛望着正在哭泣的四个孩子。 “这样你们要求天主发显圣迹了。” “不错,我们要求天主发显圣迹。假使我们热心祈祷,袍一定会允许的。”小天禄毫不迟疑的说。 本堂神父非常感动,望着面前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知道在自己去世前,最好是答允圣体军总监督的请求,为他们组织一团圣体军。 “孩子们,我不能不赞助勉励你们的计划。耶稣最喜欢孩子,孩子们的祈求,耶稣圣心没有不答允的。 “让孩子们到我跟前来。”这是吾主耶穌亲口向宗徒们说的。孩子们听得耶稣和蔼可亲的声音,都喜欢地投入祂的怀抱。 小朋友们,你们要祈祷,领圣体,多做小克己,勉励做一个小宗徒,好耶稣一定允许你们的祈求。” “神父,你在讲圣体军的标语吗?”类思很快乐地说。 “不错,小朋友,假使我们按部就班,我们在堂口中,一定要做许多好事情。” “那么你要收录我做圣体军友吗?” “可爱的小朋友,我是这么想着。我就要研究圣体军了。好,再会。” 这时更衣所门忽然推开,纳纳进来了。 “神父,你的早餐已经冷了。” 纳纳转过身来向孩子们说:“你们和神父瞎闹些什么东西?像他这样老的年纪,你们要在他空肚的时候缠什么?” “纳纳,不要发火,我们是在讨论天主的工作呢!”本堂神父轻轻地告诉了她。 二九 小天祿的理想 一连做了三个九日敬礼,尚杜已经完全复原了。 马雪在第二次九日敬礼时,已经有些马虎了,为了他的恶表,类思的兴趣也大减,幸亏尚杜的长女雅利每天来鼓吹,否则他一定早已放弃了。小天禄和加大利纳暗暗地做了许多小克己,这样就大大的鼓励了尚杜的四个孩子,使他们坚持到底。但是小天禄的心还不满足,他想在充满混乱思想的村中,恼恶天主的家庭里,竖立基利斯督的十字架。 贫苦的民众把疾病灾祸的原因都推在富有和本堂神父身上,为此,尚杜、张阿木等都疯狂地攻击圣教会。 小天禄的理想是伟大而高尚的,不过恐怕有许多困难呢!? 他如何实行呢? 他出外牧羊时,在路上思索计划。 经过毛家村时,看到张阿木家的门口,闹着一大堆的人,顾利安先生高声在说话,张阿木却坐在井边长吁短叹。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小天禄走近群众时这样想。 “阿木兄,”顾利安先生说道,“你不能把她留在家里。想想看,你能够服侍她吗?快些送进医院去,你要我的大车来送吗?” “可是我不能呀。这等于剜去我的两只眼睛了。而且,叫我一个人怎样管得了这些牲口?不久还要割麦呢?” “阿木兄,这是你自己不好,怨什么?田里的小麦,你放心吧,我们会来帮忙的,不会使它烂在田里的。” “我来替你放羊。”小天禄胆怯地插口道。 “好了,谢谢你,不要再来压死几只。你以为我的麻烦还不够吗?” “放心吧,我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那么你要什么报酬?” “我什么也不要。我去和鲍伯伯商量。” “很好,很好,不过光说是没有用的。你又不是鲍家的主人翁。” “鲍伯伯一定会答允的,他常常叮嘱我,叫我在可能范围内,尽量替人工作。” “话说了不少,要是你是真心的话,快些去请求鲍伯伯的准许,来牧放我的羊群。” 小天禄很高兴这次毛遂自荐的机会,他想获得张阿木的好感,就快步奔回家中。 顾利安先生还是继续他的问题。“你对你的老婆究竟如何办?” “我决意留她在家中,我没有那么多的银钱再丢掉了。” “老刮皮,你死了,还带钱到棺材里去吗?既然如此,那就不关我的事了。”顾利安先生一说完转身就走了。 走到家中,小天禄把阿木老妇生病的事告诉了鲍妈妈,并且在许多孩子前,陈说了他的理想。 大家都以大笑来回敬他。 小天禄弄得手足无措地呆住了,鲍妈妈却鼓励他,称赞他,说这不是普通孩子的计划。 “小天禄,你要想把基督的十字架搬进这家人家吗?可说是不可能的,不要去想了。你想替他们放羊,而你忘记了鞭子的教训吗?”马雪带着嘲笑的口气说。 “你想在天天不只一百次咒骂天主的家里,引进吾主耶稣吗?那真是阿木老妇运用木棍的好机会了。”类思接着说。 “她已经打不动了。他们就算打过我,我现在也都忘记了。我知道他们现在有困难,所以我们该当帮助他们。” “好,你去做吧,随便你,我没有意思去放他们的羊。他们现在有难,是自己不好,而别人患难时,他们肯出一臂之力来帮忙吗?”马雪坚决地说。 “马雪讲得有理。这一对老头子老太婆真讨厌。” “类思,我真想不到,你竟说这样的话。鲍伯伯看见邻人有难时,是这样的吗?他不管对方的信仰,都肯帮助的。我要效法他。”小天禄很郑重地说。 “小孩子,你说得对,该当以德报怨,这是吾主耶稣给我们的教训,既然你有意做祂的勇兵——圣体军友,你该当无论如何,跟随祂的表样。”本堂神父走进屋内说道。 类思和马雪都避开了。本堂神父并不知道小天禄的理想,就把张阿木夫妇困难的情形讲出,请求村中邻居们的帮助。 鲍伯伯答应要竭力帮助他们。 马雪和类思想领牲畜赴牧场时,鲍伯伯唤住他们。 “走过毛家村时,你们去牵张阿木的牛,到我们的牧场上去吃草。” 两个孩子表示不甘心的态度。 “我说了,你们只有听命。” 然后向小天禄说: “你去牧放他们的羊群,小朋友,我很喜欢你。” 孩子们赶了他们的牲畜出去了。 马雪和类思都不理睬小天禄,可怜的孩子,围在白羊群中,独个儿流着泪,走他的路。 三十 牺牲 鲍妈妈尽心服侍了许多日子,阿木嫂现在渐渐有起色了。 小天禄和加大利纳工暇时,常常来替张阿木工作。可怜的老家伙似乎为感谢他们的牺牲,往往用微笑来欢迎。 起初,小天禄就想把一个苦像挂在阿木嫂的床上,但是鲍妈妈叫他不要太急,现在还谈不到宗教的问题呢。 老太婆象牲畜一般,除了吃喝以外,一天到晚,常常坐在鲍妈妈借给她的大椅里。她已经不便于说话了。 阿木老头已经看惯了。老太婆的生病为他倒是因祸得福了。许多健壮的青年来帮他工作,有时他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下巴,呆怔着自言自语道:“他们为了什么而愿意来帮忙呢?帮助一个从来不肯帮助别人的人呢!” 他竭尽心思,终究得不到圆满的答复。 一次,小天禄和加大利纳很胆怯地说道: “我们天天为她祈祷,盼望仁慈的天主赏赐她早日复原。看她常常这样真苦恼。” 张阿木却抓抓头皮回答说:“只要她不痛苦,让她常常这样也好,我很喜欢常看见你们,她太老了,没有用了。” “阿木伯伯,你不能这样说,为你的好处,你该当希望她早些好,我们是不能常常留在你家里的。你知道吗?我们是放弃了许多别的工作来帮助你的。你不要妄想永久可以如此。”德肋撒很郑重地说。 张阿木背上像浇了一桶冷水。他弯着背,一声不响的出去了。 每天早晨,他斜着眼,探看慈爱的仆役是否来到,等到他们走进屋子,他便从别的门口溜出,避免碰到他们。 阿木嫂的病看来好得多了,这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了,因为现在正是打麦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要工作。 鲍伯伯用了打麦机领导家人工作了几天,瞻礼七晚上,他得悉打麦机被张阿木借去了。他勃然大怒。因为他是始终遵守罢工瞻礼的,他怎样可以准许自己的仆役去犯天主的诫命呢?他急忙去和张阿木交涉,要是不换日子,以后休想再有人来帮助你。 张阿木明了要是背逆鲍伯伯的话,损失是很大的,所以当下就应许了。 “好,这样才不致遭到天主的义怒了。” “虽然我不十分相信天主,却也不希望祂震怒呢。” “帮助你的人都深信天主,至少你该当尊重他们的信德。” “好,好。” “晚餐的时候到了。 兔肉,炙肉的香味已经冲到每人的鼻孔,大家围在很大的桌子旁,预备大吃一顿。主席——本堂神父,方才念完了饭前经,德肋撒从毛家村快步的奔进来。 “神父快来,阿木嫂快要死了。” 本堂神父偕着类思和小天禄立刻赶去。 阿木嫂呆呆地躺在安乐椅内,旁边,梅太太在服侍她。 当她神志清楚时,她愿意回头改过,本堂神父为她施行了最后的几件圣事。 终傅后,小天禄拿着苦像给她口亲,她就此很平安地死去了。 张阿木正在田间操作,得到老太婆死的消息,急忙奔回来,望见了本堂神父,就很不客气地说: “神父,你真不好,你不知道这一切我都不赞成的吗?” “但是你不知道是她自己愿意的吗?” 第二天,阿木嫂的尸体抬进教堂,张阿木也进去了,村中少数不信教的人非常不喜欢。 |
三一 义怒 本堂神父对于圣体军的各项问题详细研究之后,就在圣堂门口,张贴了利玛热城寄来的另一张华丽的标语。 此番是类思得胜了,他很得意地亲自调制奖糊。纳纳女士虽然有些不快,但见到这些小军人们的功绩,也自认失败了。 下主日,圣堂里装饰得和大瞻礼一般,弥撒后,本堂神父举行了收录新军友的典礼。 本堂神父为使教友们格外看重这次收录典礼起见,特地邀请附近各地的本堂神父前来参礼。堂内挤满了教友,就在这样的庄严伟大的场合下,几个小孩子自愿献身做耶稣的勇兵,服从教宗,守好军人的纪律。礼仪完了,大家站在圣母像前,高声念奉献诵。 “耶稣圣心,我因玛利亚无玷之心,将我今日祈祷、事工、神形困苦,全献于尔,用补我等愆尤,成尔诸凡意愿,并为本月内,托会友代祷之要需。” 他们再加上一句: “圣体军之后,为我等祈。” 圣堂里的大钟“当当”齐鸣,教友们出堂回家时,马达尖锐的声音,打动各人的耳鼓,大家立刻明了;这是打麦机的声音。 谁敢在罢工瞻礼日冒犯天主的诫命呢? 鲍伯伯心中非常忧虑。 张阿木今天又失信了。 “仁慈的天主必要给他一番教训的。”鲍伯伯说。 原来在阿木嫂下葬后,老家伙的朋友们看见他有些接近神父,都非常忿怒,誓死要抓他回来。为此,他们自愿献身替他工作。张阿木不顾鲍伯伯的劝告,很快乐地接受了同志们的意见。 打麦机正在敏捷地工作时,马雪偶然走来游散,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麦堆边。在农夫们不断的鼓励下,很骄矜地用出平生之力,兴奋地加入工作。 忽然间,机器发出尖锐的怪声。 “马达怎样了?” 在机匠关停马达前,可怕的爆炸声,震动了三里周围的邻人。 “一定是机器闯祸了。” 大家立刻组织救护队。 从破瓦断垣下,拖出两个死尸和五个受伤者,张阿木和马雪便是其中两个。 这次的损失是极惨重的,受伤者不能躺在毛家村里,因为村中房舍的屋顶,都已损毁,暂且不能住了。 救护员便把受伤者寄放在较近的鲍伯伯的家里,同时,派人请医生。 马雪的右臂,折断了。还有许多伤处。他在床上很可怜地叹息道:“宽免我吧!宽免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鲍伯伯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的罪过是比较轻些,因为他起初不愿意工作,只是贪了人家的赞美,为表现自己的本领而去。 医生诊察后,说明受伤者没有死亡的危险。其中张阿木受伤得最厉害,腿骨折断,肋骨也陷进了。 他们都进了城里的医院。 张阿木离开鲍伯伯时说:“你们的天主的手段太厉害了,早知如此,我哪里敢讥笑你而不早些相信呢?” “阿木兄,只要你回头改过,好天主仍旧要宽恕你的。” “让我好了以后再讲吧。” 三二 最后的教训 这次可怕的灾难使得老本堂神父非常伤感。 气喘旧病又复发了。一天早上,类思和小天禄进堂辅弥撒时,看见老神父疲倦的姿态,似乎到达顶点了。 穿祭衣时,看他真困难,好似喘不过气来,因此,不得不坐下来继续他的呼吸。 弥撒完毕,走回更衣所,他的呼吸又开始困难了。 小天禄急忙搬上了一张椅子。 他照例微笑地教训他们一番。 “可爱的小朋友,耶稣和我算账的时候到了,我为袍服务已经许多年了。孩子们,你们看,天国的路是直的,虽有荆棘芒刺,但有耶稣的真光照耀,我们不必害怕。小朋友,世界上唯一的快乐,就是为天主的光荣而工作。” 他休息了片刻,继续说下去。 类思和小天禄的热泪,已经流下来了。 “小朋友,你们该当高兴,因为我要到好天主台前去了。你们两人中谁来继续我的职位呢?小朋友,你们想想,不久以后,羊群将失落他们的牧羊人,谁来抵抗强横的豺狼呢?” 他引领两个孩子更靠近他身边,然后举起颤抖的双手,覆在他们的头上,祝福他们。 “你们要相亲相爱,我给你们平安。” 他的头轻轻的侧向孩子,等到孩子们举起头来观望时,他们惊奇地发现本堂神父已经脱离人世,去享见天主了。 他们通知了纳纳,把神父的遗体搬到床上。 鲍伯伯得讯后,立刻赶来,两个孩子已经跪在床前了。他情不自禁的也双膝跪下,像孩子般的放声大哭。 本堂神父穿了祭服躺在床上,他那白蜡似的脸庞还存留着最后的微笑。雪一般白的头发像一个光荣的花冠。 “他完全像亚尔斯本堂圣维雅纳神父。”德肋撒瞻仰了最后的仪容出来说。 “他死得真像一个圣人。”小天禄接着说。 鲍伯伯领了孩子出去,一路上,尽量安慰他们。 “孩子们,不要哭了,我们的好本堂完成了在世的工作,现在到天主台前去享福了,他在天堂上,一定会保护我们。他最后的教训,就是‘你们要相亲相爱,我给你们平安。’请看他的面容,不是显露着现在在天堂上安享的真正的平安吗?” 两天后,教友们庄严而肃穆的安葬了老本堂神父。 没有别的神父来继任本堂的工作,村中的居民,从此成为无牧之羊了。 三三 衰落 服务多年的本堂神父去世后,村中的居民渐渐分散了。 往昔我们常常可以见到苍颜白发,背脊微曲的老翁,在路上奔走,实行他的宗徒事业。 病弱孤寡残废的人都欢迎他的访问,孩子们远远望见他的影子,都要向他奔去。 他是何等受人尊敬,受人爱戴的神父。 他踏进村民的屋舍时,正像阳光一般温暖了每个人的心田,他的劝导,没有人不听从的。 自从老本堂下葬后,每一个家庭中的生活似乎在倒退了。 报告“三钟经”的钟也不再响了。 忧郁的空气笼罩着村中每一个居民。 但是不久以后,就云消雾散,照常工作。因为村民早已习惯不看见鞠躬尽瘁的老本堂神父,徘徊于村中的小径上了。 圣堂也没有多少人来探望了。 每个月只有一台弥撒,是请附近的本堂神父来举行的。起初几个月,热心还保留着,以后教友进堂的人数,曰渐减少,一年后,参加弥撒的,只剩三家了。 圣体军友的精神也衰落了。 队长鲍类思常常叹息无法完全收住军友们的圣心,他几乎要败兴失望了。 有的说些毫无理由的话来推辞,有的竟说现在年龄已大,不必再像孩子般地收录了。 实际上,他们都脱离了圣体军。 小天禄还是一片至诚,很热心地勉励自己,做许多小克己。 “你们两人中谁来继续我的工作呢?”本堂神父临终前的一句话,常常在耳边提醒他。 他尽力退避这样的想法,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怎么可以被祝圣为神父?这是可能的事吗? “没有人愿意接受我的工作,”他自言自语道,“我的计划,人家要当笑话般地谈论,以后我不敢再说出我的想法了。” 心中极端烦闷时,他找寻一个清静的角落,翻开一本本堂神父送给他的圣经。 这一天,他念到“我鞭打牧人,群羊就要四散”,他不禁呆住了。 这一段吾主的言论,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的村子真是如此,本堂神父一死,教友都散了。 如何挽求这个危机呢? “你们两人中谁来继续我的职位?”一个急促的声音敲击着他的耳鼓,抬头一望,四面没有一个人,只有他在一群白羊中。他阖上了书,唤了羊群,回家去了。 经过圣堂门口时,看见燕子已经在钟楼下组织了它们的小家庭。钟早已变成哑巴了。 忽然,他想起:“谁禁止过打钟?不妨试试看。” 暂且离开了他的羊群,走进充满蜘蛛网的圣堂,拖下绳子,急重地打起来。 沉重的钟声震动了静寂的空气,他愈打愈起劲,钟声也觉得有规律而宏亮了。 村中的居民听到钟声,都很害怕,出门一望,只见一群白羊,在公墓中乱跑,钟声不断的响着。 今晚圣堂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圣堂的大钟,已有两年不响了。 “或许是一个炼灵吧!。一个老太婆颤抖的说。 众人相互顾视,却不敢再说话了。 最勇敢的壮年农夫,回到家里,拿了铲锄等农具,壮着胆,冲进圣堂去。 他们看清楚后,放下器具,很惊奇地问道: “小天禄,你在做什么?” “你们看,我在打三钟经呀!”孩子很镇静地说。 农夫们就画了一个十字,继续说:“你知道你做了一件使我们十分惊骇的事吗?” “那倒不知道,我想你们喜欢听见打钟的。难道你们不愿意听吗?” “听是喜欢的,不过请你预先通知一声,免得大家误会。” 小天禄低着头,领了他的羊,回家去了。 |
三四 前途 小天禄走进院子,遇见类思领了马饮水回来。 “类思我有一句话对你说。” “好,等一下,我就有空了。” 几分钟后,两个孩子坐在一块儿了。 小天禄不断的玩弄他的小帽有些怕羞,不敢开口。 “你究竟有什么话呢?小天禄。” “我要讲打钟之事。” “打什么钟?” “你不知道吗?” 小天禄把方才的经过的情形,彻底的讲了一遍。 “你可以请圣体军友轮流打三钟经,他们一定会引以为荣的。类思,你记得吗?本堂神父应许我们早上打钟报告弥撒时,我们不是感觉十分荣幸吗?我想这样还可以拉拢几个已经离群的圣体军友。” “你说得有理,我们该当鼓励他们,下次开会时,我将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讨论。” “假使他们个个都喜欢,我宁愿牺牲自己,让给他们,主要的,是打三钟经。” “好,我倒没有想到,这是个很好的计划。” “你知道吗?孤儿们容易感觉人生的苦闷。钟声是号召我们祈祷。现在它变成了哑巴,使得大家的信德也衰落了,我们应当救我们的村子。” “你说该当救救我们的村子,这实在是有理,但是你为什么悲哀呢?你也有一个家庭,也有爱你的爸爸、妈妈、兄弟和姐妹。” “不错,你们待我真好,但我究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呀!你不能懂得这种心情。” “小天禄,你虽然没有父母,但你是好天主的孩子,祂造了你,特别保护了你。你本来在张阿木家,不是很不幸吗?天主安排你到我们家里来,爸爸待你和我有什么分别?为什么你还常常忧郁呢?” “原谅我吧!”小天禄呜咽着说,“但是你不能明白我的心理。” “小天禄,你太重情感了。不要哭,女孩子们会笑你的。” 第二天,类思很快乐地召集了他的军友,讨论打三钟经的问题。 小军友都很雀跃的接受了类思的提议,只有马雪坚决反对。 自从他出院后,他的思想完全改变了。 类思不顾马雪的叽咕,派定了班次,每人都在不妨碍工作的原则下选定了时日。 “你们想想清楚,这不是闹儿戏的。要是你们不能恒心继续,最好还是不要担任。因为钟声就是举心向上的祈祷。这样可以保护我们村中的信德,否则,大家要忘记天主了。” “类思,请你放心,保证你不失约。” 马雪愤愤地走出会场。 他想召集脱离了圣体军的孩子们来反抗类思,但是没有人喜欢他,孩子们为逃避他的胡闹,都来接近类思,要求加入打钟队,但类思要他们以恢复圣体军友的热心为条件,他们都答允了。 圣西尔堂的本堂司铎在每个月一次的弥撒后,召集军友,训话一番,请他们把圣心宝藏寄至圣体军总部。 圣体军月刊的定户也逐渐增加了。 三五 大扫除 一天早晨,小天禄打了三钟经,发现天主的宫殿内,布满了蜘蛛网。 他找到了一把扫帚,搬了一座扶梯,把蜘蛛网和地上的灰尘一扫而光,鼠洞也用水泥塞住了,他正觉得很得意地想出堂时,瞥见祭台上的苦像,忧郁地似乎向他哭泣。 走近一看,祭台上面的大苦像被蜘蛛的丝缠绕得像怪物了。圣婴耶稣在圣母怀中,也几乎向祂流泪了。 “小天禄,快些除去这些打击我爱情的蛛网吧!” 圣巴斯弟盎被乱箭刺透的身体,亦显出不愉快的神情。 “箭还要射来吗?这些蜘蛛实在太多了。” 就是和善的圣幸福良也像在斥责他。 动作敏捷的小天禄,拿了小扶梯为每一个圣像,洗刷得干干净净,他做完了这些工作,向圣像说: “你们喜欢吗?我可不能做得更好了。” 但是圣人们并没有对他微笑,他做得还不够呢。 抬头向祭台一看,祭台布已经破得不像样了。 “这不关我的事,我不会织布,又不会洗。”小天禄高声向圣像们说。 他半喜半忧地跨出堂门。 “小天禄,你的身上从那儿弄来那么多灰啊?”德肋撒和加大利纳同时笑着问。 “我刚刚打扫完圣堂出来。” 两位小姐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那么你做了什么?” 小天禄把一切经过诚实地说清楚了。 “好。我们一同去听听圣人们的斥责声去。” 他们进了圣堂,小天禄指给她们看祭台上破碎的台布,她们就明白了。 “小天禄,你说得有理,这块台布怎么可以放在天主宫殿的祭台上呢?我们去换一块,家里有一块很好的。” “你们去拿,我来剪些鲜花。” 小天禄在花瓶内装满了清水,女孩子们把做好的花球插下,然后把洁白的台布,铺在祭台上。 现在,祭台上有些像过瞻礼的气氛,圣像们亦似乎在对孩子们微笑了。 晚上打过三钟经,天色渐渐黑了。小天禄拿了灯笼,最后一次瞻仰他今天的工程。他看见祭台间里,圣体灯已经熄灭了。 “为什么?我去点上,这样才更加有生气。” 说到做到,他用一小团棉线制了一根灯芯,在自己的油灯内一浸,再灌了些油在圣体灯里。圣堂内,立刻有了一点红的灯火。 “这样,和本堂神父去世前一样了。”小天禄回去时这样说。 三六 小爭执 “小天禄,祭台上没有供圣体是不准点这盏灯的。”次日早晨类思来赏识三位军友的杰作后,告诉他们。 “谁说的?我不愿意熄灭这盏灯,点了灯,圣堂不是更加有生气吗?” “点了灯,圣堂变成更加愉快,那是一定的,但是要有生气,需要吾主耶稣留在圣龛中。” “这倒是真的,为什么我们的祭台上不供圣体呢?” “你是知道的,我们每个月只有一台弥撒。” “这有什么关系!” “小天禄,为什么没有关系?你知道吗?你的要求是不可能的?” “不,一定不是不可能的。” “一定是不可能的,难道你可以做弥撒,成圣体吗?” “不必讲这个问题,我们先点灯,好天主自会替我们设法的。” “你太戆了,难道耶稣能够住在没有神父的圣堂里吗?” “正因为我们没有神父,所以我们比别的孩子更加需要圣龛中的耶稣。” “小天禄,听我一句话,现在你先熄了灯,然后我们去会见神父,他现在在尚杜家里。” “我不愿意,我是有理由的。” “你不愿意吗?好,我来。”类思奔向祭台去。 “小朋友,等一等。”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类思回头一望,看见圣西尔堂的本堂神父,还有尚杜老鞋匠。 “我走过圣堂门口时,听见你们争论的声音,便停下来听着。在熄灭这盏小灯以前,我要小天禄先认识他的错误。小天禄,你知道这盏灯是耶稣实在圣龛中的表示吗?。 “我不知道。”小天禄红着脸说。 “你也许忘了。你既然愿意管理这座天主的宫殿,我就告诉你。” “神父,为什么你做了弥撒,没有把圣体留下?我来负责管理好了,圣堂内不供圣体,实在太可怜了。” “小朋友,你年纪太小。你知道每天至少要有半点钟去拜圣体吗?” “只要半点钟吗?我和其他圣体军友都很愿意担任,毫无难处。类思,他们不是都很有规律地轮流打钟吗?” “对于打钟,他们都觉得很荣幸,为此,我同样可以征求妈妈的同意,支配拜圣体的时间。尚杜先生也有四个孩子,雅利和特妮已大了,可以教导弟弟们怎样拜圣体。我希望每一个家庭有一个代表。尚杜先生,你看好吗?” “我看毫无问题,我没有功夫管这些事,你去和他们的妈妈商量吧!” “本堂神父,你看,要找几个拜圣体者有什么困难呢?请你在我们圣堂留下圣体吧!”小天禄再三恳求。 “下主日弥撒后讲,现在暂且把灯熄了。后来供了圣体,你负责管理这盏灯吧!” “好极了。”小天禄不禁欢呼雀跃起来。 “现在去巡查一下,有没有坏的跪凳,拿到尚杜家里去修理。” |
三七 小天祿的胜利 他们回到家中,便把经过情形告诉妈妈,她赞成他们的计划,并决定自己也将参加。 “爸爸,供了圣体后,你去朝拜吗?” “天天去,我不敢说,因为我们的工作地点离圣堂远了一点,但是假使我经过,我必要进去朝拜。” “爸爸,要是你不能去拜圣体,我来代替好吗?我一天两次经过圣堂呢!不过有一个小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吧!” “希望每主日能够望弥撒。” “我儿,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远离圣堂有十公里呢!” “只要你愿意,有什么困难?主日上,我们既然都罢工,为什么你不用大车送我们去呢?” 鲍伯伯抓抓头皮,有些手足无措了。小天禄立着不动,等待他的回音。 “爸爸,你答允了,是吗?” “孩子,不要太急。” “我去擦车好吗?” “一部够了?” “为什么不领你的家人都去呢?” “我不能命他们受此劳苦。主日要休息,你知道吗?要坐二十里的大车呀!” “可以散散心,我想他们一定喜欢的。” “那么两部够了。” “爸爸你不是一个热心的教友吗?你的车为什么不供大众享用呢?” “小天禄你这样未免太大胆了。” “小天禄这孩子真大胆,”马雪狡猾地说:“要是听他的话,要弄得天翻地覆了。” “马雪,你不要叫,这不关你的事,你如此行为还配教训人吗?当他在田间操作时,你不是荡在别处偷懒吗?孩子,你该当勤谨工作,否则我将送你到农业学校去。” “好,好。”马雪喃喃自语的走出去了。 “爸爸,我使你不高兴了吗?你生气了吗?下次我不敢如此了。”小天禄靠近鲍伯伯说。 “孩子,我没有发怒。” “那么我们不去参加主日弥撒吗?” “我没有说不去,让我想一想,再和本堂神父商量。” 下主日,讲道理时,神父报告以后圣堂里将供有圣体,请教友们多多来圣堂朝拜。并且还报告教友们可以免费乘坐鲍伯伯的大车,每主日到圣西尔堂去望弥撒。 这次提议,引起了许多人的嘲笑。因为两年没有本堂神父,教友的信德日渐退化了。 “这个老疯子干什么好事?” 可是最稀奇的是,村中闻名无信德的张阿木,竟是第一个加入鲍家的队伍。自从上次闯祸后,他没有力量修理他的住宅。顾利安先生暂时收留他寄宿。 小天禄没有像从前那么的怕他了,靠近他身畔和他谈话,可是从他的颜面上,找不到友谊的表示。 “阿木伯伯,你和我们一同参加弥撒去吗?” “孩子,你自己看。” “你喜欢参加弥撒吗?” “可以散散心。” 小天禄觉得老头儿不愿意谈到这个问题,轻轻对加大利纳说:“我们要设法知道,他进医院后,是否真正改过了,我常常为他祈祷,为此,我很希望知道。” “阿木伯伯,今天你好吗?”小女孩娇柔地问。 “很好,谢谢你。” “你的腿不痛了吗?。 “不痛了。” “假使没有姆姆们尽心看护,我想你早已死了。” “也许死了,不过不能说一定,因为我这条腿还算‘吃硬,’不致于断得太容易呀!” “你虽然想不到天主,但是好天主保护了你,救了你,为此,你至少要爱祂。” “我不懂,但我怕祂的震怒。” 两个孩子相互顾视,得不到要领。 “你们不知道天主的震怒吗?你们可以去问爸爸,他会告诉你们。我宁愿和祂和好,不愿和祂作对。”他转着背,不理睬他们了。 张阿木究竟没有改过。他所以来参加弥撒,只是怕天主的震怒而已。 但是小天禄宁愿做极大的牺牲,要引亡羊归栈。 两年以来,他是一个守好圣体军章程的好军友,并且在本村中,做了许多好事。他继续不断地祈祷、领圣体、克己、为众人牺牲,做一位效法耶稣的好宗徒。 三八 要理问答 九月首主日 ,圣西尔堂的本堂司铎召集圣体军小宗徒开会。 马雪在上月受任十一人小队的队长,这次却不来参加。 本堂神父看见他缺席,心中非常不决,升他做队长,只是希望用奖励的方法,导他走入正路。谁知马雪不顾自己在小军友们面前立下的恶表,今天连弥撒也不参加。 十七岁的孩子究竟在想什么? 自从辉利被征入伍后,马雪竟敢在公众前逆命了。 村中邻居避他如蛇蝎,只有德肋撒不顾父亲的不满意,继续为他辩护。 念罢圣母经,神父为使军友们不注意马雪的缺席,和颜悦色地开始说明这次特别会议的宗旨。 “小朋友,圣体军的组织,为我们神父,尤其乡村间的本堂神父,是一个极大的帮助。 自从成立以来,各位在堂口里,都有很好的表现,而且做了许多有意义的事情。 你们设法抵抗了仇人们的袭击,保护了我们传统的信德,因得你们的发起,许多教友每主曰赶来望弥撒。现在我想最重要的问题,是青年们的教育。下个月初,我将开始讲要理问答了。为我有一个困难,就是我走了十公里的路程后,假使仍有许多少年不来听讲,岂不是很可惜吗?所以我想组织教授要理的志愿队,每天晚上,研究几个问题,然后对缺席者或到场而没有完全明白的补习一下。” “神父,我们都愿意帮助你。”小宗徒们齐声喊道。 “指导我们怎样办理,十月初,我们即可开始了。”类思郑重地说。 “要好好地讲,先该当仔细研究一下。”雅利说。 “另外自己先要懂得透彻,方可教导他人。”德肋撒接着说。 “你们说得有理,我现在给你们一本要理问答教授法, 假使有难题,你们可以来问我。” 本堂神父立刻组织了青年教育团,满面春风,很快乐地回去了。 类思和爸爸会合了,到一个邻居处帮忙,德肋撒和加大利纳到雅利家里,小天禄则直接回家,去牧放他的羊群。 当他穿过树林时,听见马雪的声音,他便躲在树旁,让他先过去。因为近来马雪要是遇到小天禄单独一个人时,常常要欺侮他的。 但是马雪没有看见,继续和一个恶少年谈下去。 “你决意脱离你的家庭吗?” “一定的,我有相当的资本,可以和你到巴黎去做生意。” “你说的有理,一天到晚替人工作而没有工资,实在太乏味了。况且你在鲍家终究是一个仆役。假使你到了巴黎,你可以自由了。只要你心狠一些,发财的机会真多呢!你看,我每年赚到许多银钱,待我积得大数目,我就可以回到乡下安享清福了。老朋友,照我法子做,包你成功。” 毫无疑问,马雪将落入恶少年引农家青年进城的陷阱了。 “那么几时动身?” “现在立刻。” “立刻吗?”马雪说时,转身望着村子。 “你不忍离开家庭吗?” “老实说,真有些,另外不忍离别待我很好的德肋撒。” “她是你的未婚妻吗?” “不是,但我很爱她。” “看开点,在巴黎,你将找到许多更美丽、更摩登的女子。不像这里,毫无消遣的地方,那边有电影院,跳舞场,咖啡馆,生活再满意也没有了。” “但是要花许多钱吗?” “放心,我将教你不花钱白看戏的好法子。” “这是不公道的。” “你这个乡下佬太落伍了。” “我怕一个人到那边太寂寞。” “绝对不会的。不过,假使你在城里玩得够了,你也可以到乡下来换换空气。” “我永远不回到这里了。”马雪把小袋放上肩胛。 荆棘丛间受到微风的吹拂,发出磨擦的声音。两个少年都害怕得颤抖了。他们的神色尚未镇定前,忽然一个孩子,手中拿着一根小棒子,拦住去路。 “我求你不要走,在他人尚未发觉你的失踪前,快些回到家里去。” 马雪震怒得满脸通红,立刻抢走小天禄的小棒,往他头上乱敲。 “关你什么事?小鬼,你不怕我的拳头吗?你要阻止我吗?好,看看我怎样修理你。” 小天禄挣扎了片刻,不久便失去了知觉,躺在树林中。 马雪胜利了,去实行他的梦想。 三九 失踪 午餐的时间近了。“三钟经”的钟声隐约还听得几声。 路上,加大利纳待小天禄回来,但是咩咩的羊叫,引起她的注意,奔到羊棚,发现今天羊群没有出去过。 小天禄怎么了?”加大利纳很疑虑地说,“他参加过弥撒,不是说去牧羊吗?为什么没有领出去?难道闯了祸吗?” 另一方面,德肋撒在找马雪,要责问他为什么不望弥撒,她走进弟兄们的卧室时,类思忽然告诉她说: “我们去参加弥撒时,马雪离开我们的家庭了。”说时,他拿出一张已经微黄的照片。 “为什么他没有拿走他父母的照片?”德肋撒说时,眼泪已夺眶而出了。 “这张照片嵌在抽屉的缝中。” “完了。多少次我用这张照片引导他走正路,今天还想用来劝他一次,不料……爸爸会怎么说呢?” “有什么办法!我早已看到他厌恶田野的工作,许多次,是我替他做完了工作。德肋撒,不要去想他了,他不值得你的爱护。” “类思,假使你是他,你会怎么样呢?我们不该当投石下井,这不能完全责怪他的,因为他是意志薄弱的少年,但他也许不是个坏孩子。” 他们走到大厅,看见加大利纳正拿着衣角揩拭眼睛。 “加大利纳,有什么事?为什么哭?” “什么?你们不知道小天禄失踪了吗?” “他失踪了?”大家都惊奇地问。 “不可能的事。我们大家应该去找他,他大概不会走远的。” “我已经找了好久了呢?” “孩子们,为什么还不吃饭?”鲍伯伯进来说。 “爸爸,你知道吗?”加大利纳投入爸爸的怀抱中哭了。 “加大利纳,发生了什么事?” “马雪走了,小天禄也不见了。” “马雪吗?我一点也不稀奇,因为这个孩子近来真使我讨厌。小天禄是个好孩子,我想他一定遭到什么祸了。” “爸爸,那么帮助我去找他。” 主人和仆人都动员搜索,在房屋内巡查,没有得到丝毫结果。当这小队伍穿过丛林时,加大利纳站在最后,隐约间,她似乎听到叹息的声音,她急忙唤了小狗来,不一会儿,小狗便找到了受了伤的小天禄。 加大利纳发出惊奇的喊声,大家都应声而来了。 鲍伯伯立刻小心地从草丛中将小天禄抱起,并发现他的额上有一条伤痕。 到河边用清水洗净,鲍伯伯知道这伤处不是最重要的,仆役们便把小天禄放上担架,抬回家里。 休息了一整天,鲍伯伯问他经过的情形,可是没有答复,他似乎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大家都想,这一定是恶汉们干的坏事。 只有德肋撒一人,留心观察爸爸问话的时候,小天禄的面容苍白,似乎很怕说出打击者的名字。德肋撒已猜到八九分,但是她缄口不言。 马雪这番的行为使她失望了,她没有兴趣工作。难道她对于马雪的种种表示,完全没有用了? 究竟马雪到哪里去了?鲍伯伯四处的探听,都得不到正确的答复。 于是鲍伯伯召集了孩子和仆役们。 “我领养了一个孩子,待他和自己的亲生子一般。现在他自愿离弃我们,自寻生计,所以为我,他如同从前没有领养,以后,请你们不要再提起他的名字。” “爸爸,我求你看在他父亲的面上,不要太严厉,我想他受到一些刺激,就会回心转意的。爸爸,要是他回来,请你仍收留他吧!” “德肋撒,算了,他既然自愿离弃我们,还说什么?来,我们吃饭吧!已经是两点钟了。” 小天禄在床上听到这些话,心中非常难过。他想找一个机会,去寻找和他同样苦命的哥哥。 |
四十 深刻的教训 马雪逃跑后,家中照停工作,不过大家多忙一些而已。 小天禄的职务更加繁多了,但他仍然非常认真的做家长命令的工作。他每天黎明即起,先清扫家禽饲养场,然后领寺群去吃草,再来牵斗群,直至中午回家。午后,他到田间工作,傍晚,还要照顾羊群。 八天以来,小教师忙都认真地教授要理问答,这一天晚上,小天禄担任教导两个很愚笨巴孩子。 他们两个不仅目不识丁,而且又心不在焉,对小天禄来说真是件苦差事。 一个钟头内,他不断地教他们念信经的起端。因为他们心猿意马,游目驰骋,不知在想什么?所以他们还不能流利地诵念。 “来,再念一遍,假使你们肯用心读,今天至少可以学会起头三节。” 他便不厌其烦的又开始念了。 “我信全能者天主……” “你先念。”小天禄指着年龄长的一个。 “我信……我信……” “好好念下去,不难的。” “我信你的牛不知去向了。”说时,一阵笑,同时,手指着前面空旷的草地。 小天禄惊恐地起身。 他专心教授要理问答,竟把放牛的事给忘了。 三个孩子立刻开始搜索。 “不能如此糊涂的丧失十只牛呀!鲍伯伯会怎么说呢?”小天禄呜咽着说。 “不要着急,我想它们大概跑到毛家村去了。” 他们照着方向奔去,可惜今天没有领着狗。 穿过小林,他们到了张阿木家苞米园。 “我想它们去吃苞米了。看,是吗?” 果真一群牛在大嚼其苞米。“张阿木将说什么呢?怎样赔偿他的损失?” 今天没有带着狗,要赶它们走,真是不容易。 一个钟点的辛劳奔走,方才把牛群赶上归途,可惜却少了一只。而且还是只品种最优良的乳牛呢! 他把九只牛送进牛棚后,预备再去搜索,凑巧遇见鲍伯伯,便直言不讳地把自己的疏忽,诚实地说了出来。 自从马雪逃走后,鲍伯伯耳闻邻居们的议论纷纷,心中有说不出的苦闷。现在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大受刺激,咆哮地高声责斥他。 “你这样做,算是报答我从患难中救出你吗?假使你要效法马雪,很好,我不留你。我老实告诉你,你不必住在这里。滚!我不愿意看见你。” 小天禄双膝跪下,恳求鲍伯伯的宽恕,鲍伯伯非但没有宽恕的表示,还重重地推开他。 一声号响,鲍伯伯召集了许多狗去搜寻逃走的乳牛。狗群灵敏的嗅觉,不久即发现乳牛躺在路旁的一个深沟中,腿已断了,还要赔偿张阿木的损失,真是灾情惨重。 晚餐时,小天禄的座位是空的。 这个孩子到了什么地方去了?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爸爸身上。 大家似乎在责难他对小天禄太严厉了,小天禄原是个和顺、可爱、勇敢的孩子呀! 吃罢晚餐,加大利纳奔到爸爸面前,请声晚安,同时发出深长的叹息。 鲍伯伯醒悟今天对待这个孤儿的手段太狠了。 “爸爸,小天禄太可怜了,他为了专心教授要理问答,以致闯了大祸,但是为此而驱逐他,这处罚未免过分了些。”加大利纳拭着眼泪说。 “我们该当去找他,领他回来,爸爸知道自己的说话有些过分,我知道爸爸一定肯宽恕他的。”德肋撒说。 “我们去找吧,他不会走远的。” 找了好久,他们发现小天禄手里抱着一只羔羊,坐在羊群中,似乎在诉说他的心事。 “让我安静地在此留一夜吧。”小天禄恳求他们说,“我不会扰乱任何人的,明天我要离开这里。我已到了自食其力的年龄,我去要求农家收我做牧羊人,因为我欠了你们父亲一笔很大数目的债呢!”小天禄坚决地说。 “小天禄,无论如何,你不可离开我们。” “不能不走,我既然欠了债,假使不还清,我的良心会不安的。”他刚毅地说。 “小天禄,你没有欠什么,你是他孝顺、可爱的儿子,虽然今晚因你的疏忽,遭了很大的损失,但爸爸会原谅你的。” “你们不要再说了,我不配做他的儿子,我只是天主的奴才,人间的仆役罢了。我恳求天主宽赦我的罪,我将赔偿一切的债务。不要再留我了,那是没用的。”他镇静地说。 加大利纳上前呜咽着向他说: “你愿意常常做我的哥哥吗?” 他转过头来,不使她望见自己的忧苦的脸庞。 “小天禄,吃些肉和面包吧,你一定饿了。” “谢谢你。”他推辞德肋撒送来的食物。 孩子们相互顾视,他们弄得莫明其妙,有些认不出小天禄了。 尖锐、多情的孩子已经变成刚毅果敢的青年了。 四一 辞別 次日清晨,小天禄作了晨祷,离开羊棚,走到河边洗脸,然后向多年来养育他的恩人,作最后一次的话别。 他心中非常难过,忍住眼泪,很镇定的踏进大厅。 主人们正在用餐。小天禄谦恭地上前请安。 “鲍伯伯,我求你宽恕我昨日的糊涂,我以我教友荣誉的身份应许你,以后我一定会赔偿你这次的损失。我感谢你多年保护我、教育我的洪恩,在离别这爱我的家庭之前,恳切求你祝福我,这为我一定是非常快慰的。” 说着就双膝跪在地上,恭敬地等候他的降福。 鲍伯伯看见小天禄的态度,深深地感动了,双手抱起他。 “孩子,我完全宽恕你,以后一切照常了。” “不,鲍伯伯,我没有名分坐在你的桌上吃饭,我不是你的儿子,请你准许我走吧!否则,你将来要后悔待我太宽容了。” 鲍伯伯懂得孩子的话,深悔昨天责斥得太冒失,太严厉了,现在不知该怎样缓和下来。 “你一个人没有钱,要到哪里去?” “我已经长大了,用不到钱了,我可以去做牧童。” “不可以。假使我不预先通知孤儿院,我不能让你走,因为你还没有成年,你不能随便自己走的。 小天禄感觉非常惭愧,面孔也涨红了,但是照常坚决地说下去。 “既然不能走,那么只得留下,做你们的仆役好了。” 从此,他完全和别的仆役一般的工作,他不再参加为他最安慰的打“三钟经”了,但是鲍伯伯命他继续参加圣体军和教授要理问答。 晚餐后,小天禄去拜访圣龛中的耶稣,在知心的朋友面前,讨论自己的前途。为什么不去当牧童呢?他是没有父母亲来阻梗他的圣召的。为什么不去做贫苦无依的保护人呢?在静默的圣堂中,他和善牧耶稣商量。 为准备将来进入神圣的家庭,他开始过着勤俭的生活。他把一切工作献给天主,他的心,随时随刻在祈祷。空暇时,他专务看圣书,为使彻底认识耶稣的真道。 现在,和小主人们的关系完全断绝了。他专心工作,和其他仆役们一般,躲避会见他们。 类思和德肋撤亦不敢问他为什么变了,只有加大利纳陪他到堂里去时,在路上私下讲几句。 小天禄完全改变了,鲍伯伯心中十分忧虑。 “自从我有意驱逐他后,他一定感到此处生活的乏味。噫,我真后悔上次冒失的举动。幸而还有补救的余地,加大利纳和他年龄相仿,而又相好,将来我叫他俩结合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为鲍伯伯是一个极大的安慰。 鲍伯伯为他预备幸福的小家庭时,小天禄也在快乐地梦想他的前途。 在短时期内,他已学会田间一切的王作了。在必要时,他还会修理农具。他喜欢农村生活,当他握着犁耕田时,他已在希望天主把撒下的种子,变成丰富的庄稼了。 四二 圣召问题 某个主日,小天禄决定到圣西尔堂去,和本堂神父商量将来的重要问题。 他不能再守住这个秘密了。 加大利纳猜到他的心事,向他说: “小天禄,你想将来代替我们已经死去的老本堂神父吗?你的热心真使我欢喜和惊奇。” “加大利纳,你想我这个孤儿能胜任这样高超的地位吗?” “为什么不能胜任?我主耶稣不是拣选加利肋亚渔夫做他的宗徒吗” 从此以后,他常常幻想将来的幸福。 “我可以做救灵魂的牧羊人吗?”一天到晚他常常这样想。 本堂神父得悉小天禄的圣召,非常鼓励他,并请他把这件事告诉鲍伯伯。 小天禄有些胆怯,不敢说。 “神父,我的圣召和鲍伯伯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他的一个仆役而已。” “小天禄,不要这样说。鲍伯伯是你的父亲。我承认他当初待你太严厉些,但是后来他非常懊悔这件事,他常常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待你,不要害怕,他绝不会阻挡你,且必要帮助你达到你期望的目的。” “真的,我是一个孤儿,我需要他的。神父,我可以升神父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虽然没有家庭,但是也许好天主要你如此,为使你可以全心全灵献给祂呢!” 他受到本堂神父的鼓励,欢喜地走出神父的住院。他的梦想不久就可实现了。 一路上,他想着要怎样把圣召问题,告诉鲍伯伯。 后面,一个少年扶着另一个步履艰难的少年,并且谈论着。 “你还算侥幸呢?” “真的,一个月后,我可以完全复原了,我的朋友真倒霉,他的前途,就不堪设想了。” 这个声音似乎很耳熟,小天禄慢步走着,仔细地注意。 “你的朋友是谁?” “鲍家的马雪。” 毫无疑问了,小天禄突然转过身来。这个受伤的人原来就是勾引马雪逃走的恶少年。 “对不起,请问你们方才说到的马雪,他现在在生病吗?现在住在哪里?” “他现在住在巴黎慈善医院。” “他病得厉害吗?” “很厉害,他从鹰架上跌下,腿骨折断了,保险公司说他自己不好,所以不肯赔钱。” “他不能好了?” “我不敢说,倘使成了残废,一世受苦。老实说,他既无一技之长,还是回家好,可惜他不愿意。” “他住医院大约要多少时候?” “至少三个月。” 小天禄谢了这个少年,俯首沉思着走回家中。 怎么办呢?没有钱,如何去巴黎? “马雪既然要住三个月的医院,暂且还不需要我,等待数星期辉利退伍后,再说吧!”他这样想。 小天禄一心想念马雪,为此他埋头苦干,想把工作早些结束,找一适当的机会,去找马雪。 一天,他过于疲倦了,鲍伯伯看见他面色非常苍白。 “小天禄,你工作过度了,幸亏后天辉利就要回来,我要你休息几天。” 小天禄听到鲍伯伯这番话,心中十分快慰。 马雪的事看来该当告诉类思的。 在庭园中遇到类思,德肋撒和加大利纳三人。 “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你该去救他,他现在一定很困苦,而且又不敢回来呢!”德肋撒哀求他说。 “小天禄,你是圣体军友,你该当援助他,你想,他一个人没有钱,浪荡在巴黎,怎样过日子?我们供给你旅费,快些,只有你可以办这件事。我敢说爸爸一定肯宽恕他的。” “我将祈求天主保护你一路平安,早日寻到马雪。”加大利纳说。 两天后,小天禄离开了乡村,效法慈善的牧童,去找寻迷途的羔羊。 |
四三 追寻马雪 到了巴黎,小天禄立刻去找慈善医院。 询问处的职员翻阅记录簿,同时注意小天禄的面容。 “你是马雪的亲戚吗?” “是,我是他的弟弟。” “十五天前,他出院了。谁通知你的?” “十五天前走的吗?不可能的!我们住在乡村,和他同时受伤的朋友告诉我们,他至少要住三个月呢。” “几时告诉你们的。” “至多六星期前。” “为什么不早些来?” “有许多工作要做,不能脱身呀!请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我只知道他的老板的住处,其它我不知道。” 他念着医院职员给他写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马定伯纳路营造厂。” “马定伯纳路在哪里?我不认识,请你指点我。” “我吃饱饭专管他这些事吗?”医院中的职员凶狠地回答。 小天禄手足无措地走出医院。站在人行道上,忧心仲仲,四面张望,不知往哪里去? 一位卖花妇人唤醒了他。 “小朋友,你买些花吗?” 小天禄吓了一跳,但是望见老妇人和善的表情,也就镇静了。 “对不起,老太太,请你告诉我这条路在哪里?”他用手指点着纸上的路名。 “小朋友,我虽是巴黎人,我也不认识这条路。请你问警察吧,他们专管这项事。” 小天禄向老妇请教了方向,问一位正在看报的税警。 “这不关我的事。”他生硬地回答。 “你不是专管问讯的巡警吗?” “什么?你说我是巡警吗?眼睛长在哪里?” 小天禄莫明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凶狠地目答。他纳闷地走开了。 “巴黎人真古怪,我没有说错什么,他竟然这样对待我。总之,这般人毫无礼貌,我恭敬的问候他,他反而侮辱我。” 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座庄严伟大的圣堂。 这是圣马西尔大堂。他走进一看,里面装饰得既清洁。又华丽。 “我们的圣辛福堂比起这座大堂来,实在太渺小了。” 他跪下朝拜圣体,很热心地祈祷了片刻,心灵上觉得有不少的安慰。 大门口,一位和善的太太,给他指示路程。 他尽其平生之力的奔跑,希望愈早找到马雪愈好。 在一间小店门前,探问他的哥哥的下落,老板的两只眼睛注视着他。 “他不在这里了,他还欠我两个月房租,为此,我把他的东西押下,等他还了再讲。 “请你告诉我他住在那里?” “他大概住在大桥底下,或在收容所里。” “住在大桥底下?哪一座桥下?请你明白告诉我好吗?” “你不知道住在哪一座桥下?那你真是个乡下人了。” “真的,我今天早晨才从乡下赶来找我的哥哥,爸爸给我钱替哥哥还债,所以我无论如何,该当找到他。” 老板听得有希望收到欠账,面容变得和善了些。 “请你等一等,我去问一位朋友,他大概知道你哥哥住的地方。” 小天禄心焦地等着。 不一会儿,老板回来了。 “他大概天天会到圣亚纳堂门口领面包的。这是一个慈善机关,你转一个弯,就到了。” 小天禄谢了老板,走进圣亚纳堂,在圣妇像前,作了最诚恳的祈祷,使他能够早日寻获马雪。 巴黎有什么好玩?矗立云霄,高大得不见天的房屋,宽阔的马路上,川流不息,首尾相接地飞驰着汽车、货车、公共汽车,还有拥挤、喧闹忙乱的行人,都伎他觉得头晕目眩,觉得讨厌。 他宁愿回到清静舒适的乡村,在青青的草原上,安定地放牧他的白羊。坐在丛林间溅溅的水旁,倾听小鸟们既欢唱,并且和诚朴亲爱的邻居,逍遥自在地高谈阔论。 小天禄孤零零的站在巴黎的街道上,精神上觉得非常疲倦。他只得休息一下,再继续做他的爱德工作。 不久,他找到慈善机构的地点,便叩门求见。 “你是谁?”一个中年男子开门问他。 “请问这里有一个名叫马雪的少年吗?人家告诉我,他天天到这里来领面包。” “他许有的,到这里来的人很多,我们分辨不出他们的名字,请你等到六点钟,他们会排长蛇阵进来的。” 小天禄不懂他的话。 “为什么不许我进去等候我的哥哥呢?” 他只得在门外踯躅等待。 “今天天气很恶劣,从早晨到现在,雨没有停过,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近六点钟时,男女老幼。成群结队的开始集合,小天禄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们大都是衣褛破旧,面黄肌瘦的穷苦人。 “光明之城的巴黎,竟有这样多的可怜虫吗?”小天禄自言自语道。 两个工人路过这里,谈得真高兴。 “朋友,看,叫化子又在排长蛇阵了。” “他忙都急着来讨吃,在这:朝湿的天气里,空着肚皮可真难过呢!” 忽然,小天禄望见一个衣衫比较整齐的少年,一拐一拐的上前,他仔细观察,已经不容易认出这个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可冷的跛者,就是往日英俊的少年马雪呀。 小天禄急忙奔上前去。 “好,马雪,我是多么幸运,今天找到了你,不要在泥泞中走了,快些跟我来,我有钱给你吃饭呢。” 马雪看到小天禄超凡的牺牲精神,感动得像孩子一般地哭了。 “怎样?是你小天禄吗?谁告诉你的?我多少次虐待你,你还来找我吗?我是自食恶果,在巴黎实在是苦呀!” “不要再提了,我一切都忘了,暂且回到你住过的店里还清帐目,咱们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马雪低着头,热泪从眼眶中像潮涌般流下。 一晚的休息后,马雪搭在小天禄的肩上,踏上快乐的家庭的路程。 四四 圣经的教训 “类思,你知道小天禄在哪里吗?我叫了他几次,他都没有答应我。” “爸爸,小天禄不能回答你,因为他现在不在家里。” “他没有从田里回来吗?太阳下山已经好久了,我不要他太劳苦,他现在在做什么事呢?” “小天禄不在田里。” “那么他到哪里去了?” “去寻找亡羊了。” “他怎么又失落了一只羊?” “我们的羊棚内,一只羊也没少 。” “究竟怎么回事?讲得清楚些,我没有空。” 类思转身唤德肋撒。 “妹妹熟悉圣经,她会告诉你。” “我更不懂了。” “爸爸,这是容易懂的。比方你有一百只羊,假使丧失了一只,你不是要暂且把九十九只托牧羊狗管着,出去寻亡羊吗?” “当然要找的,但是你要说什么?” “你找到以后,不是要欢欢喜喜,抬在肩上,回到家里,召呼朋友们来庆祝吗?” “不懂,你讲哪一只亡羊?” “爸爸,这不难猜的。小天禄效法我们善牧的表率,去找寻我家的亡羊了。” “他去找马雪?谁准许的?我是家长,我既禁止你们再唤起他的名字,你们竟敢遣派小天禄去找他。好,既然如此,他们两个都不要踏进我的门口。” “爸爸,你太严厉了,小天禄犯了什么错?你要第二次驱逐他呢?”女孩子们同声说。 “他不犯什么?他逆了我的命。” “你禁止过他去找吗?” “没有禁止过,但是马雪走了已经好久,到哪里去找呢?” “他没有什么过失,你不能驱逐他。” “你不是向马雪的爸爸许过将保护他如同自己的儿女一样吗?” “他自己逃走的。” “爸爸你知道现在马雪受了伤,没有钱,不能生活,你要弃绝他吗?你是一个好教友,竟有如此举动吗?”加大利纳颤慄地说。 鲍伯伯避去和孩子们争论,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鲍家的兄弟姐妹觉得事情很棘手,大家提议去和圣西尔堂的本堂司铎商榷。 辉利担任这项使命,他骑了脚踏车,应许迅速回来。 晚餐时,鲍伯伯对于长子的缺席,并不惊奇,因为自从他退五后,已和圣西尔堂的青年女子包亚如来翁田小姐订婚,在类思服役前,他们将结婚。 辉利敲着本堂神父的门。神父想也许是小天禄,他知道小天禄寻兄的事,但是他有些疑惑。因为他眼见许多青年进城以后,便,永远不回来了。 “辉利,我们这样办吧,等他们到这里后,我领他们回去,这样,令尊大人便不能不收留他们了。” 辉利很欢喜地把好消息报告给弟妹们。 辛苦地,忧虑地,走了许多路,小天禄和马雪踏进神父的庄院。 四五 荡子回头 本堂神父祝贺小天禄的成功,同时一手拉住马雪: “小朋友,我今天真高兴,能够又看见尔,老实说,我以为今世不能再见到你了。” “神父,这都是小天禄的功劳。你知道,我现生是何等的懊悔离弃了快乐舒适的幸福家庭。大都市不是为我们乡村少年的。自从我折断了腿后,真是苦不堪言,俗话说:‘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客来。’当我有钱时,许多朋友来帮找花钱,但自从我病卧床褥,囊空如洗后,便孤零零的躺在医院,无人过问。后来,为了没有钱,没有朋友,我只得行乞度日。昨日傍晚,我正在某慈善机构门前等候一片面包时,小天禄找到了我。” “可怜的孩子!现在你的城市梦醒了吗?你认清楚种种骗人的勾当吗?” “我真正醒悟了,你看,以后我是一个残废的人,但是我仍可以工作。我希望回到可爱的家庭去。不过有一件事,我十分担忧呢。” “什么事?老实说吧。” “我这样没良心的对待爸爸,不知道爸爸还肯收我吗?” “不要怕,我们现在热心地祈祷一下。” 马雪的脸涨红了说:“神父,我已经不会祈祷了,我也许失落信德了。在城里时,他们对我讲了许多不堪入耳的事情。” “马雪,你没有失落信德,你的信德似乎睡着了,现在回到爸妈跟前,你的信德也醒了。来,你已经休息了片刻,现在可以动身了。” 他门走进村子,家人已自田野归来,准备用晚饭了。 本堂神父嘱咐两个孩子在门外等候,独自一人走进大厅。 . “祝你们平安。”神父说。 鲍伯伯非常惊奇。 “神父,谢谢你,天已经晚了,不知神父有何贵事?” “朋友,我有一个难题,请你解决。你熟悉‘荡了回头,的故事吗?” 不等鲍伯伯回答,神父用和善的口吻,开始讲述最动人的故事。 每一个人听了都十分感动。 鲍伯伯奇怪今天本堂神父为什么来讲述这个故事。 “神父,请你讲下去。我感到很有兴趣。但是我不懂为什么在此黑暗的晚上,跑了十里路,专来讲述这篇熟悉的譬喻呢?你一定别有用意。” “没有什么。请你让我讲完这篇譬喻,以后你自然会懂得的。荡子流浪在外地,饥饿得要死了,他替人放猪,恨不得拿猪的食物来充饥。于是他深悔自己离弃了快乐的家庭,承认自己的罪过,起身回到父亲那里,相离不远,父亲已经看见。就动了慈心,向前跑去,抱着他的颈项,不住的和他亲吻。那荡子对他父亲说……” 本堂神父作了一个手势,马雪走进大厅,双膝跪下,泪水满面,恳切地表示他的后悔。 “爸爸,我得罪了天主,又得罪了你。从今以后,我不配称为你的儿子,请收我做你的仆役。我深深懊悔离开了你,求你不要弃绝我。” 鲍伯伯懂得神父的教训,扶起马雪,抱住他说: “马雪,你仍旧是我的儿子,我完全宽恕你,但望你许诺以后,不再离开我们。” “爸爸,我感谢你第二次收留我,我以后决不离开这里。我要做一个孝顺的儿子。” 全家人都起身和马雪握手。 握手完毕,马雪呼唤在门口等候着的小天禄。 “爸爸,请你祝福小天禄,因得他的牺牲精神,我得有今日回归故乡的幸福。我对于他这番恩泽,是没齿不忘的。” “小天禄,来,我要亲手抱你,因为你今天做了好事情。”鲍伯伯伸手抱住欢喜得面孔赤红的小天禄。 “爸爸,我感谢你今天赏赐给我的欢喜。我常常希望马雪回来。现在家庭团圆了,我觉得非常安慰。” &, nbsp; 他感动得不能继续说话,转身向神父。神父懂得沉默的请求,但是神父以为现在不便开口,所以就和鲍伯伯握手告别。 “朋友,再会,盼望天主给你们平安。” “小天禄,再会。” “神父,你不能饿着肚子。天已经晚了,我叫孩子们驾车送你回去。” 神父没有回答,德肋撒和加大利纳已经搬上三盘菜。 她们把马雪和小天禄夹坐在辉利和类思之间,本堂神父便坐在主人旁边。 “我们大家庆贺吧,因为我这个儿子死而复活了。” |
四六 辉利结婚 这几天,鲍家的家人都在兴奋的工作。 辉利要结婚了,住屋都要装璜修饰一下。 佳期一到,亲友们齐来道贺庆祝,宽大的仓房已经刷洗干净,改作临时的宿舍。 辉利和类思爬在梯上悬挂华丽辉煌的彩饰。 德肋散和加大利纳正在忙碌地选择鲜艳的花球。 羊栈里,许多厨师在杀鸡宰羊,预备明日的宴席。 次日早晨,新娘的本堂圣西尔堂内,装饰得和大瞻礼一般。新郎新娘穿着簇新的大礼服,在乐队的伴奏下,慢步踏进圣堂。 本堂神父先训话一番,然后按圣教礼仪,庄严而隆重地举行婚配礼。 弥撒完毕,新夫妇登上彩饰的花车,回到家中。 马雪看到这些庄重的礼仪十分的动心。 “神父,城里的婚配礼和乡村的婚配礼是同样的吗?”马雪望了弥撒去问本堂神父。 “孩子,当然是一样的,因为我们的圣教是唯一、至圣、至公、从宗徒传下来的,普天之下,都用一样的礼节。” “我在巴黎时,也曾参加过友人的婚礼,但不过几分钟而已,而且神父行礼节时,我们都嘻嘻哈哈。为什么今天的礼仪是这样神圣,这样美丽,这样动人呢?” “这很容易解释,因为今天前来参加礼仪的宾客,都是热心的教友,他们都在诚挚地为新婚夫妇祈祷,祝福他们组织幸福的小家庭。” “这才是正确的,我真不欣赏繁华的城市了。神父,假使我不回来,不是还要堕落下去吗?” “不要谈起往事,今天该当欢欢喜喜,庆祝新婚的夫妇。” 宴席间,本堂神父先高声:念饭前经。 宾客们都举杯祝贺,祝颂新夫妇白首偕老,子孙百代。 鲍伯伯充满喜泪的眼睛巡视他的家庭。他另外注意不日将入伍的类思。 类思正在和邻居们雅利小姐很高兴地谈笑着。 “你看,”鲍伯伯对夫人说:“他们两个讲得正投机呢。雅利这女孩子,你看怎样?” “我看她是个很好的孩子,他俩是很相配的。”鲍妈妈轻轻地说。 “好,我们早些替他俩订婚吧!” 在另一个角落,马雪和德肋撤谈得很有劲,他们的态度,自然流露着快乐的神情。 鲍伯伯也请夫人注意。 “你看,又是一对,正在进行着。” “我早已看到了,马雪这孩子自从城里回来后,变得有志气了。” “我们以后再谈。” 坐在本堂附近的小天禄和加大利纳也在喁喁细谈。 有时,天真纯洁的眼睛望着神父。神父微微俯首,显出赞成他们。 鲍伯伯看到这一幕,又唤夫人注意。 “我更加赞成小天禄和加大利纳的婚事。” “他们还年轻呢。”鲍妈妈说。 “至少,我现在十分愿意他们配成夫妻。” 当他们的双亲希望他们结合时,两个少年却在本堂神父的视线下,互相研究他们圣召的问题。 四七 将来的计划 晚上,宴席将罢,鲍伯伯和尚杜老伯起立请众宾客留神。 “类思,雅利,走过来,我们要连结你们两人。你们以后要尊重我们祖先传统的好表样。” 类思和雅利听了,羞涩得面孔都红了。 鲍伯伯把类思的手握住雅利的手。 “你要爱护她,做她的保护人。” “雅利,希望类思的爱情将是你信实的保证。你们互相亲抱吧!。尚杜老伯拉拢两个少年。 掌声四起,宾客们都举杯祝福他们。 马雪和德肋撤举起哀求的眼睛,注视父亲,心田上似压着千斤重担。而鲍伯伯却留心小天禄和加大利纳。 鲍伯伯对小天禄说: “小天禄,愿意我把加大利纳许给你吗?” 孩子没有回答。 “我说错了吗?”鲍伯伯又问。 “爸爸,婚姻和我无缘。”小天禄红着脸说。 “为什么?”鲍伯伯惊奇地问。 “类思,你记得老本堂神父临终时,最后的一句话吗?”小天禄转身向类思说。 “记得。他说:‘我给你们平安。’” “不是这句,还有一句最使我铭刻于心的。” “那我记不起来了。” “你们两人中谁来代替我呢?”小天禄慢慢地说。 在座的亲友料想不到他说这句话,都好奇的注意他。 “难道你真的想做神父吗?”鲍伯伯问。 “我全心希望着,”小天禄兴奋地说,。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天主早已召我要做祂羊栈里的小牧童,不知你赞成吗?” “很好,小天禄,你常是我可爱的,柔顺的,孝敬的儿子,我很喜欢你。来,我愿亲抱你。” 加大利纳看到这一幕,快乐的流泪了。她早已知道这位少年伴侣的圣召。多少次,她陪他去拜访圣龛中的耶稣,诉说内心的烦闷。 她为什么不同样奉献给耶稣呢?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只私下热诚地祈求天主,光照她的明悟,使她认清上主的道路。 她翻阅过几本创立修会者的传记。 “加大利纳,你因失落了你的好朋友而悲伤吗?”鲍伯伯看看自己的掌上明珠哭泣而发问。 “爸爸,我很喜欢,假使你许可的话,我愿意追随他的芳表,把我完全献给天主。” “我的小女儿加大利纳,你想离开我们去做修女吗?你知道我们是多么的疼爱你。” “爸爸,假使你许我修道,我将更爱你。” “好,加大利纳,假使天主要,我们不能拒绝。” 鲍妈妈说话了,众人都赞成她的意见。 四八 重要的决定 鲍伯伯和小天禄郑重地讨论后,便进城到孤儿院去探听小天禄的身世。 他不能终身叫小天禄的。 他进了鲍家后,因为本性的和善、谦恭,且又勤俭、热心,众人都喜欢他。 他从前究竟是怎样的? 鲍伯伯愿意打听清楚,预备他进修院的手续。 职员们翻阅履历簿,记录着他名叫斯德望玛利,一九×X年七月十二日生于利马热城。 他的父亲名叫斯德望,他的母亲召叫玛利,为什么没有别的名号呢?事实是很奇怪的。 主任揭开一张微黄的薄纸,告诉鲍伯伯。 “一九X×年七月十二日,在利马热城本笃站,一位服装端雅的太太,神志昏迷,躺在二等车厢内。站长急忙把她送入医院,她在产下一个男孩后,便去世了。在她身上,我们找不到她的通讯处,但在她的手指上,带着一枚结婚戒指,上面刻着:一九X X年八月二十日斯德望和玛利在天主台前永订白首之盟。 登报找寻她的家属,一切都无效,不得已,那个孩子便叫斯德望玛利,两岁时,一个殷富的家庭领去当作儿子,可惜飞来的横祸把第二个家庭又毁了,于是他落入张阿木手中,以后的境况,你都知道了。”说时,把小天禄妈妈的几件名贵的手饰给他看,鲍伯伯非常满意此次的调查。 “我可爱的小天禄,你以后可以全心全灵献给天主了。无疑地,从你妈妈的戒指上,可以证明你是生于公教的家庭的。只是意料不到的猝死,把你和慈爱的妈妈分离了。” “爸爸,你调查完了吗?” “完了,我的小女儿!小天禄的家庭一定是很高尚的,你看,他妈妈的几件手饰。” “真的,戒指上嵌着一颗大金刚钻呢!”加大利纳说。 “他姓什么?” “他没有正式的姓,他叫斯德望玛利。你看这纸上写的。” “那么小天禄可以做神父了。” “明天我要到修院和院长商议。现在暂时不必告诉小天禄,不要使他空欢喜。” “爸爸,几时你送我进修院?” “等你的行装准备好了。加大利纳,你愿意早些和我们分别吗?” “我何等爱慕好天主呀!”她俯着首回头。 “你还年轻,你终身可以爱祂。” “我希望永远爱祂。” 小天禄进修院前,愿意到毛家村和张阿木辞别。 “小天禄,我听人家说你要做神父,真的吗?为什么不去买些田地,创立家业呢?”张阿木望见小天禄走近时说。 “阿木伯伯,我用不到这些。” “噢,我知道了,你宁愿读什么拉丁,后来洒洒圣水,念念经文。这种生活比种田舒服得多。你不喜欢农家的工作吗?” “阿木伯伯,你错了,你知道:该当要有神父来领导教友,热心爱慕天主。” “天主为我没有用。” “你虽然不爱祂,但是祂常常爱你。” “我一点也不觉得。” “阿木伯伯,你太没良心了。你自己想想,好天主怎样可怜了你。假使顾利安不是教友,你想他肯收留你吗?我希望你死前,要和天主和好,这是你的本分。”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等你做了神父再来教训吧!我暂时没有工夫听你的。” “好,阿木伯伯,再会了!我将常常为你求天主。” “不必,不必!银行的支票比这东西值得多。” “这个老伯真顽固,老是不肯改过。噫,好天主,可怜他吧!”小天禄回家时,路上叹着。 鲍伯伯一家人在庭院中,小天禄投入鲍妈妈的怀中,感谢她多年养育的恩典。德肋撒在哭泣。马雪也很伤痛即将的别离。只有加大利纳非常镇静,愿意陪送他进修院。鲍伯伯没有允许她。 类思和辉利驾车,当车轮渐渐转动时,小天禄向欢送他的亲友作最后的话别:“希望天主给你们平安。” 两小时后,他们到达修院门口。鲍伯伯陪他去见院长神父。谈了数分钟,鲍伯伯起身了。当时依依不舍的神情,实在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 “爸爸,盼望天主报答你。这条为人灵有利和众人得救的道路是你领我走的。”小天禄辞别了鲍伯伯。 不久,加大利纳也进了修院。 |
小天禄和加大利纳动身以后,鲍家添了许多幸福。 鲍伯伯很快乐,孙子孙女成群。 辉利和来翁田生了五个男孩。 马雪和德肋撒亦已结婚,有两个儿子,他们和辉利的儿子很要好;另外还有一个女儿加大利纳,年仅四岁,温柔美丽,混在男孩群中,更显得活泼可爱了。 现在躺在雪白的小床上,两颗乌黑的,灵活的眼睛,仰望着她的类思叔和雅利婶,是新生的孪生堂弟。 类思热望他的幼年同伴来给他的儿子付洗。 几年后,斯德望玛利修士已经荣膺铎品了,他将在自己初领圣体的小堂内,举行他的首祭。 加大利纳入会后,取名圣利高烈姆姆,她在医院中服侍病人。因为事务繁忙,不便抛弃工作,前来参加童年时代的伴侣的首祭,她写了一封动人的书信,恭祝他的晋铎大喜。 祭台已经由鲍家精心装饰了,大钟‘当!当!,的响,大家欢迎新神父。 斯德望玛利神父穿了华丽的祭服,由圣西尔堂的本堂司铎赞礼,登上祭台。他苍白的面容,表示他内心非常感动。 在许多热心教友的注视下,他举行了弥撒圣祭。 成圣体时,不久前由主教祝圣的双手执着洁白的‘奥斯底亚,’他举目向天,隐约间,似乎望见往日的老本堂神父在祝福他,他的内心觉得有一个声音向他说:“你现在做了牧童,牧放我的羊群吧!” 快乐的幻梦,不久便消逝。他坚决地诵念吾主耶稣亲自判定的经文:“这就是我的身体。” 在华抚圣爵前,他同样坚决地念:“造就是我的血……” 领圣体时,许多男女老幼走近圣体栏杆,神父口中念着“愿我等主耶稣墓利斯督之圣体,护尔灵于永生。阿们。”把天神之粮送进每人的口中。 弥撒后,在鲍家欢乐声中,为类思的孪生子付了洗礼。 忽然,顾利安久生冲进圣堂。 “神父,请快,张阿木快要死了,他愿意见你。” 新神父急速赶到毛家村,走进张阿木的房间。 病人认识神父,对他微笑。 “我等你好久了,小天禄神父。” 新神父俯首靠近他。 “阿才:伯伯,你爱慕天主吗?” “我不知道,请你对我讲讲。” 青年神父和善地对他讲论天主的宽容仁慈。 病人听了很喜欢,真心痛悔一生的罪过,领了临终圣事。 这天晚上,张阿木平安死了。 新神父接到张阿木的死讯,闭上了眼,沉重地为他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