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灵(意大利西北部)城的街上,响起了一阵喧嚣嬉笑和皮鞋铁钉的喳喳声,原来是一伙青年,背着背包,叽叽喳喳又说又笑地走着,惹起了各个角落好奇的注视。 一个行路人说:「这是去爬山的一起子学生啊!」 一个学生用一种嘶哑的声音回答说:「这是一群歪毛儿淘气儿去炸小伯尔纳山呢!」 大家都笑了,他们原是一伙顽皮而愉快的好朋友,自称「恐怖团」。他们的领袖是一个金发青年,宽阔的肩膀,笑口常开,端正的面庞上有两颗闪闪发光的眼睛,此外还有意大利北部人所惯常有的肥厚面颊。他用他那南腔北调响得吓人的嗓门儿领唱着一种旅行歌曲。警察微笑着说:「好哇!又是毕尔乔治(Pie-r Giorgio)领头胡闹哪。」 他父亲是一名参议员,又是某社会主义报的创办人,住着都灵城一个很阔绰的宅第,可是毕尔乔治却没有半点儿纨 气。他固然很爱他的父母,不过他有自己的理想,也引他的朋友们朝自己的路线上走。 |
在小火车上,他们都吵吵闹闹地安排各人的位置,不久便进入睡乡了。毕尔乔治却学着列车长打口哨,学得逼真。 「毕尔乔治,你这样胡闹,真的要教火车停驶呢!」 「闭上他的嘴!」 果然有人塞了他一嘴糖,教他无法再出声。老爷车又开摇摇摆摆地前行。夜深了,需要换行李车,大家都在暖暖的铺盖里睡着,只有毕尔乔治一人在那冷风刺骨的寒夜立在站台上,哼着歌曲监督着搬运行李;搬完以后他才回到车上,仍旧哼着唱着。 「你不让我们睡觉吗?你这个吵闹的魔鬼!」 他于是乖乖地到角落去一躺,手里拿着念珠,马上鸦雀无声了。 到了目的地他们便上了小伯尔纳山;毕尔乔治还是不停地唱啊开玩笑啊…最重而又最累人的东西常是他背着。他们当中有一个最怕冷,感觉他的房间太冷,便嘟嘟嚷嚷地报怨。 毕尔乔治满面春风的说:「真是好运气!我那一间却是闷热,弄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咱们俩交换好了。」 次日早晨,毕尔乔治穿上他那短统靴,从楼梯上一溜而下,用两拳擂鼓般的大敲其门,一边喊着:「醒醒啊!起来呀!」 「你这个蠢驴!快停止你那粗声怪气的嚎叫!」 「你们不是说要去望弥撒吗?快上台啦!」 赶他们走进圣堂,看见毕尔乔治已端跪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祈祷了,容光焕发,俨然一位天使,万想不到他就是那位活泼嬉笑的青年! 又有一次,都灵的学生们决定要整夜陪圣体。毕尔乔治在前排跪着,如同一尊石膏像一样,一动也不动,连滴在他头上的蜡泪也毫不理会。拜圣体结束了以后,他们便鱼贯出堂,通过还在沉睡的大街时,他仍是唱着跳着。你猜以雄壮的声音领导唱唱咧咧的是谁?还是那个毕尔乔治。真是时而静若处女,时而动若脱兔啊! 警察们很认识他:他非常英勇,而且是侠骨英风,路遇不平,必攘臂相助。在法西斯的统治下,公教青年佩带徽章或开会等极被歧视。然而毕尔乔治却总不容任何人摘去他的徽章;他宁愿同朋友一同被拘留在看守所也不肯放弃他的旗帜;当警察们因为他父亲是参议员而想先把他释放时,他却淡漠地回答道:「除非众人都被释放我决不走。」在被拘留时,他便设法激励同伴们的兴致;因此被拘留的日子,却成了他们胜利的纪念日。 |
大学俱乐部成了他的第二个家,整理会场啦,修理弹子台啦,他便掏腰包补足:这都是使他关心的事情,而且天天如此。当外国学生埋怨口渴时,他竟不惜在烈日下跑两公里远去给他们买西瓜。 在上山时,最累人的东西常是他背着,那个雇来挑东西的小僮,鞋又不跟脚,山路又滑,真是一步一跌,他便去帮忙他,把口袋和滑雪板放在自己肩上……如果一个男生或女生显得乏累时,他便高声说自己的新鞋太硬,要求大家休息一会儿……。 晚上在寄宿处,他便乖暇擦自己的鞋,别人见他擦的那末好,便都请他代劳:「擦擦我这双……还有我这双呢!」他绝不推辞,把堆在自己脚边一对一对的鞋高高兴兴地一一擦好;夜很晚了,别人都在唱歌嬉笑,他仍兴致勃勃地给人服务。 他的思想很高尚 他毫无城府,从来没有半句伤人的话,也没有丝毫谎言不实的痕迹。在学校内有时因为帮忙别人,自己的功课做不好,他便说:「我懂错啦!」或说:「我不会作……」决不托辞推诿。 在朋友中间,他常纠正别人的过失;但常是据实直言从无尖酸刻薄的言词。一个女同学曾说:「我有时指责他固执散漫;他也很正确地指出我的缺失,说我分心大意。不过我们都善意地接受批评,从未伤过感情。」 |
他母亲写道:他无论在什么事上,总不设法崭露头角,无论是读书或运动;他自认为众人之末,是最不聪明的一个。然而在辩论时,他的思想常胜人一筹。他毫不踌躇地常能指出最正确的路线,──一位朋友也说:我们只好照他的榜样去作,管保不会错误。 他刚到巴尔保俱乐部时,人看他不过是一名不足重轻庸庸碌碌之辈而已;他虽无意卖弄,但很快地便脱颖而出,他一发表意见,人都认为稳实可行。人遇到疑难不决时,他常是不慌不忙首先指出正确的路子,人都说他常在光明中行进:「只要有他在场,人们便有了勇气。」──「只要有他,便不会有疑难不决的问题;好象在他面前,邪恶不能存在一样。」 如果有人怀疑某端道理,同毕尔乔治坚强而透辟的信仰一接触,各种疑难无不迎刃而解。一个神经衰弱的同学忽萌自杀之念,但一见他那畅快而明朗的微笑,自杀之念便立即云消雾散了。另外一位同学自远地给他来信说:「一日我正要去作一件胡涂事,忽然想起了你,马上便感觉有了力量,于是悬崖勒马,魍魉竟逃得无影无踪了。」虽然如此,人却最爱开他的现笑,好象谁也不拿他当一回事一样。连他父亲对他出言也非常苛薄,可是背后不得不承认:「只有一个人能使我感动,那就是我的儿子。」然而这种心情他却总不出之于口,反而口口声声地说他是「百分之百的傻瓜」。 |
男女同学 男女青年彼此交友,是一个最微妙而又最危险的问题。然而毕尔乔治对此却极其清澈而又能坚强自持,他那对人的友谊,可说只是一位读书或运动的良伴而已,在女同学们心中从未引起过轻浮或非非的幻想。他对任何一位同学都很细腻而关心,可是常如天真未凿的儿童一样,自自然然地给她们开玩笑,也任凭她们随便给他开玩笑。一位女同学说:「他是一个被人爱敬的良伴和弟兄,同他在一起,真使我们快活。」另一位也说:「他常把吾主耶稣拉到他和我们中间来。」然而他的友谊可说是多方面的,并不限于同学之间。 吾主的朋友 毕尔乔治小时,每次上完了辣丁课,常是把胛子一抱,乌溜溜的两只黑眼球向着教师央求说:「现在请给我们讲个耶稣的故事吧!」 于是神父便给他们讲述福音。假如他想捏造些细节,以便渲染得更为生动时,毕尔乔治反而显得不高兴。他所爱听的是耶稣的话以及祂所显的奇迹和祂所表现的慈善。他也不时容光焕发的喊道:「真好!真美妙!」 他一生中,常希望同耶稣接触,以祂为最亲密的朋友。 连仆役也不愿打搅 家中只有他,自十一岁时便表现对圣体具有如饥如渴的思慕,他已开始每星期领好几次圣体。他的神师隆巴尔弟(P. Lombardi)神父对此也加以鼓励。 十七岁时他便决定每天领圣体──普通到达这个年龄的学生多半都很少领圣体啦;──而且他很忠实地信守自己的决定,至死未变,爱主之心也与日俱增;行路的辛苦,考试的繁忙,以及他家庭富裕而近乎贵族的生活,都未能阻止他坚守善志。在山中旅行时,他甚至谨守空心斋直至中午,等待着望弥撒领圣体:因为那时的圣体斋还是自半夜开始,滴水都不准下咽哪! 他家的一位女佣名叫基斯弟纳福乃里的曾证明说:「每天早晨很早,我便看见他去望弥撒;常是他先向我打招呼。他为了不打搅任何人,总是从便门出去。」 辅祭为他更是一件莫大的乐事。他在谢圣体时,真是聚精会神地与主交谈,其它什么也不看不听,连什么人走近他都不理会。 他家的司阍感觉惊奇 「看这个青年,他口袋里钱不少,很可以同朋友们好好地玩一宵呢,他却去圣堂!」 这是参议员的司阍看见公子黑夜去拜圣体而感觉惊奇,因此说出了上面的话。毕尔乔治是同其它的学生一起去的,不过他们并不像他那样专心祈祷。他是一连几小时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拜完圣体同一位朋友回来,将自己心中的喜乐告诉他说:「吾主接受了我们的敬礼,为补偿今夜人们所犯的罪过。」 又有一天夜晚,他去圣体会的神父们那里拜圣体,那时已近午夜啦。他向看门的修士说:「修士,我来拜圣体。」 「你弄错了吧!今夜只是神父们拜圣体。像你这样的少年吃得消吗?回家去睡觉吧!」 「您以为我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而没受过一点儿锻炼吗?我身体很棒呢!不要紧!请让我进去吧!我要规规矩矩的,决不扰乱别人。」 像他这样谦恭热诚,怎样能拒绝他呢!于是那位修士便把他引进圣堂了。看他跪在凳子上,非常收心,整夜在那里专心祈祷,手中拿着念珠,两眼注视着圣体。后来那位修士向人说:「他使我非常感动。」 早晨四点,毕尔乔治领了圣体,又感谢了一小时,直到五点钟堂门开时,他才容光焕发的出来,表现他是满载而归。 |
穷人的朋友 他从小便是穷人的朋友。某夏下午一点正热时,有人叩门。他去开门,见是一位贫穷妇人来求哀矜。母亲不在家,仆婢们不敢作主,而他又不名一文。他忽然灵机一动,坐在地上,把鞋和袜子都脱下来,交给那妇人说:「太太,把这个给妳的孩子们拿去用吧!」 稍后不久,一天来了一个求哀矜的,他父亲因为闻见那人酒气喷喷,便给了他一个闭门羹。小毕尔乔治开始哭起来,跑到母亲身边说:「妈妈,刚才来了一个穷人,爸爸把他赶走了……恐怕来的是耶稣呢,那我们不是把耶稣赶走了吗?」母亲很感动地说:「那,我们去把他赶回来吧!」 是谁给他说过天主常在每个穷人身上呢?他好象毫不怀疑一样。 从七岁时,他就注意贫穷人的呼吁。一次向母亲说:「妈妈,我能把节省的钱给奶妈吗?她很穷哩!」──「妈妈,我可以去给熨衣的妇人拿些点心吗?我看她很累啦!也给她两个小女孩一点儿东西吧!」他每次去老祖母那里,老人便给他一些零钱;可是钱总带不到家,早沿路分施给穷人。 俨然一个小圣玛尔定 某晚在柏林,他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大使馆。他父亲在众宾客当中,一见他便板起了脸;因为他只穿著一件内衣,而当时的寒暑银正指着十二度哩:「你那大衣那里去了?」──「我遇见了一个穷人,冷得发抖,我就……」──「你发疯啦?」──「爸爸,他冷得真可怜呢!」 好多次早餐时他常迟到。母亲一次生气地责怪他道:「你连准时吃饭都办不到吗?」他只是笑了笑,并不讲迟到的理由;原来他是把身上的衣服给了穷人,只好先上楼穿衣才敢去用饭……。 我们都是一个妙身的肢体 他每次念吾主所说:「我怜悯这些民众」那句话,便非常感动;一听见「神贫的人是有福的……我饿了,你们给了我吃的」等一类的话,面容便立刻改变,眼里含着泪水。他从圣保禄的书信上知道了「我们都是一个妙身的肢体」。 他愿作穷人的朋友,因此很早便加入了云仙善会;这善会的目的是到家庭去访问穷人。先是在耶稣会公学读书时参加的,以后在大学俱乐部继续参加工作。他很天真地相信,董司都尔藻所创立的意大利天主教民主社会党所标榜的社会主义的理想,马上可以实现。结果该党被法西斯政权解散;这为毕尔乔治是一个严重的打击,因此他便把全副精神移到云仙善会去了。他不但为此肯大量地牺牲他的时间,也牺牲他的财富:他还额外代替缺席的会员们去访问,圣诞期间更加倍自己访问的时间,以增强那些被遗弃的家庭的快乐,还不断地发见新的贫苦家庭。 |
「夏天我宁愿留在都灵」 夏天到了,人人──特别是有钱的人家──都离开都灵去避暑,谁也不再想去访问穷人的家庭。可是谁也没法使毕尔乔治离开都灵。他很可以去保劳涅(Pollone)别墅消暑,然而他坚决留在都灵。为什么呢?一来可以多用功读书,二来(特别)是为继续他的访问,只有他在这溽暑天气还想着这样的事。 都灵最骯脏的区域,对他最有吸引力。人惊奇地问他为什么,他常微笑着答说:「耶稣每天早晨在领圣体时来访问我,我也愿按照我这可怜的方法去回拜祂;那末我便去访问穷人。」──「可是那些贫民窟那样臭气难闻,你怎样能忍受呢?」──「房屋固然骯脏,可是我们诈问的是耶稣啊。在那些病人和穷人苦人的周围,我见到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在富裕之家所见不到的……」 毕尔乔治一个星期的日程 下面便是他一星期工作的素描: 一个贫穷的老妇被房东赶走,星期一为她找到一间房子。星期二给一个青年送去了一双橡皮鞋,好使他能去工作。 一个患肺病的人处境非常可怜,毕尔乔治奔走了两天,终于在星期四给他在医院找到了一个床位。 星期五正是他访问的日子,一位早期同学来看他;他很热烈地招待他……终于也拉他去一同访问「他新发现的穷人」:直到下午才回来。 星期六他们给一个因作战而盲目的人搬家,是一位五个孩子的父亲。许多「会员」都来帮忙:他们把铺盖衣服等放进一辆手推车内穿过城市,毕尔乔治一手推车,一手挽着几个孩子。 「他是我们中间的一个……」 高斯达太太曾写道:「我丈夫死后,留下了三个稚龄的孩子,家境又贫困,我也病倒了,毕尔乔治便来照顾我的孩子。他很庄重地进来,先把最小的德来爱抚了一会儿,继而同众人一一握手,自小德来至老祖母,然后坐下,垂询孩子们的情形,又尽情安慰我,送给我们好多礼物。」 「一天他问我,为什么不把小德来送到托儿所去,我说我没有办法;他微笑着向我说他要想想看。以后他给她买了小围巾、鞋子等应用物品,便把她送进托儿所去了;因为小德来健康不佳,他又常去看望她,向管理的修女们尽心嘱托。小德来也很乖,每当他去看她,她也向他致候玫谢;他问她是否会念经祈祷,德来答复会,他便嘱咐她为我祈祷…… 他也好言劝勉鼓励我,因为我几乎为了丈夫的死而绝望了,他说我丈夫已在天堂,并为我们大家祈祷:『你不要为你的孩子们哭泣,天主一定照顾他们。』他又把我的大女儿送进无原罪修女们的缝纫学校去,学费都是他担负付的;另外他还为管理我的男孩埃道来费了不少的心,这个孩子给我找了不少的麻烦哩……他对老祖母也很爱护,每次来每次给她些钱,以便她购买杂物。」 「复活节日他又来家中给我们贺瞻礼,还拿来一大包食物……他见我们高兴更加眉飞色舞;他给我说天主照顾我们,孩子们也要健康而长大起来,尤其是埃道来要作我的安慰等语……」 他虽不满二十岁,可说实在是这个小家庭的朋友、父亲和长兄。他这种智能和经验是从那里学来的呢? |
一个常会想办法的人 为能分施,必须自己先有。 他每星期两天把从朋友处募化来的食物和衣服,加以整理修补,然后储藏在屋里。每次募化时必一再叮嘱说:「请给些还坚固可用的,不要太破烂不堪的!」 他从幼小时便为帮助传教区集邮,以后渐长,便收集别人不用的书籍和旧报;为举行音乐会或打彩之类的事,他往往整天沿门去劝募,如果会中发生了什么难解决的问题,他一来到,便可迎刃而解。 他虽是万贯家产的继承人,衣袋却往往一文不名,甚至有时连买电车票的钱都没有。他常说:「我们步下去吧!这是我们作点儿补赎的机会。」有时同伴喊着口渴了,他便说:「把我们喝杯咖啡的钱施给一个穷人,我们就不渴啦!」 他一次向朋友诉说心事时说:「在行路时,我发现可以只日食一餐,上午十点左右喝杯咖啡加牛奶便算啦。」这话当然不敢向他母亲说;她常在他出门时,给他准备充足的糇粮呢。 在考试的前夕,父亲问他说:「为你工程师的毕业证书你要什么礼物?要一辆汽车呢还是一笔款子?」毕尔乔治本来最爱快速敏捷,素有「飞箭」的绰号,但他还是选择了要钱。他曾向朋友透露他的心事说:「我是为帮助穷人。」 「悉随尊便」 「悉随尊便」这句话,为意大利人是一种最谦恭有礼的表示,但出自毕尔乔治口中,则不仅是一种虚套,乃是绝对真情的流露,因为他心心念念的只是如何为人服务,常揣度着他人有什么需要,或什么特别困难。 例如有那末些学生从学校大门经过,只有他理会司阍的脸色与素日不同,便站住问道:「艾斯道,你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 原来是他十四岁的独生子刚刚夭折。于是毕尔乔治──他当时也只有十六岁──向他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并在他身傍静默着站了一会儿。一年以后,他悄悄地向艾斯道说:「明天是你儿子的忌日,我要在领圣体时纪念他。」这表现他待人多末心细,使得艾斯道非常感动。 家庭佣人都是他的朋友 他家的佣人,可说都是他的朋友。比如园丁,有时他在花园的小径跑来跑去,跑得正起劲时,园丁忽然把龙头对准他,喷他满脸的水,他只笑着用手抹一抹,毫不动气。有时他也同伺候房问的德藉老女佣开玩笑,藏在角落里用他那大噪门儿吓她一跳。 厨娘艾斯德尔不在时,他便亲自给老女佣碧丝去送早点;傍晚在街上他走在她前面,替她提着手提箱。 他到保劳涅时(别墅),没人去接他;女佣向他道歉,他很畅快地说:「妳不必为我挂心!我会自己擦鞋,自己整理床铺。」 许多人他虽只见过一面,他却对他们很关心,并设法了解他们。 某天晚上他看保劳涅别墅的园丁的小女孩儿在一个角落哭泣,他便上前去问道:「小妮娜,妳怎么啦?」──「我哥哥们许了领我去参加庆祝会,他们却独自走了。」──「那不要紧,我领妳去。」她哥哥们见小主人把他们的小妹妹领到本堂大厅去,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也很关心佣人们的宗教生活,例如:他常提醒加大利纳去望弥撒,因为她对望弥撒毫不在意;他留神看着艾斯德尔有时间时,也催促她去,因为厨房的工作常使她忙得不知道那天是主日哩。他一听说她的小儿玛力奥已满八个月还没有受洗,他便抱去给他授洗;德藉女佣玛利沙不会讲意语,他便设法给她找来一位德籍神父给她听告解。就是这位女佣在最后几小时给毕尔乔治送了终。 车夫、站长、学校的司阍等都是他的朋友。凡是我们人生的途程中希望我们注意他们关心他们的人,他都很细心的关注他们,对任何人从未表示过冷落或漠不关心。 |
一个平凡的学生 他的一生是在家中度过的;或在都灵他父亲 Frassati 参议员的府第内;或在保劳涅他们的别墅中。他正在争取工程师的毕业证书时死去。他活了二十四岁,读了二十年书。 读书,考试,个人艰苦的工作,同学们的聚会,有时严肃,有时嬉戏,有时有很好的假期……这就是他平凡的一生。 他那些美妙的圣德是那儿得来的呢? 决不是因为他有热心教友的家庭。他父亲主办社会主义日报,几乎是一名无神派;母亲呢,只不过一名注重形式的教徒而已。她常埋怨他儿子祈祷的时间太多;当她听说儿子有意作一位神父时,她竟说宁愿看他死也不愿他作神父。 毕尔乔治单独一人走他当走的道路。 「一无是处」 他姐姐说:「他在家里从来不唱;在外面儿却常常在唱。」 他在三岁时已喊出过烦闷的呼声:「谁也不喜欢我!」家里的人当然爱他,不过不了解他。他感觉得出来,但是不说什么。 他的父母却是个性很强的人。他父亲Alfredo Frassati,因他的工作,能干,正直,在意大利政界很有名气;另一方面他既是参议员,又作过驻外大使,自然当拥有华美的汽车,辉煌的府第了。他本指望儿子能继承家声,光宗耀祖,成一个知名之士。 然而毕尔乔治在学校的成绩并不甚辉煌;他为此常受严厉的责备。他除了低头、缄默以外,只有加倍用功而已。但他父亲仍不停地责备他「没有五分钟的恒心,活了一天说一天,是一个不会思想,没有脑筋的蠢物!」 其实他何尝不会思想,他不停地在思想,而且思想得很深刻;他所思想的是同学、穷苦人和耶稣……稍后他也思想读书,政党,和怎样分配财富的种种难题! 他父亲对他说:「如果你有一点儿爱父母的心,你非改弦易辙不可。你这种态度真使我生气,使我非常生气…要紧的是你该相信生活必须认真。」 他何尝不认真呢!只是他的抱负,不是他父亲所希望的便了。因此家人便把他看成「百分之百的傻瓜,一无是处」了! 用饭时,他父亲常屈辱他,母亲也不断斥责讥笑他,家中谁也梦想不到他在外面竟有那样美妙的爱人工作,对人有那样深的影响。在他死后他们才有了惊人的发现。 我要到辣丁美洲去作工程师 他父亲希望看见他继续自己领导他的报馆和事业,然而毕尔乔治另有一番理想。他以真正教友的心情,述于尘世的可怜,要去那不幸最多的地方救助他们:「我要到辣丁美洲去作工程师,为帮助那里的矿工。」 他为获得毕业证书拚命攻读,他的教授们也看出来他的理解力「已经展开,日益精细,而且轻松敏捷,能解决任何难题。」读书为他真是一场刻烈的战斗,他认为「毕常困苦」,因此请求朋友们为他祈祷,求天主赐给他一具钢铁的意志,使他百折不挠。他在研究机械上绞尽脑汁之余,只有在念圣保禄书信上可以休息一下,觉得圣保禄才是一员战将呢! |
「我相信我死的日子将是最美丽的」 毕尔乔治挣扎了六天便死了,他掩饰着他的痛苦。致使家不想他是在害病:因为那时他的祖母正呻吟在死亡线上,他不愿给人「添麻烦」。 一九二五年六月二十九日,正是他主保瞻礼的早上,他起身很晚,这为他是很少有的。他同姐姐作了两个友谊的拜访,回来的很晚;睡下以后,感觉背脊「非常疼痛」。 他的祖母已病重垂危,他姐姐路济亚要去为她领圣体,他也同她一起去。他出去了,但感觉力量不支。他也曾进饭厅去用午饭,但一点儿不想吃,他并没有叫苦:他母亲己在要死的祖母床前伺候了好几点钟,已经乏累痛苦的不得了…… 次日医生说他正患着风湿的剧痛,他母亲叫人给他送了一些孳去,嘱咐他「在这紧张的关头,不要再制造事端。」他俯首顺命,仍旧没说什么。 他一听说祖母已气息奄奄,便勉强把自己拖到床前,祈祷了一会儿,脸面痉孪得非常难看。 到了夜晚,老祖母已进入弥留状态,一个仆人去关照他,他摇摇摆摆的来了,只得坐着给老人送终。 他回去躺下,无法入睡。他母亲说:「你躺着念玫瑰经吧!我已经念了。」 他曾三次想回到祖母房间。中途跌倒了,自己挣扎着起来,什么也没说。次日他恳求家人请医生来,医生只给了他一些安眼药。等到把他祖母埋葬以后,家人才给他认真地诊治,但已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医生诊后,面容遽变,命令他说:「你试试起来!」──「我已起不来了。」 他母亲这才明白他已完结了……「你愿为你祖母领圣体吗?」神父来到,他办了告解,领了圣体,向神父说:「倘我病势严重,请坦白告诉我。」 他已无望了。这是一种急性小儿痳痹症。请来专家诊断,都认为确实无误。赶快,向巴黎去找血清吧。然而全身痳痹蔓延得很快,不久便使他窒息了。 常为别人打算 星期五,是他访问穷人的日子……他想起了在衣袋中还有两件被托付的事件尚未完成。他于是用他那僵直的手签了最后的支票,字迹歪斜得令会员们惊奇。 他还关心着家人:「姑妈,您为什么还不去吃饭?」──「妈,您去睡觉吧!」他整天的工夫试图安慰她们,他感谢一切照顾他的人,还勉强微笑。 他实在想睡一会儿!他要求给他注射吗啡。医生说:「那太危险了!」于是他母亲向他耳语说:「你把这种痛苦奉献给耶稣,以补偿你和爸爸妈妈的罪过吧!」他坚决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要求什么了。 午后他说:「我乏累得要命!」 神父向他说:「毕尔乔治,倘你祖母邀请你同她一齐去升天,你以为怎么样?」 他的黑眼珠顿时闪烁着光芒说:「那我多么高兴!」但随后又说:「爸爸妈妈怎么办呢?」 「你并非放弃他们哪;你在天上仍旧是这家的一分子啊!」 他仰望着天上说:「对!」 向巴黎请求的血清迟迟不来…… 不久又陷入危急……便给他行了傅油礼。痳痹已达到肺部。星期天,晚上七点,毕尔乔治安然长逝于主怀。 他的死亡和他的生活同样的平淡。 |
他只活了二十四岁,可是已分施了那么多;可说他是为所爱的人消秏尽了。 他的父母以前毫无所知,现在看见来了那么些素不相识的人给他奔丧;其中有学生,神父修士及一大伙贫穷人。据说全部灵城的人──特别是各贫民窟的──都来争睹遗容,每人都哽咽着说:「他真是我的朋友,我爱他,他为我作了一切……」 他的父母这才发现了他的生活是多么充沛而又是多么隐晦,父母万想不到,以前毫无所知。 这个被父母视为「一无是处,百分之百的傻瓜的人」,现在被成百的青年和穷人追悼痛哭着;他曾经是他们的喜乐和力量。(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