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零二五年六月动笔翻译真福艾曼丽修女的《吾主生平》至今,我几乎一日未停。内心常怀一份感动,催我快马加鞭,直至今日终于译完第四册。
在此,我特别感谢新教的胡牧师。因他的推荐,使我这个“艾曼丽迷”得以与她再度相遇,更深地走进她笔下的神圣世界。
她所有的记述都是真实可信的,事事交代分明,脉络清晰。有些内容初看平常,例如主耶稣传道初期所行的足迹;直到亲笔译来,我才恍然惊觉:天主耶稣在人间的大多数日子,也如常人一般,并非时时轰轰烈烈。对于那些惯于将主的生活想象得如电影般传奇的读者,此书或会令他们掩卷不再想阅读下去。然而,待到传道三年之后,从主受难、被钉十字架,直至复活升天,其间经历之波澜壮阔,又远非任何一部电影所能企及。
真福艾曼丽的神视内容,不仅为信仰生活带来光照,更在历史与考古层面获得印证。例如,她关于圣母玛利亚晚年居住于厄弗所的神视,直接引导了十九世纪末“厄弗所圣母故居”的发现,并促使教宗良十三世、圣庇护十世、庇护十二世等先后承认该地为圣地,进而推动教会重新重视古老的“厄弗所传承”。 这一切,都为我们提供了坚实的凭据,确信她的神恩深深植根于天主救恩历史的真实脉络之中。
真福艾曼丽以真实之笔,描绘吾主在革责玛尼园中的挣扎与顺服、对圣母的预告、在十字架上的全然交付……这些细微之处,不仅彰显天主圣子的谦抑与慈爱,更使我们得以贴近祂真实的人性,体会救主为我们所承担的那份“内心的殉道之苦”
而圣母玛利亚,并非仅仅陪伴在侧,而是在精神上同饮主的苦爵,在现实中亲历主的苦难,直至十字架下。玛达肋纳倾尽的香膏、韦罗尼卡印着圣容的帕子、圣妇们彻夜不息的哀哭………她们的爱与忠诚,如同黑夜中的微光,温柔而坚毅地照亮那条通往复活奥迹的窄径。
宗徒们的形象,跃然如生:伯多禄三次跌倒而三次站起,若望始终立于十字架下的忠诚,犹达斯那被贪欲引向深渊的绝望……他们的故事共同揭示一个真理:人性本非坚垒,唯赖恩宠方能屹立。伯多禄的回头照亮了希望的路径,而犹达斯在慈悲门外的转身,则以其悲剧性的封闭,反向作证了那召叫的永恒回响——天主如此尊重人的自由,即便面对决绝的背叛,祂的呼唤亦不绝于寰宇。
于我个人而言,翻译此书更是一次信德的朝圣。它让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确信:我所信的,是真实不虚的。
亲爱的读者,愿您捧读此书时,不只是回溯一段神圣历史,更是踏上一段与主相遇的蒙恩之旅。吾主耶稣尘世最后的足迹——从圣殿中最后的教诲,到荣进圣城的欢呼;从建立圣体的奥迹,到山园祈祷的挣扎;直至祂的受难、死亡与光荣复活——这每一步,都是怀着深爱,为你我而踏出。愿这足迹,也成为你我生命的轨迹。
愿你听见祂柔声问你:“我为你做了这一切,你愿意为我做什么?”
谨以这份译作,献给为我而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愿它能如馨香之祭,蒙吾主悦纳。我愿以此微末之作,略还吾主如山高、如海深的恩情于万一。
小德兰爱心书屋
天主降生后二零二五年
诸宠中保中华圣母玫瑰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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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基督生平
与
圣经神视录
卷四
。
主回到伯达尼的第二天,便往圣殿去讲道。至圣圣母陪祂走了一段路,步履沉重。祂正为母亲预备迎接那即将来临的苦难,声音低沉而充满痛楚地告诉她,西默盎预言“利刃刺心”的时刻快要到了。祂说,人要残忍地背叛祂、捉拿祂、虐待祂,将祂如恶徒般处死,这一切都要在她眼前发生。耶稣谈了许久,字字句句都带着沉重的忧伤,玛利亚听了,心如刀绞,满面泪痕。
耶稣寄宿在若望·马尔谷的母亲玛利亚·马尔谷家中,那里离圣殿约一刻钟路程,可算在城外。
次日,犹太人离开圣殿后,耶稣开始公开而恳切地讲道。所有宗徒都在耶路撒冷,但他们分头从不同方向往圣殿去。耶稣在祂十二岁时讲过道的圆形厅内施教。有人为听众搬来了椅子和台阶,聚了极多的人。
严格说来,耶稣的苦难此时已经开始了,因为祂正为人心的顽梗承受着内心的殉道之苦,那痛苦深深刺透祂的心。当天和次日,祂都宿在白冷门外的一所房子里——就是圣母当年带孩提的祂献堂时住过的地方。住处有好几个相连的房间,有一人管理。耶稣去圣殿时,由伯多禄、长雅各伯和若望陪同;其他宗徒则单独前往。宗徒和门徒们同拉匝禄住在伯达尼。
又过了一天,耶稣从早到午在圣殿讲道,法利塞人也在场听讲,心硬如石。之后祂回到伯达尼,再次与母亲谈起即将来临的苦难,两人的悲伤交织在一起。他们站在院子里的敞棚下说话,声音中带着难以承受的痛楚。
尼苛德摩、阿黎玛特雅的若瑟、西默盎的儿子们,以及其他秘密门徒,在耶稣讲道时并未公开在圣殿露面,因惧怕心硬的犹太人。法利塞人不在时,这些门徒便远远躲在角落听耶稣讲道。
这天讲道中,耶稣重提了长满莠子的田地的比喻。田地要小心耕作,免得拔莠子时连好麦子也拔了——好麦子该让它成熟。耶稣把这真理向法利塞人讲得如此透彻,以致他们虽满腔怒火,却不禁暗自称是,显露出内心的矛盾。
后来一次讲道时,法利塞人恼怒之下,竟关闭了厅门,不让更多听众进来,心硬至此。这天耶稣一直讲到深夜,身心俱疲。讲道时动作并不激烈,只是时而转向这边,时而转向那边,每一转身都带着沉重的忧伤。祂说,祂来是为三种人;说这话时,祂转向圣殿三个不同方向,指示世上三个不同区域,所有蒙选者都包含其中。此前,在去圣殿的路上,祂曾对同行的宗徒说,当祂离开他们后,他们该在“正午”寻找祂。一向胆大的伯多禄问“正午”是什么意思。于是我听见耶稣说:“正午时分,太阳正当头顶,没有阴影。早晨和傍晚,影子随着光,午夜则一片黑暗。所以,你们要在日正当午时寻找我。只要心中光明毫无阴影,你们必在自己心里找到我。”这话似乎也暗指世界上不同地区,但我现在记不清了。
犹太人越发猖狂,心硬如铁。他们关上了教师座周围的栏杆,甚至把座位也围了起来,企图阻挡真理。但当耶稣带着门徒再进大厅时,祂一碰栏杆,栏杆就自动打开,祂手一触座位,座位就解脱了,显主大能。我记得若翰的许多门徒和耶稣的一些秘密同情者也在场。祂先从若翰谈起,问众人对若翰有什么看法,对祂自己又有什么看法。祂希望他们放胆表明,但他们却因惧怕而不敢明言,显露出人心的软弱。这次讲道中,祂用了父亲和两个儿子的比喻:父亲吩咐两个儿子去某块田地锄草。一个说“好”,却没有去;另一个说“不去”,但后悔了,就去完成了吩咐。耶稣这比喻讲得很久,字字句句都带着深切的期待。后来,在荣进耶路撒冷后,祂又讲了这个比喻。
又一天,耶稣从伯达尼往圣殿去,门徒已先到讲堂做准备。路上有个瞎子向祂喊叫,求祂医治,但耶稣却没有理他,因祂看透那人灵魂的盲眼比肉体的更甚。门徒们对此不满,显出不理解主的忧伤。讲道时,耶稣提到这事,并解释了这样做的理由,声音中带着难以言表的痛楚。祂说,那人灵魂上的瞎眼比肉体上的更甚。祂的话非常恳切,字字刺入人心。祂说,在场有许多人不信祂,只是出于好奇而跟随祂,心硬如此。在考验的时刻,他们会抛弃祂。他们就像那些跟随祂只为吃身体食粮的人,食粮一完,就四散而去,显露出人性的无常。祂又说,在场的人现在应当决断。讲这番话时,我看见许多人离去,只有百来人留在主周围,这背弃令主心碎。回伯达尼时,我看见耶稣因这背弃而流泪,那泪水是为心硬的人类而流。
次日近晚,耶稣离开伯达尼前往圣殿,六位宗徒跟在后面,进厅后,祂亲自挪开座位,重新排列,门徒们十分惊讶。讲道时,祂提到这样做的理由,说祂不会很快离开他们,但话音中带着即将离别的忧伤。
下一个安息日,耶稣从早到晚在圣殿讲道,一部分时间只在宗徒和门徒面前,在一间僻静的屋内;另一部分时间则在讲厅,让潜伏的法利塞和其他犹太人听见,他们的心硬如石。祂向宗徒和门徒预言了将来要临到他们的许多事,虽然只是泛泛而谈,但字字句句都带着深重的忧虑。只有中午稍歇片刻。祂谈到掺假的德行:一种以自爱和贪欲为主的爱;一种与虚荣相混的谦卑;并指出恶如何轻易渗入万物,显露出人心的堕落。祂说,许多人以为祂要建立的是尘世王国,并指望在其中得高位;他们希望藉祂毫不费力地高升,就像载伯德儿子们虔诚的母亲也曾为她的孩子求高位,显露出人性的野心。祂禁止他们积攒可朽的财宝,并痛斥贪婪——我感到这是针对犹达斯说的,那话语中带着深深的失望。祂也谈到克己、祈祷、守斋,以及许多人在这些圣善功夫中的虚伪;这里祂提到一年前门徒掐麦穗时法利塞人的忿怒,那忿怒显露出人心的刚硬。祂重复了许多以前的教导,并对祂过去的行为方式作了一些概括说明。祂谈到近日离开他们的事,称赞了门徒在此期间的表现,提到那些陪同祂的人,赞扬他们的审慎和顺从,并回忆与他们同行是多么平安,那回忆中带着一丝温暖。耶稣讲话时十分动情,接着祂谈到祂使命即将完成,祂的苦难,以及祂终结的临近——但在此之前,祂要荣进耶路撒冷。祂暗示祂将遭受无情的对待,但补充说祂必须受苦,且受极大的苦,为满足天主的公义,那话语中带着难以形容的痛楚。祂谈到祂的至圣母亲,叙述她将如何与祂一同受苦,以及这将如何成就,那描述令听者心碎。祂揭露人类深重的腐败和罪过,并解释说,没有祂的苦难,无人能成义。
当耶稣谈到祂的苦难及其赎罪之力时,犹太人怒吼嘲弄,心硬至此,有些人离开大厅,去向派来窥探耶稣的暴徒报告,显露出人性的黑暗。但耶稣安慰自己的追随者,叫他们不要忧虑,说祂的时候还未到,而这也是祂苦难的一部分。
在这次训诲中,耶稣虽未明言,却隐约提及了晚餐厅——即最后晚餐的场所,也是日后门徒们领受圣神之地。祂谈到他们将在那里聚集,分享一种增强生命的神粮,而祂自己将藉此永远与他们同在。祂还提到那些秘密的门徒,如西默盎的儿子们等人,并公开为他们的谨慎辩护,解释说他们的谨慎是必要的,因为他们另有圣召。有些来自拿匝肋的人出于好奇到圣殿听祂讲道,耶稣便用他们能理解的话指出,他们并非真心求道。
当只有宗徒和门徒围绕在耶稣身边时,祂谈及许多自己回归父之后将要发生的事。祂对伯多禄说,他将要承受许多苦难,但不必害怕,应当坚定地立于团体(教会)的首位,这团体将要大大增长。三年之内,他该同若望和次雅各伯留在耶路撒冷与信友在一起。接着祂提到一位将要为祂流血的青年——但未指名斯德望——以及迫害者的归化,说这人日后为祂做的要比许多别人更多。此处祂也未说出保禄的名字。听耶稣讲话的人一时还不明白祂最后这些话的含义。
祂预言了针对拉匝禄和圣妇们的迫害,并指示宗徒们在祂死后头六个月应退避的地方:伯多禄、若望和次雅各伯该留在耶路撒冷;匝凯该去加拉阿得地方;斐理伯和巴尔多禄茂该去革苏尔,近叙利亚边界。说这些话时,我在神视中看见四位宗徒在耶里哥附近渡过约旦河,然后向北行进。我看见斐理伯在革苏尔治好了一位妇人,起初极受爱戴,后来却遭迫害。离革苏尔不远是巴尔多禄茂的出生地,他原是这城一位君王的后裔,达味的亲戚。他温文的举止在众宗徒中很是突出。这四位宗徒并不常在一起,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工作。安德肋和匝凯所去的加拉阿得,离塔拉不远——犹达斯早年曾在那里度过。
长雅各伯和一位门徒被派往葛法翁以北的外邦地域;多默和玛窦被派往厄弗所,为预备那块地方,将来耶稣的母亲和许多信祂的人要住在那里。他们对圣母将要住到那里深感惊讶。达陡和西满要先往撒玛利亚——虽然无人愿意去那里,众人都宁愿去完全外邦的城邑。
耶稣告诉他们,在远赴外邦地方传福音之前,他们要在耶路撒冷相聚两次。祂提到在撒玛利亚与耶里哥之间有一个人,要像祂一样行许多奇迹——却是藉魔鬼的能力。这人会显出悔改的愿望,他们该善意接待他,因为连魔鬼也要为祂的光荣服务。耶稣这些话是指西满术士说的。这次训诲中,宗徒们如同在亲切交谈中那样,向耶稣询问一切他们不明白的事,祂也按需要给他们解释。一切都极其自然。
耶稣被钉三年后,众宗徒在耶路撒冷相聚,之后伯多禄和若望离开那城,圣母随若望去了厄弗所。随后耶路撒冷发生了对拉匝禄、玛尔大和玛达肋纳的迫害。最后提到的玛达肋纳直到那时一直在旷野中做补赎,就是在无辜婴孩遭屠杀时依撒伯尔带若望逃往的那个山洞里。宗徒在那第一次聚会中,团聚了属于教会身体的一切。
耶稣升天后,圣母在世光阴过半,约在升天后第六年,宗徒们再次聚于耶路撒冷。那时他们拟定了信经,订立了规条,舍弃一切所有,分施给穷人,并划分教区,之后彼此分离,往远方的外邦地方去了。圣母去世时,他们又最后一次相聚。当他们再次分离、各赴远方时,此别便是永诀,直到此生尽头。
耶稣讲完这番话离开圣殿时,愤怒的法利塞人埋伏在门口和路上,想要用石头砸祂。但耶稣避开了他们,往伯达尼去,三天没有进圣殿。祂要给宗徒和门徒时间默想所听见的话。其间,他们又请祂解释许多要点。耶稣吩咐他们把祂关于未来的话记录下来。我看见新郎纳塔乃尔——他极善书写——做了记录,我惊讶不是若望而是另一位门徒记下了这些预言。那时纳塔乃尔没有别的名字,直到领洗时才得了第二个名字。
那些日子,有三个青年从加尔底亚的息克多尔城来到伯达尼找拉匝禄,拉匝禄安排他们住在门徒的客店里。这些青年身材高瘦,英俊敏捷,体态比犹太人高贵得多。耶稣只同他们说了几句话,指引他们去找葛法翁的百夫长——他原是同他们一样的外邦人,会教导他们。于是我看见这些青年同百夫长在一起,他正给他们讲述自己仆人得愈的事。他告诉他们,由于耻于家中的偶像,又正值外邦狂欢节的时候,他曾求天主之子耶稣不要进他拜偶像的家。犹太复活节前五周,外邦人庆祝他们的狂欢节,期间沉溺于各种丑行。百夫长科尔乃略归化后,把他所有的金属偶像都施舍给了穷人,或用来制造圣殿的器皿。三位加尔底亚人从葛法翁回到伯达尼,然后返回息克多尔,在那里聚集其他归化者,带着他们的财宝一起去投奔门索王。
至此,耶稣往常只带三位同伴进圣殿;但现在开始由全体宗徒和门徒护送着去。我看见法利塞人从耶稣的座位退到周围厅堂,当祂开始讲道并向门徒预言祂的苦难时,他们从拱门间窥视祂。
在圣殿入口前的一个前庭墙边,有七八个小贩搭摊卖食物和一种红色饮料,盛在小瓶里。他们像随军小贩,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虔诚,但我常见法利塞人偷偷摸摸地靠近他们。当耶稣——祂当夜宿在耶路撒冷——次日早晨进圣殿,来到这些小贩所在的厅堂时,祂命令他们立刻带着所有货物离开。他们犹豫不从,祂就亲手收拾他们的东西,叫人搬走。之后祂进圣殿时,发现讲席被他人占据,但他们匆忙退开,仿佛被祂赶走似的。
下一个安息日,犹太人敬礼完毕后,耶稣又在圣殿讲道,直到深夜。讲道中屡次提及祂在外邦人中的行程,使人容易明白他们是何等良善,何等愿意接受祂的教导。为证实祂的话,祂举出最近三位加尔底亚人的到来。他们在息克多尔时并未亲眼见过耶稣,但听说了祂的道理,深受感动,为此远行到伯达尼求更多的教导。
次日,耶稣让人关上讲厅的三个拱门,以便私下教导宗徒和门徒。此时祂重述了早年关于自己在旷野守斋的教导,也提及许多与祂过去生活相关的事,并说明了为何以及如何拣选了宗徒。在这部分讲道的末了,祂让宗徒成对站在祂面前。然而,对犹达斯,祂只说了几句话。叛卖的念头已在这人心里,他变得越来越愤怒,已与法利塞人有了勾结。对宗徒讲完后,耶稣转向门徒,也谈了他们的圣召。
我看见众人都满怀忧伤,因为耶稣的苦难就要临到了。
耶稣在圣枝主日前,于圣殿作了最后一次训诲,长达四个时辰。殿里挤满了人,凡愿意听祂的,都能听得清楚。许多妇女在格栏隔开的区域里静静聆听。祂重新解释了先前教导中的许多事,也说明了自己行事的缘由。祂谈到在贝特匝达池边治好瘫子的事,解释为什么偏偏选在那时候医治他;又提到复活纳因城寡妇的儿子和雅依洛的女儿,说明为什么前者立刻跟从了祂,后者却没有。随后,祂说起即将发生的事,预言自己将被祂的人抛弃。
起初,祂将荣耀而公开地、如同凯旋一般进入圣殿,连从未开口的婴孩也要出声宣告祂的来临。许多人要折下树枝,撒在祂面前,还有人要把自己的外衣铺在祂的路上。祂解释说:那些在祂面前撒树枝的,不愿为祂舍弃自己所有的,也不能忠信到底;而那些把衣服铺在路上的人,却要舍弃自己所有的,穿上新人,始终忠贞不渝。耶稣并没有明说祂要骑驴进耶路撒冷,因此许多人以为祂将带着车马队伍,风光华丽地进城。这些话在人群中引起阵阵低语。他们不按字面理解“十五天”这个说法,以为是指更长的日子;所以耶稣就郑重地重复说:“十五天!”
这次训诲令经师和法利塞人深感不安。他们在盖法家中聚集,下令谁也不可接待耶稣和祂的门徒,又在各城门布置侦探,窥探祂的行踪。但耶稣却隐避在伯达尼,与拉匝禄同住。
耶稣与伯多禄、若望、雅各伯、拉匝禄,以及至圣圣母和六位圣妇,一直隐居于拉匝禄家中。他们住在拉匝禄先前受迫害时藏身的地下室。这些房间位于宅邸后方,铺有地毯与坐席,甚是舒适。耶稣与三位宗徒及拉匝禄同在一间有圆柱支撑、灯盏照明的大厅;圣妇们则聚在一处用格栏围起的三角形房间。其余宗徒和门徒,有的住在伯达尼附近的门徒居所,有的散居别处。
耶稣告诉宗徒们,次日清晨便是祂进入耶路撒冷的日子,并吩咐人召聚所有未到的宗徒。他们到来后,耶稣与他们长谈许久。众人都十分忧愁。对那负卖者犹达斯,耶稣却格外温和,还将召聚门徒的差事托付给他。犹达斯极喜爱这类任务,因他总想显得自己是个重要人物。
之后,耶稣向圣妇们和拉匝禄讲了一个大比喻,并加以解释。祂从乐园、原祖的堕落、救主的预许、罪恶的蔓延,以及天主园中忠实的工人如何稀少说起,进而讲到某国王有一个华美花园的比喻。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前来,指给国王看邻近的一片香灌木园,原属一位虔诚善良的人。她对国王说:“既然这人已离乡,您该买下他的园子,种满香灌木。”但国王却想在那穷人的园中种大蒜等气味浓烈的菜蔬,尽管园主视之为圣地,只愿栽种最美的香花。国王召来那好人,要他迁离或将园子卖给自己。随后,我看见那好人在园中辛勤照料,一心想要保住园子,却遭受重重迫害。仇敌甚至企图在园中用石头砸他,使他病重垂危。但最终,国王和他的荣华全然消逝,而那好人、他的园子及一切所有却繁荣增长。我看见这祝福如树枝般伸展,遍及世界各方。耶稣讲述时,这比喻如真实历史一幕幕呈现我眼前:那好人园中的兴旺,以收成之丰、花木之盛、各类香丛之繁茂为意象又如远流润泽、明泉喷涌、云降甘霖;恩泽自这些源头涌流,广布四方,直至地极。
耶稣解释这比喻关乎乐园、人类堕落、救赎、此世王国及其中的上主葡萄园。祂说,这葡萄园将遭受世上的首领攻击,他要在园中虐待天父托付照管园子的天主子。这比喻也意味着:既然罪与死始于一座园子,那承担世人罪过者的苦难也要从一座园子开始,并在赎罪之后,藉祂在园中的复活战胜死亡。
训诲后用了简餐。天黑后,耶稣继续与聚集在附近屋中的门徒谈话。
次日清早,耶稣派厄勒孟则尔和息拉往耶路撒冷去,不走直路,而是取道经过贝特法革附近围起的花园和田地的小径。祂命他们开辟篱笆、清除路障,使道路通畅。祂告诉他们,在贝特法革城外客店旁的草场上(路从那里经过),他们会找到一匹母驴和驴驹;他们应将母驴拴在篱上,若有人问为什么这样做,就答:“主要用它。”之后他们应清除通往圣殿路上的一切障碍,事毕便返回。
我看见二人出发,一路开辟篱笆,清除所有障碍。那座大客店旁的草场上有驴吃草,店中有庭院和泉水。驴是几位外方人的,他们去圣殿时把牲口留在这里。门徒按吩咐拴住母驴,让驴驹自由走动。之后,我看见他们继续前往圣殿,一路移开所有可能碍事之物。那些曾被耶稣驱散的小贩,又在圣殿入口附近的角落摆摊。二位门徒上前命他们离开,因为主要荣进圣城。完成一切吩咐后,他们取道橄榄山另一侧直路返回贝特法革。
与此同时,耶稣已派一队年长门徒按常路往耶路撒冷,吩咐他们分头去玛利亚·马尔谷家、韦罗尼加家、尼苛德摩处、西默盎儿子们及类似友人处,通知他们耶稣即将进城。之后,祂亲自与所有宗徒及其余门徒动身前往贝特法革。以圣母为首的圣妇们远远跟随。
一行人来到路旁一座环绕着花园、庭院和柱廊的宅子,停留了相当时间。耶稣派遣两位门徒,带着从伯达尼带来的盖布和外衣,前往贝特法革预备他所需要的驴。其间,祂在敞开的柱廊下向聚集的大群民众讲道。柱廊由光洁石柱支撑,圣妇们就在柱间驻足聆听。耶稣站在高台上,门徒和群众挤满庭院。柱廊以枝叶花环装饰,墙壁满覆青翠,廊子下面挂着彩带和花朵装饰,风一吹就轻轻摇动。耶稣向门徒解释为什么要有远见和智慧——因为他们之前问过祂,为什么要绕路。祂说,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危险。人应当保护自己,不能随便交给运气;所以祂早就吩咐人把驴驹拴好。
接着,耶稣开始安排行进的队伍。祂让宗徒们两个两个走在祂前面,说从今以后、一直到祂离世,他们都该在各处带领信众。伯多禄走在最前面,后面是那些要把福音传到远方的人;若望和次雅各伯紧挨在耶稣前头。每个人都手里拿着棕榈枝。在贝特法革那边等候的两位门徒,一看见队伍来了,就赶紧迎上去,牵来了两头驴。母驴身上披着长长的装饰布,一直垂到脚,只露出头和尾巴。
耶稣穿上一个门徒特意带来的节庆长袍,是用细白羊毛织的,庄重又飘逸,后摆拖到地上。腰间的宽腰带上绣着字;祂又在脖子上围了一条宽圣带,一直垂到膝盖,带子两头用褐色的线绣着像盾牌一样的图案。两个门徒扶耶稣骑上驴背的坐鞍。那驴没有笼头,只在脖子上松松地系了一条细带子。我分不清祂骑的是母驴还是小驴驹,因为它们大小差不多。另一头没人骑的,就跟在旁边。厄里乌德和息拉走在主的两边,厄勒孟则尔跟在后面;再后面是最近收的门徒,有些是祂上次出门带回来的,有些是后来才信主的。队伍排好之后,妇女们就两个两个跟在最后。至圣圣母原本一直留在后面,这时却走到她们前面去了。
队伍一边走,大家一边开始唱圣歌。贝特法革的居民——原本聚在那两个等候的门徒四周——也成群结队地跟了上来。耶稣提醒门徒注意祂早先说过的话:哪些人会把自己的外衣铺在祂走的路上,哪些人会折树枝,哪些人会对祂行双重的敬礼——因为这最后一种人,是要把自己和世上的一切全都献给主,为祂服务。
那时候,从伯达尼到耶路撒冷,右边要经过贝特法革,再往前靠近白冷方向。橄榄山就在两条路中间。贝特法革地势低,又潮湿,是个穷困的小村子,只有路两边各一排房子。那头驴吃草的客店,离大路有点距离,就在贝特法革和耶路撒冷之间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路的一边往上坡走,另一边向下通到橄榄山和耶路撒冷众山之间的山谷。耶稣之前在伯达尼和贝特法革之间稍微停了一下,而那两个门徒正是在贝特法革外面的路上牵着驴等祂。
在耶路撒冷,那些小贩和百姓——就是厄勒孟则尔和息拉早上通知他们清理圣殿、因为主要来了的人——立刻高高兴兴地开始装饰道路。他们掀开铺路的石头,种上树,把树顶的枝条捆起来做成拱门,上面挂满各种像大苹果一样的黄色果子。耶稣派到耶路撒冷去的门徒、无数为过节进城的朋友(路上挤满了旅客)、还有好多听过耶稣最后一次讲道的犹太人,都涌向祂要进城的那一边。耶路撒冷也有许多外地人,他们听说拉匝禄复活的事,都想见见耶稣。祂快到的消息一传开,他们也出去迎接。
从贝特法革到耶路撒冷的路,穿过橄榄山山谷比较低的地方,地势没有圣殿所在的那个高台高。从贝特法革上橄榄山的时候,可以从道路两边的高坡之间看见对面的圣殿。从那里一直到耶路撒冷,一路风景好看,到处都是小花圃和树木。
很多人从城里涌出来,迎接正唱着圣歌来的宗徒和门徒。就在这个时候,几位年长的司祭穿着礼服走到路中间,让队伍停了下来。这突然的举动,让歌声一下子停了。司祭责问耶稣,为什么容许跟随的人这样吵闹,为什么不制止这场骚动。耶稣回答他们说,如果祂的跟随者闭口不言,路上的石头也要喊出声来。听了这话,司祭们就退开了。
于是,大司祭们聚集起来商量,下令把所有跟着小孩出城迎接耶稣的妇女的丈夫和亲属都叫来。这些人应召而来之后,全被关进一个大院子里,还派了探子去外面打探动静。
跟着耶稣往圣殿去的群众,很多人不只是折树枝铺路,还脱下外衣铺在地上,一路唱歌欢呼。我看见有些人甚至连外衣都全脱下来了。孩子们从学堂里跑出来,开心地跟着人群跑。韦罗尼加带着两个孩子,把自己的披纱铺在路上,又从其中一个孩子身上取下另一条披纱也铺下去。她和其他妇女加入了队伍后面的圣妇行列,大约有十七人。路上厚厚地铺满了树枝、衣服和地毯,队伍缓缓向前行,穿过无数跨在路两旁的凯旋拱门。
耶稣哭了,宗徒们也哭了,因为祂告诉他们,现在这些欢呼歌颂的人当中,有很多不久就要讥笑祂,甚至其中有一个人要出卖祂。祂望着那城,为它快要来的毁灭哀哭。当祂进城门的时候,欢呼的声音更加响亮。很多各种病患被人领着或抬到那里,所以耶稣一次次停下,从坐骑上下来,不分别是谁,都一一治好了他们。也有些仇敌混在人群里,这时候大声喊叫,想煽动叛乱。
越靠近圣殿,道路两旁的装饰越发华丽。篱笆围起一个个小围栏,里头有颈项戴着花环与花冠的小兽、小山羊和小绵羊,在灌木丛背景中嬉戏跳跃,宛如徜徉于花园之中。这一带临近逾越节时,总是出售被挑选出来、纯洁无瑕的祭牲。从城门到圣殿虽仅半小时路程,游行队伍却花了三个时辰才走完。
那时,犹太人已下令关闭所有房屋与城门。耶稣在圣殿前下了驴,门徒们想将驴牵回原处,却只得留在城门内等候天黑。圣殿中有圣妇和成群的人。因这一带遭封锁,众人整日饿着肚子;玛达肋纳尤为挂虑耶稣未能进食。
傍晚城门重开,圣妇们先返伯达尼,随后耶稣也与宗徒们离去。玛达肋纳念及耶稣与随行之人在耶路撒冷未能用饭,便亲自备了食物。耶稣踏入拉匝禄家院子时,天已漆黑。玛达肋纳端来水为祂洗脚,并用肩上毛巾擦干。她备的不是正餐,仅是一些点心。主正用着,她上前将香液倒在祂头上。犹达斯从旁经过,低声抱怨,她却应声道:主为她与她兄弟所做的一切,她永怀感激。之后,耶稣往癞病人西满的客栈,对聚集的门徒教导片刻,又转至门徒们的旅舍讲道,最终回到西满的客栈。
次日,耶稣与宗徒再往耶路撒冷。祂感到饥饿——但在我看来,这仿佛预示祂使命完成、犹太人归化之后的光景。祂叹息,渴望那重大而令祂事先畏惧的受难时刻早日过去。行至路旁一棵无花果树前,祂抬头察看,见只有叶子而无果实,便诅咒它枯干,永不再结果,并说那些不承认祂的人也将如此。我明白无花果树象征旧约,葡萄树则喻表新约。通往圣殿的路上,满是昨日庆典遗留的树枝与花环。圣殿外廊中,商贩再度摆摊,有人背着可展开的木箱或匣子,折起如手杖;桌上堆着串串银钱,以细链钩绳系成各样形状,黄、白、褐、杂色相间,似是装饰挂饰。廊下还有层叠鸟笼与牛犊等牲畜。耶稣命令商贩离开,他们犹疑不从,祂便将腰带折作鞭状,将他们逐出圣殿范围。
耶稣正教导时,几位来自希腊的尊贵外邦人遣仆从自客栈来,通过斐理伯询问如何能不混于人群中与主交谈。斐理伯转告安德肋,安德肋再禀耶稣。主答,祂离殿返伯达尼时,将于城门与若望马尔谷家之间的路上会见他们。此事打断后,耶稣继续讲道,神情深为忧困。当祂双手合举、举目望天时,我看见一道光自灿烂云彩中降在祂身上,并闻一声巨响。群众惊惶私语,耶稣却仍讲话。如此数次之后,祂从导师座位下来,混入门徒中离开了圣殿。
门徒在耶稣教导时会给祂披上一件常备的白色礼仪外氅;离座时则取下,使祂衣着与他人无异,便于避开注意。导师座位周边有三层渐高的平台,每层皆围栏杆,饰有雕刻——我想还有嵌线,其上带褐色头形与球饰。圣殿内未见雕像,却有各样装饰:葡萄树、葡萄串、祭牲,以及如裹布婴孩般的图形,我常见圣母刺绣的花样。
耶稣与随行者抵达若望马尔谷家附近时,天尚明亮。那些希腊人上前来,耶稣与他们交谈片刻。外邦人带着妇女,她们立于后方。这些人后来皆归化,成为五旬节时最早受洗加入门徒者中的一批。
耶稣心怀深重的忧苦,同宗徒们返回伯达尼度安息日。当他在圣殿施教时,犹太人已奉命紧闭门户,禁止向祂或祂的门徒提供任何饮食。抵达伯达尼后,他们来到已痊愈的癞病人西满的客栈,那里已备好饭食。玛达肋纳见耶稣劳碌辛苦,心生怜悯,身穿补赎袍,腰束带子,黑纱遮发,在门口迎候主。她跪伏在祂脚前,用头发拂去尘土,如同为人擦鞋。她当众而行,许多人因此心生反感。
耶稣与门徒依照礼仪穿上礼服,在灯下祈祷,预备安息日,随后按当时的习俗斜卧下用饭。将近席终,玛达肋纳受爱、感恩、痛悔与焦虑催迫,再次悄然上前。她俯身于主所卧的榻后,将一小瓶珍贵的香液倾注于祂头上,又垂泪跪地,将香液洒在祂脚上,以发拭之。事毕即退。在场多人显出不悦,尤其是犹达斯,他更煽动玛窦、多默和若望马尔谷一同表示不满。但耶稣却为她辩解,说她乃是出于深爱而行。事实上,她常这样傅抹耶稣。福音中仅提一次的事,其实屡次发生。
饭后祈祷毕,宗徒与门徒各自散去。犹达斯满怀怨愤,当夜急返耶路撒冷。我见他被嫉妒与贪念撕裂,在黑暗中奔越橄榄山,仿佛有凶光围裹,似有邪魔为他引路。他疾行至盖法府邸,在门口低语数言,无处安留,又转奔若望马尔谷家。因门徒常宿于此,他便伪称自伯达尼来此过夜。这是他走向背叛的确定第一步。
次日清晨,耶稣同几个门徒自伯达尼前往耶路撒冷,见祂曾咒诅的无花果树已经完全枯干,门徒们甚感惊讶。我见若望和伯多禄在路旁树下驻足。伯多禄表示惊奇时,耶稣说:“你们若有信心,还能行更奇的事。是的,你们一言,山也将投入海中。”祂遂继续训导,并阐明无花果树的象征意义。
耶路撒冷聚集了许多外方人,圣殿内早晚皆有讲道与敬礼,耶稣则在间歇之时施教。祂站立宣讲,但若有人提问,便坐下容提问者起身。
当天讲道中,几位司祭和经师上前诘问祂凭何权行事。耶稣回答:“我也要问你们一事;你们若答复我,我便告诉你们我凭何权行这些事。”祂问他们若翰的洗礼权从何而来,他们却拒不回答。耶稣便说,祂也不告诉他们自己凭何权行事。
下午,耶稣以园户比喻及匠人弃石之喻继续教导。祂说明那被杀的园户预表自己,凶手则指法利塞人。法利塞人闻此大怒,恨不得立即逮捕祂,却因见百姓都倾心于祂,未敢动手。但他们决意派遣五名心腹——有些是门徒的亲戚——暗中窥探,以诡诈问题试诱祂。这五人中,有的是法利塞人的党徒,有的是黑落德的仆役。
傍晚耶稣返回伯达尼时,几位善心人路上前来献饮。当夜祂宿于门徒旅舍。
次日,耶稣在圣殿内以三小时讲论王宴的比喻,法利塞人所派的密探亦在其中。耶稣提早回到伯达尼,再次施教。第三日,当祂在圣殿圆厅登上导师座时,法利塞人所遣五人从走道挤近——座周满布听众——诘问是否该向凯撒纳贡。耶稣命他们呈上税银,其中一人便自胸袋取出一枚如普鲁士银元大小的黄币,指其上皇帝之像。耶稣遂言:“凯撒的归凯撒。”
随后,耶稣论及天国,喻之如人种植一株生生不息、枝叶蔓发的植物。天国不再临于固执的犹太人,惟悔改者仍可得救。祂说天国将传于外邦,并预言东方尽暗之时,西方却成白昼。祂嘱咐行善宜隐,如同祂所行,且说自己必在正午得报。祂亦提及凶手反较自己更受世人优待。
其后,有七名撒杜塞人前来,以妇屡嫁为问,诘难复活之事。耶稣答说复活之后无嫁娶、无性别之分,并指明天主是生者之主,而非死者之神。法利塞人见听众惊叹,便离席密议。其中有圣殿职员玛纳舍,谦恭地问哪条诫命最大。耶稣答复后,他衷心赞叹。耶稣遂说:“你离天国不远。”“默西亚既称为达味的子孙,又如何是达味的主呢?”之问结束讲道。
众人哑口无言,不能再对。耶稣离殿时,有一门徒近前问道:「祢对玛纳舍说『你离天国不远』,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主答道:「他必将信从我。」却又嘱咐他们务要保密,不可将这话传开。自那时起,玛纳舍不再敌视耶稣,隐居直至耶稣升天后,才明认信仰,加入门徒行列。他年约四五十岁。
当晚,耶稣到伯达尼,与宗徒在拉匝禄家进食,后访女徒所聚之旅舍,施教至夜深,宿于门徒旅舍。
耶稣在耶路撒冷施教时,我见圣妇们屡聚于凉棚中——即玛尔大曾在拉匝禄复活前唤玛达肋纳迎主之处——同心祈祷。她们按次而立,时而同跪,时而分坐,肃穆恳切。
次日,耶稣在圣殿施教约六小时。门徒因前日之言而深受触动,问“愿祢的国来临”之意。耶稣详加阐释,并说“我与父原是一体,我将往父那里去”。他们遂问:既是一体,何须前往?耶稣于是述及使命,说祂将离人性、弃肉身,凡脱去败劣本性、藉祂而归向祂的,就是走向父。这番话深切感人,宗徒喜不自胜,跃起高呼:“主,我们要传祢的国直到地极!”耶稣却答:“这样说话的人什么也成就不了。”门徒遂转忧。耶稣又告诫他们说:“你们切不可宣扬‘我因祢的名驱了魔’或‘我因祢的名行了这事那事’,也不可故意将善行显露于人前。”祂继而提醒他们,前次离别时,自己曾暗中施行许多善工,而门徒却执意要祂返回本乡纳匝肋——尽管犹太人因拉匝禄复活之事已起意谋害祂!“若那时果真回去,”耶稣语带深意,“一切又将如何成就呢?”门徒遂追问:“若善工皆须隐藏,祢的国怎能昭示于人呢?”至于主如何回答,我已不能忆述。众人闻言,再度陷入困惑沮丧之中。将近正午,多数门徒离开了圣殿,唯有耶稣与宗徒仍留其中。不久,有几人带着提神的饮料归来,恭敬奉于耶稣。
午后,经师与法利塞人蜂拥而上,将耶稣团团围住,门徒被挤至人群外围。祂以严厉之言斥责他们心硬,在这番凛然的训斥中,我听见祂说道:「你们现在不能逮捕我,因为我的时刻尚未来到。」
这一天,耶稣和圣妇们以及十二位宗徒一起留在拉匝禄家里。早晨,祂就在门徒住的客舍里教导妇女们。下午三点左右,大家在地下餐厅一起用了丰盛的饭食。妇女们帮忙伺候饭菜,之后退到带格子的三角形隔间里,听耶稣继续教导。讲话中,耶稣对她们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以后也不会再在拉匝禄家里一起吃饭了——虽然还有一次要在西满家用饭,但那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宁了。祂请大家放轻松,想问什么都可以问。一听这话,大家就开始问很多问题,尤其是多默,他心里有好些疑问。若望也问了好几次,不过声音总是轻柔和气的。
饭后,耶稣正说到人子快要被人出卖的时候,伯多禄激动地走上前来,问耶稣为什么总是说得好像他们所有人都会背叛祂似的。他说,就算别的门徒中有人会做这种事,但他可以为这十二个人担保:他们绝对不会背叛祂!伯多禄说得非常激动,就好像自己的名誉受了损害似的。耶稣回答时的严厉,是我从未见过的,甚至比之前他对伯多禄说“撒旦,退到我后面去!”的时候还要严肃。祂说,如果没有祂的恩典、不祈祷,他们每个人都会跌倒;时候将到,大家都要离弃祂。祂接着说,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是坚定的,但就连他也要逃跑,不过之后他还会回来——这里耶稣指的是若望,祂被捕的时候若望确实逃走了,连外衣都丢下了。大家听了都非常难过,只有犹达斯不一样,耶稣说话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友善、微笑、讨好的样子。
大家问耶稣,那将要来临的国度是怎样的,祂的回答充满了慈爱。祂告诉他们,另一位护慰者将要来临,到那时,他们就会完全明白。祂必须到父那里去,父和祂要派圣神到他们这里来。我清楚地记得祂是这样说的。祂还说了些别的,但我记不真切了,大意是:祂以人的样子来到世上,是为了救赎人类;祂在他们中间的工作还带着肉身的限制,人是以身体来工作的,所以他们现在还不能完全明白。但祂要派遣圣神来,开启他们的心窍。接着祂谈到将来会有艰难的时期,大家都要像产妇一样忍受产痛;又讲到按照天主肖像所造的人灵是多么美,还说明引领一个灵魂得救、回到天上是多么光荣。祂提醒他们,他们曾经多少次误解了祂的意思,而祂一直都包容他们;同样,祂走了以后,他们也要这样宽容地对待罪人。伯多禄提醒耶稣说,祂自己有时候也充满热情、行动强烈,耶稣就向他分清了真假热忱的区别。
这番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尼苛德摩和西满的一个儿子也悄悄来见耶稣。直到半夜过后,大家才休息。耶稣安慰他们说,现在尽管安心睡觉,因为不久就会有让他们焦虑难眠的日子;但那之后,就算处在迫害中、头枕石头,他们也能像雅各伯在天梯下睡得那样香甜。耶稣讲完的时候,大家都感叹说:“主啊,这顿饭时间太短了!这个夜晚过得太快了!”
第二天一大早,耶稣就来到圣殿——不过这次不是去平时讲课的地方,而是到了当年玛利亚做献仪的那个厅堂。在厅堂中央、靠近门口的位置,放着一个献仪箱。这箱子像根半人高的方柱,上面开了三个漏斗形状的口子让人投钱,底下还有一扇小门。箱子盖着红布,红布上面还挂着一层透明的白纱。左边放着司祭的座位,他负责维持秩序,旁边有张桌子,用来放人们献来的鸽子或其他祭品。门口左右两边分别是男女信徒的座位。大厅后面用栅栏隔出一块地方,祭坛还在当初玛利亚献小耶稣时的位置。
这天,耶稣就坐在献仪箱旁边。这一天是所有要为逾越节行洁礼的人献仪的日子。法利塞人后来也来了,看见耶稣坐在那儿,心里很不高兴,但耶稣要让位给他们时,他们却推辞了。宗徒们两个两个地站在祂身边。献仪的人先是男人,再到妇女;献完以后,他们就从左边的另一个门出去。外面群众排着队等候,一次只准五个人进来。耶稣在那里坐了三个钟头。快到中午,献仪差不多结束了,但耶稣还多留了好一阵子,法利塞人越发不满。这个地方其实就是以前祂宽恕犯奸淫妇人的那个厅堂。
圣殿就像三座连在一起的教堂,一座接一座,每座都在巨大的拱顶下面。最前面是圆形的讲厅;耶稣所在的献仪处在这座讲厅的右边,稍微靠近圣所的方向,一条长走廊通向那里。
最后来献仪的是一位贫穷而胆怯的寡妇。没有人看清她投了多少钱,但耶稣知道她献了多少,就对门徒说:“她投下的比所有的人更多,因为她放进去的是她这一天赖以活命的全部钱财。”祂叫人传话,请她在若望马尔谷家附近等祂。
下午,耶稣又回到平时教书的地方——就是圣殿的廊下——继续教导。圆形讲厅正对着大门,左右两边都有台阶通到圣所,从圣所再上一段阶梯,就是至圣所。法利塞人走近耶稣的时候,祂提起他们昨天本来想逮捕祂,却不敢动手,尽管祂给了他们机会。但祂的时候还没有到,他们不能提前;时候一到,一切自会成就。祂又说,法利塞人别想像往年一样平安地过逾越节,到时候他们会不知往哪里躲;他们杀害的先知的血,必要归到他们自己头上。先知们都要从坟墓中起来,大地也要震动。可是就算有这些征兆,法利塞人还是固执不改。这时,耶稣提到了那位穷寡妇的献仪。
傍晚,耶稣离开圣殿,在路上跟那位寡妇见了面,告诉她说,她的儿子将来要跟随祂。这话使这位贫苦的母亲非常欢喜。她的儿子在耶稣被钉以前就成了门徒。这位寡妇为人纯朴正直,虽然恪守犹太规矩,但心地十分虔诚。
耶稣和门徒们一起走路的时候,有一个门徒指着圣殿,称赞它多么宏伟壮观。耶稣却回应说:“将来在这里,没有一块石头会留在另一块石头上。”他们上了橄榄山,山坡上有座小园子,里面放着讲道用的石椅,长满青苔的土坡上也挖出了一些座位。司祭们忙完一天的工作,傍晚常会来这里休息。耶稣在石椅上坐下,有几个宗徒问祂圣殿什么时候会被毁。耶稣就向他们预言即将降临耶路撒冷的灾祸,最后说:“但那坚持到底的人,必会得救。”祂在这个地方只停留了不到一刻钟。
从橄榄山望过去,圣殿美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夕阳照射下,圣殿闪闪发光,几乎令人睁不开眼。墙壁是用深红色和淡黄色、带着光泽的漂亮石块砌成的,上面还镶嵌着图案。撒罗满的圣殿用了更多黄金,而这一座则镶嵌了许多会发光的宝石。
法利塞人因为耶稣的缘故非常恼怒。他们在夜里秘密开会,派出探子监视耶稣的行动。他们说,要是犹达斯能再来一趟就好了——不然,他们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进行。自从那一晚之后,犹达斯就再没有来找过他们。
第二天清早,耶稣又来到橄榄山上的休息处,再次讲到耶路撒冷将要遭受的毁灭,并用当地一棵无花果树来打比方。祂说,其实自己已经被出卖了,虽然那个要出卖祂的人还没有明白说出祂的名字,只是提出可以交人。法利塞人想再见到这个叛徒,但耶稣却希望他能回头、悔改,不要陷入绝望。耶稣用含蓄而一般的话表达了这些,犹达斯听见,却只是微笑。
耶稣劝慰宗徒们,不要因为祂说“你们都要离散”的话就害怕;他们不该忽略身边的人,也不该让一种情绪盖过另一种——祂用“外衣”来比喻这种关系。祂也隐约提到有些人曾经抱怨玛达肋纳用香液傅抹的事。耶稣说这些话,可能是因为犹达斯是在她行了那件事之后,才真正迈出背叛的第一步;这也是对将来的一种温和提醒,因为正是在玛达肋纳最后一次傅油之后,他才执行了他的诡计。至于其他有些人所以对玛达肋纳那样慷慨表达爱意感到不满,是因为他们太过严厉和计较。他们把傅油看作宴乐中常见的奢侈行为,却没想到这行动是做在至圣者身上,其实配得最高的称赞。
耶稣还告诉他们,祂只会再公开教导两次。接着祂讲到世界末日和耶路撒冷的毁灭,并告诉他们哪些征兆表明祂离世的时刻快要到了。祂说,他们中间会有人争论谁最大,那就是祂即将离开他们的标记。祂也暗示他们中有一个人会不认祂,并说祂事先告诉他们,是要他们学会谦卑、警醒自己。祂说话时充满了特别的慈爱与耐心。
中午时分,耶稣在圣殿里教导,讲了十童女的比喻和受托的塔冷通,并再次严厉指责法利塞人。祂引用以往被杀害的先知所说的话,好几次责备法利塞人心存恶念。之后,祂对宗徒和门徒说,就算在人看来已没有改善的希望,也不该停止劝诫的话。
耶稣离开圣殿时,有许多从远方来的外邦人靠近祂。他们其实没敢进圣殿听道,但因为见过祂行的奇迹、祂在圣枝主日荣进耶路撒冷,以及所听说关于祂的一切奇事,就想皈依祂。他们中有几个希腊人。耶稣把他们托付给门徒照顾,自己则带了几个人上了橄榄山,在一间原本只给外邦人住的公共客店过夜。
第二天早上,其他宗徒和门徒也来到那里,耶稣就许多事情教导他们。祂说,祂还会与他们一起吃两次饭,祂渴望与他们共享最后爱的宴席,在那时刻,祂要把人性所能给予的一切都赐给他们。之后,祂和他们一起进圣殿,讲到祂要回到父那里去,说祂就是父的旨意——不过最后这一句我不太明白。祂明确说自己是人类的救恩,是来结束罪恶对人类的控制的,并解释为什么堕落的天神没有像人一样得到救赎。法利塞人每次两个人轮流来窥探祂。耶稣说,祂来是为终止罪对人的辖制。罪是从一座园子开始的,也要在一座园子里结束,因为捉拿祂的人将在园子里下手。祂责备那些听众,在拉匝禄复活之后就已经想杀祂,又说祂一直保持距离,是为让一切按所预定的实现。祂把自己的行程分成三段,但我已记不清了。祂还告诉他们,人将要怎样对待祂、把祂和罪犯一同处死,但即使这样,他们也不会满足,在祂死后他们也做不成什么。祂又一次提到被杀害的义人将要复活;不但这样,祂甚至还指出他们复活的地点。但对于法利塞人,祂说,他们必在恐惧焦虑中看见自己杀害祂的计谋彻底失败。
耶稣也谈到厄娃,罪是从她进入了世界,所以女人要受痛苦,也不准进入圣所。但医治罪恶也是藉着一个女人来到世上,所以她不再为奴,虽然仍处于顺从的地位。
那一夜,耶稣又住在橄榄山脚下的客店。有人点亮了灯,大家一同进行了安息日的礼仪。
次日清早,耶稣和跟随祂的人一起渡过克德龙溪,朝北走过几排房屋。屋舍之间是一片片小草地,有羊群正在吃草——若望马尔谷的家就在这里。随后,耶稣转向革责玛尼去;这个村子大小和贝特法革差不多,建在克德龙溪的两岸。若望马尔谷的家离通往圣殿北边牛市场的城门大约一刻钟路程,坐落在一座高冈上(这山冈后来盖满了房子)。从这里到革责玛尼要半小时,从革责玛尼越过橄榄山到伯达尼,则用不了一小时。伯达尼差不多就在圣殿正东边,直走的话,离耶路撒冷大约一小时路程。从圣殿某些高处以及后面的城堡,可以望见伯达尼;但贝特法革因为地势低,看不见,再加上橄榄山阻挡视线,要透过山路的一个缺口才能瞥见圣殿。
耶稣和门徒正渡过克德龙溪、前往革责玛尼的时候,走到橄榄山的一段低洼处,祂突然对宗徒说:“你们要在这里离弃我!我也要在这里被交在人的手中!”祂心中充满忧苦。之后,祂前往伯达尼拉匝禄的家,又到了门徒住的客舍,然后带着几个人绕行耶路撒冷四周,安慰城中的居民,如同临别前的抚慰。
那天晚上,拉匝禄家里摆了晚餐,圣妇们在装有格栅的小间里帮忙。用餐之后,耶稣对大家说:“今夜你们仍可安睡。”
第二天清早,耶稣就带着门徒们往耶路撒冷去。他们从圣殿前渡过克德龙溪,顺着城外往南走,找到一个小门进了城。又过了一道跨在深谷上的石桥,来到熙雍山脚下。圣殿底下原来还有不少洞穴。耶稣从圣殿南边转身,走进一条长长的拱廊,只有顶上透着光,一直通到妇女庭院。祂朝东转,穿过一道专门为不能生育而被定罪的妇女设的门,经过献祭的大厅,最后来到圣殿外院的老师座位。这扇门总是开着——虽然按耶稣的吩咐,法利塞人常把圣殿其他入口都关起来。他们说:“就让这‘罪人之门’一直为罪人敞开吧!”
耶稣用很深又充满含义的话,讲结合与分离。祂拿火和水打比方:两者互相敌对,一方能灭掉另一方;但要是水胜不过火,火反而会烧得更旺、更猛。接着祂讲到迫害和殉道。耶稣用火来比喻那些忠于祂的门徒,用水比喻那些要离开祂、走向深渊的人。祂说水是“火的殉道者”。祂也讲到水和奶融在一起,说这是一种亲密的结合,谁也分不开。耶稣藉这个比喻讲自己与跟随者的合一,还特别说到奶的温和与滋养。从这里,祂又谈到婚姻的结合——因为门徒曾问过死后夫妻和亲人能不能再相聚。耶稣说,婚姻有两种结合:一种是血肉的结合,人一死就断了,这样联结的人死后不会在一起;另一种是灵魂的结合,能存到死后。祂劝他们不要担心在另一个世界是孤单还是团聚:今生在灵魂上合一的人,来世要成为一体。祂也谈到新郎,说教会是祂的净配。关于身体的殉道,祂说不用怕,因为身体受苦是暂时的,而灵魂的失丧才是永恒的、更可怕的。
宗徒和门徒们有些话听不明白,耶稣就吩咐他们把不懂的记下来。那时我看见若望、次雅各伯和另外一个人,不时在他们面前带支架的小板上做记号。他们用装在牛角里的彩色水,在小卷羊皮上写字。他们从怀里掏出小卷,只在讲道开头记一些。
耶稣同样说到自己与他们的合一,这将在最后的晚餐厅中完成,什么都不能拆散。
关于完全守贞的责任,耶稣用问的方式向宗徒讲明。祂问:“你们能同时做这件事和那件事吗?”又提到必须献的祭献,这些都引出要完全守贞的结论。祂举亚巴郎和其他圣祖为例,他们在献祭前总是先洁淨自己,长时间守节。
当祂讲到圣洗和其他圣事时,说将要派遣圣神,以祂的洗礼使他们成为救赎的子女。祂死后,他们该在贝特赛达池为所有来请求的人施洗。如果人多,他们就两人一组,把手放在他们肩上,在水泵或流水下为他们授洗。从前有天神下来,如今一旦祂的血倾流,圣神就要降在受洗者身上——甚至在他们自己领受圣神之前。
被耶稣立为宗徒之长的伯多禄问,是不是总该这样做,而不先考验和教导众人。耶稣回答,人们等待庆节已经等得疲乏乾渴,所以宗徒不该耽搁,要照祂刚吩咐的去做。等他们领受了圣神,就总会知道该怎么做。祂又对伯多禄说了些关于补赎和赦罪的话,之后对大家讲到世界末日和之前的征兆。被天主光照的人,会有关于这事的异象。耶稣这些话是指若望的默示,祂自己也用了几个类似的比喻。比如,祂说到那些额头上受了印号的人,又说从加尔瓦略山流出的活水泉,到世界尽头时几乎全被毒化了,但一切好水最终要汇入约沙法特山谷。我好像还听祂说,所有的水都要再一次成为洗礼之用水。整个讲道中,法利塞人一直不在场。那天晚上,耶稣回到伯达尼拉匝禄的家。
第二天一整天,耶稣在圣殿里平安地讲道。祂谈到真理,以及宗徒必须活出所教导的。祂说祂自己现在就要去实现。光信不够,还必须实践信仰。没有人,连法利塞人自己,也不能指摘祂的教导有半点错,而现在祂要回到父那里,去实现祂所教导的真理。但在走之前,祂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们、留给他们。祂没有钱财和产业,但要把自己的力量和权能留给他们。祂要和他们建立一种结合,比现在他们与祂的结合还要亲密,并且要持续到世界终结。祂也要使他们彼此联结,如同一个身体的各部分。耶稣讲了许多还要与他们一起做的事,以致伯多禄产生了新的希望,以为祂会在地上留得更久,就对祂说:如果要完成这一切,祂就得和他们一起直到世界尽头。耶稣于是讲到最后晚餐厅的实质和效果,但没有直接说出名字。祂也说祂就要庆祝祂最后的逾越节。伯多禄问祂打算在哪里办。耶稣回答时候到了会告诉他,而那最后逾越节之后,祂就要到父那里去。伯多禄又问,会不会带祂的母亲一起去——他们都那么敬爱她。耶稣回答,她该再和他们一起多留几年。祂说了一个数字,里面有五。我想是十五年,之后又讲了许多关于她的事。
在关于最后晚餐厅的权能和效果的教导中,耶稣略略提起诺厄曾经因喝酒而失态的事;提到失去对天上降下玛纳之味的以色列子民,以及他们在其中尝到的苦味。至于祂自己,祂要在回家之前预备生命之粮,但这粮还没准备好,还没有烤好、没有煮熟。
祂继续说,祂教导他们真理这么久,与他们交流这么久,而他们却总是怀疑,到现在还在怀疑!祂觉得祂有形的临在,对他们已经没有更大的益处,所以祂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们,只留下绝对必需的来遮盖祂赤露的身体。宗徒们不明白耶稣这些话。他们以为祂将会死,或者从他们眼前消失。就在前一天,当祂讲到犹太人要迫害祂时,伯多禄还对祂说:“你可以再次离开这里,我们会跟着你走的。就像你复活拉匝禄之后离开那次一样,现在你也可以再走。”
黄昏时分,当耶稣将要离开圣殿时,祂以告别般的语气说,从此再也不会以这肉身踏入圣殿了。这话一出,众人心如刀割,所有宗徒和门徒都扑倒在地,放声哀哭,哭声回荡在殿院之中。耶稣自己也流下泪来。只有犹达斯没有哭,他心神不宁、坐立难安,这几天一直如此。而昨日,耶稣没有一句话提到他。
圣殿的院子里还等着几个外邦人,其中不少渴望追随耶稣。他们亲眼看见宗徒们悲痛哭泣。耶稣明白他们的心愿,便告诉他们现在还不是时候,但将来他们应当去找祂的宗徒和门徒——祂已赐给他们与自己相似的权柄。随后,耶稣踏上了圣枝主日进城的那条路,一步一回头,屡次转身以沉重而不舍的目光望向圣殿,言语间满是忧伤。最终祂走出城门,来到橄榄山脚下那家公共客栈,夜深之后,又回到了伯达尼。
在拉匝禄家里,耶稣仍继续教导众人。晚餐之时,祂一边用食、一边讲道,妇女们也不再远远站着,都近前伺候。耶稣还吩咐人,第二天要在西满的客栈预备一顿丰盛的筵席。
那一整天,耶路撒冷静得令人不安。法利塞人没有进圣殿,却聚在一起密议。他们因为犹达斯一直没出现而非常焦虑。城里许多善良的人,从门徒那里听到耶稣的预言,也都陷入深深的忧愁。我见到尼苛德摩、阿黎玛特雅的若瑟、西满的儿子们和其他人,个个面容沉重、心神恍惚,不过他们还没有完全离开其他的犹太人,日常仍与他们来往。我也看见韦罗尼加——她在自己家中哀伤地踱来踱去,不停地绞着双手。她的丈夫问她为什么这样悲痛。她的家就在耶路撒冷城内,位于圣殿与加尔瓦略山之间。而那七十六位门徒,当晚都寄居在晚餐厅四周的厅廊之中。
第二天清早,耶稣就在拉匝禄家前的院子里教导六十多位门徒。到了下午三点左右,院子里摆好了饭桌,用饭的时候,耶稣和宗徒们亲自在席间伺候。我看见耶稣一桌一桌地走动,一会儿拿食物给这个,一会儿分给那个,一边还不停教导。犹达斯没有在场,他出去为西满家要办的宴席买东西去了。玛达肋纳也去了耶路撒冷,为买珍贵的香液。至圣圣母——耶稣早上已经向她预告了自己快要受难——整个人被说不出的哀伤笼罩。她的侄女玛利亚·克利奥帕一直陪在她身边,轻轻安慰她。她们心中满是悲痛,一起往门徒住的地方去了。
这时候,耶稣正对门徒讲自己快要面临的死亡和之后要发生的事。祂说,有一个跟祂非常亲近、受过祂很大恩惠的人,快要出卖祂给法利塞人了。那人甚至连价钱都不定,只问:“你们愿意给我多少?”如果是买一个奴隶,总还要讲好价钱,但祂却被随意交出去。那叛徒竟以比奴隶还低的价钱卖了祂!门徒们都痛哭起来,悲伤得吃不下东西,但耶稣还是慈祥地劝他们进食。我常常发觉,门徒们对耶稣的感情比宗徒们还要深。我想是因为他们不常在祂身边,反而更加谦卑。
这天早晨,耶稣跟宗徒们谈了很多事。因为他们不是全明白,祂就吩咐他们把不懂的记下来,说等祂以后遣发圣神时,他们就会想起这些,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我看见若望和其他几个人正在记录。耶稣特别提到他们将来要逃跑的事——就是当祂自己被交在法利塞人手里的时候。他们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做,但事实上他们真的都逃散了。祂预言了那之后要发生的许多事,又教导他们该怎么做。
最后,祂谈到了自己的圣母亲。祂说,出于怜悯,她要分担祂死亡的一切残酷折磨,与祂同饮这苦杯,却还要在祂离开后继续活十五年。
耶稣指示门徒们该去的地方:有的该去阿黎玛特雅,有的去息哈尔,还有的去刻达尔。那三个曾陪祂走最后一段路的人,不能再回家乡。因为他们的想法和心情已经大大改变,再回去并不合适,免得让人跌倒,或者因为亲友反对,又回到从前的生活。厄里乌德和厄勒孟则尔去了息哈尔,但息拉还留在原地。耶稣就这样格外慈爱地继续教导跟随祂的人,一件事一件事劝勉他们。我看见傍晚时分,许多人渐渐散去了。
正在教导的时候,玛达肋纳带着买好的香液从耶路撒冷回来了。她先去找了韦罗尼加,由韦罗尼加帮忙买了三种最珍贵的香液。玛达肋纳为这个花光了手上所有的钱。其中有一瓶是甘松香油。香液装在半透明、珠白色的小瓶里,材质像珍珠母却不是珍珠母,瓶身圆鼓、带凸纹装饰,配有螺旋盖子。玛达肋纳把这些容器收在胸前挂袋里,用带子斜挎在肩上。若望·玛尔的母亲和她一起回到伯达尼,韦罗尼加也陪她们走了一段。经过伯达尼时,她们遇见了犹达斯;他强忍着怒气跟玛达肋纳说话。玛达肋纳从韦罗尼加那里听说,法利塞人已经决定要逮捕耶稣、把祂处死,只是现在还不动手,因为外来的人多——特别是跟随耶稣的许多外邦人。她把这消息也告诉了其他妇女。
妇女们都在西满家里帮忙预备筵席,犹达斯早已买好了所需的一切。今天他把钱袋彻底掏空了,心里却暗想着晚上就能全部得回来。他从伯达尼一个经营园子的人那里买了蔬菜、两只羔羊、水果、鱼、蜂蜜等等。今天在西满家用的饭厅,和以前耶稣与门徒们用过的那间不同——就是祂荣进圣殿后第二天吃饭的地方。今天他们用饭的地方在屋子后面,是一间敞开的大厅,朝向庭院,虽然为这场合作了装饰,却隐隐透出一种最后的氛围。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口,罩着透明的纱幔,看起来像个小穹顶。穹顶两侧各悬挂着一座绿油油的金塔形装饰,是一种褐绿色、多汁、带小圆叶的植物。这些金字塔从底到顶都是绿的,在我看起来它们好像常绿常新——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纪念。在这个顶饰的正下方,就是耶稣的座位。桌子有一侧是敞开的,通向廊柱,菜肴从那里经庭院端进来,这一边没有安排座位。只有伺候的西满自己站在那边。同样在那边的地上、餐桌底下,摆着三个又高又扁的水罐。
这场筵席中,客人们都斜倚在矮的长条凳上,凳背有靠背,前面有扶手可倚靠。这些长凳成对摆放,宽度足够让客人两两对坐。耶稣独自坐在餐桌正中的座位上,祂独自坐在那里,人群越热闹,越显得祂孤单。这一次,妇女们在左边一间敞开的大厅里用饭。她们斜望过庭院,静静望着男士们用餐的情形,仿佛想将这情景深深记住。
一切准备就绪后,西满和他的仆人穿上节日的礼服,去迎接耶稣、宗徒们和拉匝禄。西满身穿长袍,系着绣花腰带,手臂上搭着一条毛皮衬里的长巾。仆人穿的是无袖短外套。西满陪同耶稣,仆人则陪同宗徒们。他们没有经过街道去西满家,而是穿着礼服从花园返回大厅——仿佛有意避开众人的目光。伯达尼来了不少人,许多外乡人因为想见见复活后的拉匝禄,引起了一些骚动。西满家原本一向开放,今天却采购了大量食物又闭门谢客,这也引起人们惊讶和不满。不久他们就变得气愤而好奇,几乎在宴席期间翻墙进来,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即将发生。我不记得有看到洗脚礼,只记得进大厅前有一点洁礼——那更像是一种默默的预备。
餐桌上摆着几个大酒杯,每个旁边还有两个小杯。饮料有三种:一种淡绿色,一种红色,第三种黄色。我想可能是某种梨汁。羔羊是第一道菜。它趴在一个椭圆盘子里,头枕在前蹄上。盘子摆放时羊头朝向耶稣。耶稣拿起一把白色的刀,像是骨制或石制的,插进羊背,先向脖子一侧切,再切另一侧。之后祂向下划刀,从头部沿整个背部切了一道——这道刀痕赫然让我想起十字架。然后祂把切下的肉片分给若望、伯多禄和自己,又轻声吩咐主人西满,把羔羊两旁的肉细细片下来,按座次分给宗徒们和拉匝禄。分餐的时候,没有谁高声说话,大厅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圣妇们围坐在专为她们准备的餐桌旁。玛达肋纳始终泪流不止,正对着至圣圣母坐着。席间共有七到九位妇女。她们也分到一只羔羊,比男宾的那只要小,平放在盘子里,羊头朝向天主之母。由她亲手为大家分切。
羔羊之后,上了三条大鱼和几条小鱼。大鱼仿佛凝在白色的浓酱中,摆盘如游动一般。接着送上的是各种面点:有羔羊形状的小面包、展翅的鸟儿、蜂巢似的糕点,还有像生菜一样的绿蔬,以及浸着蔬菜的酱汁——我想可能是橄榄油。之后又上了一道水果,样子像梨子。盘子中央放着一个葫芦状的器皿,上面插着一串串葡萄似的果子。盛菜的器皿,有的白底衬着淡黄,有深有浅,按着菜色不同。
整场筵席,耶稣一直没有停止教导。快到结束的时候,宗徒们都倾身向前,屏息静听。西满已经忙完伺候的事,也静坐在一旁,一字一句仔细听着。就在这时,玛达肋纳从圣妇席中悄悄起身。她披着一件淡蓝白色的薄披风,料子像是当年三王所穿的那种,长发遮在面纱下面。她把香液藏在衣褶里,沿着种着灌木的小径走进大厅,来到耶稣身后,一下子扑倒在他脚前,痛哭流涕。她把脸深深埋进耶稣放在榻上的那只脚,耶稣则微微抬起另一只垂向地面的脚。玛达肋纳解开鞋带,为耶稣涂抹脚底和脚背,又从面纱下取出长发,用发丝擦拭主已傅过油的脚,再轻轻为他穿好鞋。她的举动打断了耶稣的讲道。祂早已察觉她走近,但其他人都感到意外。耶稣说:“不要因这妇人而跌倒!”又低声对她安慰了几句。她便站起身,转到祂背后,将珍贵的香液倒在祂头上,倒得那样多,以至于油流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袍。她又用手将膏油从头顶抹到后脑。顿时,整个大厅充满了馨香。宗徒们交头接耳,纷纷低语抱怨——连伯多禄也因这打断而不悦。玛达肋纳哭泣着、掩着面纱,从餐桌后面默默退去。经过犹达斯面前时,他伸手拦她,愤愤地指责她浪费,说这钱本该用来周济穷人。玛达肋纳没有回话,只是哀切地哭着。于是耶稣开口,让他们容她过去,并说:“她这是为我的死亡傅油,以后她再没有机会了。这福音无论传到什么地方,她所做的,连同你们的埋怨,也必要被人述说。”
玛达肋纳满心忧伤地退下了。筵席剩下的时间,笼罩在宗徒们的不平与耶稣的责备中。用餐结束后,众人返回拉匝禄的家。犹达斯心中充满忿怒与贪念,暗自决定不再容忍下去。他强压情绪,脱下礼服,借口要回客栈打理余食分给穷人,却没有照做,反而一路疾奔耶路撒冷。我一路看见魔鬼跟他在一起——通红、瘦削、浑身棱角,忽前忽后,像在为他引路。犹达斯在黑暗中毫不跌绊,快速奔跑。我看见他跑进耶路撒冷那座后来耶稣受戏弄的房子里。法利塞人和司祭长还在集会,但犹达斯没有进入内厅。其中两人出来,在院子下面跟他谈话。当他表示愿意交出耶稣、并问能得多少时,他们大喜过望,赶紧进去报告。过了一会儿,有人出来开价三十块银钱。犹达斯想立刻拿钱,但他们不肯给他,说他上次来了之后就再无消息,他该先履行约定,才能得报酬。我看见他们伸手立约,还各自从衣服上撕下一点什么作为信物。法利塞人要犹达斯留下来商定何时如何交人,但他坚持要走,以免引人怀疑。他说还要把事情打探得更准确些,明天才能暗中行动。自始至终,我都看见魔鬼在犹达斯和法利塞人之间来回窜动。离开耶路撒冷后,犹达斯跑回伯达尼,换了衣服,重新混进其他宗徒当中。
耶稣留在拉匝禄家,门徒们则回到自己的住处。这一夜,尼苛德摩从耶路撒冷前来,回去的时候,拉匝禄还陪他走了一段路。
天还未破晓,耶稣召来伯多禄和若望,详细嘱咐他们该在耶路撒冷为吃逾越节羔羊作何准备。门徒们前一日曾问这场晚餐将在何处举行。耶稣告诉二位宗徒,他们上锡安山时,将遇见一个提水罐的人——他们早已认识他,因为去年在伯达尼为耶稣预备逾越节筵席的正是此人。他们要随他进入房屋,并对他说:「师傅吩咐我们告诉你:祂的时候已近。祂愿在你家中庆祝逾越节。」然后他们该要求看看晚餐厅,必见一切已预备妥当,就在那里备齐所需之物。
我看见二位宗徒默默经过圣殿以南、锡安山以北的一道山谷,向耶路撒冷走去。在圣殿所在的山岭南侧,有几排寂静的房屋,对面一道急流从高处幽幽泻下;急流另一侧便是宗徒上行的路径。行至锡安山一处较圣殿山更高的地段,他们转向南方,在一处略高的空地上、临近一座有庭院环绕的古建筑时,遇见了耶稣所指派的人。他们跟随他,临近屋舍时,便传达了耶稣的吩咐。他见他们来,得知他们的使命,显得十分欣慰。他告诉他们,已有人吩咐他预备晚餐(大概是尼苛德摩),却不知为谁预备,如今得知是为耶稣,心中充满喜乐。这人名叫赫里,是赫贝龙匝加尔的妹夫,去年某个安息日后,耶稣正是在赫贝龙他的家中向这家人宣布了若翰的死讯。他有五个未出嫁的女儿,只有一个儿子,是肋未人,在路加追随主之前曾是他的朋友。赫里每年带着仆役上京过节,租用晚餐厅,为在城中无亲友的人预备逾越节筵席。
此次赫里租用了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人若瑟一所宽敞古宅的餐厅。这宅位于锡安山南侧,离达味城堡和市场不远——市场在锡安东面的上坡路上——宅邸坐落在一个开阔庭院中,四周有厚墙围着的院落,两旁排列着遮荫的树木,显得庄重而肃穆。
入口左右两侧、紧贴墙内,立着几座较小的建筑物。其中一座是至圣圣母及其他圣妇举行逾越节晚餐的地方,耶稣被钉后,她们也常退避于此,默默哀祷。那幢大型建筑——即赫里所租带餐厅的主楼——坐落在庭院中央稍后处。这房屋在达味王时代,是他的英勇将士和将军操练兵器之地;在圣殿建成之前,约柜也曾长期安放于此,留下神圣的痕迹。它的痕迹仍可在一间地下室内寻得。我也见过先知玛拉基亚藏在这地窖中,正是在此他写下了关于至圣圣体和新约祭祀的预言。撒罗满也曾尊崇此屋,并在其中行了某些象征性的事迹,但我现已忘记。当耶路撒冷城大多被巴比伦人焚毁之时,此屋却蒙保全。如今它是尼苛德摩和若瑟的产业,他们将主楼布置得十分合宜,租给来耶路撒冷过逾越节的客旅暂住。此外,一年之中,这宅邸及附属建筑也用作墓碑、建筑石材的仓库,兼作石雕工场,因为若瑟在本乡有一处极好的石矿。他经营纪念碑、建筑装饰与石柱,都是在此地在他监督下雕琢而成。尼苛德摩也从事建筑,许多闲暇都用于雕刻。除了节期,他常在此工作,或在大厅,或在地下室,雕刻像座。正因这技艺,他与若瑟结为知交,二人许多事务皆共同经营。
主楼,即晚餐厅本身,是一栋长方形的建筑,四周有低矮的柱廊,可以敞开,与后方高厅连成一体。整栋建筑由圆柱支撑,构造通透,视野开阔——只要移开常用的活动屏风即可。淡淡的光线,从靠近墙顶的开口处,静静地洒落进来。前面(即建筑的窄边)有一间前厅,三道入口通向此处。从前厅步入铺砌精美的高厅,厅顶悬着数盏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大厅为节庆装饰已半,墙上悬有美丽的织毯与幔帐,更显华美庄重。天花板的开口处覆着一层闪亮而透明的蓝纱。大厅后端用同类蓝纱帘隔开,显得幽深而神秘。晚餐厅因分成三部分,与厅堂其余地方隔开,略似圣殿的格局,有前庭、圣所和至圣所。最后隔间两侧存放着节庆必需的服饰等物。中央有一座类似祭台的结构,庄严肃穆。墙边凸出、有三层台阶高的石凳,形状如直角三角形,尖角嵌入墙内。
这必是那用以烤炙逾越羔羊的烤炉上部,因今日筵席之故,台阶四周仍余温热。房间一侧有个出口,通往凸出部分后方的大厅,从那里可步入温暖的地下室与地窖。在那凸台或称祭坛之上,摆放着为节庆预备的种种物件,如可拉出的箱匣或抽屉。顶部设有格栅状的开口与生火之处,亦备有灭火之区。我实难详尽描绘。它似是一种炉灶,用以烘烤逾越节饼与其他糕品,焚烧乳香,或在某些节期焚毁祭品之余烬。这俨然成了一间逾越节的厨房。
在这炉灶或祭坛上方,有一处由突出椽木构成的壁龛,其上装有活门,大约是为排烟而设。壁龛上方的天花板上,悬着一只逾越羔羊的像,正垂落于壁龛前方。一把刀插于其喉间,鲜血仿佛正滴落祭坛之上。我已记不清这最后的效果是如何成就的。壁龛后部设有三个小隔间或橱柜,可如圣体柜般旋转开合。我在其中见到各种逾越节所用器皿,以及深椭圆形的盘碟。后来,至圣圣体便保存于此。
晚餐厅的侧厅之中,四处设有斜倚所用的卧榻,上置卷起的厚重盖被——这些乃是就寝之处。精美的地窖延伸至整座建筑下方。约柜昔日安放之位,正在后部,恰处于现今逾越节炉灶所在之处的下方。地窖之下更设有五道沟渠,将废物排往房屋所倚的山坡。在不同时节,我曾见耶稣于此教导并医治病人。门徒们亦常宿于侧厅。
当伯多禄与若望正同赫里谈话之际,我见尼苛德摩立于庭院中一座建筑内,晚餐厅附近的石块已被移至于此。八日以来,我见众人忙于洒扫庭院,为逾越节筵席布置大厅。有些门徒自己也参与其间。
伯多禄与若望同赫里谈毕,赫里穿过庭院进入房屋,而两位宗徒则转向右边,沿锡安山北坡而下,越过一道小溪,沿篱笆之间的小径行至圣殿所在山谷的另一侧,来到圣殿南面的一排房屋。此处住着老西默盎之子,皆为秘密的门徒。宗徒们入内,与在圣殿中任职的兄长敖贝得交谈,随后他们与一肤色黝黑的高个男子一同经圣殿东侧的敖斐耳——即耶稣于圣枝主日入耶路撒冷时所经之路——行至圣殿北面的牲畜市场。此处市场的南侧,我看见如小花园般的围栏,内有美丽的羔羊于草地上嬉戏。耶稣荣进耶路撒冷时,我原以为这些安排是为纪念那事,而今方知这些实为出售的逾越羔羊。我见西默盎之子走入其中一栏,羔羊皆围他跳跃,以首抵他,似与他相识。他拣出四只,带往晚餐厅。当日下午,我又见他在那里参与预备逾越羔羊。
我还见伯多禄与若望走遍全城,吩咐诸多事宜。亦见他们立于加尔瓦略山北一所房子的门外。那是位于京城西北侧的客店,许多门徒寓居于此。这是耶路撒冷外的门徒客店,由韦罗尼加——她原名色辣斐雅——掌管。他们自此客店又往韦罗尼加本家,因有许多事需交待于她。韦罗尼加的丈夫身为公议员,常外出料理事务,即便在家,妻子亦鲜能相见。她与至圣圣母年纪相仿,早已相识圣家;当耶稣于节期后滞留耶路撒冷时,是她为主送去食物。
两位宗徒从韦罗尼加那里取来了各种餐具,门徒们用带盖的篮子把这些餐具运往晚餐厅。他们同时也带走了耶稣建立圣体圣事时所用的那只圣杯。
这只圣杯是一件非常奇妙而神秘的器皿,曾经长期存放在圣殿里,和其他古老珍贵的物品放在一起。它的用途和来历早已被人遗忘,就像我们这里许多古老的圣物,随着时间流逝渐渐不为人知。圣殿里常有一些古器和珍贵饰品,因为不再被人认得,就被重新铸造、改做他用,或者卖出去。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并因天主的允准,那件圣杯(由于材料特殊,虽多次尝试熔炼都未成功)被几位年轻司祭在圣殿的宝库中发现。它原本和其他用不着的物件一起收在一只箱子里,发现之后就卖给了古董商人。后来,韦罗尼加买下了这只圣杯和所有与它配套的器皿。耶稣曾在几次节庆中使用过这只杯,而从今天起,它成为耶稣基督圣教会独有的珍宝。圣杯并不是一直保持着最后晚餐时的样子。我已经记不清它的各个部件是何时组装在一起的,也许就是在主最后晚餐使用它的时候。不过此时,为建立圣体圣事所需的一切,都被收纳在一个便于携带的匣子里。
在一个可以抽出一块小木板的平坦台面上,放着那只大圣杯,周围有六只小杯。圣杯本身还套着另一个较小的容器。我记不清那块木板上是否放过圣物。圣杯上面盖着一个小盘子,整体又罩着一个凸形的顶盖。杯脚里藏着一把小匙,可以轻松取出。所有这些器皿都用细麻布包着,外面还有一个皮制的保护套——我记得顶上有个小圆钮。大圣杯由杯身和杯脚组成,杯脚应该是后来加装的,因为材质明显不同。杯身是梨形的,用一种闪亮的褐金属制成,外面镀了金。两边各有一个小把手,里面盛的东西比较重时,可以方便端起来。杯脚用深色的纯金精细打造,杯足的边缘饰有一条蛇形的纹饰,装饰着一小串葡萄,还镶嵌了宝石。那把小匙就藏在杯脚里面。
大圣杯后来交给了耶路撒冷教会,由小雅各伯负责保管。我知道它至今仍被妥善珍藏。它必将如往昔一般,在人间重现。周围那些小杯分给了其他教会:安提约基雅分到一只,厄弗所也分到一只。这些器皿使七个教会都得到了丰富。那些小杯曾经属于古代的圣祖,他们在领受或给予祝福时,会用这些杯子饮用某种神秘的饮料——这些我都亲眼见过,也早已说明过。
那只大杯原是亚巴郎的宝物。默基瑟德从色米辣米思之地将它带到客纳罕——那时他刚开始在后来成为耶路撒冷的地方规划居所。这杯曾在他于亚巴郎跟前献上饼酒祭时使用过,之后便赠给了亚巴郎。这杯甚至也曾为诺厄所有,存放在方舟的上层;梅瑟也曾保管过它。杯身厚重如钟,仿佛天然形成,而非人工雕琢。我曾见它通体透光,唯有耶稣深知它的来历。
当两位宗徒在耶路撒冷准备逾越节筵席时,耶稣在伯达尼与圣妇们、拉匝禄及祂的母亲依依话别,给予他们最后的叮嘱与劝慰。我见祂单独与至圣圣母谈话,仍记得其中一些内容:祂说已派“信德的伯多禄”和“爱德的若望”去耶路撒冷预备逾越节。谈到因悲伤而几乎心碎的玛达肋纳,祂说:“她的爱无法衡量,但这爱仍困于肉身,因此她痛苦得如同失去了心神。”祂也提到犹达斯的诡计阴谋,至圣圣母却仍为他祈求怜悯。
犹达斯以处理事务、偿还债务为借口,早已离开伯达尼赶往耶路撒冷。耶稣虽清楚他的所作所为,却仍向其他九位宗徒问起他的去向。犹达斯整天在法利塞人中间来回奔走,与他们密谋策划。他甚至见了要逮捕耶稣的士兵,还精心安排往返行程,以掩饰自己的离开。直到逾越节晚餐前,他才回到主身边。我窥见他的所有心思:当耶稣向圣母玛利亚提起他时,我也见到许多与他本性相关的行为——他虽做事勤快、乐于助人,却充满贪财、虚荣和嫉妒,从不克制这些私欲。他甚至还曾行过奇迹,在耶稣不在时治好病人。当耶稣向至圣圣母预示即将发生的事时,她以哀婉的言语求祂允她同死。但耶稣劝她要比其他妇女更镇静地忍受痛苦,同时告诉她自已将要复活,并说了会显现给她的地点。这时她眼泪已少,却仍沉浸在说不出的哀伤中,庄严的神情令人起敬。耶稣如孝子一般感谢她全部的爱怜,用右手拥抱她,将她贴近心口,告诉她将要以神体与她共进最后晚餐,并定了她领受祂圣体圣血的时刻。之后祂与众人深情道别,又就许多事嘱咐了他们。
近中午时分,耶稣和九位宗徒从伯达尼起身前往耶路撒冷,七位门徒跟在后面——除了纳塔乃耳和息拉,大多来自耶路撒冷和附近一带。我记得其中有若望·马尔谷和那位穷寡妇的儿子:八天前,就是上周四,耶稣在圣殿献仪箱旁教导时,正是这寡妇献上了她的小钱。耶稣几天前已收这青年为门徒。圣妇们随后也跟着出发。
耶稣和门徒们走过橄榄山周围、约沙法特山谷,甚至远到加尔瓦略山。一路上耶稣不停教导众人。祂特别告诉宗徒们:至今赐给他们的是饼和酒,但今天将要赐下自己的肉与血;祂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给他们。说这些话时,主的面容充满动人神情,仿佛倾注了全部灵魂,因渴望把自己赐给人而憔悴。门徒却不明白这些话——以为是指逾越羔羊。无论在伯达尼还是在去耶路撒冷的路上,耶稣在最后的教导中所流露的慈爱和耐心,实在无法用言语尽述。圣妇们稍晚到了玛利亚·马尔谷的家。
那七位跟随主到耶路撒冷的门徒并没有与祂同行。他们把逾越节礼仪所需的长袍打成包袱送到晚餐厅,放在前厅之后,就往玛利亚·马尔谷家去了。
伯多禄和若望带着从色辣斐雅家取来的圣杯到达晚餐厅时,礼仪用的长袍已经被那七位门徒和他们的同伴送到了前厅。他们挂好了晚餐厅的帷幔,打开了屋顶的通气口,还预备了三盏吊灯。这些事情做完后,伯多禄和若望就往约沙法特山谷去请主和另外九位宗徒。其他要在晚餐厅一起过逾越节的门徒和朋友们,稍晚一些才到。
耶稣和跟随祂的人在晚餐厅分三组吃逾越羔羊,每组十二人,各由一位主礼带领。耶稣和十二宗徒在正厅用餐;纳塔乃耳和年长的门徒在旁边的房间;另一间房里坐着克劳帕的儿子厄里雅敬——他是玛利亚·赫里的儿子,也是玛利亚·克劳帕的兄弟,他和另外十二人同席。他曾经是若翰的门徒。圣妇们则在晚餐厅院子入口附近的侧楼里用饭。
有三只羔羊已经在圣殿为他们宰杀并洒了血。但第四只却在晚餐厅宰杀洒血,这正是耶稣和十二宗徒要吃的那只。犹达斯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忙着处理各种事情——其中包括背叛主的阴谋——直到吃饭前一会儿才赶到,那时羔羊已经被宰杀完了。
为耶稣和宗徒宰杀羔羊的情景非常感人。事情发生在晚餐厅的前厅,西默盎的儿子——一位肋未人——在旁边帮忙。宗徒和门徒们唱着圣咏第118篇,在场见证。耶稣谈到一个新时代就要开始,说梅瑟的牺牲和逾越羔羊所象征的,就快要实现了,因此这羔羊要像从前在埃及那样被宰杀,如今他们真的要离开为奴之地了。
所有需要的器具都准备好了。随后牵来一只美丽的小羔羊,它颈上的花环被取下来,送给稍远处的至圣圣母和其他妇女。羔羊被绑在一块小木板上,绳子缠着身子,让我想起耶稣被绑在石柱上的样子。西默盎的儿子托起羔羊的头,耶稣用刀刺入它的脖颈,随后把刀交给西默盎的儿子,让他完成宰杀。耶稣的动作迅速而庄重,但刺向羔羊时却有些犹豫,好像心里不忍。血接在盆子里,侍者拿来一根牛膝草枝,耶稣蘸了血,走到厅门口,用血涂抹两个门框和门锁,又把带血的枝条挂在门楣上。祂庄严地宣告:“毁灭的天神将越过这里。当我——真正的逾越羔羊——被祭杀之后,你们要在这里无所畏惧地朝拜。一个新时代、新的祭献就要开始,直到世界的终结。”
随后他们走到大厅尽头的逾越火炉前——那里曾经安放过约柜。炉火已经点燃,耶稣洒血祝圣它作为祭坛。剩下的血和脂肪被投进坛下的火中。之后耶稣带着宗徒们绕着晚餐厅行走,唱着圣咏,祝圣这里成为新的圣殿。这时所有的门都关上了。
在这段时间,西默盎的儿子已经准备好了羔羊。羔羊穿在烤叉上,前腿绑在一根横木上,后腿系在叉上——唉!它多么像十字架上的耶稣啊!之后它和圣殿宰杀的那三只羔羊一起被放进炉子里烘烤。
所有犹太人的逾越羔羊都是在圣殿前庭宰杀的,按照主人家是富人、穷人或是外方人,分三个不同的地方进行。只有耶稣的羔羊没有在圣殿宰杀,尽管祂严格遵守了其他一切律法。因为那只羔羊只是一个预像——第二天,耶稣自己就要成为真正的逾越羔羊。
耶稣于是向宗徒们讲解逾越羔羊和它所象征的圆满。时候快到了,犹达斯也回来了,他们就开始准备餐桌,随后穿上放在前厅的礼仪旅装,换了鞋。礼服包括一件像长衫的白色内袍,外面是一件前短后长的披风。衣襟束在腰带里,宽袖子挽起来。各自准备好后,各组就入了席:两批门徒进入侧厅,耶稣和宗徒进入正厅。每人手里拿着一根牧杖,成对走到餐桌前站定,举着手臂,倚着杖。耶稣站在桌子中央,宴主献给祂两根短杖——杖顶微微弯曲,像牧杖,一侧有像断枝似的钩子。耶稣把双杖交叉插在胸前的腰带里,祈祷时把抬起的手臂支在钩子上。耶稣倚着这些杖移动的样子非常感人,就好像十字架——祂很快就要肩负的重担——此刻正在祂臂下支撑着祂。这时候众人都唱着“愿以色列的天主受赞美”、“称谢上主”等圣咏。祈祷结束后,耶稣把一根杖给了伯多禄,另一根给了若望。他们把杖传给其他宗徒,但这代表什么,我现在记不起来了。
桌子不高,只到站立的人膝盖上方半尺,形状像一弯新月;耶稣对面,半圆的内侧空出来,为了方便上菜。据我所记得的,若望、长雅各伯和次雅各伯站在耶稣右边;然后是巴尔多禄茂,仍在右边,但更靠近桌子窄的一端;内侧转角处站着多默,紧接着他的是依斯加略人犹达斯。在耶稣左边的是伯多禄、安德肋和达陡;对面是西满;内侧是玛窦和斐理伯。
桌子中央的盘子里放着逾越羔羊,头枕在交叉的前蹄上,后腿伸直。盘子边上放着一小束一小束的大蒜。旁边还有一个盛着逾越节烤肉的盘子,两边各有一盘青菜——这些菜竖着放,排得很密,像长在地里一样。还有一个盘子放的是一小束一小束的苦菜,看起来像香草。正对着耶稣的位置放着一碗黄绿色的菜,另一碗是某种棕色的酱。用小圆饼当盘子用,他们用的是骨刀。
祈祷后,宴主把切羔羊的刀放在耶稣面前的桌上,给祂斟上一杯酒,又从罐子里倒了六杯,每杯放在两位宗徒之间。耶稣祝福了酒,喝下去,宗徒们两两共饮一杯。主分切了逾越羔羊。宗徒们轮流用一种能固定住饼的器具递过他们的小饼,每人接过自己的一份。他们匆忙地吃,用象牙刀把肉从骨头上分开,骨头之后被烧掉。他们也很快地吃大蒜和青菜,先蘸了酱。他们站着吃逾越羔羊,微微倚着椅背。耶稣然后掰开一块无酵饼,把一部分盖起来,把另一部分分给宗徒。之后,他们吃了一种小饼,这些小饼也被用来当作盘子(盛放食物)。又斟上一杯酒。耶稣谢了,但没有喝。祂说:“你们拿这杯酒分着喝吧,因为从今以后,直到天主的国来临,我不再喝这葡萄酒了。”宗徒们依次喝过之后,他们唱起圣咏,耶稣祈祷并教导。之后他们又洗了手,然后倚在座位上休息。在这之前的仪式中,他们一直是站着,或至少是半倚着,一切都进行得紧迫、不容耽搁。耶稣还分了另一只羔羊,送到圣妇们所在的侧楼,她们正在那里用餐。宗徒们吃了青菜、沙拉和酱。耶稣异常平静而专注,比我以往见过的祂都要安详。祂嘱咐宗徒们放下挂虑。连至圣圣母和妇女们一起坐席时,也显得明亮而欣慰。看见她那么朴素地转向其他妇女——当她们有时轻轻拉她的面纱引起她注意时,那情景非常感人。
宗徒们吃青菜的时候,耶稣仍然十分慈爱地和他们交谈,虽然之后祂变得凝重和忧伤。祂说:“你们中间有一个人要出卖我——是那跟我一同把手蘸在盘子里的人。”那时祂正在分一样蔬菜,就是生菜,只有一盘。祂正在分给自己这一边,并让坐在祂对面的犹达斯分另一边。耶稣一提到叛徒,宗徒们都非常惊慌。然后祂又说:“是那跟我同席,手跟我一起蘸在盘子里的人,”这就等于说:“跟我一同吃喝的十二人中的一个——跟我分饼的人。”耶稣这些话并没有向其他人指出犹达斯,因为“同蘸一个盘子”是表示最亲密友谊的常用说法。但耶稣用意是警告犹达斯,因为分生菜时,祂确实正和他一起把手蘸在盘子里。后来祂说:“人子固然要按经上记载的而去,但出卖人子的那人是有祸的!为他更好的是他没有生在世上。”
听了这些话,宗徒们非常不安,一个个地问:“主,是我吗?”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并不完全明白祂的话。伯多禄这时从耶稣身后倾向若望,示意他问主是谁,因为他常受耶稣责备,担心是自己。若望正斜倚在耶稣右边,因为大家都倚着左臂好用右手吃饭,所以若望的头靠近耶稣的胸膛。看到伯多禄的示意,若望把头贴近耶稣的胸膛,问:“主,是谁?”——这话一出口,他内心就感到耶稣指的是犹达斯。我没有看见耶稣用嘴唇说“我蘸饼给谁,就是谁”,也不知道祂是否轻声对若望说了。但当耶稣把裹着生菜的饼蘸了酱,慈爱地递给也在问“主,是我吗?”的犹达斯时,若望就明白了。耶稣慈爱地看着他,泛泛地回答。给蘸酱的饼是爱和信任的表示,耶稣满怀深情地这样做,既警告犹达斯,也避免他人猜疑。但犹达斯内心怒火燃烧。整顿饭期间,我都看见一个小怪物蹲在他脚边,常常爬到他的心口。我没有看见若望把从耶稣那里得知的告诉伯多禄,但我看见他用目光让伯多禄安心。
注:
艾曼丽修女没有明确说杯子的材质是透明的,还是她用神视洞察了它。
众人从席间起身,按庄严祈祷前的规矩,披好并整理自己的长袍。这时,宴席主管带着两名仆人进来,撤去餐桌,把座椅放回原处。就在这个时候,耶稣吩咐人将水送到前厅,主管便带着仆人再次离开了大厅。
耶稣站在宗徒中间,向他们说了许多庄严的话。但我所见所闻太多,实在难以把主的话原原本本复述出来。我记得祂谈到自己的国、祂要回到父那里去,也告诉他们说,在离开以前,祂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们。接着,祂教导他们该怎样悔改、认清并承认自己的罪,该如何痛悔、怎样成义。我感觉到这些话与待会儿的洗足有着深深的关联;我也看见,除了犹达斯,每个人都痛切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这番话很长,也很沉重。
讲话结束后,耶稣派若望和小雅各伯去前厅取水,又吩咐其他人把座椅摆成半圆形。这期间,祂自己退到前厅,脱下外衣,束起长袍,围上一条毛巾,让毛巾的一端自然垂下来。
就在准备的时候,宗徒们之间竟发生了争执,彼此争论谁该为首——因为主已经明说祂快要离开,而祂的国近了,他们就更加认定,祂必定暗中预备了什么力量,要在最后一刻实现一场属世的胜利。
耶稣还在前厅,祂吩咐若望拿盆,小雅各伯拿皮水袋。雅各伯把水袋捧在胸前,袋口靠在手臂上。耶稣从袋中倒了些水到盆里,然后叫两人跟着祂走进大厅。厅的中央已经放好另一个空的大盆,是宴席主管事先准备的。
耶稣按这个次序走进大厅,用几句话责备了宗徒之间的争论。祂说,自己就是他们的仆人,又吩咐他们坐在椅子上,让祂为他们洗脚。他们顺从了,顺序就跟用餐时一样。他们坐在摆成半圆形的椅背上,把光着的脚踩在椅面上。耶稣一个一个走到他们面前,从若望捧着的盆里用手舀水,淋在他们伸出的脚上。然后双手拿起围在身上的长毛巾,把脚擦干,再和雅各伯一起转向下一位。每洗完一个人,若望就把水倒进厅中央的大盆,再拿着空盆回到主面前。然后耶稣再次从雅各伯拿着的水袋中倒水,洗下一个人的脚,就这样继续下去。
在整个逾越节晚餐中,主的举止格外令人感动,满有恩慈;而在为门徒行这谦卑的洗脚礼时,祂更是充满了爱。祂做这件事,不像只是在完成一个仪式,而是像从心里直接涌流出来的神圣之爱。祂想要借此表达那燃烧在心中的爱。
当轮到伯多禄的时候,他却因为谦卑而拒绝,说:“主啊,祢要洗我的脚吗?”主回答:“我如今所做的,你现在不明白,但以后你会明白。”我仿佛听见祂私下对他说:“西满,你配得我父向你启示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只有你真正认识并承认了这一点,所以,我要把我的教会建立在你这块磐石上,阴间的权势必不能胜过她。我的权能要持续在你的继承者中,直到世界的末了。”这时,耶稣指着伯多禄对其他人说:“在我离开你们以后,伯多禄要在你们中间代表我。他要指引你们,向你们显明你们的使命。”
伯多禄却说:“祢绝对不可洗我的脚!”主回答:“我若不洗你,你就与我无份了。”伯多禄立刻说:“主啊,那就不单我的脚,连我的手和头,都洗了吧!”耶稣回答说:“洗过澡的人,只需要洗脚,全身就都干净了。你们是干净的,但不是每一个人。”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耶稣心中所指的,是犹达斯。
在教导中,耶稣曾经把洗脚比作对日常过犯的洁净,因为脚走路时常常沾地,容易弄脏。这是一种属灵意义上的洗脚,好比一种赦免。但伯多禄因为热心,觉得这对主来说是太大的屈辱。他还不知道,为了救他,耶稣在第二天将要为爱他而屈辱自己,受十字架的惨死。
耶稣洗犹达斯的脚时,动作格外温柔、充满怜惜。祂把犹达斯的脚轻轻贴在自己脸颊上,低声劝他反省,因为他过去这一年来常常不忠、心怀背叛。但犹达斯却装作没有察觉,反而转头向若望说了几句话。这惹怒了伯多禄,他高声说:“犹达斯,主正在对你说话!”犹达斯就含糊地推辞说:“主啊,绝不会是我!”
耶稣对犹达斯说的话,其他宗徒并没有留意;因为祂声音很轻,他们没听见,况且他们正忙着穿鞋。犹达斯的背叛,带给耶稣的痛苦,远超过祂受难中任何其他的部分。
之后,耶稣洗了若望和雅各伯的脚:先洗雅各伯的时候,由伯多禄拿着水袋;洗若望的时候,就由雅各伯端着水盆。
接着,耶稣就谦卑的道理教导他们。祂说,你们中间最大的,应当做众人的仆人,并且从今以后,他们也该存谦卑的心彼此洗脚。祂还说了许多话,都是针对他们先前关于谁为大的争论,正如福音上所记的。
最后,耶稣重新穿上祂之前脱下的外衣,宗徒们也放下他们为吃逾越羔羊时束起的长袍。
耶稣吩咐宴席主管重新布置餐桌,将桌子稍加抬高,安放在大厅中央。桌上先铺一层布,再盖上两块台布,一块红色,一块白色透明。主管又将一罐水和一罐酒摆在桌下。
伯多禄和若望从大厅后方烤逾越节羔羊的火炉旁,取来从韦罗尼加家带来的圣杯。二人双手恭敬地捧着放在匣中的圣杯,如同托着圣龛一般,将匣子安放在耶稣面前的桌上。旁边是盛着带凹槽的逾越节薄饼的盘子,饼色微白,上面盖着布;逾越节晚餐时掰开的那半块饼也在桌上。此外还有盛酒和水的器皿、三个盒子——一个装稠油,一个装清油,一个空着——以及一把平刀。
在古时的迎送宴席中,擘饼共饮是象征友爱之情的惯例。我想,经上对此必定有所记载。如今,耶稣将这古礼提升为至圣圣事,因它从前只是预象的仪式。后来犹达斯告密时,盖法曾指控耶稣在逾越节礼仪中增添了新内容,但尼苛德摩引经证明,这原是饯别宴中的古老习俗。
耶稣坐在伯多禄和若望中间。门都已关上,一切都在庄重而隐秘中进行。圣杯的盖子被取下,送回晚餐厅后方的壁龛之后,耶稣开始祈祷,并说出极其庄严的话。我看见他正向宗徒们解释最后晚餐的意义以及所要举行的礼仪,那情景就像一位司祭在教人举行弥撒。
耶稣从放置器皿的平板下抽出一层隔板,取下盖在圣杯上的白麻布,铺在隔板上。接着又从杯内取出一只圆盘,放在铺好布的隔板上。然后他将旁边盘中的饼拿起来,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上。这些饼是长方形的,长度略超出盘边,宽度则使盘侧仍可看见。
耶稣把圣杯稍向自己挪近,取出里面的小杯,并将环绕圣杯的六只小盏分列左右。
他接着祝福了逾越节的饼——我想也祝福了近旁的油——然后双手捧起饼盘,举目向天,祈祷、奉献,又将盘子放回桌上,盖好。随后他拿起圣杯,由伯多禄斟上酒,若望倒上水——这水在倒入之前已受了祝福。耶稣又用小勺加了一点水,祝圣了圣杯,举扬、祈祷、奉献,再放回原处。
之后,耶稣将手覆在刚才盛饼的盘子上,伯多禄和若望依命倒水在他手上;他又用取自杯座的小勺,舀起流过自己双手的水,洒在宗徒们手上。最后,这个盘子被传递开来,所有宗徒都在其中洗了手。这些礼仪的次序是否完全如此我已记不确切,但这一切仪式令我深深感动,不禁想起弥撒圣祭。
在整个过程中,耶稣越来越专注、收敛。他对宗徒们说,他现在要将自己所有的一切,甚至他自己的生命,都赐给他们。他仿佛在爱中完全倾注了自己,我见他周身变得透明,如同光耀的显现。
耶稣在深切的收敛与祈祷中,将饼掰成几块,叠放在盘子里。他用指尖从第一块饼上掰下一小片,让它落进圣杯——就在这一刻,我仿佛看见至圣圣母领受了圣体,虽然她并不在晚餐厅中。我好像见她从门而入,来到主前领受圣体,随后便不见了。
耶稣又继续祈祷和教导。他口中发出充满火与光的话语,进入每一位宗徒心中——除了犹达斯。他拿起盛着饼块的盘子(我记不清是否已将盘子放在杯上),说:“你们拿去吃吧!这就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而舍弃的。”说这话时,他伸出右手覆在盘上,好似施行祝福,同时一道光辉从他身上涌出。他的话闪耀光芒,饼也成了光体,进入宗徒们的口中,仿佛耶稣自己流入了他们之内。我看见众宗徒都被光明渗透,沐浴在光辉中,唯独犹达斯处在黑暗里。耶稣先将圣体递给伯多禄,然后递给若望,接着向坐在斜对面的犹达斯示意上前。这样,犹达斯成了第三个领受圣体的人——但主的话仿佛从他口中退了回来。这景象令我惊骇不已,难以言喻。耶稣对犹达斯说:耶稣对犹达斯说:“你所要做的,快去做吧!”然后他将圣体分给其余的宗徒;每人皆持一硬质镶边小盖,为傍坐之伴相接;此盖原为覆杯之用。
恭领圣血与叛徒离去
耶稣双手握住杯耳,将圣杯举到与脸齐平的高度,诵念祝圣的言语。这时,祂全身发光,通体透明,仿佛正将自己完全融入所要赐下的恩赐之中。祂让伯多禄和若望就从祂手中饮下圣血,然后把杯放下。若望用小匙从圣杯中取出一些圣血,分到各个小杯里,由伯多禄递给宗徒们;宗徒们两人一组,同饮一个杯。犹达斯也饮了(但这一点我不太确定),但他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立刻离开了晚餐厅。其他宗徒以为耶稣吩咐他去办什么事。他离开时没有祈祷,也没有感恩。由此可见,人若不为每天的食粮、也不为那存留到永生的食粮感谢,实在是很大的恶。在整个筵席中,我看见一个红色的小怪物,一只脚像枯骨,蹲在犹达斯脚边,不时跳起来贴到他心口;等他出了门,更有三个魔鬼围住他:一个钻入他口中,一个在后面催逼,一个在前面引路。那时正是深夜。犹达斯像发了疯一样急急奔走,魔鬼仿佛在为他照路。
耶稣把圣杯中剩下的圣血倒入里面嵌着的小杯,然后把手覆在杯上,吩咐伯多禄和若望将酒和水浇在祂手指上。这水祂让二人从杯中喝下,剩下的则分到小杯里,传给其他宗徒。之后,耶稣擦净圣杯,把盛着余血的小杯放进里面,盖上盛着圣逾越饼碎屑的盘子,盖好杯盖,用麻布把整个包起来,安放在装小杯的匣中。复活以后,我看见宗徒们领受的,就是这耶稣亲自祝圣了的饼和酒。
我不记得看见主自己领受圣体,可能当时没有留意。当祂把自己的身体和血赐给宗徒时,在我看来祂仿佛倒空了自己,在温柔的爱中完全奉献——这情景实在无法形容。当年麦基瑟德奉献饼酒时,我也未见他自己领受。但我得到启示明白了为何司祭要领圣祭,虽然耶稣没有领:假如派天神来分送圣体,他们不会领受;但司祭若不领,这圣事早就失传了。正因司祭的领受,圣事才得以存留。
耶稣在建立至圣圣体时,每个动作都庄重而沉稳,前后都有讲解和教导。我看见宗徒们不时在随身带的羊皮卷上记录一些事。祂向左向右转身都十分庄严,就像祂祈祷时一贯的样子。每个举动都预示了圣祭的建立。宗徒们彼此接近或行礼时,我也看见他们像司祭那样躬身。
艾曼丽修女不敢肯定圣体授予的次序是否如上所述,因为她曾在另一次看见若望是最后领受的。
耶稣向宗徒们作了充满奥秘的训示。祂教导他们应当怎样保存圣体,为纪念祂直到世界终结;又传授举行圣事和领受圣体应有的规程,并指示他们该怎样逐步教导并传扬这奥迹。祂也嘱咐他们,何时该领用祝圣后剩余的圣体,何时该分送部分给圣母玛利亚,以及在护慰者降临后,他们该怎样自己祝圣圣体。
接着,祂教导有关司祭职分、傅油礼仪,以及圣油和坚振圣油的预备。有三只匣子——两只盛着香膏与油的混合物,还有些原棉——放在圣爵匣旁边。这些匣子可以层层相叠。耶稣关于这些器物的用途和意义,教导了许多隐秘的规条:该怎样调制傅抹的膏油,该傅抹身体的哪些部位,又该在什么场合施行。我特别记得,耶稣提到某种不能施授圣体的情况。这或许与终傅圣事有关,但此刻我已记不清晰。祂讲到多种傅油礼,其中也包括君王的傅油。祂说,就连受傅的恶王,也具有某种别人所没有的内在而奥秘的权能。随后,耶稣把一些黏稠的膏油和清油倒进空匣混合,但我不能确定,主是在此时祝福了圣油,还是在祝圣饼酒的时候。
之后,我看见耶稣为伯多禄和若望傅油——正是在建立圣体时,祂曾将流经自己双手的清水倾注在这二人手上,他们也从祂手中的圣爵饮过。耶稣从站立的餐桌中央稍向旁边移动,将手先按在伯多禄和若望的肩上,再按在他们的头顶。这时,他们合掌交叉拇指,向祂深深躬身(我隐约记得他们或许跪下了)。主便用坚振圣油傅抹他们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并用圣油在他们额上划了十字圣号。祂告诉他们,这傅油礼要藉他们存留,直到世界的末了。次雅各伯、安德肋、长雅各伯和巴尔多禄茂,也同样受了祝圣。我又看见,主把伯多禄颈上那条窄长的领巾交叉束在胸前,而对其他人,则把领巾从右肩斜过胸前,拉到左腋下。不过我已记不清,这是在建立圣体时发生的,还是到了傅油礼时才完成。
随后我见——但难以言喻——耶稣在这次傅油礼中,将某种本质的、超性的恩宠赐给了宗徒。祂又嘱咐,等他们领受圣神之后,该初次祝圣饼酒,并给其他宗徒傅油。耶稣这话一出口,我霎时看见五旬节那天,在大洗礼之前,伯多禄和若望为其他宗徒按手;八天之后,又为几位门徒行了这礼。我还看见复活之后,若望初次将至圣圣体献给圣母玛利亚。这件事宗徒们后来当作庆节来纪念。虽然教会现在已不守此礼,但在凯旋的天上教会中,我仍看见这日子备受庆贺。五旬节后最初几天,只有伯多禄和若望祝圣至圣圣体;但后来其他宗徒也相继施行。
主在一件铜器里祝福了火。这火长明不熄,即使宗徒长久外出时也是如此。火供奉在圣体存放处附近的古老逾越节炉灶的隔间里,每逢行礼仪时才请出来用。
耶稣在建立圣体及为宗徒傅油时所行的一切,都非常隐秘,后来才作为奥迹传授。尽管教会在圣神引导下按需要有所发展,这奥迹的实质至今仍存于教会内。在预备并祝圣圣油时,宗徒们都协助礼仪;当耶稣为他们傅油并按手时,仪式庄重而肃穆。
至于伯多禄和若望是否同被祝圣为主教,或只有伯多禄受主教职而若望受司祭职,其余四位得了什么品级——艾曼丽修女未有说明。但主为伯多禄与其他人整理领巾的不同方式,似乎暗示了祝圣品级的不同。
这些神圣礼仪结束之后,圣爵和已祝圣的圣油仍放在原处,伯多禄和若望则将圣体奉到厅堂后方。这地方用中间可开启的帷幔与其他部分隔开,此时成了至圣所。圣体被安奉在逾越节烤炉后方稍高的地方。宗徒外出时,阿黎玛特雅人若瑟和尼苛德摩常来看管圣所及晚餐厅。
耶稣又作了长篇训导,并几次沉入深深的默祷中。祂时常仿佛与天父交谈,满溢热爱与赤诚。宗徒们也充满喜乐与热忱。他们向祂询问各样事情,耶稣都一一回答。这些事,我想许多已记在圣经里。这次讲话中,耶稣向坐在身旁的伯多禄和若望私下嘱咐了几句,涉及祂先前的一些教导,要他们转告其他宗徒,再由宗徒按各人领悟力传授给门徒和圣妇们。祂又单独同若望谈了片刻——我只记得耶稣告诉他,他的寿命要比别人长,又提到七座教会,以及冠冕、天神等富有深意的象征,依我领会,是指向某些特定的时期。其他宗徒见若望蒙受这特别的交谈,略感羡慕。
注:
1、此处“圣油”指司祭受职时傅手的圣化橄榄油(圣化圣油),以及坚振圣事中用的含香膏圣油(坚振圣油)。
2、原文注脚说明,早期教会主教与司祭的职分尚未如后世分明,宗徒们都领受了完整的司祭职。
耶稣多次以暗指的方式提到那将要出卖祂的人,说:“此刻他正在做这事……此刻他正在做那事……”祂说话的时候,我就看见犹达斯果真在行那些事。当伯多禄激动地保证自己必会忠贞到底时,耶稣对他说:「西满,西满!看,撒殚想要得着你们,要筛你们像筛麦子一样。但我已经为你祈求,叫你的信德不至失落;你回头以后,要坚固你的弟兄。」
当耶稣说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他们不能跟随时,伯多禄又高声说:「即使必须与你同死,我也绝不会不认你!」耶稣却回答他说:「阿们,阿们,我告诉你:今天鸡叫两遍以前,你要三次否认我。」
耶稣向宗徒们启示他们将面临的艰难时刻时,问他们说:「我从前派遣你们出去,没有带钱囊、口袋、鞋子,你们可曾缺少什么?」他们回答说:「一样也没有缺。」耶稣就说:「但现在,有钱囊的应当带着,有口袋的也要带着;没有剑的,要卖了自己的外衣去买一把。我告诉你们,经上所写『祂被列于罪犯之中』的这话,必须应验在我身上;因为关于我的事,快要成就了。」
宗徒们却照字面的意思领会这些话。伯多禄就把两把短而宽、像砍刀似的剑指给耶稣看。
耶稣只说了:「够了。」便起身领他们唱了感恩诗,撤去餐桌,进入前厅。
在那里,耶稣遇见祂的母亲、克罗帕的妻子玛利亚和玛达肋纳;她们恳切哀求祂不要上橄榄山去,因为风声传来,说祂将在那里被捕。耶稣用简短的话安慰了她们,就匆匆从她们身边走过。那时约是晚上九点钟。他们急忙沿着伯多禄和若望当天早晨上晚餐厅来的那条路下去,直往橄榄山走去。
我确实屡次看见逾越节晚餐及建立圣体的经过,正如方才所叙述的;但每次这景象都使我深受感动,以致只能记得其中一部分礼仪。不过这一次,我看得格外清楚。这样的异象所带来的震撼,实在非言语所能形容——因为在其中,人窥见了心灵的深处,目睹了主的爱与坚忍,同时又预知祂将要遭遇的一切。在这样的时刻,人根本无法仔细留意外表的动作;整个人完全融于钦崇、感恩与爱之中。一方面无法明白他人的过错,另一方面,人类的忘恩负义与自己的罪过却沉重地压在心上。耶稣吃逾越节羔羊时,是快速而不折不扣地按法律的规定进行的;法利塞人则在这礼仪中掺进了一些他们自己的规矩。
注解:
1、在艾曼丽修女获得这些启示数年之后,编者惊讶地发现,《罗马教理问答》(美因茨穆勒出版社)拉丁文版第231页论及坚振圣事时记载:根据圣教宗法比盎的传承,耶稣在建立圣体圣事时,曾教导宗徒们如何准备圣油。这位教宗在致东方主教的第二封书信第54章中写道:「我们的前辈从圣宗徒们所领受并传给我们的是:主耶稣基督在最后晚餐后、为宗徒们洗脚的那天,曾教导他们预备圣油。」
2、圣神降临之后,她看见若望也施行按手礼,因此前一种说法似乎更为可信。
耶稣同十一位门徒离开晚餐厅时,心神已陷入深深的困扰,忧伤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祂带着他们沿着约沙法谷一条僻静的小路往橄榄山走去。出门时,我看见尚未圆满的月亮正从山后缓缓升起。走在约沙法谷中,主提到有一天祂必要回到这里(不再像如今这样贫穷软弱),为要审判世界。那时人们必要恐惧战兢,呼喊说:「山岭啊,倒在我们身上吧!」但门徒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反而以为祂是因疲惫而言语含糊,如同今晚之前几次所见的那样。他们时而往前走,时而停下与祂说话。祂对他们说:「今夜你们都要因我的缘故跌倒,因为经上记着:『我要击打牧人,羊群就分散了。』但我复活以后,要在你们以先到加里肋亚去。」
宗徒们因刚领受了至圣圣体,又听了耶稣充满慈爱的庄严训诲,心中仍满溢热忱与虔敬。他们热切地簇拥在祂身边,用各种方式表达忠诚,坚决表示永不离开祂。但耶稣仍然预言着背弃的事,伯多禄就高声说:「即使众人都因你的缘故跌倒,我也决不跌倒!」主回答他说:「阿们,我告诉你:今天夜里,鸡叫以前,你要三次不认我。」伯多禄却说:「就算我必须同你一起死,我也绝不会不认你。」其他的门徒也都这样说了。
他们走走停停,耶稣的忧伤越来越深重。宗徒们想用人的安慰来驱散祂的忧愁,向祂保证祂所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可是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劝解毫无果效时,就渐渐感到疲乏,开始产生怀疑,陷入了诱惑的阴影之中。
他们渡过了克德龙溪,但没有走后来耶稣被捆绑着经过的那座桥,而是走了一条小路。他们要去的橄榄山革责玛尼园,离晚餐厅的直线距离约有半小时路程:从晚餐厅到约沙法谷需要一刻钟,从山谷再到革责玛尼又是一刻钟。这园子是耶稣在最后几天有时带着宗徒过夜并教导他们的地方,是一座围着篱笆的宽敞花园,里面有茂盛的灌木和许多果树。园外有几间荒废的小屋,供过路的人随意住宿。宗徒和另外几个人有这园子的钥匙,这里既是休息的地方,也是祈祷的场所,没有园子的人有时也会在这里设宴聚会。园中有几座由浓密枝叶搭成的凉棚。橄榄园和革责玛尼园隔着一条路,地势更高,只以土坡作为界限,比革责玛尼园小些,是山中一个僻静的角落,到处是洞窟、平台和橄榄树。有一边整理得比较好,设有座位和长凳,还有宽敞、明亮而阴凉的山洞,适合祈祷默想。但耶稣所选的地方,却是最荒凉的一处。
约莫九点钟,耶稣和门徒到了革责玛尼。夜幕已经笼罩大地,月光照亮了天空。耶稣极其忧伤,祂告诉宗徒危险临近,大家就都不安起来。耶稣吩咐其中八个人留在革责玛尼园里一座用树枝树叶搭成的凉棚下,对他们说:「你们坐在这里,等我到那边去祈祷。」祂就带着伯多禄、若望和长雅各伯,越过小路,往上走了几分钟,来到山上更高的橄榄园里。难以形容的忧伤笼罩着祂,因为祂已感觉到即将来临的挣扎和诱惑。若望问祂:一向安慰众人的主,为什么现在这样消沉?祂回答说:「我的心灵忧闷得要死。」祂环视周围,看见忧苦和诱惑如同密云从四面压来,云中充满了可怕的景象。就在那时,祂对三位宗徒说:「你们留在这里,同我一起醒寤吧。应当祈祷,免得陷入诱惑!」他们留在那里,耶稣独自往前走了几步。可是那些可怕的幻象紧紧逼迫祂,祂心中充满惶恐,便从宗徒左边转身,藏进一个悬岩形成的洞窟里。宗徒们留在右上方一处低洼的地方。耶稣藏身的洞穴大约六尺深,地面渐渐向里倾斜,洞口岩壁垂下的藤蔓和灌木,把里面遮得严严实实。
耶稣离开宗徒的时候,我看见许多可怕的形影层层包围上来,越围越紧。祂的悲苦和恐惧不断加剧。祂战栗着退到洞窟深处,好像躲避暴风的人,在那里祈祷。可怕的幻象跟着祂进入洞里,变得越来越清晰。唉!那狭窄的洞穴仿佛囊括了从原祖堕落直到世界终结一切罪过的可怕景象——连同罪中的享乐和该受的惩罚;因为正是这座橄榄山,是亚当和厄娃被逐出乐园后第一次落脚在这荒凉大地的地方,也正是在这个洞窟里,他们曾恐惧哀哭自己的不幸。我深深感觉到:当耶稣顺服于即将来临的苦难,为承行天主的正义、作世人罪过的补赎时,祂在某种意义上让祂的天主性暂归于至圣圣三之内——为能以无限的爱,单单靠着他至洁敏感、至真无玷的人性,凭借人心爱情的力量,亲自承担世间罪过所带来的极端痛苦。为补赎种种罪恶和邪乐的根源与发展,仁慈的耶稣——因爱我们罪人——将一切补赎与救赎之苦的根源纳入自己的心中,容让那为无穷罪债作补赎的无数痛苦,如同千枝万杈的苦树,刺透祂圣身上的每个肢体、祂灵魂中的每种官能。如此完全倾注于人性之内,祂俯伏在地,在无法形容的悲苦中向天主呼求。祂看见世上一切罪过以千奇百怪的丑恶形态显现,就把所有罪过担在自己身上,在祈祷中奉献自己,以所受的苦难来满足祂天父的义怒。可是撒殚以可怕的形状在这诸般丑恶中狂怒穿梭,越来越凶狠地激怒祂,把人的罪孽一个比一个更可怕的景象呈现在祂灵魂眼前,不断用这样的话质问祂:「什么?连这罪你也要承担?你愿意受它的刑罚吗?这罪你怎么能补赎?」
从天空中日头在上午十至十一点钟所居的方位,一道细光流向耶稣,我看见一队天神沿着光降下来,带给祂新的力量和勇气。洞窟的其余地方却充满了罪的可怕幻象,以及恶魔的讥笑和诱惑。耶稣把一切都承担起来。在这丑恶的混乱中,他那唯一完美爱天主爱人的心,因这许多罪过的可怕和重压,让他在恐惧与痛苦中退缩。唉,我在那里看见的事太多了!就是用一整年的工夫也说不完!
当这滔天的罪孽以可怖的幻象如洪水般掠过耶稣的灵魂时,祂已将自身献作普世的赎罪祭,恳求一切刑罚都归在祂身上。这时,撒殚如同从前在旷野中一样,用无数的诱惑来攻击祂,甚至胆敢用恶毒的谗言控告这无罪的救主:“什么!”牠向他狂叫,“你想承担这一切,难道你自己就完全清白吗?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牠在祂眼前展开各种伪造的债据文书,用地狱般的猖狂逼视他。牠指责他门徒的一切过失、他们引起的种种丑闻,还诬蔑他因废除古老规矩而在世上造成的动荡混乱——撒殚扮作最狡猾的法利塞人,把黑落德屠杀无辜婴儿、使他父母在埃及遭遇贫困危险、没有从死难中拯救洗者若翰、造成许多家庭分裂、庇护卑贱的人、拒绝医治某些患者,甚至因允许附魔者掀翻革辣撒人的酒桶、使猪群冲入海中而损害他们等等罪责,全都归咎于他。牠还指控他该为玛达肋纳的罪负责,因为他没有阻止她再次陷于罪恶;又诬陷他疏忽自己的家人、浪费别人的财物——总之,那诱惑者在常人临终时用来指责其一生的种种恶毒控告,此刻都如毒箭般射向耶稣战栗的灵魂。
撒殚没有认出耶稣的天主性,只把他当作最义德的人来试探。实在,我们的神圣救主在一定程度上允许他至圣的人性暂时遮掩其天主性,为能亲身经历义人在临终时对于自身善功价值的挣扎。为饮尽这苦杯,他容让那不认识祂天主性的魔怪,将他的慈善工作诬蔑为当受罚的罪债。诱惑者还讥讽他说:“你自己还没有功绩,尚未为这些善行所仰赖的恩宠,向天主作出补偿。竟敢妄想为别人赎罪!”耶稣的天主性允许那邪恶的魔头试探他神圣的人性,如同试探一个将善行归功于自己、而非结合于救主苦难功绩的人。于是撒殚把耶稣一切爱的工程歪曲为既无功德、又干犯天主的罪行,并且因为这些善行的价值在某种程度上来源于他尚未完成的苦难功绩(这价值是撒殚所不知道的),便诬指他还没有为成就这些善行的恩宠作补赎。牠又向耶稣展示所谓的“债券”,指着它们厉声说:“为这个行为,为那个作为,你都欠下了债!”最后牠竟然展开一张由拉匝禄立的字据,是关于玛达肋纳在玛大拉变卖产业所得的款项(这钱已被耶稣使用),恶毒地质问:“你怎敢浪费别人的财产,损害他的家业?”
在神视中,我看见救主承担了要补赎的万千罪过,也同祂一起承受魔怪的许多诽谤——因为在救主背负的世人罪过的景象中,我瞥见自己无数的过犯。从那包围耶稣的诱惑黑云里,一道浊流朝我涌来,惊惶中我看见自己一切疏忽和犯下的过错。然而我始终定睛仰望天上的净配,同他一起挣扎祈祷,一起转向那带来安慰的天神。唉!主在悲苦的煎熬中蜷曲如虫,承受着难以言喻的重压!
当这些指控不断加于无辜的救主身上时,我心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愤。我对撒殚的狂妄怒不可遏。当牠竟拿出字据,诬指耶稣需为分配玛达肋纳的财产负责时,我再无法压抑心头的怒火,高声喊道:“你怎能将耶稣处理玛达肋纳产业之事视为罪过?我亲眼看见主将拉匝禄经手的款项悉数用于慈善,在提尔匝赫赎回了二十七名因债务被囚的穷苦无依之人!”
起初,耶稣尚能跪着安静祈祷,但不久,祂的灵魂因人类所犯罪过的深重与繁多而惊惧退缩。排山倒海的忧伤与心灵的剧痛压在祂身上,祂全身颤抖,恳切哀求说:“阿爸,父啊!若是可能,求祢使这杯离开我吧!我父,祢凡事都能,求祢撤去这杯罢!”随后祂强自镇定,又说道:“但不要照我的意愿,惟照祢的意愿成就。”祂的意志原与父的意志全然合一。但此刻出于爱,他甘愿屈尊于人性的软弱之中,因而对死亡产生了作为人而言的惊惧。
我看见洞窟中充满了可怕的幻影。世人的罪孽、邪恶、堕落、痛苦与忘恩负义,如同最丑陋的幽魂缠绕压迫着祂;那即将来临的赎罪苦难如此巨大,使祂在人性中所感受到的死亡恐怖与惊惧,也化作狰狞的幻象围攻祂。祂绞扭双手,身体痛苦地左右摇晃,冷汗如血滴般沁满全身。祂颤抖着试图站起,双膝却战栗得几乎无法支撑。祂的面容扭曲变形,几乎难以辨认,嘴唇苍白失色,头发因恐惧而竖立。
约在十点半钟,祂踉跄起身,通体汗湿,步履蹒跚地挪向三位门徒所在之处。他们正互相倚靠、背贴着胸,沉睡在洞窟左侧的平台边。因疲惫、忧伤与诱惑中的焦虑,他们已支撑不住。耶稣走向他们,如同一个被恐惧驱使、投奔朋友的悲痛之人,又如同一位忠实的牧人,虽自身战栗至极,仍不忘那处于险境中的羊群——他知道他们同样正经历煎熬与诱惑。这一路上,那些可怕的幻影始终寸步不离地纠缠着祂。
见到宗徒们沉睡,祂双手紧握,因悲痛与虚脱而瘫跪在他们身旁,说道:“西满,你睡觉吗?”他们被这话惊醒,赶忙将他扶起。在心灵被弃的孤寂中,他问道:“怎么?你们竟不能同我醒寤一个时辰吗?”当他们看见他面容失色、浑身颤抖、汗透衣衫、言语断续的模样,完全不知所措。若不是那环绕他的、他们所熟悉的光辉仍在,他们几乎认不出这就是耶稣。若望急忙问他:“师父!你遭遇了什么?要我去叫其他门徒来吗?我们该逃走吗?”耶稣回答:“即使我再活三十三年,传教行奇迹,也不足以完成明日此时之前必须成就的事。不必叫那八人!我留他们在原处,是因为他们若见我如此痛苦,必会因我而跌倒。他们将陷入诱惑,忘记我许多的教导,甚至失去对我的信心。但你们既然见过人子显圣容,也当在他灵魂陷入黑暗与完全孤寂的时刻见他;然而你们要醒寤祈祷,免得陷于诱惑,因为心神固然切愿,肉体却是软弱的。”这末后的一句话,既指他自己,也指宗徒。耶稣借此劝勉他们坚忍,并让他们明白他人性面对死亡时的挣扎,以及这软弱的缘由。在极度的忧伤中,他还对他们说了许多话,与他们一同停留了约一刻钟之久。
耶稣再返洞窟时,痛苦愈加深重。宗徒们见他这样离去,伸手向他哭泣,互相拥抱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怎么了?他好像被完全抛弃了!”随后他们蒙上头,在极大的焦虑中开始祈祷。
从耶稣进入橄榄园至今,所发生的一切约经过了一个半小时。圣经上确实记载:“你们竟不能同我醒寤一个时辰吗?”但这话不可按我们日常的时间标准来衡量。那三位与耶稣同处的宗徒起初还祈祷,后来因听了难以明白的话而陷入困惑,便睡着了;但留在入口处的那八人并未入睡,耶稣当晚言行中透出的不安使他们深感忧虑,他们甚至在橄榄山上徘徊,想为自己寻找藏身之处。
山园祈祷的夜晚
这天晚上,耶路撒冷城内颇为安静。犹太人都忙着在家准备节庆,逾越节客人的住处也不在橄榄山附近。我在路上往返时,看见耶稣的门徒和朋友们踽踽而行,不时停下脚步交谈。他们显得不安,像在等待什么。
主的母亲与玛达肋纳、玛尔大、克罗帕的玛利亚、撒罗默的玛利亚以及撒罗默,已从晚餐厅来到马尔谷的玛利亚家中。听到一些风声后,圣母玛利亚和同伴们焦急地往城里去,想打听耶稣的消息。路上,她们遇到拉匝禄、尼苛德摩、阿黎玛特雅的若瑟,以及从赫贝龙来的几位亲戚;他们都试图安慰忧心忡忡的圣母玛利亚。这些朋友中,有的因曾在晚餐厅侧屋,有的因听门徒转述,知道耶稣当晚恳切的训言;他们虽也向熟识的法利塞人探问,却未听说有立即危害主的行动。于是他们说:“危险并不那么大,况且耶稣的敌人不会在节庆临近时动手。”他们还不知道犹达斯的背叛。圣母玛利亚告诉他们,犹达斯这几天如何坐立不安,又怎样突然离开晚餐厅;他必定是怀着恶意去的,因为她曾多次警告过他,说他是丧亡之子。几位圣妇随后返回了马尔谷的玛利亚家。
当耶稣带着沉重的忧伤回到洞窟时,便俯伏在地,伸开双臂,向天父祈祷。此刻,一场新的挣扎在他灵魂中开始了,持续了三刻钟之久。天神来到,向他展示一连串的异象,显明为赎罪所必须承受的全部苦难。他们将人类——天主的肖像——在堕落前的俊美与高尚,与堕落后的败坏与丑陋一同呈现;指出每样罪孽如何源于原罪,说明私欲的本质与后果,及其对灵魂能力与肉身健康的可怕影响,还有因贪图享乐而招致的一切苦痛作为惩罚的意义。天神让祂看见,那等待着的赎罪之苦分为两层:首先是身心共同承受的极大痛苦,一种为满足天主公义、为全人类罪债所当受的极致刑罚;其次是一种为赔补全人类罪过、必须由无罪者——即天主圣子至圣的人性——所承担的苦辱。这至圣人性出于爱,背负了世人罪债及应得之罚,因此也必须战胜人对痛苦与死亡的抗拒。天神时以整队出现,展现一连串图像,时只凸显受难的主要特征;我看见他们举手指向异象,虽未闻其声,却明了其意。
这些赎罪苦象所带来的恐怖是言语无法表达的。耶稣不仅明了每样私欲的后果,也清楚其特有的补赎惩罚,以及种种刑具的意义——以致祂不仅因刑具本身而战栗,更因发明者的恶念、使用者的狂怒与凶残,以及所有受刑者(无论善恶)的煎熬而痛苦。这一切苦辱,耶稣在内心的观想中全然感知,景象可怖至极,竟使祂圣身毛孔沁出血汗。
当基督可敬的人性在这极度痛苦中挣扎时,我看见天神们对祂深表同情。他们似有片刻停顿,渴望安慰祂,并为此向天主宝座祈求。霎时间,天主的仁慈、公义与自我牺牲的爱之间,仿佛有所交锋。我又看见天主不再是宝座上的形象,而是较模糊却光耀的形态:圣子的天主性居于圣父之怀,圣神发自父与子,三位虽别,却是一体。这类奥迹实难言诠,我更多是内心领悟,而非眼见人形。此时我得知:基督的天主性意志更深的归于父,容让祂至圣的人性独自承受一切苦难——而那属人的意志虽在痛苦中挣扎祈祷、求免苦杯,却甘愿顺服。因此,与父同体的天主性,让他人性向父所求减免的苦辱,全由人性独自承担。这一切都在天神心生怜悯、渴望安慰耶稣的那一瞬间显现;事实上,那时他的确得了些许缓解。但随后异象消失,天神带着慰藉之情退去,更剧烈的痛苦再度向他的灵魂袭来。
当救主在橄榄山上,作为一个真实的人,面对人对痛苦与死亡本能的抗拒时;当他也承担起战胜这抗拒的使命(这抗拒本就是每种痛苦的一部分)时,诱惑者被允许像对待任何愿为圣善之事献身的人那样对待他。在山园痛苦的第一阶段,撒殚以狂怒的讥嘲,向他呈现所要承担罪债的庞大,甚至暗示救主自己的行为也非全无瑕疵。接着在这第二阶段,天神将清偿那巨大罪债所必需的赎罪之苦,这赎罪的苦楚,以其全部的沉重与内在的苦涩,由天神而非魔鬼呈现在耶稣面前——因为那谎言之父绝不会指出补赎的可能。谎言之父从不向人显示天主的仁慈。但当耶稣以全心弃绝自我、顺服天父的旨意、战胜这些攻击后,一连串新的可怕异象又掠过他的灵魂。他体验到每个人在作出重大牺牲前的不安与疑问:“这牺牲能带来什么益处与回报?”这念头在救主心中升起,而对可怕未来的预见,更淹没了他慈爱的心。
基督与教会的奥迹
天主使原祖沉睡,开启他的肋旁,取出一根肋骨,形成了厄娃——第一位女人,众生之母,并领她到亚当面前。亚当从天主手中接纳她时,高声说:“这才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人应离开父母,依附自己的妻子,二人成为一体。”这婚姻正应验了经上的话:“这是一件伟大的奥迹,但我是指基督和教会说的。”
基督——新亚当——甘愿在十字架上承受死亡的沉睡,也容许自己的肋旁被打开,为使新厄娃——祂贞洁的新娘、教会、众生之母——从中诞生。祂愿赐给她救赎的血、洁净的水以及为世界作证的圣神,并藉圣事使她成为纯洁无瑕的新娘。祂作她的头,我们作她的肢体,是祂骨中的骨,肉中的肉。祂取了人性,为我们受死,也正是离开了父和母,来依附祂的新娘——教会,与她成为一体,以圣体圣事滋养她,在其中不断与我们结合。祂愿与新娘教会同在世上,直到我们都在她内与祂共聚于天。祂曾说过:“阴间的门决不能战胜她。”
为向罪人施行这无法测量的爱,主降生成人,成为罪人的长兄,为承担他们罪过的刑罚。祂曾忧苦地凝视罪债的深重与赎罪苦难的庞大,却仍欣然顺服天父的旨意,将自己献作赎罪祭。然而此刻,祂预见用自己宝血赎来的新娘——教会——将来要受的苦难、诱惑与创伤,以及世人的忘恩负义。
救主灵魂前瞻,目睹了宗徒、门徒及朋友们将来的苦难,与初期教会的弱小。随着教会发展,异端与分裂渗入,亚当的罪以骄傲、悖逆及种种虚妄自义之态一再重现:无数信徒的冷淡、恶念与败坏;傲慢导师的虚言狡辩;邪恶司铎的亵渎之罪及其引发的恐怖后果;以致在祂以血与生命救赎的忘恩人群中,甚至出现了圣所被亵渎、圣所内出现可憎的毁灭的悲剧
直至世界终结的种种丑恶,以连绵异象掠过耶稣灵魂:各种错谬、狂傲的邪说、疯狂的狂热、假先知、固执的异端、诸般恶行。背教者、自义者、错谬导师、虚伪的改革者、历代败坏他人与被败坏者,都讥笑他未曾按他们的意愿被钉,未照他们的幻想舒适地死在十字架上。他们撕裂教会无缝的长衣,各想另立一位救主。无数人虐待祂、嘲笑祂、否认祂;许多人耸肩摇头,避开祂救援的双臂,奔向吞噬他们的深渊;更有许多人不敢公开背弃,却厌恶地转身离开他们自己也曾参与伤害的、满带创伤的教会,就像那个见了伤者却绕道走开的司祭一样。耶稣目睹他们如懦弱逆子,贼寇将至,竟弃受伤新娘于不顾,反争相扑向旷野中的金器与断链,在野枝下营生,背离了真葡萄树。如迷羊成为豺狼的猎物,被贱佣引进恶草场,不愿进入为好羊舍命的善牧羊栈;他们流离失所,故意无视那建于山上不能隐藏的城;如风沙中的飘蓬,不肯注目建于磐石上、地狱之门不能胜的新娘之家——祂曾许诺与之同在直至世终的教会。他们不愿低头进入窄门,却随从引人偏离正道的首领,在沙土上建造无祭台无祭献的草棚,屋顶的风向标象征他们多变的道理,以致彼此冲突、不解、无定所。他们屡次拆毁草棚,碎片砸向教会的基石,基石却屹立不摇。许多人身处黑暗,却忽略新娘家中灯台的光明,宁愿闭目徘徊于教会花园之外,如同乞丐,仅依靠教会散发的恩宠与善表,维持着脆弱的灵性生命。他们追逐虚影,追随导往无水井的流星,在悬崖边不听新娘的呼唤,饥渴中傲然讥笑赴宴的邀请。他们怕篱笆的荆棘,不肯入园;他们没有麦酒,却醉于自满、盲于自光,坚称降生圣言的教会无形无体。
耶稣目睹这一切,痛惜这一切,甘愿为一切人受苦——甚至为那些在祂圣体所滋养的新娘教会、在那光辉不能隐藏的山上之城、在那地狱之门永不能胜的磐石之内,虽然眼不能见祂,心却不愿背负十字架默默跟随的人,祂也同样渴望承担他们的苦楚。
所有关于世人忘恩负义、亵渎我天上净配赎罪圣死的无数景象,我都看见它们从饱受折磨的主的灵魂前掠过——有时图像变幻,有时又痛苦地重复显现。我看见撒殚以各种恐怖形态,在主眼前拖拽、扼杀祂宝血所赎回的子民,甚至连那些领受过祂圣事傅油的人也不例外。耶稣以满心苦涩,目睹了古今未来基督教界的忘恩与败坏。当这些异象接连浮现时,诱惑者不断在他的人性耳边低语:“看啊!面对这样的忘恩负义,你还能承受这样的苦难吗?”这些话,加上异象中飞速闪过的嘲弄与丑恶,如暴风般压向他,使他至圣的人性在无法言喻的痛苦重压下几乎崩溃。
人子基督在剧痛中蜷曲扭动,双手紧紧交绞。他一次又一次跪倒在地,仿佛被彻底击垮——当他的人性意志与为这忘恩族群受难的使命剧烈交锋时,血汗如泉涌般滴落地面。是的,祂被压得透不过气,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求帮助,好像呼求天地星辰为他的苦痛作证。我仿佛听见他呼喊:“啊!这样的忘恩,怎能忍受!请你们作证,看我承受了何等的苦难!”
就在这时,月亮和星星突然显得离地更近,夜色也仿佛明亮起来。我注意到月亮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景象:它还未满盈,却比平常显得更大;月面中央有一暗斑,像一块平圆盘悬在月前。盘中央似乎有个开口,有光芒流向未圆的月轮。暗斑形状如山,周围有一圈彩虹般的光环绕着月亮。
在极度的痛苦中,耶稣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哀号。我看见三位宗徒吓得跳起来,他们举手倾听耶稣的哭喊,想要赶紧跑到他那里。但伯多禄拦住了雅各伯和若望,说:“你们留在这里!我去。”我看见他急忙向前,进了那洞窟。“师父,”他喊道,“你怎么了?”——但一见耶稣浑身血汗、恐惧战栗的样子,他吓得停住了脚步。耶稣没有回答,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伯多禄。伯多禄只好回到另外两人那里,告诉他们耶稣只是以叹息和呻吟回应。这消息使宗徒们更加忧伤焦虑,他们蒙头坐下,流泪哭泣祈祷。
我再次转向我在痛苦中的天上净配。那些关于未来世代忘恩负义与恶行的恐怖异象——正是为这些人的罪债,祂甘愿承担惩罚——以越来越多、越来越可怕的景象淹没了他。他人性中对苦难的抗拒仍在挣扎,我好几次听见他呼喊:“父啊,这一切还能忍受吗?父啊!如果这杯不能离开我,愿祢的旨意承行!”
在这些亵渎天主慈悲的种种异象中,我看见撒殚随着所显现的罪孽,变幻出各种丑恶形态:有时是巨大的黑色人形,有时像虎、狐、狼、龙、蛇——并非真的变成这些形状,而是表现出它们本性中最主要的特征,混杂其他可怕的模样。没有一种形态完全像任何受造物,它们是纷争、可憎、矛盾、恐怖与罪恶的象征,总之是魔鬼的样子。藉着这些地狱形态,耶稣看见无数的人被煽动、被诱惑、被扼杀、被撕碎——而为了把这些人从撒殚的权势下救赎出来,祂正要走上那通往十字架惨死的路。
起初蛇的形象不常见,但到最后,我看见它变得巨大无比,头戴冠冕。它以可怕的力量,率领着从各阶层、各族群来的大批人马,准备攻击耶稣。这些人拿着各种器械和毁灭性武器,先是自相争斗,随后又以骇人的狂怒转向耶稣。那场面可怕极了:他们的武器、刀剑和长矛起起落落,就像打谷场上的连枷(注:一种击打谷物脱粒用的农具),他们疯狂攻击那从天降下的麦粒——祂为成为生命的食粮而来,为滋养人类而甘愿死去。
我看见耶稣处在这群疯狂的人当中(其中许多在我看来是瞎眼的),他的痛苦就如同这些武器真的砍在祂身上。我看见他踉跄摇晃,时而站直,时而倒地。那条蛇是这群人的中心,不断鼓动新的攻击。它用尾巴四处抽打,凡被它扫倒或缠住的,都被扼杀、撕碎或吞吃。由此我得到启示:这些撕扯耶稣的人群,正代表那无数以各种方式凌辱他的人——祂以天主性和人性、灵魂和肉身、以圣体圣事中面酒形下的血肉,永远临在于这奥迹中,作他们的救主。在耶稣的这些仇敌中,我认出了各种对圣体的亵渎——这圣体是祂与天主教会长相陪伴的活生生的保证。我惊骇地看见一切因疏忽、不敬和懈怠而产生的亵渎,以及那些滥用和极其可恶的亵圣行为。我也看见那些因崇拜世俗偶像、灵性黑暗、虚浮的知识、错误、不信、狂热、仇恨和血腥迫害而生的亵渎。在这些仇敌中,有各种各样的人:瞎眼的、瘸腿的、耳聋的、口哑的,还有儿童。有瞎子不肯看见真理;有因懒惰而瘸腿的,不肯跟随真理;有聋子不肯听真理的警告或告诫;有哑巴从不以言语之剑为自己的主辩护;还有孩童,因追随心系世俗、忘却天主的父母和师长而被宠坏,他们以世俗享乐为食,沉醉于空洞的知识,厌恶神圣的事物,尽管没有这些他们的灵魂正在挨饿。在这些孩童中(看见他们我特别难过,因为耶稣是如此爱小孩),我特别注意到许多缺乏教导、教养不良、行为不敬的辅祭员,他们在圣弥撒中不尊敬基督。他们的过错一部分要归给他们的老师和粗心的圣器保管人。但我惊恐地看见,许多司铎,无论职位高低——是的,甚至一些自认为充满信德和虔诚的人——也在某种程度上侮辱了圣体中的耶稣。在众多令我痛心的人中,我只想对其中一类提出警告:我看见许多人相信、朝拜并教导活天主临在于圣体之中,却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他们忘记、忽视了天地君王的宫殿、宝座、华盖、御座和王室装饰——即教堂、祭台、圣体柜、圣爵、圣体显供架,以及一切器皿、器具、装饰、礼仪服饰和所有用于敬拜他或装饰他殿宇的物品。万物可耻地蒙着灰尘和锈迹,腐朽霉烂,因长年疏忽而濒于毁坏。对活天主的敬礼被可耻地忽视,即使内在没有亵渎,外在也已蒙羞。这一切并非因为真正的贫穷,而是出于冷漠和懒惰、固守旧习、心思被虚妄的世俗事务所占据,也常常源于自私和灵性的死亡。我不仅在富裕的教堂看到这种疏忽,在一些相当宽裕的教堂也是如此。是的,我见到许多教堂,世俗对浮华和闪亮装饰的爱好,取代了更虔诚时代那种庄严而得体的装饰。富人在炫耀和傲慢中所做的,穷人在他们的贫困和单纯中也愚蠢地效仿。这情景,使我不禁想起我们修道院里那座简陋的小圣堂:那原本美丽的旧石祭台,竟被覆上了一层仿大理石纹理(以假乱真)的、用木头制作的装饰性罩壳。每每念及此事,我心总感刺痛,仿佛看见一种神圣的朴素被虚浮的假象所遮蔽。
我目睹这些亵渎圣体内耶稣的异象,内心充满难以言喻的痛苦。无数堂区管理者的不公更令我哀伤——他们毫无公正之心,甚至不愿与祭台上临在的救主分享丝毫,尽管祂曾为他们交付性命,尽管祂在圣事中为他们隐藏自己。就连最卑微的受造物,处境往往也比天地之主在祂殿宇中所受的待遇更好。啊!人们如此冷待那位将自己赐作食粮的耶稣,这何等深地刺痛祂的心!诚然,款待那位连一杯凉水也必千倍赏报的主,何需财富?而祂渴慕我们之情又何其殷切!当人们用污秽的杯盏奉上孳生蛆虫的浊水时,祂怎能不哀叹?因这等疏忽,我见软弱者跌倒、圣所被玷污、教堂遭遗弃、神职受轻蔑。这不洁与怠惰甚至蔓延至信友灵魂——他们准备内心帐棚以迎接活天主的热情,竟不及整饰祭台圣龛的用心。为讨好世间权贵、迎合其任性妄念,这些昏昧的神职者千方百计殷勤周旋,而天地君王却像另一个拉匝禄般卧于门外,徒然渴求连爱的碎屑也得不到。祂唯一拥有的,只是我们加给祂的创伤——那些被野狗舔舐的伤口,正象征着那些反复犯罪、如同呕吐后又转回来吞食秽物的犬类一般的罪人。
纵使述说整年,也不足以尽数我由此得知的、世人加于圣体内耶稣基督的种种亵渎。我看见成群的亵渎者手持与其罪行相应的武器,攻击主并将祂击倒在地。我见历代轻浮、有罪、无价值的司铎举行圣祭并分送圣体,又见大批冷淡不配的领圣体者。我见无数人将一切恩宠之源、活天主的奥迹用作发怒的咒诅;看见魔鬼的狂暴兵卒亵渎圣器、抛弃圣体、以可怕方式凌辱祂,或在敬拜邪神的骇人礼仪中玷污祂。与这些野蛮暴行并列的,是无数更精巧隐蔽却同样凶残的不敬形态。我见许多灵魂因恶表与背信的师长,对耶稣永留圣体的许诺失去了信德,不再谦恭朝拜那真实临在于圣事中的救主。在这人群中,我看见大量有罪的教师成了谬误的传播者——他们先自相攻击,继而联合攻击祂教会圣事中的耶稣。我见成群背弃正统的异端首领,轻蔑地拒绝教会的司祭职,攻击并否认耶稣按祂所定方式临在于圣体奥迹中(这奥迹已由教会真实保存)。他们用诱人之言,从耶稣圣心中夺去无数祂曾倾流宝血赎回的灵魂。啊!景象何等可怖!因为我看见教会是耶稣的奥体,其四散的肢体都由祂在苦难中联结;我看见所有脱离教会的族群与家族,如同整块血肉被生生撕离耶稣的活躯。啊!祂如此哀怜地注视他们,发出温柔的悲叹!为将这些分裂的人们融入祂教会——祂新娘的奥体——祂在圣体中赐己作粮,却看见这新娘之身因分裂之树的恶果被撕扯破碎。圣事中合一的筵席——耶稣爱的至高工程、祂愿永留人间的标记——竟因假教师成了分裂的界限。本应使众人在此合一的圣筵——即活天主亲自成为食粮之处——祂的子女却不得不与不信者和异端者分离,以免陷于相同的罪中。我看见整族整民如此从耶稣圣心撕裂,无缘分享赐予教会的恩宠宝藏。可怖的是:起初仅有少数人脱离基督教会;当发展为整族后,他们若再回归,竟又攻击她,并为她至圣敬礼(即圣体奥迹)彼此争战。最终,我看见所有脱离教会者沉沦于无信、迷信、异端、黑暗及世俗虚妄哲学中。他们困惑狂怒,结成大队向教会发泄愤恨,被其中的蛇驱使走向毁灭。啊!耶稣仿佛被撕成无数碎片。主在这痛心的异象中,承受了分裂这毒树及其枝叶果实的全部重压——这分裂将一直延续到世界的终末,直到麦粒被收进仓里,糠秕被抛入火中。
我目睹这一切时所感到的恐怖如此巨大,如此骇人,以致我的天上净配显现于我,仁慈地将手按在我胸前说:“从未有人见过这些事。若非我扶持,你的心必因恐惧而破裂。”
此时,我看见殷红的血滴从主惨白的面颊滚落。祂的头发被血块黏结,悚然竖立;胡须血渍斑驳且凌乱。正是在那武装队伍撕裂祂血肉的最后异象之后,祂转身仿佛要逃离洞窟,再次走向门徒。但祂步履蹒跚,身形佝偻如负重担者,遍体伤痕,每一步都在跌倒。当祂走近三位宗徒时,他们不再如初次般侧卧而眠,而是蒙首跪坐——如同我常见当地百姓在悲伤祈祷时的姿态。他们因忧苦、焦虑与疲惫而沉睡,但当耶稣颤抖呻吟地走近时,他们惊醒了。他们用困倦的眼目凝视祂,却未能立刻认出——因为祂的容貌已变得难以辨认:月光下,只见祂胸膛凹陷,身形佝偻,面色惨白染血,头发散乱。祂向他们伸出双臂,站在那儿绞拧着双手。宗徒们慌忙起身,搀住祂的双臂,小心地扶持着祂。
他以深沉的忧苦对他们说话:明日他将要受死。再过一个时辰,敌人要捉拿他,拖他到公堂,辱骂、讥讽、鞭打祂,以最可怕的方式处死他。祂嘱咐他们安慰祂的母亲,并以苦涩的忧痛向他们述说次日黄昏前将要承受的一切,再次恳求他们安慰祂的母亲与玛达肋纳。他站立着说了片刻,但宗徒们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们因他的言语与容貌充满了悲伤与惊惶,甚至以为他神志不清。当祂欲返回洞窟时,已无力独行。我看见若望和雅各伯必须搀扶祂进去。宗徒们将祂安置后便返回原处,此时是十一点一刻。
耶稣受苦之际,我看见圣母在玛尔谷之玛利亚家中被忧苦淹没。她与玛达肋纳及玛尔谷的玛利亚在宅旁园中,跪在石板上,完全沉浸于内心世界,灵性超脱外物,唯独看见、感受祂圣子的苦难。她虽已派人打探消息,却因心中煎熬不能等待,遂与玛达肋纳及撒罗默走入约沙法谷。我见她蒙纱而行,双臂常向橄榄山伸展——她在神视中看见耶稣正流血挣扎。她伸出的双手仿佛要拭净祂的圣容。这灵魂朝向圣子的强烈运动,引得耶稣心念转向她。祂目光望向她的方向似寻求安慰。这母子间的共融,在我看来如同往来交织的光线。主也念及玛达肋纳,垂怜她的哀恸。祂望向她,心灵深受触动,故嘱咐门徒安慰她,因祂知道除母亲外,无人爱祂如她之深。祂预见将来她要为祂受的苦,也知她永不会再得罪祂。
约十一点一刻,八位宗徒回到革责玛尼园的凉棚下。他们交谈片刻便沉沉睡去,异常怯懦沮丧,陷于强烈诱惑中。各人都在寻找藏身之处,焦虑地问:“祂死后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抛弃亲友,舍弃一切,成为世上的穷人与笑柄,完全奉献于祂——而现在,看祂被击垮,无力给我们丝毫安慰!”其他门徒四散徘徊,听闻耶稣所说的可怕预言后,大多退往贝特法革。
我又看见耶稣在洞窟中祈祷。他已克服人性对受苦的抗拒,精疲力竭地颤抖呼喊:“我父!若是祢的旨意,求祢撤去这杯!但不要照我的意愿,惟照祢的旨意成就!”
此时深渊在他面前敞开,他仿佛看见一道光阶直通灵薄狱。在那里,他看见亚当、厄娃、众圣祖先知、古法的义人、祂母亲的双亲及洗者若翰。
注:
古法的义人指耶稣基督降临之前,遵照天主与以色列民所立旧约(即“古法”)而生活的忠信者。
他们以炽切的渴望等候祂降临这幽暗之境。这景象使祂的慈心充满力量与勇气——他的死亡将为这些焦渴的俘虏开启天国,他要拯救他们出离囚牢。而他们对他的殷切期盼与叹息,此刻正化为他勇毅的力量。
当耶稣以深切的感情,凝望过那些属于古昔时代的天上子民之后,天神又向他指示未来众圣徒的行列——这些人要将自己的劳苦,结合于他苦难的功绩,藉着他与天父合而为一。这异象的美丽与安慰,实在是言语无法形容的。众圣徒按照数目、种族和不同的品级,各自佩戴着苦难与善功的标记,从主面前一一经过。于是他看见,那即将临于人类救主身上的死亡,将要涌流出隐藏的、无穷无尽的救恩与圣化之泉。
宗徒们、门徒们、贞女和圣妇们、殉道者、精修者和隐修士、教宗和主教,以及未来数不清的修会男女——总之,那蒙福的浩荡大军,都在他眼前走过。他们头戴战胜私欲和苦难的凯旋冠冕,冠上的花朵因各自奋斗所经历的苦难、劳绩和胜利,而显出不同的形状、颜色、香气和活力。他们全部的生命和作为,他们战斗和胜利特有的价值和能力,以及象征他们凯旋的一切光明与色彩,无一不是来自他们与耶稣基督功绩的结合。这些圣徒彼此之间的影响和关联,他们同饮一个泉源——就是至圣圣体和主的苦难——这景象实在是一场说不出的奇妙而感人的奥迹。与他们有关的一切,没有一件是偶然的:他们的工作和疏忽、殉道和胜利、衣饰和容貌,虽然各不相同,却在无穷的合一与和谐中互相配合。这最显著差异中的完美合一,都是从同一太阳的光辉和色彩发出的——就是从降生成人的圣言、他的苦难发出的;在他内有生命,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在黑暗中照耀,而黑暗却没有领会。
这正是未来圣者的大军从救主灵魂前经过的景象。如此,救主便立于圣祖们的热切渴望与未来圣徒的凯旋行列之间——二者相互补足、彼此成全,可说环绕在救赎者慈心的周围,如同一顶巨大的胜利冠冕。这无法形容的感人景象,给那承受了人间种种苦难的主的心灵,带来了一些力量和安慰。啊,他是这样深爱他的弟兄、祂所造的生灵,为了赚取一个灵魂,祂甘愿忍受一切!
因为这些异象关乎未来,它们仿佛飘浮在大地之上。然而此刻,安慰的景象已然消散,天神在他眼前展现了他即将承受的全部苦难。这些景象紧贴地面,因为时辰已近。许多天神参与其中。从犹达斯的亲吻,直到救主在十字架上最后的言语,我看见每一幕都贴近耶稣发生——所有一切,都如我常在苦难默想中所见的那样,再次清晰而富有意义地呈现在他面前:犹达斯的背叛、门徒的逃跑、在亚纳斯和盖法跟前受的侮辱和痛苦、伯多禄的背主、比拉多的公堂、黑落德的嘲弄、鞭打和戴茨冠的酷刑、被判死刑、背十字架沉重跌倒、遇见圣母和她晕倒、行刑者对她的讥笑、圣妇韦罗尼加的头巾、残忍的钉十字架和举扬、法利塞人的辱骂、玛利亚、玛达肋纳和若望的悲伤,以及肋旁被刺透——总而言之,一切的一切,连最微小的细节,都从他眼前掠过。我看见主在灵魂的惊恐和痛苦中,目睹并听见了那些将来要折磨他的人的一切动作、情绪和话语。他甘愿接受一切,为了爱人的缘故,甘愿顺从一切。他为了赎世人的不贞之罪,将要忍受在十字架上被剥去衣服的奇耻大辱,这使他感到极度的痛苦;他曾恳求至少能在十字架上保留一条腰布,但连这个也不获允准。不过,我看见他将会得到帮助——不是来自行刑的人,而是来自某位善心的人。
耶稣也看见并感受到他至圣母亲的悲痛和心碎。她同两位圣妇在约沙法谷,借着内心参与他在橄榄山上的苦难和挣扎,与他持续不断地结合。
这些苦难的异象结束时,耶稣面伏于地,如同临死挣扎的人。天神和异象都消失了,血汗比先前更大量地从他身上涌出——我看见血浸透了他微黄的衣袍,润湿了周围的地面。这时,洞窟里一片黑暗。
此时,我看见一位天神快速飞向耶稣。他比我之前所见的天神更高大,形象更清晰,也更像人形。他身穿飘逸的长袍,如同司祭的礼服,饰有流苏。他双手在胸前捧着一个器皿,形状如同最后晚餐中使用的圣爵。爵口上方悬浮着一小块椭圆物体,大小如豆,正散发出微红的幽光。天神降落到耶稣躺卧的地方,向他伸出手。当耶稣起身时,天神将那发光的小块放入他口中,并用那光明的爵给他饮下。随后,天神便消失了。
耶稣此时已自愿接受了苦难之杯,并获得了新的力量。他在洞窟中继续停留片刻,沉浸在祈祷与感恩中。他的心灵虽仍承受着痛苦的压迫,却因超性的力量而坚固,以致能毫无畏惧、步履坚定地走向门徒。他面色苍白、疲惫,但身姿昂然挺立,神情毅然。他已用一块亚麻布擦拭了面容,并理顺了被血汗浸透、纠结成绺的头发。
当他离开洞窟时,我见月亮仍带着那奇特的暗斑与光晕;但其光芒与星辉,已不同于耶稣经历极大痛苦时的景象,此刻显得更为自然。
耶稣回到门徒那里,见他们如起初一样侧卧在平台墙边,蒙头沉睡。主对他们说:“此刻不是安睡之时。你们应当起来祈祷,看,时辰已近,人子将被交于罪人之手。起来,我们走吧!看,那负卖者已临近了!唉,那人为他更好是不曾生!”宗徒们惊惶跃起,焦虑地环顾四周。他们尚未定神,伯多禄已激动地喊道:“主,我去叫其他人来,好护卫你!”但耶稣指向远处山谷中、仍在克德龙溪对岸的一队手持火把、正在逼近的士兵。他告诉宗徒,那队人中有一个已出卖了他。门徒认为这不可能。耶稣以平静的态度重复了这话及其他几句,再次嘱咐他们安慰他的母亲,并说:“让我们去迎接他们吧!我将毫不抵抗地把自己交于敌人手中。”言毕,他便与三位宗徒离开橄榄园,走上与革责玛尼园相隔的道路,去迎见那些差役。
圣母、玛达肋纳和撒罗默由几位看见士兵逼近的门徒陪同,离开约沙法谷,返回了玛尔谷之玛利亚的家。耶稣的敌人所走的路线,比他从晚餐厅来的那条路更近。
耶稣那夜祈祷的洞窟,并非他平日在那橄榄山上祈祷之所。平日所用的乃是山中一处更远的洞穴——就是他诅咒无花果树那天祈祷的地方。当时他心灵极度忧苦,双臂倚石伸开祈祷。他的身形与手印清晰地留在了石上,后来成为人们敬礼的对象,尽管当时无人知晓这些印记形成的具体缘由。我屡次看见旧约先知、耶稣、玛利亚、一些宗徒、亚历山大圣佳琳在圣西乃山上的遗体,以及其他一些圣人,在石上留下类似的印记。那些印记似乎并不深陷,线条也不十分清晰,宛如压在一块坚实面团上留下的痕迹。
起初犹达斯行背叛之事时,并未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他只想得到卖主的赏银,并借假装把耶稣交到法利塞人手中来讨好他们,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更没想过耶稣会受审被钉。他一心只想着钱,早就和一些暗中窥探的法利塞人与撒杜塞人勾结,他们用奉承话煽动他背叛。宗徒们漂泊困苦、屡遭迫害的生活,已让他感到厌倦。几个月来,他开始堕落,先是偷取托他保管的施舍款;玛达肋纳用贵重的香液傅抹耶稣的举动,更加刺激了他的贪心,终于走向极端。他一直指望耶稣建立尘世的王国,自己好在其中谋个显赫又赚钱的职位;见这事没有实现,就转而想积攒钱财。他看到艰难和迫害日益加剧,就想趁情况还没到最坏时,去巴结耶稣仇敌中有权有势的人。他见耶稣没有成为君王,而大司祭和圣殿里的显贵在他眼里却很有吸引力,于是渐渐和他们的爪牙密切往来。这些人百般奉承,还秘密告诉他:不管怎样,耶稣的事业不久就要结束了。最后几天,他们甚至跟他到伯达尼,就这样,犹达斯在邪路上越陷越深。
他几乎跑断了腿,想催促大司祭们赶快做决定。但他们不肯定议,反而轻蔑对待他,说节期临近,这时候行动会引起节日的骚乱。只有公议会稍微采纳了他的提议。在他亵渎圣体之后,撒殚完全控制了他,他立刻去完成那可怕的罪行。他先去找那些一向奉承他、假装待他友善的爪牙。当时盖法和亚纳斯等人也来了,但亚纳斯待他非常粗暴,满是讥诮。众人犹豫不决,担心后果,似乎也不信任犹达斯。
我看见地狱的权势内部起了纷争:撒殚企图借杀害那至无辜者,使犹太人陷于罪孽;魔鬼切望耶稣——这罪人的归化者、圣洁的导师、救主、义人——死亡,因牠对耶稣怀着极深的仇恨。但同时,一想到耶稣不愿隐藏、不愿自救、甘愿接受无罪的死亡,撒殚又感到恐惧,嫉妒他能承受无辜之苦。于是我看见那恶者一方面刺激聚集在卖主者周围的仇敌的仇恨与怒火,另一方面又向其中一些人暗示犹达斯是个无赖恶徒,节期之前无法定罪,也难以为耶稣凑齐足够的证人。
对如何捉拿耶稣,众人意见不一,有的质问犹达斯说:“我们真能抓住他吗?他不是有武装的随从吗?”卑劣的卖主回答:“不!他只和十一个门徒在一起。耶稣自己非常沮丧,那十一人也胆怯得很。”他又说现在就是捉拿耶稣的机会,失不再来,因为以后他可能没能力把耶稣交到他们手里,也许再也不会回到他们这里了。他说最近几天,尤其是当天,其他门徒和耶稣的话都像是在针对他;他们似乎猜到了他的意图,如果他再回去,他们肯定会杀了他。他还威胁说,如果他们不现在抓住耶稣,他就会溜走,然后带着大批追随者回来,让人拥立他为王。犹达斯最终用这类恫吓得逞了。众人同意按他的指引去捉拿耶稣,他得到了三十块银钱——他卖主的价钱。这三十块银片形状像舌头,一端有孔,用环串成链子一样,每一片上都刻有印记。
法利塞人带着明显的轻蔑和不信任对待他,犹达斯怎能感觉不到?骄傲和虚荣心驱使他将刚得到的银钱献作圣殿的捐献,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正直无私的人。但他们拒绝了,视之为血钱,不能献于殿中。犹达斯感到刺骨的轻蔑,满腔郁愤。他没料到会受到这样的对待,恶谋还未得逞,背叛的苦果已经袭来;但他已深陷于雇主们的罗网,身不由己。他们严密监视,不容他离开视线,直到他交代清楚捉拿耶稣的全部计划。之后,三个法利塞人和卖主一起下到圣殿士兵所在的大厅——这些士兵都不是纯犹太血统,是其他民族或混血。一切商定,士兵召集齐后,犹达斯由一个法利塞人的仆役陪着,先跑到晚餐厅,看耶稣是否还在;如果还在,派兵守住门口就能轻易抓住他。犹达斯约定会派信使将这消息报给法利塞人。
稍早一些,在犹达斯得到卖主的赏银之后,一个法利塞人已经下去派了七个奴仆去取木材,赶紧把基督的十字架准备好,以防他被定罪——因为逾越节第二天就来不及办理了。他们从大约三刻钟路程远的地方把木材拖来,那木材靠近一道又长又高的墙,和一堆属于圣殿的木材放在一起,被拖到盖法公堂后面的广场上。十字架的树干原本是约沙法特山谷刻德龙溪边的一棵树,倒下后横跨溪水,很久以来当作桥梁使用。当乃赫米雅把圣火和圣器藏在贝特匝达池时,这木头和其他木材一起被用来作遮盖;后来又被移开,扔在另一堆木材旁边。一半是为了讥讽耶稣为王,一半像是偶然——但实际上这是天主的安排——十字架的构造非常特别:连同比拉多写的罪名牌,一共由五块不同的木头组成。关于十字架,我曾见过许多事实和不同的含义,但除了已经说过的,其余我都忘了。
犹达斯回来报告,说耶稣已经不在晚餐厅了,一定是在橄榄山上祂常常祈祷的地方。他急着只要一小队士兵跟他去,怕的是四下里守望的门徒看出不寻常,闹出乱子。另外有三百人守在敖斐耳(圣殿南边的城区)各条街巷、米罗山谷,一直到锡安亚纳斯家那一带,预备需要时接应——因为犹达斯提醒法利塞人:耶稣在敖斐耳的信徒很多。这卑鄙的卖主还警告他们要紧紧防着耶稣逃脱,提到祂以往常以奇妙的方式忽然隐去、避开同伴的事。他甚至建议用铁链捆住耶稣,还要用些法术防止祂挣脱。犹太人却轻蔑地顶回去:“用不着你指点!我们既拿住他,就必牢牢捆紧。”
犹达斯和士兵约好:他先进入园子,装作门徒有事要见耶稣,上前亲吻请安;随后士兵就上来抓人。他想装成士兵是偶然撞见的,打算卖主之后就像其他门徒一样逃跑躲藏。他也想到可能会出乱子,宗徒说不定会抵抗,耶稣也许会像从前那样忽然不见——这些念头这时特别缠着他,因为他正恼恨仇敌对他的轻蔑猜疑,倒不是因恶行后悔或想到耶稣而心动,他整个人早已交给了撒殚。
他还极力要求紧跟的士兵不要露出锁链镣铐,队伍里也不能有出了名的恶棍。士兵表面答应,其实只把他当作可用不可信的无耻叛徒,用完了就扔。他们奉了密令紧紧盯着他,在抓住捆好耶稣之前,绝不让他离开眼前——既然赏钱已经拿了,怕这坏蛋带着钱趁黑溜掉,害他们白忙一场或者抓错了人。要是那样,逾越节非乱起来不可。
抓耶稣的队伍大约二十人,里面有圣殿的守卫,也有亚纳斯和盖法雇的兵。打扮差不多像罗马兵:戴着头盔,腰束皮带;只是胡子不一样——耶路撒冷的罗马兵只留连鬓胡子,下巴和上唇都刮得光光的。二十个人都带着剑,少数还拿着长矛;有的提着长杆子的灯笼,有的举着涂了沥青的火把,不过走近的时候只有一盏灯笼是点着的。法利塞人本来想派更多人,犹达斯拦着说橄榄山能望见整个山谷,人多了容易暴露,所以大部分人就留在敖斐耳。各条小路和城里都布置了哨岗,防止暴动或有人来救。
犹达斯带着二十个士兵往前走,四个手持绳索铁链的下级刽子手跟在后面不远,再隔几步是最近和犹达斯暗中来往的六个爪牙:一个是亚纳斯亲信的司祭,一个是效忠盖法的,两个是法利塞人,还有两个是撒杜塞人兼黑落德党徒。这帮人都是探子,在亚纳斯和盖法面前点头哈腰,其实是救主最阴险的敌人。那二十个士兵起初还客气地跟着犹达斯,等走到革责玛尼园和橄榄园岔路口,态度就全变了,不准他独自往前,转而用傲慢嚣张的架势对待他。
耶稣带着三位宗徒,刚离开革责玛尼园,正走在通往橄榄园的路上,忽然看见二十步外的路口,犹达斯领着一队兵士,正在争吵。犹达斯本想离开兵士,独自上前见耶稣,装作久别重逢的朋友,让兵士随后动手,显得他与这事无关。但兵士们不肯,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喊道:“不行!你休想逃走,等我们拿住那个加里肋亚人再说!”
这时,留在革责玛尼园里的八位宗徒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兵士就叫四个弓箭手上前助阵。犹达斯极力反对,于是和兵士激烈争执起来。耶稣借着火炬的光,看见这群手持兵器、喧嚷不止的人,伯多禄便想动手抵抗,急忙说:“主!革责玛尼园里的八个人已经到了,我们可以攻打那些弓箭手!”耶稣却叫他不要作声,带着他们退到路旁一片草地上。犹达斯见自己的计谋完全败露,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怨恨。
正在这时,又有四个门徒从园里出来打听情况,就是雅各伯(年轻的)、斐理伯、多默和纳塔乃耳。这纳塔乃耳是老西默盎的儿子,他和另外几个人是受耶稣的朋友所托,来革责玛尼园找那八位宗徒打听消息的;他们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好奇。除了这四人,其余的门徒都三三两两躲在远处,偷偷观望。
耶稣向前走了几步,清晰而有力地问道:“你们找谁?”带队的回答:“纳匝肋人耶稣。”耶稣说:“我就是。”这话刚一出口,他们就像突然抽风一般,踉跄后退,跌倒在地,乱成一团。犹达斯站在他们旁边,越来越局促不安,似乎想走近耶稣。主就伸手对他说:“朋友,你来做什么?”犹达斯惊慌失措,吞吞吐吐地说自己是奉命而来。耶稣回应他说:“唉!你若没有出生,反倒更好!”——这话我记得不很确切。
这时兵士已经爬起来,围住耶稣和宗徒,等待那叛徒发出暗号——就是亲吻。伯多禄和别的门徒都围住犹达斯,骂他是贼、是叛徒。他还想用各种借口为自己开脱,恰好兵士过来护住他,反而明明证实了他的罪。耶稣再次问:“你们找谁?”他们转身向着他说:“纳匝肋人耶稣。”耶稣说:“我就是。我已经告诉你们:我就是。既然你们是来找我,就让这些人走吧!”“我就是”这句话一出,兵士们又一次倒在地上,蜷曲抽搐,如同癫痫发作。宗徒们更加愤怒,又把犹达斯围住。耶稣对兵士喊道:“起来吧!”他们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那时犹达斯还在和宗徒纠缠,兵士转身驱散门徒,放开犹达斯,催他赶快履行约定的暗号——因为他们奉命只逮捕那被犹达斯亲吻的人。于是犹达斯走近耶稣,拥抱他,亲吻他说:“辣彼,你好!”耶稣对他说:“犹达斯,你用亲吻来出卖人子吗?”兵士立刻围住耶稣,弓箭手上前抓住他。犹达斯想趁机逃走,门徒却拦住他,冲向兵士,喊道:“主!我们可以动刀吗?”伯多禄最是冲动,拔刀就向大司祭的仆人玛耳曷砍去,削掉了他的右耳。玛耳曷应声倒地,场面更加混乱。
伯多禄挥刀的时候,情形是这样:耶稣已经被卫兵拿住,正要捆绑;兵士在四周站成一圈,其中玛耳曷被伯多禄砍倒。其他兵士,有的在阻挡靠近的门徒,有的去追那些逃跑的人。有四个门徒胆怯地在远处徘徊,偶尔露出身影。兵士因为刚才两次倒地,心里害怕,又担心围守耶稣的圈子被冲破,不敢全力追人。犹达斯刚献完叛徒的亲吻就想溜走,路上遇到几个门徒,被他们厉声责骂。六个差役赶忙过来保护他,那时四个卫兵正拿着绳子,准备捆绑耶稣。
就在这混乱的时候,伯多禄砍伤了玛耳曷,耶稣对他说:“收刀入鞘吧!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难道你想,我不能求我父,立刻派十二营天神来吗?但这样,经上所说的事怎能应验呢?我父给我的杯,我怎能不喝?”他又说:“容我去医治这人。”于是走到玛耳曷身边,抚摸他的耳朵,祈祷片刻,耳朵立刻就好了。卫兵、差役和那六个官员围住耶稣,讥笑他说:“他是靠魔鬼的能力!割耳朵是邪术,医好耳朵也是邪术!”
吾主受缚苦行
耶稣对他们说:「你们拿着刀枪棍棒来抓我,如同捉拿强盗。我天天在圣殿里教导,你们没有动手;但现在却是你们的时候,黑暗掌权了。」他们用更粗的绳子捆绑耶稣,还嘲笑他说:「你的邪术怎么不救你自己?」弓箭手也嚷着:「我们要破掉你的法术!」耶稣回了一句话,我已记不清,那时门徒都四散逃走了。
那四个差役和六个法利塞人并没有跌倒,所以也没有爬起来。我后来明白,他们和犹达斯一样,完全落在魔鬼的权势下。那些跌倒又起来的兵士,后来都信了主,成为基督徒;他们的跌倒和起身,正是皈依的象征。他们并没有亲手捉拿耶稣,只是站在周围。玛耳曷自从耳朵被治好,心里已经归向耶稣,只是因着职务,还勉强跟着大司祭的仆人。在耶稣受难的那段时间,他常常跑回去,把消息告诉玛利亚和其他关切的人。
差役捆绑耶稣极其残忍。他们是外邦人中最粗野的一类:颈项、手臂、腿脚都露着,腰间缠一块布,穿着无袖的短衣,用皮带扎紧。他们身材矮壮,动作敏捷,皮肤褐红,像埃及的奴隶。
他们把耶稣的双手交叉绑在胸前,用锋利的新绳子,把右腕紧紧勒在左臂肘下,左腕勒在右臂肘下。又给他系上一条带尖刺的宽腰带,用柳条把双手绑在腰带上。颈项上套着一个带钉的项圈,下面两条皮索像圣带一样交叉在胸前,紧紧系在腰带上,让他头都不能转动。腰带上还拴着四根长绳子,差役可以随意拉扯祂,拖来拖去。所有这些刑具都是新的,好像早就预备好了。
于是,更多的火把被点燃,这支押解耶稣的队伍就开始了它的行程。前面是十个兵士开路,接着是差役用绳子拉着耶稣,法利塞人在旁边讥笑,后面还有十个兵士押队。门徒们惊慌失措,远远跟着,哀哭不已。只有若望靠近队伍末尾。法利塞人看见,就叫人抓他。兵士转身追赶,若望急忙逃开——他们揪住他颈上的长巾,他却解下巾子,脱身跑了。他早就脱掉外衣,只穿一件无袖短衣,为的是逃跑方便。
差役对耶稣极其狠毒,他们专挑坑洼石头多的路走,自己走好路,却用长绳拉着耶稣在碎石泥泞中踉跄。他们像屠夫牵牛一样,用带结的鞭子打他,还说着各种污秽侮辱的话。
耶稣赤着脚,除了贴身的衣服,穿着一件无缝的羊毛长衣,外面是一件长袍。当时门徒和一般犹太人的内衣,是无袖的前后两片,肩上系带,侧面敞开,腰下束着带子,缠成裤子的样子。值得注意的是,捉拿耶稣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公文,他们对待他如同对待一个不法之徒。
队伍快速行进,一离开橄榄园与革责玛尼之间的道路,便向西转,上了一座横跨克德龙溪的长桥。从前耶稣和门徒上橄榄山时,并未走过这座桥,而是绕道约沙法特谷,从南面另一座桥过溪。此刻祂被捆绑着经过的这座桥很长,因为它需要跨越溪流和起伏的山谷,实际上是一条用于运输货物的石砌通道。
还没到桥,耶稣已经因为被粗暴拖拉而两次跌倒。到了桥中间,差役竟然把被捆着的他从一人多高的地方推下溪里,还辱骂说:「让他喝个够吧!」若不是天主保佑,耶稣一定会摔死。他先是跪倒,又扑在地上,溪底全是石头,水很浅,本来一定会受重伤,但他勉强伸出被绑的双手支撑了一下——不知是天主相助,还是差役在推他之前松了绑。他的膝盖、脚、肘和手指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印记,后来成为受人敬礼的标记。现在的人多不相信这样的事,我常看见先祖、先知、耶稣、圣母和众圣人的手足膝头在石上留下的痕迹。石头比人心更柔软,也更顺服,在这黑暗的时刻,为那刻在它们身上的真理作了见证。
耶稣在橄榄园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后,口渴难忍,但我未见他喝水。直到被推下克德龙溪时,我才见他勉强俯身饮水,并听见他低声说:「这应验了圣咏上的话:『祂要饮于途中的溪水。』」
差役们仍紧紧拉着绑耶稣的长绳。对岸有高墙挡着,他们无法拉他上去,就又把他拖回溪中,然后自己下到溪里,把他拉上陡岸。这些恶人一路踢打咒骂,第二次拖着耶稣走过长桥。他那浸透水的羊毛长衣紧紧贴在身上,几乎迈不开步。到了桥头,他又一次跌倒在地。差役用皮鞭抽打,强拉他起来,还亵渎地把湿衣掖进他腰带,讥笑说:「这下可打扮好去吃逾越节的羔羊了!」类似的嘲笑话说了许多。
将近半夜,四个差役拖着耶稣走上一条坎坷窄路。路上尽是碎石破岩,长满荆棘蒺藜,他们却不停催逼,咒骂着殴打他。六个凶狠的法利塞人紧跟着,手里拿着各式刑具,不是捅就是刺,不住地折磨他。
耶稣赤脚走在尖石荆棘上,流着血,法利塞人恶毒的嘲笑更刺透他的心:「他的前驱洗者约翰,没在这儿为他修好路啊!」「他怎么不叫约翰复活,替他开路呢?」这些污秽的话引来阵阵狂笑,差役听了更加凶暴。
正走着,兵士发现远处有些人影晃动——原来是门徒听说耶稣被捕,从伯法其和其他藏身之处偷偷赶来,想看看老师的情况。敌人怕他们突然冲过来救人,就急忙发信号到敖斐勒(耶路撒冷南边的小地方),按事先约定要求增援。
队伍离圣殿南边的城门还有一段路,忽然看见五十个兵士打着火把从城里出来。他们分三队:前队十人,中队二十五,后队十五人。他们喊叫着冲过来,像庆功似的跟押解耶稣的人会合。混乱中,我看见玛耳曷和另外几个人悄悄离开,往橄榄山方向去了。
火把乱晃,人声嘈杂,门徒们都躲散了。圣母和玛尔大、玛达肋纳、克罗帕的玛利亚、撒罗默、马尔谷的玛利亚、苏撒纳、雇撒的约安纳、韦罗尼加,还有另一位撒罗默,正在退往约沙法特谷——那儿在革责玛尼南边,对面橄榄山有个山洞,是耶稣以前常祈祷的地方。拉匝禄、马尔谷若望、韦罗尼加的儿子和西默盎的儿子也跟着。西默盎的儿子和纳塔乃耳原本在革责玛尼和八位宗徒在一起,骚乱时逃出来报信。圣母一心默想耶稣的苦难,与祂一同受苦,由着妇女们带她稍往后退,等喧闹的队伍过去再回到马尔谷母亲的家。
这五十个兵属于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被派来守住敖斐勒一带的街道——因为叛徒犹达斯提醒过大司祭:住在这儿的多是穷工匠、苦力和圣殿的运水工,是耶稣最忠心的跟随者,很可能拦路救人。犹达斯很清楚,耶稣曾在这儿安慰、教导、医治、周济过许多穷苦人。当年洗者约翰在玛革洛被杀后,耶稣从伯达尼回赫贝龙时,也在敖斐勒停留,安慰约翰的朋友,并治好许多在西罗亚塔倒塌时受伤的工人。这些人后来大多在圣神降临时加入了教会。基督徒和犹太人分开后,他们就在山谷直到橄榄山一带搭帐篷、盖草房住下。斯德望当时也住那里。敖斐勒在圣殿南边的山岗上,有城墙围着,我觉得不比杜尔门小多少。
敖斐勒的居民被驻军的喊叫惊醒,跑出家门,涌到兵士守着的街口,问出了什么事。却遭到粗暴对待——那些兵是粗野无礼的奴隶组成的,连骂带打地把人赶回家。但当居民听见「那恶人耶稣、你们的假先知被抓了!大司祭要处决他,他得上十字架」这样的话,全城都惊动了,男女老少跪地痛哭,伸手向天呼求,称颂耶稣的恩德。兵士一边推打驱赶,一边辱骂耶稣:「看!这就是他煽动百姓的明证!」但他们也怕逼得太狠会激起反抗,只把队伍要经过的街道清空,不敢过分镇压。
此时,备受凌辱的耶稣在暴徒押解下渐渐走近敖斐勒城门。吾主屡次跌倒,体力耗尽,再难举步。一名兵士心生怜悯,上前说:“这人已经无力前行。若要活着解到大司祭那里,该解开他手上的绑绳,让他跌倒时能用手支撑。”队伍暂停为他解绑时,另有一位善心的兵士从附近的井里取水,用当地兵营常见的树皮锥形器盛了递给他。耶稣感念他的善意,说了些关于“饮活水之泉”“涌出永流之泉”的预言,法利塞人却讥诮亵渎,斥责他口出狂言,甚至辱骂说“从此连牲畜也不得喝他所说的水”。
我蒙启示得知:这两名兵士因解绑绳、送水的善举,忽然蒙受圣宠光照。耶稣受难后,他们都皈依并加入了门徒团体。他们的本名与圣名及生平,我曾完全知晓,只是事务繁多,不能尽数记清。
队伍继续前行,耶稣仍受虐待如故。登上高坡到达敖斐勒城门时,哀哭声震天——曾蒙耶稣恩惠的居民奋力涌来,兵士竭力阻拦。民众捶胸跪地,伸手哭求:“把这人交给我们吧!将来谁来帮助我们?谁来医治我们?谁来安慰我们?”景象凄惨,令人心碎:耶稣面色惨白,满身伤痕,头发散乱,湿衣掖在腰间,如同待宰的羔羊,被半裸的差役拖行鞭打。兵士推挡哭喊着拥来的群众——其中伸手的人曾蒙医治跛足,呼求的人曾蒙开启哑口,凝望的人曾蒙照亮双目,如今无不泪如雨下。
早在克德龙谷,已有亚纳斯和盖法党羽煽动的贱民加入队伍辱骂。此时他们更助长凶势,讥讽敖斐勒的良善居民。敖斐勒建在山岗上,中心高地堆满建筑木料,如同木场。队伍穿过城门沿坡而下,民众被阻拦在城界。道路右边有撒罗满所建巨厦的遗址,左边是贝特赛达池。经过这里向西,走下米罗陡街,向南转登高阶上熙雍山——盖法的府邸就在那里。沿途吾主受的侮辱越来越甚,从城里出来的暴民更怂恿差役加倍酷刑。从橄榄山到这里,耶稣共跌倒了七次。
敖斐勒居民惊惶未定,忽然看见圣母在诸位圣妇和友人护从下,从克德龙谷经过这里前往熙雍山麓马尔谷的母亲家。民众认出圣母,哭声大作,簇拥着她前行,几乎要用肩抬着她走。圣母悲痛得说不出话,到了马尔谷家见到若望,才开口垂问,流泪不止。若望将晚餐厅离别后的经过一一详告。稍后,众人护送她到城西拉匝禄家附近的玛尔大家,特地选了僻静路径,避开耶稣受难所经之路,免得圣母看见心碎。
伯多禄和若望远远跟着队伍,到了城里,急忙寻找若望认识的大司祭仆役,想借机会进入公堂。这些仆役是庭差,正四处召集长老开会。二人想帮助宗徒,就把自己的外衣给他们,让他们伴同去召集议员——这样才能借这身衣服混进盖法的公堂(当时只有被贿买的暴徒、兵卒与假证人可以进去)。尼苛德摩、阿黎玛特雅的若瑟等好心议员也在应召之列,宗徒于是得以向主的挚友传递消息(盖法的党羽或许故意漏召这些人)。这时,犹达斯像疯人一样在耶路撒冷南郊的陡崖——城中的秽物堆积之处——徘徊,魔鬼跟在他左右。
注:1、圣咏109:7使他受审时,被判为罪犯,使他的辩护,仍构成罪案。
耶稣被拘捕的消息传来,亚纳斯和盖法立刻开始加紧布置。审判院内外点起灯火,各门都有兵士把守。差役们急忙跑遍耶路撒冷,召集公会议员、经师和所有要参与审问的人。其实,许多人自从跟犹达斯谈定之后,早已聚集在盖法家里等候结果。城中的三班长老也应召前来——因为法利塞人、撒杜塞人和黑落德党人,为过节的缘故,早已从各地来到京城。他们先在公会里彼此商议捉拿耶稣的计谋,司祭长们又照着名册,特别选出那些素来最仇恨耶稣的人,吩咐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圈子里,尽力搜集一切对耶稣不利的证词,带到公堂上来。
这时候,从纳匝肋、葛法翁、提尔匝、加布拉、耶特巴达、史罗等地来的法利塞人、撒杜塞人,以及其他恶人——他们曾多次因耶稣揭露真理,在众人面前蒙羞——都聚在耶路撒冷,心中充满怨恨。他们各自从同乡来过节的人当中,找一些无赖,用钱收买,叫他们出声诬告耶稣。这些来自同乡的人本就聚作一团,此刻正交头接耳,可是除了几句明显的谎话和恶毒的辱骂,他们拿不出什么新的控告,所说的无非是耶稣早已在会堂里驳倒过的旧事。
这些人一个接一个,涌进盖法的审判大厅。耶路撒冷本城那些高傲的法利塞人、经师,以及他们用钱买来的假证人,也都聚在那里。人群中有被耶稣从圣殿里赶出去的忿忿不平的商人,有曾在百姓面前被耶稣问倒而怀恨在心的法学士,也许还有好些人,至今仍记得耶稣十二岁初次在圣殿里讲道时,曾指责过他们,让他们蒙羞。
仇敌中还有不肯悔改而被耶稣拒绝医治的罪人,有病好了又再堕落的人,有想跟从耶稣却被拒绝的骄傲少年,有因为耶稣把钱分给穷人而恼怒的贪财者——他们原指望那些钱能归自己。也有恶人,因为同伙被耶稣感化而愤恨;有放荡好色的人,因为被他们诱惑的人因耶稣劝化而回头改过;有贪心的继承人,因为指望得产业的人被耶稣治好而希望落空;还有许多见风转舵的小人,随时准备为恶势力效劳。这些撒殚的差役,心中充满了对一切圣善事物的仇恨,尤其是对至圣者的仇恨。这群如同犹太社会渣滓的节期群众,在耶稣主要仇敌的煽动下,从四面八方不断涌向盖法的府邸,想要诬告那承担世人罪过的、无瑕的天主羔羊,把他们自己污秽的后果——那事实上祂已经承担、正在忍受,并且为之补赎的——全都推在祂身上。
当这可悲的犹太群众想方设法要玷污纯洁的救主时,许多虔诚的灵魂和耶稣的朋友们(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即将完成的奥迹),正忧心忡忡地四处打听,哀声叹息。他们若开口问一句话,就受到周围人的斥责;若保持沉默,又被看作对当局不满。许多心地善良却软弱单纯的人,因所见所闻而动摇,在诱惑中失去了信德。能够坚持信仰的人并不多——那时的情况正如今天:许多人在平安无事时愿意装作好教友,一旦看见十字架被人轻视,就立刻以它为耻。但审讯刚一开场,见到救主如此默默忍耐,一些人于心不忍,心中受了感动,就低下头,悄悄地离开了。
这座人口稠密的大城,因着逾越节前来朝圣的客商在四周搭起帐篷,显得更加广阔。全城在完成了私人和公众的祈祷、宗教礼仪以及节前的各种准备之后,本已沉入梦乡;然而逮捕耶稣的消息一传来,立刻惊醒了主的朋友和仇敌。
许多人一接到司祭长的召唤就急忙聚集,城中各处顿时活跃起来。有人趁着月光,有人打着火把,行色匆匆地穿过耶路撒冷的街道——这城的夜晚通常幽暗寂静,因为大多数房子的门窗都开向内院。这时,人群纷纷朝着熙雍山的方向涌去,只见山的高处有火把的光隐约闪动。
消息传得很快,到处响起敲击院门的声音,叫醒里面睡着的人。城里许多地方充满了喧闹、交谈和混乱。仆役和好事的人跑来跑去打探消息,又赶紧回去向派他们来的人报信。不少人家赶忙落下门闩、插上铁栓——百姓心里充满不安,生怕发生暴动。有人靠在门边,向路过的熟人打听消息;赶路的人一边快步走过,一边高声回答。人群中也夹杂着恶意的议论,就像今天在类似场合会听到的话:
“这下拉匝禄和他姊妹们该明白他们结交的是什么人了!约安纳·雇撒、苏撒纳、若望·马尔谷的母亲玛利亚,还有撒罗默,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息辣克的妻子色辣芬亚,她丈夫多次不准她和那个加里肋亚人来往,如今看她怎么面对丈夫!“这个蛊惑人心的叛党头子,还有那些跟着他做白日梦的家伙,一向瞧不起咱们!这下好了,看他们还怎么嚣张,怕是连个躲的地方都找不着喽!前几天还有傻子把衣裳铺在路上迎接他,现在谁还敢认这事?那些整天装清高的伪君子,报应的时候到了!一个都跑不了,都得抓来过堂!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的若瑟那两个老滑头,别以为能撇清关系,他们跟拉匝禄勾勾搭搭,我们早就看在眼里了。这回,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
说这些话的,多半是对某些心怀怨恨的人,特别针对那些曾经公开为耶稣和祂的门徒作证的妇女。
在另一些地方,人们听到消息后的反应却完全不同:有的害怕,有的暗自哀伤,也有的怯生生地去找和自己同心的朋友,好倾吐心里的忧虑。但是敢公开明确表示同情的人,实在不多。
然而,骚动并未席卷全城,最初只集中在信使传讯的公会区域,以及法利塞人搜寻假证人的地方。通往熙雍的街道尤为喧嚷——仿佛仇恨的野火从耶路撒冷各处迸射出火星,火舌沿街巷游窜,彼此交织,越烧越猛,最终汇成一股暗红的旋风,直扑熙雍山,卷入盖法的审判大厅。一些城区仍沉浸于夜色,但不安的涟漪正悄然扩散。
罗马士兵并未插手此事,但加强了巡逻,调集了人手。每逢逾越节人潮汇集,他们总是这般警惕。士兵们表面镇定,却无一刻松懈。涌动的人流自觉避开罗马岗哨——法利塞派的犹太人向来不屑与这些兵卒交谈。司祭长已向比拉多解释了在敖斐耳和熙雍的军事部署,然而猜疑的隔阂,依旧横亘在双方之间。比拉多整夜没有合眼,他一边听取报告,一边下达命令。而他的妻子却躺在睡榻上,虽然睡得很沉,却睡得不安稳,她在梦中叹息、哭泣,仿佛被恶梦困扰。
全耶路撒冷,再没有哪处的哀恸比敖斐耳更令人心酸——住在山上的圣殿杂役和穷苦工人,对耶稣怀着最深切的同情。深夜的寂静骤然被打破,暴行的消息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他们看见自己神圣的导师、恩人——那位曾医治他们、喂养他们的主,竟像可怕的幻影般从眼前经过,受尽侮辱与折磨。当他们又看见祂痛苦的母亲与同伴们奔走的身影,心中的悲伤更加沉重。啊,那是何等凄凉的景象:那位被利剑刺透的母亲,在半夜里与耶稣的女门徒们匆匆穿行街巷,从一家赶到另一家,在这不寻常的时刻外出,心中充满惊惧!她们常常被迫躲进角落,避开路过的暴徒;多次被人辱骂,说她们是不正经的女人;不只一次听见对耶稣恶毒的讥讽,却难得听到一句安慰的话。等终于赶到可以暂歇的地方,她们已精疲力尽,泪流满面,痛苦地绞着双手。每个人都同样悲伤,却仍努力扶住晕倒的同伴,或是独自蜷坐,将头深埋在膝间哀哭。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妇女们心惊胆战地听着——那敲门声轻而怯,绝不是敌人来的方式。她们虽然害怕,还是开了门,迎接一位主的朋友,或是祂某位门徒的仆人。大家围上去问消息,听到的却让她们更加难过。她们再也坐不住,又急忙出门去打探耶稣的消息,但每次回来,心里都添了新的伤痛。
这时,大多数宗徒和门徒都胆怯地藏在耶路撒冷附近的山谷里,或是橄榄山的山洞中。他们彼此相遇时都惊慌对望,低声打听消息,一有脚步声就中断紧张的交谈。他们常常换藏身的地方,有些人壮起胆子靠近城门,有些人偷偷溜到过节客商住的营地,找同乡打听,或是派人悄悄进城探听。还有人爬上熙雍山顶,焦急地望着山上晃动的火把,听着远处的喧闹,心里生出种种猜测,然后又匆匆下山,希望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盖法院子周围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渐渐打破了夜的宁静。院子被火把和油灯照得通明,而全城各处都传来牲口的叫声——是来过节的客人们带来的驮畜和祭牲。啊,那些温顺、无辜、无助的羔羊的哀鸣,多么叫人心酸!整夜都听得见无数羔羊的叫声——它们第二天早上就要在圣殿里被宰杀。然而,只有一只是自愿被献上的。祂如同被牵去宰杀的羊,什么话也不说;又像在剪毛人面前的羔羊,默不出声。那纯洁无瑕的逾越节羔羊,就是耶稣基督!
在这些尘世景象之上,天空阴沉得可怕。月亮带着凶兆移动,月面布满黑斑,仿佛患病般颤抖,好像因即将变圆而恐惧——因为那时,耶稣就要被处死。
在耶路撒冷南边陡峭荒凉的欣嫩谷,叛徒犹达斯独自在受诅咒的沼泽地里游荡,那里堆满了污物和垃圾。他被罪恶感鞭打,逃避自己的影子,受着魔鬼的追赶。同时,成千的恶灵正四处奔走,煽动人作恶,诱人陷入罪中。地狱仿佛敞开了大门,到处都是魔鬼的爪牙在引诱人犯罪。
羔羊背负的重担越来越沉,撒殚的狂怒加倍增长,变得盲目而疯狂。啊!羔羊已全然背负了一切,而撒殚仍殚精竭虑地诱人作恶。义者固然无罪,受试探者亦未失足,但愿祂仇敌的恶谋,反归于他们自己身上。天神们心中交织着悲伤与喜悦。他们渴望向天主的宝座祈求,求天主帮助耶稣,但同时又只能在深深的惊叹中钦崇那神圣的公义与慈悲——这奥迹自永恒之初就存在于高天之上,如今即将在世上实现。因为天神信天主圣父,全能的天地创造者;也信耶稣基督,天主的独生子,我们的主:他因圣神受孕,由童贞玛利亚诞生;就在这一夜,开始在比拉多手下受苦,第二天将被钉在十字架上,死而安葬;祂要降到阴府,第三日从死者中复活;祂升了天,坐在全能天主圣父的右边,将来要从那里降来,审判生者死者。他们也信圣神,信圣而公教会,信诸圣的相通,罪过的赦免,肉身的复活,和永恒的生命。亚孟!
这一切所呈现的,不过是最微末的片段。当一颗卑微的罪人之心,仿佛为了在这骇人的景象中稍得喘息,将目光从救主被擒的残酷场景暂时移开,转而望向那个受造之夜——那庄严的子夜笼罩下的耶路撒冷,去窥看那决定性的一刻:在那时,天主的永恒公义与无限慈悲相遇、相拥、相融,开启了神圣之爱与人类之爱最圣洁的工程——为惩戒那由天主之人所承担的人类的罪,并由这同一位天主之人亲自补赎——这样的凝视,必将充满那颗心,这颗心几乎在痛悔、哀悯与慰藉的交织中迸裂。
当亲爱的救主被解往亚纳斯那里时,耶路撒冷就是这般景象。
将近半夜,耶稣被带进灯烛通明的院子,押到亚纳斯的府邸。他们把他推进一座像小圣堂那样大的厅堂。厅的尽头有一座高台,台下可以走人,亚纳斯端坐于台上上首,二十八位参议环坐其周围。数段台阶直通审判座前,座后则与内室相通。
差役们拉着绳子,把仍然被兵士围着的耶稣拖上台阶。厅里挤满了兵士、暴民、诽谤的犹太人和亚纳斯的仆役,还有几个证人——这些人后来也出现在盖法那里。
亚纳斯时任法庭主席,正负责审讯违背教义的案件,并将案犯解送大司祭。他此刻已等候多时,脸上掩饰不住狡黠与讥讽之色。
耶稣站在亚纳斯面前,脸色苍白,精疲力尽,一言不发。他低着头,衣服湿透,溅满泥污,双手被绑着,腰里拴着绳子,由弓箭手牵着。亚纳斯这个干瘦的老恶棍,胡子稀疏,满心讥讽,带着犹太人那种冰冷的傲慢。他装出似笑非笑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押来的是耶稣,还假装大吃一惊。他对耶稣说的话,大意是这样的——原话我记不清了:
「哈!看看这是谁!纳匝肋人耶稣!原来是你!你的门徒哪儿去了?那些追随你的群众呢?你的国在哪里?看来你的运气转了啊!你的诽谤到头了!人们受够了你的亵渎、你诋毁司祭、你破坏安息日!你的门徒是些什么人?他们在哪儿?现在你怎么不说话了?说呀,你这煽动分子!说呀,你这骗子!你不是在非法的地方吃了逾越节羔羊吗?你想传新道理。谁给你权柄施教?你在哪里念过书?说!你那搅乱人心的道理是什么?说!说呀!」
听了这话,耶稣抬起疲倦的头,看着亚纳斯回答说:「我向来公开向世人讲话,常在犹太人聚集的地方施教。私下里我没有说过什么。你为什么问我?去问那些听过我讲话的人吧。看,他们知道我说过什么。」
耶稣正作答,亚纳斯脸上显出恼怒与不屑。一旁有个卑贱的仆役,见状便抡起戴铁手套的手,猛掴耶稣的脸,喝道:「你就这样回大司祭的话?」耶稣挨了这猛力一击,身子一晃,同时差役们往两边拉扯,他便侧身倒在台阶上,脸上流下血来。满厅响起讥笑辱骂的声音。他们重新把耶稣拉起来,他平静地说:「如果我说的不对,指证哪里不对;如果对,你为什么打我?」
亚纳斯见耶稣这样镇定,更加恼怒,就召证人上前(因为耶稣自己愿意这样),要他们陈述听见他说过什么。于是暴民们乱嚷起来:「他说过他是君王,说天主是他的父,说法利塞人犯奸淫。他煽动百姓,在安息日借魔鬼的力量治病。敖斐勒的居民为他发狂,称他是救主、先知。他让人称他天主子,说自己是被天主派遣的。他预言耶路撒冷有祸,讲道时暗示耶路撒冷城要毁灭。他不守斋戒,带着一大群人走动,跟不洁的人、外邦人、税吏和罪人一起吃饭,跟淫妇和坏女人游荡。刚才在敖斐勒门外,他对一个给他水喝的人说,要赐他永生的活水,叫他永远不渴。他用双关的话迷惑百姓,浪费别人的钱财,编造各种关于他的国之类的谎话。」
混乱的控告声中,证人肆意嘲弄,差役粗暴推搡,逼问耶稣:“为何不答?”亚纳斯与同党则七嘴八舌地讥笑:“这就是你闻名的教导?你无言以对吗?你的能力何在?何不显个神迹,救你自己,天主子?”
法官的嘲弄如同信号,差役与旁观者一拥而上,推搡着耶稣,竞相效仿那打耳光的狂徒。耶稣被扯得摇摇晃晃。亚纳斯冷笑着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算哪门子君王?哪类使者?我看你不过是个卑微的木匠的儿子。难道你是乘火马车升天的厄里亚?人说他还活着。你也会隐身,因为你常突然消失。或者你是玛拉基亚?你常夸赞这位先知,爱用他的话指自己。据说他没有父亲,是个天神,还没有死。真是冒名顶替的好机会!说呀,你算哪门子君王?你比撒罗满还大!这也是你说过的话。来吧,我这就为你这‘君王’正名!”
亚纳斯叫人拿来文具。他取一条约四十五厘米长、六厘米宽的羊皮纸,铺在面前桌上,用芦笔大字写下一串控告耶稣的话。然后卷起羊皮纸,塞进一个空心葫芦,用塞子堵住。接着把葫芦拴在一根芦苇上,把这嘲弄的权杖递给耶稣,用这样的话侮辱他:「给,拿好你国的权杖!里面写着你的名号、权利和尊荣。带它去见大司祭,让他认可你的使命和你的国,按此对待你。」然后转身对兵士说:「绑起他的手,把这位君王解到大司祭那里去。」他们先前曾松开耶稣的手,这时他们又将耶稣的双手交叉绑在胸前,把亚纳斯的罪状塞入他手中。而后,在一片哄笑与嘲骂声中,耶稣被从亚纳斯面前拖走,押往盖法那里。
耶稣被押往盖法公堂。两处相隔仅三百步,道路夹在高墙与矮屋之间,属盖法院落。沿途火炬通明,人声喧嚷,士兵勉强拦阻拥挤的犹太人。那些在亚纳斯处凌辱耶稣的人,一路仍未停止讥笑与殴打。我看见法庭兵丁驱散那些同情耶稣的少数民众,却赏钱给辱骂他的人,容他们进入盖法庭院。
往盖法公堂,须先经大门入外院,再穿二门至内院。堂前有称为“中庭”的敞厅,三面环廊,前有平地。厅内左转可见石砌火坑,炭火不熄;右转至半敞的蔽顶处,设半圆高台,台上为大司祭与议员座席。囚犯由卫兵环立,受审于台中央。法官座后有三门通圆形议事厅,厅外阶梯下即圆弧形内院。自右门出,可见地窖入口,内设牢房。
要进入盖法的公堂,须先穿过大门步入外院,再经第二道门才能抵达内院。公堂前是一片名为“中庭”的敞厅,三面环绕柱廊,前方是一片平地。由中庭向左转,可见一个石砌火坑,其中炭火不熄;向右转则是一处半敞的蔽顶空间,那里设有一座半圆形高台,台上便是大司祭和议员们的座席。囚犯由卫兵环绕,站立在台中央受审。法官座席后方有三道门,通向圆形的议事厅;走下厅外的阶梯,便是圆弧形的内院。从右侧的门出去,就能看到地窖的入口,里面设有牢房。
此时建筑内外灯火如昼,中庭中央火坑熊熊,火焰自坑口跃出,四周挤满士兵、仆役和受雇的暴民。有行为不检的少女向兵士兜售饮食,场面混乱如集市。
大司祭盖法已坐于高台中央,约七十位公议会成员环坐四周,差役、经师与长老簇拥在侧。卫兵把守台下及各入口,等候押解队伍。
盖法面色红厉,身着暗红金饰长氅,头戴小冠,肩垂饰带。他与参议们已等候多时,许多人自犹达斯离去后便未散。盖法曾怒不可遏地下至外院,质问耶稣为何未到;见队伍临近,才返座等候。
耶稣在一片疯狂的讥笑、推搡和投掷泥污中被拖进中庭。这里听不到暴民放肆的喧嚷,只有压抑着怒气的低语声。队伍向右转,正对着审判台。经过伯多禄和若望时,他慈爱地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转头,免得他们被人认出。刚走进柱廊,盖法就向他厉声喊道:「亵渎天主、扰乱这圣夜的狂徒,你竟敢到这里来!」他们从那个嘲弄的权杖里抽出亚纳斯控告耶稣的文书宣读。盖法一边读,一边对耶稣发出连串的斥骂和侮辱,站在旁边的兵士和恶人则拉扯推搡着他。他们手里拿着小铁棍,有的头上带着尖刺,有的带着梨形的圆头,用这些棍子把他推来推去,喊着:「说话!开口!你不会说话吗!」盖法比亚纳斯更加暴怒,连声质问耶稣;而耶稣却低垂双眼,看也不看他一眼,平静地忍受着。那些恶人为了逼他开口,敲打他的脖子和两肋,用拳头揍他,用铁棍刺他。更残忍的是,一个凶狠的少年用拇指把耶稣的下唇按在牙齿上,说:「来,咬啊!」
接着是审问证人。这不过是一群被贿赂的暴民乱嚷乱叫,或是几个恼怒的法利塞人和撒杜塞人——耶稣的仇敌——出来作证。他们提出那些耶稣早已回答过无数次的问题:比如说他靠魔王驱魔治病,违反安息日,不守规定的斋戒,门徒吃饭不洗手,煽动百姓,称法利塞人是「毒蛇的种类」「淫乱的世代」,预言耶路撒冷毁灭,又和外邦人、税吏、罪人、坏女人来往;说祂带着一大群追随者,自称是君王、先知,甚至天主子,还常常讲论自己的国。他们更诬告祂反对休妻,哀呼耶路撒冷有祸,自称是生命之粮,并提出「谁不吃人子肉、不喝人子血就不能得永生」这闻所未闻的道理。
就这样,祂的一切言论、教导和比喻都被歪曲颠倒,夹杂着辱骂,当作罪名加在祂身上。然而证人们彼此矛盾、混乱不堪。一个说:「祂自称是君王」;另一个喊:「不!祂只是让人这样称呼祂,因为群众要拥立祂作王时,祂就躲开了。」又有人嚷:「祂说自己是天主子」,旁边的人反驳:「不对!祂称自己是儿子,只因为祂承行父的旨意。」有些人声称被祂治好的人又病了,所以祂医病不过是邪术的效果。控告多半集中在行邪术上,有许多证人出面。贝特赛达池边治好瘫子的事也被歪曲诬告。曾经为休妻问题和耶稣争论过的塞佛黎法利塞人,此刻控告祂宣讲邪说;那个被耶稣拒绝收为门徒的纳匝肋青年,也卑鄙地出来作证反对祂。他们还控告祂在圣殿里赦免犯奸淫的妇人,指责法利塞人有罪,以及其他许多事。
尽管他们费尽力气,却连一条罪状也证实不了。这群证人上前,似乎更多是为了当面嘲弄耶稣,而不是作证。他们自己激烈争吵,盖法和一些参议也不住地讥讽:「你算哪门子君王?显显你的能力吧!把你橄榄园里说的天神大军叫来啊!你把从寡妇和糊涂人那里得的钱藏到哪里了?你挥霍了大片产业,剩下什么?说话呀!在法官面前你倒哑了,对暴民和女人你却滔滔不绝!」每说这些话,仆役就重新虐待耶稣,想用殴打逼他回答。全凭天主的助佑,吾主才能支撑下去,为承担世人的罪孽。
有些卑劣的证人宣称主是私生子,另一些人反驳说:「胡说!祂母亲是圣殿里虔敬的贞女,我们亲眼看见她嫁给一个极敬畏天主的人。」这两批证人激烈争吵起来。他们又控告耶稣和门徒没有在圣殿里献祭——确实,耶稣和宗徒开始跟随祂以后,除了逾越节羔羊,我从未见他们献过祭,虽然若瑟和亚纳在世时常为耶稣献祭。但这指控毫无意义,因为爱色尼人也不献祭,却没有人想为此惩罚他们。邪术的指控一再重复,盖法多次说,证人陈述混乱是耶稣行邪术的缘故。
有人现在说,耶稣在前一天违法吃了逾越节羔羊,去年逾越节也纵容了违规行为。这证词又引起那群卑劣暴民一阵怒骂和讥笑。但证人们彼此矛盾,弄得盖法和聚集的参议又羞又怒,发现对耶稣的控告没有一条能成立。于是他们叫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的若瑟上来,质问他们为什么让耶稣在若瑟的晚餐厅吃逾越节筵席。二人站在盖法面前,拿出文件证明,按古老惯例,加利利人可以比其他犹太人早一天守逾越节。他们又说,礼仪的一切细节都严格遵守,因为有圣殿的人员在场。这话让证人们不知所措;当尼苛德摩派人取来文件,指出关于加利利人这项权利的段落时,耶稣的仇敌格外恼怒。这特权有几个理由(我忘了别的),其中一个是:同一时间为了同一目的聚集在圣殿的人太多,不可能都在指定时辰完成礼仪;而且,如果所有人同时回家,道路会拥挤得无法通行。虽然加利利人并不总是使用这特权,但尼苛德摩用文件确凿地证明了它的存在。法利塞人对尼苛德摩更加愤怒,尼苛德摩最后说道:「公议会成员竟在如此庄严的庆节前夜,被迫主持一场偏见昭然、仓促草率的审讯,且众证词在全会与众民面前矛盾百出,实为对诸位的莫大侮辱。」此言一出,法利塞人对尼苛德摩怒意更炽,他们狠狠瞪视他,随即厚颜继续急促审问那些卑劣的证人。
经过许多可耻、颠倒、虚假的证词后,终于有两个证人上前说:「耶稣说过祂要拆毁人手造的殿,三日内另造一座不是人手造的。」但这两个人也争吵起来。一个说:「耶稣要建一座新殿,所以祂在另一座建筑里守了新的逾越节,因为祂要拆毁旧的殿。」另一个反驳:「祂吃逾越节晚餐的房子是人手造的,所以祂指的不是这个。」
盖法这时怒不可遏,因为虐待耶稣、证人的矛盾陈述,以及被告难以理解的沉默忍耐,开始给在场许多人留下极深的印象,有些证人反被嘲笑。耶稣的沉默唤醒了许多人的良心,大约十个兵士深受感动,借口不舒服离开了法庭。他们经过伯多禄和若望时说:「这加里肋亚人耶稣受到这样可耻的对待,却一言不发,真叫人心碎。大地怎么不活活吞掉迫害他的人呢?可是请告诉我们,我们该往哪里去?」两位宗徒也许不信任这些兵士,又怕被他们或旁边的人认出是耶稣的门徒,只是忧伤而笼统地回答:「如果真理召唤你们,就跟随它;别的事自会解决。」于是这些人离开盖法的外院,匆匆出城。他们遇到一些人,指引他们到耶路撒冷南边、熙雍山那面的洞穴去。在那里他们找到几个躲藏的宗徒,宗徒起初害怕地躲开他们。但听到耶稣的消息,并得知这些兵士自己也处境危险,就消除了恐惧。不久他们彼此分开,往不同的地方去了。
盖法被最后两个证人的争吵激得暴怒,从座位上起来,走下两级台阶,到耶稣面前说:「对这些作证控告你的事,你什么都不回答吗?」耶稣不肯看他,令他气恼。弓手们于是揪住主的头发使他仰头,用拳头打他的下巴。但他的目光仍然低垂。盖法愤怒地举起双手,用充满怒气的声音说:「我因永生天主起誓,命你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基督、默西亚、那受颂扬的天主之子?」
喧嚷的人群顿时一片肃静。耶稣因天主的力量坚强起来,用一种无可言喻的庄严声音——那令万心生畏的、永恒圣言的声音——回答:「我是!你说的是!我还要告诉你们:此后你们要看见人子坐在大能者的右边,驾着天上的云降临!」
神视显世与公议会定罪
耶稣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见祂周身发光,诸天为祂开启,并以一种不可言喻的方式,得见全能天主圣父。我看见天神和义人们的祈祷,仿佛在哭泣、在恳求,为耶稣代祷。我又看见天主性体仿佛同时从圣父和耶稣发言:「若我能受苦,我必承受;但因我是仁慈的,我在我圣子内取了肉身,为使人子能够受苦。我是公义的——然而看哪!他正承担这些人的罪,整个世界的罪!」
我看见盖法脚下裂开地狱的深渊,那是一个阴森燃烧的、充满狰狞的形影。盖法站在上面,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地壳。他充满了魔鬼般的狂怒。整座房屋仿佛与下面敞开的地狱深渊连为一体。当主庄严宣告自己是基督、天主子时,地狱仿佛在祂面前惊恐万状,竟借着聚集在盖法法庭里的人,向祂倾泻全部的忿怒。当这一切以形象和图画显给我时,我看见地狱的绝望和狂暴化成无数可怕的形状,从地上许多地方冒出来。其中我记得有一群群黑色的小形影,像狗一样,腿短爪长,但我现在记不起它们象征什么罪恶,只记得那形状。我看见许多可怕的黑影,晃动着穿梭在大部分在场者之间,有的盘踞在人的头上或肩上。会场里充斥着这些魔影,它们激使人发怒作恶。这时我还看见,从熙雍山对面的坟墓里,有丑陋的形影急忙升起,我想那是恶神。同样,在圣殿附近,我也看见许多幻影从地里冒出来。其中一些像是被囚的,因为他们带着锁链缓慢移动。我现在不知道这些是恶魔,还是被放逐到地上某些地方的灵魂,也许他们正要去炼狱——主被判处死刑,即将为他们开启炼狱。这类事无法完全述说,怕惊吓无知的人,但亲眼看见的人,会感到毛发直竖。这一刻充满了恐怖。我想若望一定也看见了什么,因为我后来听见他谈及此事。少数没有完全陷于邪恶的人,深感这时刻的恐怖而惊惶,但恶人却只爆发出疯狂的怒气。
盖法仿佛受了地狱的驱使,抓住自己华丽长袍的衣襟,用刀割裂,随着撕裂的响声,他高声喊道:「他说了亵渎的话!我们还需要什么证人呢?看,你们现在听见了这亵渎的话,你们以为该怎样?」全会众都站起来,用可怕的声音喊道:「他该死!他该死!」
在这些喊叫声中,盖法府里地狱的那股凶恶怒气达到了顶点。耶稣的仇敌仿佛被撒殚附身,他们的党羽和谄媚的仆役也一样。仿佛是黑暗的权势在庆贺他们战胜了光明。这种恐怖之感临到所有在场、尚存一丝善念的人,许多人都拉紧外衣,偷偷溜走了。那些属于上流阶层的证人,既然不再需要他们,也离开了审判厅,良心深受谴责。而暴民们则聚在前院的火堆周围,领了出卖的赏钱,在那里纵情吃喝。
大司祭对差役们说:「我把这位君王交给你们。给这亵渎者他当得的尊荣吧!」说完这话,他就和议会的人退到审判座后面的圆形大厅,从门廊那里是看不见里面的。
若望因着深厚的爱,一心只惦念圣母。他怕有什么仇人突然把这可怕的消息传给她,就向至圣者耶稣投去一瞥,目光仿佛在说:「主,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去」,然后急忙离开审判厅,去寻找圣母,为安其心,如同奉耶稣亲遣。伯多禄却被焦虑和痛苦消耗着,加上身体疲惫,感到清晨的寒意刺骨,他尽力掩饰内心的煎熬,怯生生地走近中庭的火堆——那时各种卑贱的人正围着火取暖。他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不能离开他的主。
盖法刚把耶稣交给士兵,自己就和议会成员离开了审判厅。这时,留在厅里最卑劣的一群暴徒,就像一窝发狂的黄蜂,向吾主扑了过去——在这之前,耶稣一直被四个牵绳的差役中的两个紧紧抓着,另外两个早在判决宣布前就溜走了。
审讯的时候,差役和恶人们已经凶残地揪下耶稣不少头发和胡须,有些好心人悄悄捡起来收藏,但不久也丢失了。他们还向耶稣脸上吐唾沫,多次用拳头打他,用圆头带刺的棍子戳他,甚至把针扎进他的身体。
但此刻,暴行达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们轮流把一顶顶用草皮编成的可笑冠冕戴在他头上,然后一边辱骂嘲笑,一边打掉,有人喊:“看,达味之子戴上他父王的冠冕了!”有的叫:“这一位可比撒罗满更伟大!”还有人嘲弄说:“这位君王正为儿子准备婚宴呢!”他们竟把主为拯救世人而用比喻传讲的真理,全都拿来戏弄。
他们用拳头和棍棒打他,推搡他,向他脸上吐唾沫,最后用当地的粗麦秸编了一顶高冠(形状有点像今天的主教冠),给他戴上。他们又剥去他那件针织的长袍,在冠上加了草环。这时可怜的耶稣只系着腰布,胸前背后本来还有块遮布,也给撕掉不见了。他们给他套上一件破旧的短褂,前摆还不到膝盖,又在他脖子上挂了一条长长的铁链,像圣带一样垂到胸前直到膝下,链子尽头拴着一个带刺的铁环,走路时会撞伤他的膝盖。
他们把他的双手绑在胸前,塞给他一根芦苇,又用肮脏的唾沫涂满他的脸。他被扯乱的头发胡须、胸膛,还有那件被戏穿的外袍,全都沾满了污秽。他们用一块布蒙住他的眼睛,一边用拳头棍棒打他,一边喊:“大先知!猜猜是谁在打你?”耶稣默不作声,心中祈祷,忍受着每一次击打。
于是他们用铁链牵着这位被蒙住眼睛、满身污秽的主,走进后厅,一路踢打着驱赶他,嘲笑说:“草王往前走啊!戴着我们赐给你的王徽去见议会吧!”进厅时,盖法和议员们还坐在半圆形的高台上。新一轮的侮辱又开始了:暴徒用亵渎的方式模仿神圣的礼仪,比如往他脸上抹泥吐唾时狞笑着说:“这是给你傅油,是傅你当君王、当先知的!”这是在讥讽玛达肋纳为他傅香液和他为人授洗的事。他们还嘲弄:“你这般肮脏不堪,也配站在公会议面前?“你常洁净别人,自己反而不洁!我们今天就来洁净你。”于是他们拿来一个盆,盛满混着泥的脏水,里面放了一块粗布,伴随着推搡、讥笑、做鬼脸、露屁股等各种侮辱的动作,用湿布擦他的脸和肩膀,结果只是让他更脏。最后他们把整盆污水泼在他脸上,辱骂说:“这是赏给你的珍贵膏油!值三百银币的甘松液!这就是你贝特赛达池的洗礼!”
这最后的暴行,竟在不经意间显明了耶稣与逾越节羔羊的相似:因为这一天,要被宰杀献祭的羔羊,必须先被带到羊门附近的池子,再带到圣殿南边的贝特赛达池中洗净,最后在圣殿宰杀之前,还要被庄严地洒上水。耶稣的仇敌这样做,是在讽刺那个病了三十八年、在贝特赛达池被祂治好的瘫子——因为我后来确实看见那人在池子里受了洗,或者说被洗净。我说“受洗或洗净”,是因为具体的细节,我现在记得不太清楚了。
这时,他们又开始在围成半圆的公会议员中间,连踢带打地拖着耶稣转圈。所有议员都对着他讥笑辱骂。我看见整个会场仿佛充满了狂怒的魔鬼,景象阴森恐怖,一片混乱。
然而,从耶稣说出“我是天主子”那一刻起,在这位受尽侮辱的主周围,我多次看见有一圈荣光,一种辉煌。在场许多人内心似乎都隐约感觉到了这光;至少,当他们看见祂虽然受尽羞辱,却依然保持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庄严姿态时,心里都生出一种畏惧。那环绕祂的光辉,好像反而激起了仇敌更疯狂的怒气。但我看那荣光如此明显,甚至觉得他们后来要把耶稣的脸蒙起来,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因为自从祂说了“我是”之后,大司祭再也承受不住祂的目光。
当耶稣庄严地说“我就是”,盖法撕裂自己的衣袍喊叫“祂该死”的时候——当公堂里充满了群众嘲骂和怒吼的声音的时候——当诸天为耶稣开启的时候——当地狱任意发泄忿怒的时候——当坟墓放出被囚的亡灵的时候——当万物都陷入恐怖惊慌的时候——伯多禄和若望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他们因不得不默默被动地目睹耶稣所受的可怕虐待,心中痛苦万分。若望随着离开公堂的许多群众和一些证人出去,急忙跑到耶稣的母亲那里——她住在玛尔大家,离棱门不远,拉匝禄在耶路撒冷有一所美丽的住宅。但是伯多禄不能离开——他爱耶稣太深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痛哭流涕,虽然尽力掩饰眼泪。
他不能再站在公堂里,因为深切的情感会暴露他;也不能不引人注意地离开。于是他退到中庭,在火堆旁边的角落找了个地方——周围士兵和各种人成群站着,他们偶尔出去戏弄耶稣,回来又低声粗俗地谈论所作的事。伯多禄保持沉默;但他对事态流露的关切,加上脸上深切的悲伤,已经引起了耶稣仇敌的注意。就在这时,守门的妇人走近火堆;见众人都在取笑耶稣和祂的门徒,她就像个泼妇一样放肆地插嘴,盯着伯多禄说:“你也是那个加里肋亚人的门徒!”伯多禄惊慌害怕,怕这群粗野的人会粗暴对待他,就回答说:“妇人,我不认识祂!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说着就站起来离开中庭,想避开更多议论。这时,城外某个地方有鸡叫——我不记得听见鸡叫,但感觉到鸡在城外叫。
伯多禄正要出去,另一个婢女看见他,对旁边的人说:“这个人也曾和纳匝肋人耶稣在一起。”他们立刻问他:“你不也是祂的门徒吗?”伯多禄非常困扰困惑,就发誓说:“我真的不是!我连那个人都不认识!”他急忙穿过内院到外院,想去提醒几个在墙头张望的熟人。他泪流满面,为耶稣心里充满悲伤焦虑,几乎没去想自己的否认。外院有许多人,其中有耶稣的一些朋友,因为无法靠近事发地点,就爬上墙想听得清楚些。伯多禄被允许出去后,在那里遇见一些从欣农山洞因焦虑而来的门徒——约有十六位早期的门徒:巴尔多禄茂、纳塔乃耳、撒托尔宁、犹达·巴尔撒巴、西默盎(后来作了耶路撒冷的主教)、匝凯和玛纳恒——就是生来瞎眼、耶稣使他复明并有先知恩赐的青年。他们流着泪上前问伯多禄关于耶稣的事。但他太激动,也太怕暴露自己,只简单劝他们离开,因为那里对他们有危险。然后他转身阴郁地徘徊去了,他们听他的话急忙离开耶路撒冷。
伯多禄无处安歇。对耶稣的爱驱使他回到房子周围的内院。由于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人若瑟先前设法让他进来,他们又放他进去了。但他没有回公堂的院子,而是向右转,走到审判座后面圆厅的入口——耶稣正被卑劣的群众拖拉虐待的地方。伯多禄颤抖着靠近,虽然觉得自己被人注意,对耶稣的担忧揪紧了他的心,他奋力分开门口围观的人群,想要靠近那受辱的现场。那时他们正拖着戴草冠的耶稣绕圈。耶稣向伯多禄投去充满严肃警告的一瞥,直透他灵魂深处。但伯多禄还在与恐惧挣扎时,听见旁边有人说:“那家伙是谁?”他就退回院子。在那里,他为耶稣悲伤心碎,又为自己的安全焦虑,心烦意乱地踱步徘徊。最后发觉自己引起注意,就又进中庭坐在火旁。
他坐了相当时间,一些在外面见过他、注意到他心事重重激动样子的人又进来,一边用轻蔑的话提到耶稣和祂的事,一边又把注意力转向他。其中一个说:“你确实也是属于祂一党的!你是加里肋亚人,你的口音把你暴露了。”伯多禄开始闪避这话,想走出厅去,那个被削掉耳朵的玛耳曷的兄弟上前对他说:“什么!难道我没有看见你在橄榄园里和祂在一起吗?不是你砍伤了我兄弟的耳朵吗?”
伯多禄吓得像发疯一样。他一边挣扎着要脱身,一边冲动地发咒起誓说不认识那个人,最后跑出中庭到房子周围的院子。鸡又叫了。就在那时,耶稣正被从圆厅带出来,经过这个院子,下到下面的监牢里。祂转向伯多禄,投去混合着怜悯和悲伤的一瞥。耶稣的话带着震撼的力量落在他心里:“鸡叫两遍以前,你要三次否认我!”伯多禄被悲伤焦虑耗尽了,完全忘了自己在橄榄山上狂妄的誓言——宁可和主同死也不否认主,也忘了耶稣当时给他的警告。但在那一瞥下,他过犯的严重性显现在他面前,几乎心碎。他犯罪了——他犯罪得罪了受尽虐待、被不公正定罪、正默默忍受最可怕侮辱的救主,救主曾那么真实地警告他要警醒。他充满痛悔悲伤,用外衣蒙头,痛哭流涕地急忙跑进另一个院子。他不再怕被人认出来;他巴不得向遇到的每一个人宣告自己是谁,以及压在他身上的罪有多重。谁敢断言:在这样危险、痛苦、焦虑、困惑中,在爱与恐惧的交战中,被疲惫耗尽、因守望憔悴、被恐惧追赶、一个因这悲惨之夜的重压而心灵几乎崩溃、性情如此纯真又火热的人,谁能指望他比伯多禄更坚强呢?主让伯多禄靠自己的力量,所以他就这样软弱——正像那些忘记“你们要醒寤祈祷,免得陷入诱惑”的人常有的情形。
荣福童贞玛利亚的心灵始终与耶稣同受苦难,祂经历的一切,她都深知并感同身受。她在神视中与祂一同受苦,也像祂一样,不停地为迫害祂的人祈祷。但与此同时,她那慈母的心也不住地向天主哀呼,求祂不要让这些罪行发生,求祂使她的圣子免于这些苦难;她心中有一股无法抑制的渴望,要靠近她那受尽侮辱的可怜耶稣。
所以,当若望在审判厅听到「他该死」那可怕的喊声后,离开盖法的院子,来到耶路撒冷靠近城门转角的拉匝禄家里见她,并向她述说她的圣子所受的种种苦难——这些其实她早已在神视中知道——她就迫切希望,能和几乎悲痛得发狂的玛达肋纳以及其他几位圣妇一起,到能靠近她受苦的耶稣的地方去。若望离开他的主,原本就是为了安慰这位在耶稣心中最亲密的母亲;现在,圣妇们陪同童贞圣母离开住处,他也一路相伴。
玛达肋纳绞着双手,和其他人一起在街上蹒跚走着,街上满是回家的人。圣妇们虽然蒙着面纱,但她们紧紧靠在一起,偶尔忍不住发出啜泣和哀伤,还是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其中不少是耶稣的仇敌。她们听见人们用恶毒的话辱骂主,心里更加痛苦。这位最痛苦的母亲,在持续的神视中分担着耶稣的折磨,但圣母像对待一切事那样,把这一切默存于心;因为她像祂一样,在静默中与祂一同受苦。圣妇们用手臂搀扶着她。
当她们穿过内城的一座拱门时,遇见几个从盖法审判厅回来、为所见景象叹息的好心人。他们认出耶稣的母亲,就上前停留片刻,满怀同情地问候她:「唉!你这最不幸的母亲!你这饱尝苦楚的母亲!以色列圣者的母亲,你已饮尽了苦杯!」圣母玛利亚含泪颔首致谢,圣妇们便加快脚步,继续在悲伤中前行。
快到盖法府时,她们绕到建筑物背后,那里只有一道围墙,正面则要穿过两个院子。在这里,耶稣的母亲和同伴们又遭遇了新的悲痛。她们必须经过一处高地,那里搭着简易棚子,工人们正借着火把的光做基督的十字架。耶稣的仇敌在犹达斯出去出卖他时,就已经下令准备十字架,为的是一旦抓住他就能立刻行刑,不让比拉多有借口拖延。他们原想一大早就把主送去判死刑,没想到审讯会拖这么久。罗马人已经为两个强盗准备好了十字架。工人们被迫深更半夜干活,满肚子怨气,不停地咒骂侮辱。每一下锤子叮当作响,都像敲在这位最痛苦的母亲心上。但她依然为那些盲目的人祈祷——他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拼凑的木架,正是救赎他们自己、也是她圣子受刑的刑具。
她们来到府邸的外院,圣母玛利亚在圣妇们的围绕和若望的陪伴下,退到通往内院的门廊角落。她的灵魂充满说不出的痛苦,与耶稣同在。她盼着那扇门打开,也希望靠若望的帮助能进去。她觉得,只有这扇门把她和她的圣子隔开——而在鸡叫第二遍时,他就要被带出这房子,关进下面的监牢。
门终于开了,伯多禄痛哭流涕,蒙着头、伸着双手从里面冲出来,正好遇上出来的人群。火把的光加上月光,让他立刻认出了若望和童贞圣母。对他来说,刚才被圣子的目光唤醒、击打的良心,此刻仿佛以母亲的形象站在面前。啊,当圣母玛利亚问他:「西满,我的儿子怎么样了?耶稣怎么样了?」可怜的伯多禄的灵魂是多么战兢!他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也不敢承受圣母的目光,就转过身去,痛苦地绞着手。但玛利亚没有停下,她走近他,激动地说:「西满,刻法的儿子,你不回答我吗?」伯多禄在极度的痛苦中喊道:「啊,母亲,不要跟我说话!你的儿子正在受酷刑。别跟我说话了!他们已经判他死刑,而我……我已经可耻地三次否认了祂!」若望上前要和他说话,伯多禄却像悲痛得疯了似的,匆匆冲出院子,逃出城外,一路不停,直到橄榄山上那个山洞——就是耶稣祈祷时手在石上留下印记的地方。我们的原祖亚当也曾在这个山洞里做过补赎,因为正是在这里,他初次踏上了受诅咒的大地。
童贞圣母为了耶稣这新的痛苦——就是被这位曾首先宣认祂是「永生天主之子」的门徒否认——心中充满怜悯,一听到伯多禄的话,就晕倒在门廊石柱边的石板地上。她的手或脚的印记留在了石头上,这石头至今还在,虽然我现在记不起是在哪里见到的。
耶稣被关进监牢后,大部分人都散了,院门还开着。童贞圣母从晕倒的地方起来,渴望更靠近她心爱的圣子,若望就带她和圣妇们来到关押主的监狱前面。圣母玛利亚的确在精神上与耶稣同在,也知道他遭遇的一切,他也与她同在。但这位最忠信的母亲,愿意亲耳听见她圣子的叹息。在她当时的位置,她能听见耶稣的叹息,也能听见人们对他的侮辱。这一小群人在这里没多久就被注意到了。玛达肋纳情绪太激动,克制不住她强烈的悲痛;虽然童贞圣母虽因特恩而在剧痛中显得分外庄严可敬,但这一路上,她依然无法避开路人的讥讽:「瞧,那加里肋亚人的母亲!她儿子肯定逃不过十字架,除非是十恶不赦,否则不会在节前处决吧?」
童贞圣母转过身,在内心圣神引导下,走向前院的火堆旁,那里只剩下几个暴徒。她的同伴们沉默地悲痛跟随着。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就是耶稣宣认自己是天主子、而撒殚的子孙喊「祂该死」的地方——最痛苦的母亲的忧伤是那么大,以致她看起来更像要死的人,而不像活人。若望和圣妇们把她从那里带开。旁观的人都静下来,好像惊呆了。玛利亚的出现所带来的影响,宛如一位纯洁的神灵穿越地狱——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神圣的静默,令在场者肃然噤声。
这一小群人沿着屋后的一条路走,又经过了那个正在准备十字架的悲伤之地。正如给耶稣定罪困难,准备祂的十字架也同样不容易。工人们不得不一再换木料,因为这块或那块不合适,或者在手里就断了。就这样,天主要求用的各种木材才被用上。关于这事我有过许多神视,我看见天神们阻碍工人们的工作,直到他们按天主的旨意重新做、并完成它。但因为我记不清具体细节,这里就不多说了。
耶稣被带进的监牢,就在盖法审判厅的下面。那是个低矮的圆形地窖——有一部分,我看见至今还在。原先四个差役中,只剩两个还跟着耶稣。过了一会儿,他们和另外两人交了班,新来的很快又被换走。他们没有把主自己的衣服还给主。主仍然穿着那件肮脏的戏弄袍子,双手还是被绑着。
主一进监牢,就祈求天父接纳他到此刻所受的一切凌辱和虐待,以及他还要受的苦,为补偿那些行刑者的罪,也为补偿后世所有因不忍耐和忿怒而陷于罪恶危险的人。
即使在这监牢里,差役也不让耶稣得安宁。他们把他绑在牢房中央一根矮柱上,却不许他靠着。他疲惫的双脚因为多次跌倒和膝上铁链的撞击,已经受伤肿胀,只能勉强摇摇晃晃地站着。他们不停地嘲笑侮辱他。当值班的两个差役累了,就换另外两个来,继续新的暴行。
我实难复述那加于至洁至圣者身上的诸般恶行。悲悯撕心,几令我死。啊!我们岂不当深感羞愧:因着软弱与娇气,竟不堪谈论或聆听无辜救主为我们所忍受的细节?那时我们所感的战栗,犹如凶手被迫触摸受害者的伤口。耶稣默然承受了一切;而人,罪人,竟向他的弟兄、他的救主、他的天主如此发怒。我亦是可怜罪人,这所有的苦难,正是因我之故落在祂身上。到审判之日,万事必昭然若揭。那时我们将亲眼看见:当降世为人的天主子受尽凌辱时,我们屡犯的罪过,实与魔鬼般的恶徒施加于耶稣的暴行一脉相承、同流合污。啊!若我们真能深思此事,必比以往更恳切地重复祷词:「主,我宁愿死,也不愿再犯罪得罪祢!」
耶稣立于牢中,不住为折磨祂的人祈祷。待他们倦于残酷戏耍、稍得安静时,我见耶稣倚柱而立,周身辉光环绕。天将破晓——那正是祂受无穷苦难行补赎之日,亦是我们得蒙救恩之日。微光自牢墙高窗透入,映照在受尽凌辱的圣洁逾越羔羊身上——祂已承担了普世罪孽。耶稣举起被缚双手迎向晨光,向天父献上清晰可闻、感人肺腑的祈祷。在祈祷中,祂感谢父赐下了这日子——这圣祖们叹息渴慕的日子,也是祂自降世便热切盼望、以致发出「我有一个应受的洗礼,我是多么迫切,直到它完成」之呼喊的日子!祂为这日子献上的感恩何等感人:这日子将实现祂降世的目的——我们的得救;将开启天国,制服地狱,为人类涌流恩宠的泉源,并完全成就父的旨意!
我曾跟着耶稣复诵那篇祈祷,但现在记不起来了。我因悲悯而难受,为祂的伤痛不住流泪。当祂继续为祂为我承受的一切可怕苦难而感谢时,我不断哀求:「啊,把祢的伤痛给我吧!它们按理是我的,它们全都是为我的罪!」光芒照入,耶稣以感人至深的感恩祈祷迎接这一天,我因爱与怜悯完全降服,像孩子一样跟着祂重复祂的话。那是一幅无法形容的悲伤、神圣而庄严的景象,充满爱的景象——看见耶稣经过一夜可怕的折腾后,站在狭窄牢房中央的矮柱旁,浑身发光,以感恩迎接祂赎罪牺牲的伟大日子的第一缕晨光。啊!那缕光照到耶稣身上,好像法官在行刑前到牢里与死囚和解。耶稣却如此慈爱地感谢它。差役们累得好像在打盹,忽然惊异地抬起头,但没有打扰耶稣。他们显得害怕又惊讶。耶稣在这牢里大约待了一个多小时。
耶稣被关在牢里的时候,犹达斯像个绝望的人,被魔鬼催逼着,一直在耶路撒冷南边陡峭的欣嫩谷徘徊。那地方堆满了垃圾、枯骨和腐烂的东西。后来,他慢慢靠近了盖法审判厅的周围。
他鬼鬼祟祟地走着,那包银钱——他出卖耶稣的代价——还拴在他腰间的带子上。银钱是用一条小链子串起来的。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认出犹达斯,他向卫兵打听那个加里肋亚人会怎么样。他们回答说:「他已经被判了死刑,要钉十字架。」他听见一些人互相谈论耶稣受了多么可怕的虐待,又是多么忍耐;另外有人说,天一亮他还要在公议会再次受审,正式定罪。
这个叛徒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东一点西一点地打听消息。这时,天渐渐亮了,审判厅里面和外面都开始骚动起来。犹达斯为了避开人的眼目,溜到了房子的后面。他像加音一样,躲着别人的目光。绝望抓住了他的心。可是他在后面看见了什么?那里正是拼装十字架的地方。
几段木头并排搁在地上,工人们裹着外衣,躺在旁边沉睡。橄榄山上的天空透著苍白的微光,仿佛不忍目睹我们得救的工具。犹达斯惊恐地看了一眼,就逃走了。他一眼看见了那刑架——这竟是他出卖主的代价!他慌忙逃离那里,找地方躲藏起来,决意要等早晨审讯的结果。
天刚亮,盖法、亚纳斯、长老和经师就聚集在大厅里,要举行一次完全合法的审讯——因为夜间审讯本来是不合律法的。前一天晚上的审讯,只是因为节期临近时间紧迫,又需要预先收集一些证据才举行的。大部分成员在盖法家的侧室或者公堂上面准备的卧榻上度过了后半夜;但是像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人若瑟等人,则是离开后又在天亮时返回。参加的人很多,事情进行得非常匆忙。
当大家商议要定耶稣死罪的时候,尼苛德摩、若瑟和另外几个人却站出来反对。他们要求把案件推迟到节期以后,免得在百姓中引起骚乱;并且辩解说,到目前为止提出的指控都不能成立,因为所有的证人说法互相矛盾。大司祭和他们一伙的人听了非常生气,直接指责反对的人说:“我们很清楚你们为什么反对这次审讯——恐怕是因为你们自己也跟那个加里肋亚人的学说有牵连,未必干净!”
大司祭竟然把所有对耶稣稍微有点善意的人都赶出了公议会。这些成员抗议参与审讯,离开大厅往圣殿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参加议事。盖法就下令把受尽虐待、疲惫不堪的耶稣从监牢里带上来,好定罪以后立刻解到比拉多那里去。仆役们吵吵嚷嚷地冲进牢房,一边辱骂耶稣,一边解开绑着祂手的绳子,扯掉祂肩上破旧的外衣,给祂穿上那件还沾满各种污秽的织造长袍,又用绳子捆住祂的腰,把祂从牢里拖出来——整个过程都伴随着殴打,因为一切还是像之前那样粗暴匆忙。耶稣就像待宰的祭牲,被刽子手推搡嘲笑着,经过房子前面列队的士兵,被拖进大厅。因为受尽虐待和极度疲惫,祂只穿着破烂肮脏的内衣,样子十分凄惨,这反而让仇敌更加愤怒。那些心硬的犹太人心里,没有一点怜悯。
盖法看见耶稣这样悲惨地站在面前,满心轻蔑和愤怒地对祂说:“你若是主的受傅者、默西亚,就告诉我们!”耶稣抬起头,以神圣的忍耐和庄严的威仪回答:“我若告诉你们,你们也必不信;我若问你们,你们也必不答,不肯释放我。然而从今以后,人子要坐在天主大能的右边。”会众的人互相看着,讥笑着轻蔑地问耶稣:“这么说,你竟是天主子了?”耶稣以永恒真理的声音回答:“你们说得对,我就是。”听了主这句话,大家都看着彼此说:“我们还需要什么见证呢?我们亲耳从祂口中听到了!”
于是所有人都站起来用恶毒的话攻击耶稣——“这个卑微可怜、穷困潦倒的家伙,竟是我们的默西亚,将来要坐在天主右边!”他们命令刽子手重新捆绑耶稣,把铁链套在祂脖子上,当作已定罪的囚犯解往比拉多那里。此前早已遣人通报比拉多,命其清早预备审讯一名罪犯——因节期迫近,刻不容缓。他们当中有人对罗马总督很不满,觉得还得先把耶稣押到他那里去真是麻烦。不过,除了宗教和圣殿规矩方面的事,他们自己不敢判人死刑。为了显得公道些,他们就想给耶稣安个冒犯罗马皇帝的罪名,让总督来当主要定罪的人。
外面的院子和房子前面已经排好了士兵,许多耶稣的仇敌和其他的乌合之众也聚集在外面。大司祭和几个议员走在最前面,可怜的救主在刽子手和一群士兵中间跟着,最后是乱哄哄的群众。这一队人下了锡安山,走进低洼的城区,朝着比拉多的官邸走去。许多参加了刚才审讯的司祭则到圣殿去了——今天殿里有很多事要忙。
卖主的犹达斯躲在不太远的地方,听见队伍前进的喧闹声,几个落在后面赶路的人的话飘进他耳朵:“他们带祂到比拉多那儿去了。公议会已经判了那个加里肋亚人死罪,祂要钉十字架。祂活不了多久啦,他们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了。祂忍耐得像个吓呆了的人,除了说自己是默西亚、将来要坐在天主右边,别的什么也不说。就因为这句话,祂必须被钉死。要是不说这个,他们本来找不出死罪来;现在祂非挂在十字架上不可了。卖祂的那个坏蛋竟然是祂自己的门徒,不久前还和祂一起吃了逾越节的羔羊!这种事儿我可不愿沾边。不管那加里肋亚人到底是谁,祂可从来没有为钱出卖过朋友。说真的,那个卖主的家伙才该被吊死!”
痛苦、绝望和悔恨开始在犹达斯心里打架,但是已经太晚了。撒殚催着他逃跑。挂在他腰带上、藏在外衣下面的那袋银钱,像地狱的刺棒一样催逼着他。他紧紧抓住钱袋不让它发出响声,拼命地跑——不是跟着队伍,不是跪在耶稣路上求饶,不是要和主一起死,也不是向天主痛悔自己的罪,只想着在人的面前摆脱这卖主的价钱和罪责。他像疯了一样冲进圣殿,这时候几位公议员作为司祭的负责人,还有一些长老,在定了耶稣的罪以后正好也来到殿里巡查。他们惊讶地互相看看,然后带着傲慢讥笑的眼光盯着面前这个因绝望而面容扭曲的犹达斯。他扯下钱袋伸向他们,痛苦地喊叫:“拿回你们的银子!是你们引诱我卖了义人。拿回去!放了耶稣!我取消这交易!我卖了无辜者的血,犯了大罪!”司祭们把满心的轻蔑都倒在他身上。他们举着手,退避那递过来的银子,好像怕被玷污似的,说:“你犯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卖的是无辜者的血吗?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是你的事!我们知道从你手里买来的是什么,我们也断定祂是该死的。你的钱归你,我们一分也不要!”他们急急地说着这些话,就像有事要忙、想打发一个讨厌家伙的人那样,转身不理犹达斯了。这样的对待让犹达斯怒恨绝望到发疯。他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双手扯断串着银钱的链子,把钱撒在圣殿里,就逃出城去。
我又看见他在欣农谷像疯子一样跑着,撒殚以可怕的形状跟在他旁边。恶神为了逼他绝望,在他耳边细声说着先知们曾经对这山谷发出的一切诅咒——犹太人曾在这里把自己的孩子献给偶像。他觉得所有这些诅咒都是冲着他来的;比如:“他们将要出去,观看那些背叛我之人的尸首——他们的虫不死,他们的火不灭。”接着他又听见:“加音,你的弟弟亚伯尔在哪里?你作了什么事?他血的呼声从地上向我哀告。你在地上是可咒骂的,必要流离失所!”等他跑到刻德龙溪边,望向橄榄山时,他浑身战栗转开视线,耳边轰鸣着这句话:“朋友,你来要做的事,就做吧!犹达斯,你用口亲来出卖人子吗?”
唉,那时恐惧充满了他的灵魂!他的心神开始混乱,恶魔又在他耳边低语:“达味当年逃避阿贝沙隆就是从这儿过的刻德龙。阿贝沙隆是挂在树上死的。达味也曾在诗里说到你:'他们以恶报善。愿他遇到严厉的审判!愿撒殚站在他右边,愿法庭定他的罪!愿他的年日短少,愿别人取代他的职位!愿他父亲的罪孽被主记念,愿他母亲的罪恶不得涂除,因为他残忍地迫害穷苦人,杀害心碎的人!他喜爱咒骂,咒骂就临到他;他穿上咒骂如衣服,咒骂如水进入他内脏,如油渗入他骨头。愿咒骂如衣服遮盖他,如腰带永远缠住他!'”在这种可怕的良心折磨中,犹达斯逃到耶路撒冷东南边“失足山”山脚下一个荒凉的地方,那里满是垃圾、污物和沼泽积水,没有人能看见他。从城里传来一阵阵喧闹的声音,撒殚又低声说:“现在祂正被带去受死!是你卖了祂!你不知道律法上怎么写吗:'若卖弟兄的性命而得价,那人必被处死'?结果你自己吧,可怜虫!结果你自己吧!”犹达斯终于被绝望压倒,解下自己的腰带,在一棵树上上吊了。那棵树是从一个地坑里长出来的,有好几个树干。他吊着的时候,身体裂开,肠子都流出来掉在地上。
注:
艾曼丽修女曾详细描述过这棵树的样子,但她病弱无力,没能让人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那群押解耶稣从盖法往比拉多衙门的人,心硬如铁,穿行在耶路撒冷最拥挤的街市。那时正值逾越节,满城是来自各地的朝圣者和外方人。队伍从熙雍山往北,经过房屋密集的山谷窄街,穿过名叫阿刻勒的地方,沿着圣殿西边,走到比拉多的府邸和审判堂。这府邸就在圣殿西北角,面对着市集广场。
盖法和亚纳斯带着许多身穿礼服的公议会成员,昂首走在最前面。后面有人捧着经卷,再后是许多经师和其他犹太人,其中夹杂着假见证人,还有那些在前一夜激烈控告上主的法利塞人。隔了一段距离,我们亲爱的主耶稣被兵士和先前捉拿他的六个差役围在中间,仍然被绳子捆绑,由刽子手牵着走。群众从各处涌来,一路讥笑呼喊,加入行列;路边也站满了围观的人。
耶稣身上只穿着那件织成的内衣,沾满污泥。粗糙沉重的铁链从颈项垂下,走路时不住碰击他的膝盖。双手像前一天一样被铐住,四个刽子手用系在他腰间的绳子拖拉他。经过整夜的凌虐,他的容貌完全变了样。他步履蹒跚,憔悴不堪,头发胡须被扯乱,脸被打得青肿。在不断的侮辱和讥嘲中,他被人推着向前。群众中有许多是受了权贵指使,特意来讥笑他,重提圣枝主日他荣进耶路撒冷的事。他们用各种君王的名号戏弄他,朝他脚前扔石头、木棍、碎木片和脏布,唱歌喊叫,讽刺他那次的隆重进京。刽子手一路推拉,用绳子拖他跨过路上的障碍,使他受尽折磨。
离盖法家不远,在一处屋角,耶稣那有福却痛苦的母亲,同玛达肋纳和若望挤在一起,等候队伍经过。圣母玛利亚的心灵虽常与耶稣同在,但只要有可能,她的爱就催逼她亲身走近他的道路,跟随他的足迹。半夜在盖法公堂见过他以后,她在晚餐厅只停留了片刻;天一亮,耶稣刚从监里被带出来受审,她就起身,披上外衣和面纱,对若望和玛达肋纳说:“我们随我儿子到比拉多那里去吧,我定要亲眼再见他一面。”他们抄近路赶到队伍前头,在那里等候。
耶稣的母亲明知儿子的处境,灵魂里时常看见他,但内心的景象总笼罩着他爱德与忍耐的光辉,是他为完成赎罪牺牲所发的荣光。而如今,现实赤裸裸地显露在她眼前:耶稣那些傲慢恼怒的敌人——本该事奉真天主的大司祭们,身穿祭服,心里却充满恶毒、欺诈、虚妄和亵渎,正谋划杀害天主的计谋。天主的司祭竟成了魔鬼的奴仆!啊,多么可怕的景象!喧闹的人声、群众的叫喊……最后,是天主子、人子、圣母玛利亚的亲儿,面容毁伤、遍体鳞伤、锁链缠身,被刽子手连推带拉,跌跌撞撞地走着,淹没在讥笑和咒骂的浪潮中。啊!在这地狱般的风暴中,他受尽苦楚,却独显安宁,仍怀慈心祈祷——若非如此,圣母玛利亚几乎认不出他来,他的容貌已被毁得不成样子。他仅有的内衣,也被恶意的差役故意玷污,沾满污秽。
当他走近时,她如同任何母亲一样哀呼:“哀哉!这就是我的儿子吗?啊,这就是我的儿子!耶稣,我的耶稣!”队伍匆匆走过。耶稣转头向母亲投去充满深情的一瞥。她顿时支撑不住,若望和玛达肋纳便扶她离开。但她稍一恢复,就立刻请若望再带她往比拉多府邸去。
耶稣在这路上,也尝到了“患难中遭朋友离弃”的滋味。敖斐耳的居民原本聚在路旁等候,但一见耶稣如此被轻视、容貌毁伤,被刽子手们围在中间,他们的信心就动摇了。他们无法相信君王、先知、默西亚、天主子竟会落到这般光景。法利塞人经过时还嘲笑他们说:“看,你们的好国王!快朝拜他吧!哈,他现在要去加冕,快登宝座了!他的奇迹到头啦,大司祭已经破了他的邪术!”这些曾受耶稣无数恩惠的穷人,看见本国最尊贵的人——大司祭和公议会成员——竟这样对待他,信心就受了挫伤。其中善良的满心困惑地退去,心术不正的却趁机加入嘲笑的队伍——因为法利塞人早已派兵守住几处路口,防止骚动。
罗马总督比拉多的府邸,建在圣殿山的西北山脚下,地势略高,要登上长段大理石台阶才能到达。官邸前面展开一片宽阔的广场,四围有柱廊环绕,廊下坐着贩卖物品的商人。广场四方各有卫兵驻守的出入口,打破了柱廊整齐的格局;这广场名叫市苑,东边一直延伸到圣殿山的西北角。站在市苑东头,能望见远处的熙雍山。比拉多官邸就在市苑南边。市苑比周围的街道都高,各条街巷都从它那里倾斜下去。柱廊外边有些地方接着邻近街巷的房屋。官邸并不紧挨着市苑——中间隔着一片宽敞的庭院。院子东边有一道高大的拱门,通往橄榄山方向羊门所在的街道;西边也有一道相似的门,经过阿刻勒区通到城西,直达熙雍山。
站在官邸前的台阶上,可以向北看清整个市苑:苑门口立着石柱,还有石座紧靠院墙。犹太人的司祭们为了不染不洁,只肯走到石座前面为止,甚至院子的地面上还划了一道线,标明他们不可越过的界限。院子西门外广场那边,有一座大的营房,北接市苑,南边通过门道与比拉多的总督府相连,这样就形成了从市苑到总督府的前庭和中庭。比拉多官邸里用作审判大厅的那部分,称为“总督府”。营房四周有柱廊,中间是露天的庭院,地下就是囚禁那两名强盗的牢狱。院子里有许多罗马兵士来往走动。
市苑里,离营房不远、靠近周围柱廊的地方,立着鞭打人的石柱。广场上还立着好几根石柱:近处的用来施行体罚,远处的则拴着要卖的牲口。营房前面的市苑有一处平台,平整美观,有石阶上去,上面设有石座,像是个刑场。这地方名叫“加巴大”,比拉多常在这里宣布正式的判决。通往官邸的大理石台阶顶端是个露台,总督坐在那里听原告陈情;原告则坐在市苑入口旁的石凳上,只要大声说话,市苑里就能听见。
官邸后面地势更高,有几层平台,上面有花园和凉亭。穿过这些花园,官邸就和比拉多的妻子克罗帕的住处相连。一条壕沟把这些建筑和建着圣殿的山隔开。比拉多官邸东边紧挨着黑落德大王的议事厅(也就是审判厅),那内院里曾经屠杀过许多无辜的婴孩。如今因为加盖了新建筑,样子有些改变:主要入口虽在东侧,但也有一道门从比拉多的厅堂通过去。
从城东通到这里的有四条街,三条通往比拉多官邸和市苑,第四条经过市苑北侧通往贝特苏尔门。在这条街靠近城门的地方,有拉匝禄在耶路撒冷的一所美宅,不远处也有玛尔大的一处住所。四条街中最靠近圣殿的一条,是从羊门开始的。进了羊门向右转,就是“羊池”——洗祭羊的地方。池子紧贴城墙修建,拱顶就筑在墙里面,有排水沟通到城墙外的约沙法特谷,所以城门前面一带地是潮湿泥泞的。池子周围有些建筑物。逾越节的羔羊在献于圣殿之前,先在这里作初步的洗涤,之后还要到圣殿南边的贝特赛达池去行更隆重的洁礼。第二条街上有一所房屋带院子,原先是圣母玛利亚的母亲圣亚纳的产业。她和她家人过节来到耶路撒冷时,常带着要献祭的牲畜住在这里。如果我没记错,若瑟和玛利亚的婚宴也是在这所房子里举行的。
市苑既然比四周街道高,街旁就有水沟往下通到羊池。在熙雍山上,与达味古城堡相对的地方,也有一个类似的市苑;东南边不远是晚餐厅,北边则是亚纳斯和盖法的审判厅。达味古城堡如今已成荒废的堡垒,里面空院、马厩、房间很多,租给商队和旅客停歇牲口。这城堡早已荒凉,在我所见中,就连基督诞生的时候,它也是这个样子——当年三王带着大批驮兽的随从队伍,就曾寄宿在这里。
1. 比拉多官邸可能靠近安东尼堡,艾曼丽修女屡次提及此堡位于此处。
2. 所述壕沟或为安东尼堡之护城河。
按我们计算,约是早晨六点钟,大司祭和法利塞人带着受尽凌辱的救主,来到比拉多的官邸。广场通往总督府的路两旁设有座位,亚纳斯、盖法和随行的公议会成员坐在那里。耶稣仍被绳子捆绑,由刽子手拉扯着,带到比拉多审判座前的台阶下。
那时比拉多正靠在露台的一张软椅上,旁边有小三脚桌,上面放着职务标志等物。四周站着军官和士兵,都佩着罗马权柄的标记。大司祭和犹太人为免沾染不洁,依律法不敢走近公堂,只停在划定的界线外。
比拉多看见群众喧嚷着拥来,又见耶稣满身是伤站在阶前,就站起来,用轻蔑的口气说:「你们为什么一大早就来?为什么把这可怜人折磨成这样?你们竟一早就要剥他的皮、宰杀他!」群众却向刽子手喊:「带他进公堂!」又对比拉多说:「请听我们控告这罪人!我们怕染污,不能进去。」
话还没完,从市苑人群中忽然有一个高大庄重的男子激动地高声说:「你们不敢踏入那公堂,因它曾被无辜者的血所玷污!但唯有他能踏入,因为全犹太中,唯有他保有婴孩般的圣洁,我为此作见证!」说完就消失在人群里。这人名叫匝多克,是后来称为韦罗尼加的塞辣斐亚的丈夫的堂兄弟,家境富有。他的两个小男孩曾在这审判厅的院子里,跟着其他无辜婴孩被黑落德下令杀害。从那以后,他远离世俗,和妻子守洁如同厄色尼人。他曾在拉匝禄家见过耶稣,听过他的道理。这时他看见无辜的耶稣被这样悲惨地拖上台阶,想起自己死去的孩子,心中悲痛,就喊出这话为主作证。但耶稣的敌人正因比拉多的态度恼怒,没有留意这呼声。
刽子手把耶稣拖上大理石长阶,带到露台后方,让比拉多可以和台下的控告者说话。比拉多看见这位他早有耳闻的耶稣,虽然受尽摧残、容貌难辨,却仍保持着连苦难也不能夺去的尊严,心里对犹太司祭和公议会的厌恶就更深了。他们一早曾派人通知他,要把「该判死刑的纳匝肋人耶稣」交给他定罪。但比拉多表明,没有确凿证据,他不会随便判刑。他傲慢地问大司祭:「你们告这人什么?」他们生气地回答:「如果他不是罪人,我们怎么会把他交给你?」比拉多说:「你们带他回去,按你们的法律审判吧!」他们反驳:「你知道我们没有权判人死刑。」
耶稣的敌人怒火中烧,只想在节前处决他,好去宰杀逾越节的羔羊。他们却浑然不知,被他们拖到外邦法官面前的,才是那真正的逾越节羔羊;他们因怕沾染污秽而不敢跨过的门槛,反倒使他们无份于那预象所指向的羔羊。
比拉多命令他们提出控告,他们就列出三条主要罪状,每条有十个人作证,故意把耶稣说成是反叛罗马皇帝的人,好迫使比拉多定罪。
第一条罪状是:「耶稣是迷惑群众、扰乱安宁的叛乱分子」,并有几个证人作证。
第二条说:「他聚众集会,违反安息日,在安息日治病。」比拉多讥讽道:「看来你们中间从无人生病,不然,又何必因他在安息日治病而忿怒呢?」他们接着指控说:「他还用邪道迷惑民众,声称人必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方可得到永生。」比拉多见他们充满仇恨,转头向部下微微一笑,接着严厉地对犹太人说:「你们这般渴想他的肉和他的血,倒真像是信从了他、一心要求永生的人。」
他们第二条控罪是:「耶稣煽动群众不向皇帝纳税。」比拉多生气地打断:「这是大谎话!我比你们清楚!」犹太人便喊出第三条罪状:「就算这样!这出身低微可疑的人,竟聚集大批党徒,喊叫耶路撒冷有祸,又向百姓传讲含沙射影的比喻,说什么国王为儿子办婚宴。群众曾聚在山中要立他为王,他因时候未到就躲藏起来。前几日他却公然以君王姿态进入耶路撒冷,让人向他欢呼:『贺三纳于达味之子!我们祖先达味的国来临了!』他还自称是基督、上主的受傅者、默西亚、犹太人所期待的君王,并且容让人这样称呼他。」这条罪也和前面一样,有十个人作证。
比拉多听见耶稣竟让人称他为基督、犹太人的君王,就沉思起来。他离开露台走进隔壁房间,经过时仔细看了看耶稣,随后吩咐卫兵将主带进审判厅内。
比拉多这人反复无常,性格软弱,又迷信异教。他对那些神明之子降生人间的传说总有些阴暗的预感,也知道犹太先知早就预言过一位天主的受傅者——一位救主、解放者、君王,许多犹太人一直在盼望他到来。他还记得东方来的贤士曾寻访黑落德大王,朝拜新生的君王,后来黑落德就下令杀了许多婴儿。他确实听说过默西亚——犹太人之王的传统,但身为热心拜偶像的人,他并不信这些,也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君王。大概他和当时那些开明的犹太人及黑落德党人一样,只盼望一位有权有势、能得胜的统治者。所以,当他面前这个如此穷苦、悲惨、容貌被毁的人,竟自称是上主的受傅者、是君王,他觉得实在可笑。但因为耶稣的敌人控告他侵犯了皇帝的权利,比拉多只好下令带救主来亲自审问。
比拉多惊讶地看着耶稣,问道:「你是犹太人的君王吗?」耶稣回答:「你问这话,是出于自己,还是听别人议论我的?」比拉多觉得耶稣的话像是在暗示他竟会主动过问这种事,感到被看轻了,便带着讥讽反问:「难道我是犹太人吗?竟要我来理会你们这些事?你本国的人和司祭把你交给我处死。现在,你倒要告诉我,你做了什么?」耶稣庄严地回答:「我的国不属于这世界。如果我的国属于这世界,我的臣仆就会拼死保护我,不让我被交给犹太人了。但我的国不在世上。」比拉多听了这话,心里一震,沉思着问祂:「那么,你真是君王了?」耶稣回答:「正如你说的,我是君王。我为此而生,也为此来到世界,为给真理作证。凡属于真理的人,必听我的声音。」比拉多看祂一眼,站起来说:「真理?真理是什么?」之后他们还交谈了几句,具体内容我记不清了。
比拉多又回到外面露台上。他虽然不明白耶稣,但至少看出祂不是会危害皇帝的君王,也不追求世上的权位。至于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国,比拉多根本不会在意。于是比拉多对下面的大司祭说:「我查不出这人有什么罪!」
耶稣的敌人一听,怒火中烧。他们接连不断地控告祂,而耶稣却静默站立,为那些可怜的人祈祷。比拉多转向祂问:「他们对你的这些指控,你都不回答吗?」耶稣仍一言不发。比拉多惊讶地看着祂说:「我明明看出他们是诬告你!」(他说了一个指「谎言」的词,我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了)。但控告的人更加愤怒,喊道:「什么!你竟说他无罪?煽动百姓不算罪吗?他的邪说传遍了全地,从加利利一直到这里!」
比拉多一听「加利利」,想了想,就朝下面说:「这人是加利利人,属黑落德管吗?」控告的人回答:「是,他父母本来住在纳匝肋,现在他自己住在葛法翁一带。」比拉多就说:「既然他是加利利人,属黑落德管辖,你们带他去见黑落德吧。他如今在这里过节,可以马上审判。」于是他命人把耶稣从审判厅带出来,又交到敌人手中,同时派了一名军官去通知黑落德,说他属下的一个加利利人、纳匝肋的耶稣,正被带过去受审。比拉多很高兴能借此推脱给耶稣定罪的麻烦,因为这事让他心里不安。同时,他也想借这个机会向黑落德表示好意,因为他们之间有过不和;他知道黑落德一直很想见耶稣。
耶稣的敌人见在众人面前被这样打发,还得带耶稣去另一个法庭,气得发狂,就把怒气全发泄在祂身上。他们重新围上来,又把祂捆绑起来,和喧闹的士兵一起,连推带打,急急忙忙押着祂穿过挤满人的市苑,往不远处的黑落德宫殿走去。一些罗马士兵也跟着同去。
当比拉多与犹太人交涉时,他的妻子克罗帕已差遣仆人去请丈夫,称有要事相告,心中甚是忧虑。就在耶稣被押解至黑落德处的当口,她隐身于高处的阳台,凭栏远眺,望着祂的身影在混乱的市苑中艰难前行,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沉重。
荣福童贞玛利亚同玛达肋纳和若望站在市苑大厅的角落,以无法形容的痛苦目睹了刚才那可怕的一幕,听见了喧嚷的喊叫。当耶稣被押往黑落德那里时,她恳求若望和玛达肋纳带她重走她的圣子自昨夜被捕后所经历的全部苦难之路。
他们沿着整条路线——从盖法的公堂到亚纳斯的府邸,再从敖斐勒到橄榄山上的革责玛尼——一路前行。在耶稣曾受凌辱和伤害的许多地方,他们满怀悲痛与怜悯驻足停留;凡祂曾倒地之处,这位蒙福的母亲便跪下亲吻土地。玛达肋纳悲痛地绞着双手,若望则含泪扶起哀恸的母亲,引她继续前行。
这便是教会「拜苦路」敬礼的起源,也是在我们神圣救主尚未完全承受其全部苦难之前,就对祂的苦难进行虔敬默观与感同身受的开端。
甚至当耶稣正行走在那最痛苦的苦难之路时,祂纯洁无玷的母亲,就以她不朽的圣爱,寻求分担她的圣子、她的天主的内外痛苦,崇敬并哀哭祂为我们的死亡而踏出的每一步,并将一切奉献给天上之父,为世界的得救。
(就这样,在神圣救赎主的每一步中,她聚集了祂为我们挣得的无限恩宠,并将它们珍藏于她至圣且慈悲的心中——这独一无二,可敬的救恩恩宠宝库,依照三位一体天主的永恒旨意,一切在时期圆满时完成的救赎奥迹的果实与功效,都要藉此并由此宝库赐予堕落的人类。圣神正是由这颗至圣之心的至洁血液,形成了那身体——如今这身体为我们的赎价,从无数创伤中倾流宝血。耶稣曾在那充满恩宠的心下居住九月。玛利亚以童贞之身生下祂,照料祂,看护祂,以母乳哺育祂,正是为了今日将祂为我们交付于十字架上的残酷死亡。正如永恒之父没有怜惜自己的独生子,反而为我们将祂交出,这位蒙福的母亲、天主之母也没有怜惜她胎中的果实,反而同意祂作为真正的逾越节羔羊,为我们牺牲在十字架上。因此,玛利亚在她的圣子内、并仅次于祂,是我们得救的共同原因,是我们的女救赎者、中保,以及在天主前有力的代祷者,是恩宠与慈悲之母。)
自古以来的所有义人,从我们忏悔的元祖父母直到已进入亚巴郎怀抱的最后灵魂,都在这一天,在这位神圣母亲、众族长与先知的女王的心中哀悼、祈祷并献祭。同样,直到时间的终结,唯有怀着孩童般对圣母玛利亚的爱,才能实践这由她开创并遗留给教会的「拜苦路」敬礼。藉着这充满祝福、中悦天主的敬礼,灵魂将在信德和爱德上日益接近至圣的救赎主。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事实,尽管不幸地常被忽视:凡是对圣母玛利亚的爱心冷淡、对玫瑰经奥迹的敬礼消失的地方,拜苦路的敬礼也必随之消亡——是的,甚至对宝血无限价值的信德也会丧失。
玛达肋纳在悲痛中如同疯癫之人。她的悔恨如同她的爱一般深不可测。当她出于爱,渴望将灵魂倾注在耶稣脚前,如同昔日将香液倒在祂头上时,她却惊恐地在自已与救主之间看到了罪过的深渊;于是,悔恨的痛苦带着全部的苦涩在她心中重新燃起。当她出于感恩,渴望将感恩之情如馨香般上达,感谢所获的宽恕时,她却看见祂满身创伤、备受折磨地被引向死亡。她以无法形容的悲痛明白,耶稣承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罪过,祂将她的罪担负在自己身上,为用自已的宝血赎罪。这念头使她陷入悔恨悲伤的深渊,愈陷愈深。她的灵魂仿佛溶解在感恩与爱、忧伤与苦涩、悲哀与哀悼之中,因为她看见并感受到她民族的忘恩负义,以及将救主交付于十字架酷刑这重大罪过。这一切都在她的整个外表、言语和姿态中表露无遗。
若望所承受的,其痛苦与爱并不亚于玛达肋纳;然而,他心灵纯洁,持守着原始的纯真,这恩宠的果实为他的灵魂带来了一种更高层次的平安。
当耶稣被押到黑落德那里,在他的公堂受尽戏弄时,我看见比拉多正去找他的妻子克罗帕。他们在比拉多官邸后面花园高处的凉亭里见了面。克罗帕浑身发抖,十分激动。她个子高,样貌端庄,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她披着一条纱巾,优雅地垂在背后,没有遮住盘在头上、戴着首饰的发髻;她戴着耳环和项链,长袍用别针在胸前扣住。
她和比拉多谈了很久,用他所敬畏的一切事情恳求他,千万不要伤害耶稣这位先知、至圣者,又向他讲述前一天夜里梦中或异象里见到关于耶稣的一些事。
我记得她看见了天神向童贞玛利亚报喜、基督诞生、牧羊人和三王来朝拜、西默盎和女先知亚纳说预言、逃往埃及、屠杀无辜婴儿、在旷野受试探,还有耶稣圣洁一生的其他事迹。她总是看见祂在光中,而祂敌人的恶意却显出极其可怕的景象。她看见祂母亲的圣德和痛苦,也看见祂自己在恒久之爱和忍耐的标记下所受的无限苦难。她心里充满说不出的忧伤难过,因为这些异象对她来说很不寻常,却又那么真实有力,让她不能不信。有些景象,例如屠杀无辜婴孩和在圣殿里西默盎的预言,她在异象中看得历历在目,真切得仿佛就发生在自己家附近。
第二天早上,她被暴民的喧闹声惊动,往市苑一看,就认出主正是前夜异象中显示的那一位。现在她看见祂受尽各种侮辱虐待,被敌人押着穿过市苑,往黑落德那里去。她心里害怕极了,立刻派人去请比拉多,惊慌焦急地尽力把梦里所见的情形告诉他。她紧紧挨着比拉多,用最动人的方式哀求苦劝。
比拉多听了非常惊讶,也有些不安。他把这事和所听到关于耶稣的一切、犹太人的狂怒、耶稣的沉默,以及祂对自己问题那些庄严奇妙的回答,放在一起思量。他心里摇摆不定,不过很快就听了妻子的劝,说:「我已经声明,在耶稣身上查不出什么罪。我不会定祂的罪,因为我很清楚犹太人坏到什么地步。」他详细说了耶稣在他面前的态度,安慰妻子不要害怕,甚至向她保证不定耶稣的罪。我不记得比拉多给她的是戒指还是印章,作为承诺的信物。这样说完,两人就分开了。
我看比拉多是个狂妄、贪心、傲慢、反复无常的人,骨子里很卑劣。他心中没有对天主的敬畏,只为达成自己的意图,行事毫无底线;一旦遭遇困境,便转向最卑贱懦弱的迷信,拜偶像、行占卜。这时,他匆忙去叩拜自己的神祇,躲在宅内幽室中焚香献祭,向它们乞求征兆,之后他看那些「圣鸡」吃食的样子,撒殚就时而这样、时而那样地暗示他。一会儿他想,耶稣既然无辜就该释放;一会儿又怕,要是救了这个人,自己的神明会报复他——因为耶稣让他感觉很不寻常,他以为祂是半神半人,说不定会对他的众神大大不利。「也许,」他想,「祂真是犹太人的一种神。好多预言都提到一位犹太人的王要征服万有。东方那些拜星的贤士也曾到这里来寻访这样一位王。说不定祂会高过我的众神和我的皇帝,要是祂不死,我可要担大责任。也许祂死了,我的神才能得胜。」这时他又想起妻子那些奇异的梦——她从来没见过耶稣——这个回忆在比拉多心里摇摆的天平上,为释放耶稣加重了分量。这时看来他似乎决心要释放祂了。他是想秉公行事,却没有做到,原因正像他问了「真理是什么」,却没有等待耶稣回答一样。
耶稣被押往黑落德宫邸的路上,市苑和街道上挤满了从附近和各地来过节的群众,人越来越多。全国最敌视耶稣的法利塞人混在人群里,煽动那些善变的百姓反对祂。比拉多官邸附近的罗马营房前,有大队罗马士兵列队守着,城里其他重要地方也有兵士把守。
黑落德的宫邸在市苑北边的新城区,离比拉多官邸不远。一队来自瑞士和意大利交界地区的罗马士兵也加入了押送队伍。耶稣的敌人因为这样来回押解,气得发狂,一路上不停地辱骂祂,催逼刽子手推搡拖拉祂。比拉多已派人通知队伍要来,所以黑落德就在殿里等候。他坐在铺着垫子的宝座上,周围都是朝臣和士兵。大司祭们从柱廊进来,分站在两边,耶稣则停在入口处。黑落德见比拉多竟然当众把审判加利利人的权力交给他,觉得很得意,就摆出傲慢的架势,大模大样地准备审问。他见耶稣一向不愿来见他,现在却这样狼狈地站在自已面前,心里暗暗高兴。因为若望曾经用很郑重的话讲到耶稣,他的探子也多次报告过耶稣的事,所以黑落德对祂早就好奇。这时他心情特别好,打算在朝臣和大司祭面前举行一场隆重的审讯,好向双方显显自己的见识。他已经知道比拉多找不出耶稣有什么罪,这让他心里有点顾忌,觉得该对控告的人留点余地,可是这么做反而让他们更愤怒。他们一进来就大声控告。黑落德却好奇地打量着耶稣,见祂这样凄惨——衣服沾满污秽,头发被扯乱,脸上又是血又是泥——这个软弱放纵的君王竟生出一种带着厌恶的怜悯。他叫了一声天主的名(好像是“雅威”),一脸嫌弃地转过脸去,对司祭们说:“把祂带下去!弄干净!你们怎么可以把这么肮脏、受尽虐待的人带到我眼前!”仆役就把耶稣带到前厅,拿来一盆水和一块破布,一边胡乱给祂擦洗,一边还在虐待祂。粗鲁的动作把祂脸上已经受伤的地方又弄破了。这时候黑落德责备司祭们太残忍,好像有意学比拉多对待他们的态度,说:“很明显祂是落在屠夫手里了。你们今天动手也太早了点。”大司祭们听了,只是更凶地控告祂。等耶稣再次被带进来时,黑落德想对祂表示好意,就叫人端一杯酒给祂,让祂恢复点力气。但耶稣摇了摇头,没有接受。
黑落德对耶稣装出和气的样子,甚至说奉承话,把他知道的关于耶稣的事全都唠叨出来。他先问了好几个问题,想要看耶稣显个奇迹。但耶稣一句话也不回答,只是静静地低着头。黑落德在众人面前觉得下不来台,非常生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就连珠炮似的问个没完,说的尽是空话。「我很遗憾,」他说,「看见你被这么严重地控告。我听说过你很多事。你知道吗?你在提尔匝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放了我关在那里的犯人,这可是得罪了我。不过也许你的用意是好的。现在罗马总督把你交给我审判。对这些控告,你有什么要说的?你沉默吗?常有人向我夸你说话教导很有智慧——我倒想听听你怎么驳倒那些告你的人。你说啊?你真是犹太人的君王吗?你是天主子吗?你到底是谁?我听说你行过很多大神迹。显个征兆给我看看,好让我相信。我有权释放你。你真的让生来瞎眼的人看见了吗?你真的叫拉匝禄从死里复活了吗?你真的用几个饼让几千人吃饱了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求你行一个奇迹吧!这对你自己有好处……」但耶稣仍然静默不语。黑落德更加喋喋不休起来:「你是谁?你怎么了?谁给了你权柄?为什么现在不能用了?你就是那个出生时有好多奇事传闻的婴儿吗?当年有东方来的贤士找我父亲,打听一位新生的犹太人的王,想要朝拜他。现在人们说那个婴儿就是你。这是真的吗?你是怎么从那次屠杀里逃出来的?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隐藏了这么久?还是人们编造这些事,为了立你为王?回答我!你算是哪门子君王?说实在的,我从你身上看不出一点王者的样子!我听说就在前几天,还有人为你举行欢呼的游行,直闹到圣殿。那是什么意思?说话啊!为什么这么得人心,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对所有这些话,耶稣没有给黑落德任何回答。我得到启示明白,耶稣不跟他说话,是因为黑落德由于与黑落狄雅通奸、又杀害了洗者若翰,正处于被绝罚的状态。
亚纳斯和盖法见黑落德正为耶稣的沉默而恼火,觉得正好是个机会,便趁机提出控告。其中有的说:耶稣曾叫黑落德「狐狸」,并且一直想办法要推翻他全家;祂要创立新宗教,而且祂昨天就已经吃了逾越节晚餐。最后这条罪是犹达斯背叛时向盖法告发的,不过耶稣的一些朋友曾经拿出文献,证明在某些情况下是允许的。
黑落德虽然因为耶稣不说话非常恼火,但没有忘记他的政治算计。他不想定耶稣的罪,一部分是因为心里对祂有点害怕,而且为了杀害若翰的事良心不安;另一部分也是因为他本来就讨厌那些大司祭,因为他们从来不容忍他的奸情,还因此不准他参加祭献。但黑落德之所以不定罪,主要是因比拉多既已声明耶稣无罪,他不愿定罪于一个已被宣告清白的人。他这样做也有政治上的考虑:想当着大司祭的面对比拉多表示好意。最后他用轻蔑的话侮辱耶稣,对仆人和卫兵(宫里大约有二百人)说:「把这个傻瓜带下去,好好『款待』这位可笑的君王!他更像个疯子,不像罪犯!」
救主于是被带到一个大院子里,受到难以形容的侮辱和戏弄。院子四面都是宫殿,黑落德站在一个平屋顶上,看了好久耶稣怎样被人虐待。亚纳斯和盖法跟在他身后,用尽办法想让他定耶稣的罪。但黑落德不肯,甚至提高嗓门让罗马士兵都能听见:「如果我定祂的罪,那就是我的大过了。」大概是指对比拉多判决不敬的过错,因为比拉多好意把耶稣送来了。
大司祭和耶稣的敌人见黑落德怎么也不顺从,就派人带着钱到城里的阿刻勒区——当时有很多法利塞人住在那里,吩咐他们立刻把所有手下的人都召集到比拉多官邸附近。一大笔钱交在这些法利塞人手里,用来收买百姓,叫他们疯狂喊叫,要求处死耶稣。另外有人去散布威胁的话,说如果不坚持处死这个亵渎天主的人,必会遭到天主的惩罚。他们还放出谣言,说耶稣要是不死,就会投靠罗马人——这就是祂经常说的「国度」的真正意思,到那时犹太人就全完了。另一方面,他们又散布说黑落德已经定了耶稣的罪,但是需要百姓表态;还说耶稣的门徒很可怕,如果祂被释放,节期一定会大乱,罗马人就会和门徒联合起来报复。各种混乱吓人的谣言到处传,煽动百姓的情绪。同时,耶稣的敌人又用银子贿赂黑落德的兵士,唆使他们狠毒地虐待耶稣,甚至尽早结果祂的性命;因为他们巴不得耶稣就这样被折磨致死,不愿比拉多将其无罪释放。
主不得不在这群放肆无天的人手中,受尽最可耻的戏弄、最野蛮的虐待。当祂被带进院子时,一个士兵从门房拿来装过棉花的大白布袋,他们在袋底剪了个洞,在众人讥诮的哄笑声中,把它套在耶稣头上。袋子宽大的褶边直垂到祂脚面。另一个士兵把一块红布像领巾般围在祂颈上。于是他们开始向祂假意叩拜,把祂推来推去,侮辱祂,向祂吐唾沫,因祂不答他们的王而打祂耳光,行了千百样虚伪的敬礼。他们向祂投掷污物,戏耍般拉扯祂,迫使祂穿着这宽大拖地的嘲弄衣袍跌倒地上,又拖着祂沿院周环绕建筑物的水沟走,使祂神圣的头颅在转角处撞上石柱。接着他们猛拉祂起身,重新叫嚣,施行新的暴行。黑落德院中二百士兵仆役里,有来自各方地域的人,每个恶徒都想以对耶稣施加某种特别的侮辱来为自己和本乡争光。他们疯狂急促地行暴,伴着讥笑的喊叫。那些受了法利塞人银钱的,趁乱用棍棒击打耶稣神圣的头部。祂以怜悯的目光望着他们,因疼痛而叹息呻吟。他们却用嘲弄的怪腔模仿祂的哀声,每施新暴行便爆出讥笑。无一人怜悯耶稣。我见祂头上血流如注,惨不忍睹,三次见祂在棍棒下倒地。同时,我看见哭泣的天神盘旋在祂上空,傅抹祂的头顶。我蒙启示,若非天主佑护,这些击打足以致命。从前在加匝竞技场追害盲眼三松至死的培肋舍特人,也不及这些恶徒凶残。
但时间紧迫。大司祭们即将赴圣殿行礼,因已得承诺,一切安排就绪,他们便再次向黑落德强求定耶稣死刑。黑落德却充耳不闻,仍一心想着比拉多的判决,遂命人将身着那套戏弄衣袍的耶稣押解回去。
大司祭和耶稣的敌人更加恼怒,把祂从黑落德那里押回比拉多处。他们因为没能定祂的罪,反而要回到已经宣布祂无罪的法庭,觉得非常丢脸。于是他们选了另一条更远的路,为的是让城里另一区的百姓也看见祂受辱的样子,同时可以更长时间虐待祂,并且让他们的同党有更多时间煽动民众反对祂。
这条路坎坷难行。押送耶稣的差役一刻也不让祂安宁,那件长袍又绊着祂的脚。袍子下摆拖在泥地里,常常把祂绊倒;每次跌倒,祂就被人揪住绑绳,拳打脚踢地拉起来。一路上,押解的人和群众对祂极尽嘲弄侮辱之能事,但他始终在祈祷,求天主让他在为我们完成苦难之前,不要死去。
早晨八点一刻,押着受尽折磨的耶稣的队伍再次穿过市苑(可能是从东边另一侧),来到比拉多的官邸前。人潮拥挤,百姓各按着来自的地方聚成一堆一堆,法利塞人在中间来回煽动。比拉多因为想到去年逾越节加利利激进党人暴动的事,已经调集了一千多人,分布在总督府四周、市苑各个入口和他自己的官邸。
这时,荣福童贞玛利亚和她的姐姐玛利亚·赫里、以及赫里的女儿玛利亚·克略帕,还有玛达肋纳与其他几位圣妇,大约二十人,正聚集在一座大厅里。那里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她们也能悄悄进出。若望起初也同她们在一起。
耶稣穿着那身受戏弄的衣袍,被押着走过哄笑的人群。法利塞人把最放肆的人推到前面,这些人就变本加厉地嘲骂侮辱。黑落德的一个臣子抢先一步到了比拉多那里,向他致意,说:「我主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他要我亲口说,那个号称很有智慧的加利利人,其实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傻瓜。我主黑落德已经这样对待祂,现在把祂送回来了。」比拉多见黑落德没有跟自己作对、没有定耶稣的罪,非常高兴,也回话问候。这样,自从水渠事件以来一直有仇的两个人,今天和好了。
耶稣又被押着走过比拉多官邸前的街道,上了高台的台阶。差役粗暴地拖拉祂,长袍绊脚,祂一次又一次跌倒在白色大理石台阶上,圣洁的头流出的血染红了台阶。重新坐在市苑旁边的敌人和粗野的群众,每次看见祂跌倒就爆发出一阵讥笑,差役则用脚踢祂,逼祂往上走。
比拉多斜靠在一张像矮床的椅子上,旁边有一张小桌子。和之前一样,有拿着文书卷宗的官员站在他旁边。他走到平时向群众讲话的露台上,对控告的人说:「你们把这个人解来给我,说他煽动百姓。看,我在你们面前审问了他,在你们控告的这些事上,查不出他有什么罪。黑落德也没有查出,因为我送这个人到你们那里去,可见他没有犯该死的事。所以,我要责打他,然后释放他。」这话一说,法利塞人当中就响起不满的喧闹声,他们更加起劲地煽动百姓,并且散发银钱。比拉多却用极其轻蔑的态度对待他们,讥刺地说:「今日无辜羔羊所献之血尚不足?你们定要再加上这人的血才甘心吗?」
遵照自古沿袭的惯例,每逢逾越节,百姓有权向总督请求特赦一名囚犯。此时正是提出请求的时刻。然而,法利塞人早在黑落德宫中时,就已差遣同党前往圣殿西侧的阿刻勒区,以银钱收买聚集的民众,唆使他们要求处死耶稣,而非将祂释放。比拉多却盼着百姓会要求释放耶稣,他还想提出一个已经判了死刑的凶恶犯人作对比,让百姓没有别的选择。这个臭名远扬的犯人名叫巴辣巴,全国百姓都恨他:他曾经在叛乱中杀过人,而且惯常行邪法,甚至剖开过孕妇的肚子。
这时市苑里的群众开始骚动,有一群人拥着他们的代表上前,朝着露台大喊:「比拉多,请按这节期的规矩,答应我们的请求吧!」比拉多立刻回答他们说:「你们节期里,照例我该给你们释放一个囚犯。你们要我释放谁呢?是巴辣巴,还是犹太人的君王——上主所傅油的耶稣?」
比拉多对耶稣感到非常困惑。他称耶稣为「犹太人的君王」,一半是出于傲慢的罗马人的心态,看不起犹太人竟然有这样一个寒酸的君王(居然要在祂和一个杀人犯之间做选择);另一半是因为他心里隐约觉得,祂或许真是许诺给犹太人的那位奇特的君王——上主的受傅者默西亚。他提到主的这些称号,也是因为他看出来,大司祭是因为嫉妒才要害耶稣,而他自己认为耶稣是没有罪的。
群众听到问话,犹豫商量了一会儿,起初只有零星几个人喊:「巴辣巴!」就在这时,比拉多妻子的一个仆人来到他面前,拿出他早上给她的信物,传话说:「克罗帕请您不要忘记您的承诺。」法利塞人和大司祭们非常激动,他们跑到人群里,又是威胁,又是命令。不过,要操纵这群暴民照他们的意思做,并不困难。
圣母玛利亚、玛达肋纳、若望和那些圣妇们,正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浑身发抖,不住哭泣。耶稣的母亲虽然知道,人类的得救非靠祂的死亡不可,但作为至圣圣子的母亲,她心里仍然充满焦虑,渴望能保全祂的性命。耶稣是自愿成为人,来接受十字架苦刑的;可是当祂作为无辜者被带去受死的时候,祂仍然像任何普通人一样,承受着那可怕虐待所带来的全部痛苦。同样,圣母玛利亚也如同任何一个普通母亲,看见自己完全无辜的孩子要受忘恩负义的群众如此对待,而心如刀割。她害怕得发抖,却仍然抱着希望。若望一次又一次地稍微走开,希望能带回一点好消息。圣母玛利亚切切祈求,愿这钉耶稣的滔天大罪不致成就。她如同当日在橄榄山上的耶稣一样祈祷说:「父啊,若可能,求祢使这杯离开我!」这位慈爱的母亲一直抱着希望——因为当法利塞人煽动群众的话到处传播的时候,也有风声传到她那里,说比拉多正在想办法释放耶稣。离圣母不远处站着一群从葛法翁来的人,里面有许多是耶稣治好过、教导过的人。他们假装不认识若望和那些蒙着面纱、悲伤地站在一旁的妇女,却偷偷地向她们那边瞟。圣母玛利亚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们肯定不会选择巴辣巴而放弃他们的恩人和救主,可是在这一点上,她失望了。
比拉多把他早上给妻子的那个信物送还给她,表示他仍然信守承诺。他又走到露台上,在小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大司祭们也坐下了。比拉多又大声问:「这两个人当中,你们要我释放哪一个呢?」顿时,整个市苑和四面八方齐声发出吼叫:「除掉这个人!把巴辣巴给我们!」比拉多又喊:「那么,对于称为基督的犹太人的君王耶稣,我该怎么办呢?」所有的人狂暴地大喊:「钉死祂!钉死祂!」比拉多第三次问:「为什么?祂到底做了什么恶事?我查不出祂有什么该死的罪。我要鞭打祂,然后释放祂。」但是「钉死祂!钉死祂!」的喊声像从地狱里发出的咆哮一样爆发出来,大司祭和法利塞人气得发狂,拼命叫嚷。于是这个懦弱、没有主见的比拉多,就释放了那恶棍巴辣巴,判耶稣受鞭刑!
卑劣懦弱的判官比拉多,几次三番重复着那怯懦的话:「我查不出祂有什么罪,所以我要责打祂,然后释放祂!」犹太人却只管高喊:「钉死祂!钉死祂!」比拉多仍想坚持初衷,不愿判耶稣死罪,就下令按罗马方式鞭打祂。
于是刽子手用短棍打祂、推祂,押着祂穿过市苑里狂怒的群众,来到鞭刑柱前。这柱子立在比拉多宫北面大广场边的一座厅堂前,离卫兵营不远。
刽子手的仆役们拿着鞭子、棍棒和绳索迎上来,把刑具扔在柱子旁边。他们一共六个人,肤色黝黑,都比耶稣矮小,头发粗硬卷曲,胡子稀稀疏疏。他们腰束带子,上身只穿一件皮制或粗布的短褂,两侧敞开像肩衣,手臂赤裸,脚上穿着破旧的草鞋。这些人是从埃及边境来的卑劣罪犯,是奴隶囚徒,在这里修工程、挖渠道。总督府要惩罚犯人时,总是选其中最凶恶、最下流的。
这些野蛮人常在这根柱子上把可怜的犯人鞭打至死。他们相貌如野兽甚至魔鬼,而且半醉半醒。尽管主完全没有反抗,他们仍用拳头、脚和绳子疯狂殴打祂,把祂拖到柱子前。那根柱子孤零零地立着,不高,顶端的铁环触手可及,柱身中部还装有一个铁钩。从广场到柱子这短短一段路,这群狂徒对耶稣施暴的凶残程度难以形容。他们撕去黑落德给祂穿的嘲弄衣袍,几乎把可怜的救主摔倒在地。
耶稣在柱子前全身战栗。祂用被绳索勒得肿胀流血的双手,颤抖而急促地自己脱下衣裳,刽子手还在不停地打祂骂祂。祂哀切地祈祷,有一刻转过头望向祂极度痛苦的母亲——她正和圣妇们站在广场柱廊的一角,离鞭刑的地方不远。耶稣转向刑柱,仿佛要借它遮掩自己,说道:「求你转眼不看我!」我不知道这话是说出声来,或只是在心中说的,但我看见玛利亚领会了——因为我看见她立刻转过身,倒在周围蒙着面纱的圣妇手臂中。
这时耶稣抱住了刑柱。刽子手凶暴地拉扯祂,用木钉把祂高举的圣手固定在顶端的铁环后面。祂全身被拉伸,双脚被紧紧绑在柱基上,几乎离了地。至圣者赤着身子,背负着难以言表的痛苦与羞辱,被缚在罪人的刑柱上。两名凶徒狂怒地挥动鞭子,从头顶到脚后跟撕裂祂神圣的背脊。他们最初使用的刑具像是白韧的木条,或是成束的牛筋,或是硬的白皮条。
我等主、救主、天主子、真天主亦真人的祂,在罪人的鞭打下如虫般蜷曲颤抖。祂压抑着呼喊,那清澈的哀鸣如同酷刑中爱的祈祷,与刽子手嘶嘶的鞭声交织在一起。有时,群众和法利塞人的叫嚣混入这哀恸的圣音中,如同愤怒的乌云惊雷。许多人齐声喊叫:「除掉祂!钉死祂!」因为比拉多仍在和民众周旋。喧嚷声震天,他想说话时,得用号角示意安静。此刻只听见鞭子的抽打声、耶稣的呻吟、刽子手的亵渎话语,以及逾越节羔羊的咩咩叫声——它们正在东边羊门旁的池子里接受初次洗涤,为避免再被玷污,嘴上套着笼头,由主人沿着洁净的路抬往圣殿,绕到西侧再进行另一番礼仪性的清洗。羔羊无助的咩咩声中带着难以形容的哀戚,那是唯一与救主叹息相和的声响,预表着救主为世人承担罪过的牺牲。
犹太暴民与鞭刑的地方相隔约一条街。罗马士兵零零散散地驻守着,兵营周围尤其多。鞭刑柱旁边晃荡着各种闲人,有的沉默站着,有的脸上带着轻蔑。我看见其中许多人忽然生出怜悯,仿佛有光芒从耶稣身上射进了他们心里。
守卫所那边,有些无耻的少年穿着暴露的衣服,正在准备新的棍棒,还有人去找荆棘。大司祭的差役上前贿赂鞭打的人,又抬来大罐浓稠的红色汁液,他们狂饮到醉,凶性大发。鞭打了大约一刻钟后,他们停下手,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喝酒。这时耶稣全身青紫交错,布满肿胀的鞭痕,圣血淌到地上。祂不停地颤抖,四周的嘲骂声没有停过。
前一夜天气寒凉,直到这时天色还阴沉沉的,曾经下过一阵冰雹,打在惊愕的人群身上。快到中午,云散开了,太阳出来。
第二对鞭手更加狂暴地施加酷刑。他们用的新棍棒粗糙带刺,满是疖疤和木屑。在狠毒的抽打下,耶稣圣身上的肿痕迸裂,鲜血四处飞溅,连施刑者的手臂都染红了。耶稣在剧痛中呻吟祈祷,浑身颤抖。
这时有一队外地人骑着骆驼经过市苑,惊骇地看着这一幕,旁观的人向他们解释是怎么回事。这些旅客中,有的受过洗,有的听过耶稣在山上的教导。比拉多官邸附近,民众的喧闹越来越厉害。
最后两名鞭手用的刑具是铁柄系着细链皮条,末端带着铁钩,抽击时肋旁的皮肉完全裂开。唉!这情景的凶残怎么说得尽呢!
可是暴徒还没有满足。他们解开绳子,把耶稣转过来绑在柱子上,因为祂力气用尽站不住,就用细绳穿过腋下、胸前和膝弯紧紧系住,双手绑在柱身对面的铁环上。天主子至圣可敬的身体,这时只见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鞭手像疯狗一样狂击,其中一人左手拿着细棍抽打耶稣的脸。主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祂用流血的眼睛望着施刑的人,眼中带着哀求,反而激起他们更凶残的性子。祂气若游丝,哀声说:「祸哉!祸哉!」
可怕的鞭刑持续了将近三刻钟,忽然有一个陌生的壮汉——是耶稣治好的瞎子克特西丰的亲戚——愤怒地冲到柱子后面,手拿镰刀形的利刃大喝:「住手!不要打死无辜的人!」喝醉的鞭打者惊得愣住了,停下动作,壮汉挥刀砍断绳子(那些绳子都汇集在柱子后面的大铁钉上),随即消失在人群中。耶稣满身是血和伤,昏倒在血泊里。行刑的人任祂倒在那里,自己去喝酒,又叫那些正在编荆棘冠的恶徒过来。
耶稣浑身是血和伤口,在刑柱脚下痛苦地颤抖。这时我看见几个大胆的少女经过,她们手拉着手默默站着,用女性特有的嫌恶目光看着祂,这目光仿佛重重击打在祂的伤痕上。祂抬起流血的头,哀痛的面容转向她们,眼中充满怜悯。她们离开时,刽子手和士兵对着她们的背影发出污言秽语的哄笑。
鞭打的过程中,我多次看见天神含着泪环绕在耶稣身边。当这苦难和羞辱像冰雹一样倾泻时,我听见祂不停地向天父献上祈祷,为人类的罪过作补赎。此刻祂倒在血泊中,我看见一位天神前来坚固祂,好像把一束光明的食粮赐给了祂。
刽子手再次靠近,用脚踢耶稣,命令祂站起来,因为他们还没有「款待」完这位君王。祂爬向那条亚麻腰带——无耻的恶徒竟嬉笑着把它踢来踢去,迫使耶稣在极度的窘迫中,像被践踏的虫子一样在血地里痛苦爬行,终于取回腰带,束在伤痕累累的腰上。他们拳打脚踢地把摇摇晃晃的祂拉起来,不许祂穿衣服,只把外袍搭在祂肩上,就押着祂绕道赶往营房。一路上祂不停地用袍袖擦脸上的血。
从鞭刑的地方到营房本来可以很快走到,因为建筑的柱廊朝向市苑敞开,能看见底下关着强盗和巴辣巴的牢廊。当耶稣经过大司祭座位前面时,他们厌恶地转身躲进营房的内院,连声喊:「带走祂!带走祂!」耶稣进去的时候,院子里没有士兵,只有奴仆、刽子手和市井无赖这些社会渣滓。
因为暴民骚动,比拉多已经从安东尼堡调来罗马援军,命令他们包围营房。士兵们可以谈笑戏弄耶稣,但必须保持队列。比拉多想用这个办法震慑民众。这时聚集的人已经超过一千。
我看见荣福童贞玛利亚在救主受鞭打的整个过程中,一直处在神魂超拔的状态里。她亲眼看见并亲身感受着她的圣子所受的一切苦楚,那种痛苦无法形容。她所承受的惩罚和殉道般的痛苦,如同她至圣的爱一样深重难测。她口中不时发出低沉的呻吟,双眼哭得通红。她年老的姐姐玛利亚·赫里——长得很像圣亚纳——用手臂扶着她。赫里的女儿玛利亚·克略帕也在场,大多时候靠在母亲身上。其他圣妇们都因悲伤恐惧浑身发抖,她们围着荣福童贞低声哀哭,好像自己也快要被处死一样。圣母玛利亚穿着接近天蓝色的长衣,外面是一件白色的长羊毛披风,头上戴着乳白色的头纱。玛达肋纳悲痛得几乎发狂,头发散乱地垂在头纱下面。
耶稣受完鞭刑倒在柱子脚下时,我看见比拉多的妻子克罗帕派人给天主之母送来一叠宽麻布。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以为耶稣会被释放,所以让主的母亲用来包扎祂的伤口,好让圣母为祂包扎,抑或是这位外教善心人,其赠布之举别有深意,正为圣母日后之用。
圣母玛利亚看见她那遍体鳞伤的儿子被差役推赶着从面前走过。祂用衣服擦去眼中的血,为了能看见自己的母亲。她痛苦地向祂伸出双手,两眼紧紧望着地上祂留下的血脚印。后来人群转到另一边去的时候,我看见荣福童贞和玛达肋纳走近鞭打耶稣的地方,由其他圣妇和一些好心的旁观者围着、遮掩着,她们跪在地上,用那些麻布把耶稣的圣血一点一点吸起来,直到看不见一点血迹。
在场的圣妇大约有二十位,那时我没有看见若望和她们在一起。西默盎的儿子敖贝得(就是韦罗尼加的儿子),还有阿辣默和特默尼(阿黎玛特雅人若瑟的两个侄子),虽然满心忧愁,这时仍在圣殿里忙碌。
鞭刑结束的时候,大约是早上九点钟。
在刚才所叙述的主受难神视期间——即自一八二三年二月十八日(四旬期第一主日后的星期二)晚间起,至三月八日(喜乐主日前的星期六)止——可敬的艾曼丽修女始终处于神魂超拔之境,在灵肉双方面分担着主耶稣的苦难。她完全沉浸在这些默观里,对外界毫无知觉,像受折磨的孩子一样哭泣呜咽。她在床上颤抖蜷缩,面容如同垂死的殉道者,发出微弱的呻吟。血汗好几次从她的胸前和后背渗出来。她常常大汗淋漓,汗水甚至渗入床垫。与此同时,她忍受着极度的干渴,如同沙漠中濒临渴死的旅人。清早时,她的嘴唇常常干裂到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用手势要水喝。每天发烧伴随着这些折磨,此外,她仍持续不断地承受着平日那份补赎的艰辛,以及她为分担他人的疾苦而承受的心灵煎熬。只有经过长时间的休息,她才能断断续续地口述受难的神视。
三月八日星期六,她在非常虚弱的情况下,叙述了前一夜看见耶稣受鞭刑的神视——那景象在白天好像还在她眼前。可是到了黄昏时分,她的受难默观突然中断了。这件事让我们能够稍微了解这位非凡修女的内修生活,也给读者一个短暂的休息——因为我们从经验知道,默想主受难虽然能启发灵魂,但也可能让软弱的人感到疲惫。
艾曼丽修女的灵修生活和教会每年的礼仪季节紧密相连,和谐的程度超过日月交替、四季轮转。每当教会节庆的前夕开始,她的身心状态就从里到外更新;一旦这个节庆的属灵光辉过去,她立刻转向下一个将要到来的庆节,让所有的祈祷和受苦的劳作,都沐浴在新庆节的特殊恩宠里。
这个转变不是由人间的钟声决定的,而是按照属天的时刻运行。如果教会庆祝一个悲伤的奥迹,她就真的因为分担痛苦而憔悴;如果举行欢乐的庆节,她立刻像沾了新鲜的露水,身心都振作起来。这一切不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而是像蜜蜂本能地采花酿蜜一样——她从小顺服耶稣和祂的教会,这份善愿在天主眼中是喜悦的,所以天主赏赐她特殊的能力来实践顺服。
三月八日太阳下山后,她艰难地口述完主受鞭刑的神视,就突然安静下来。记录的人还以为她的灵魂已经进入耶稣被戴刺冠的默观,没想到她死气沉沉、疲惫不堪的脸上,突然发出可爱喜乐的光彩。她像天真信赖的孩子一样喊道:「啊!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向我走来了!他是谁?我要问问他。他叫小若瑟。哦,他多迷人啊!他穿过所有人来到我这里。可怜的孩子!他这么友好,他在笑。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真为他难过!要是他没这么冷就好了!今天清早挺凉的。等等!我给你多盖一点!」她说这些话的样子非常自然,让人忍不住想看看那孩子在哪里。她拿起手边的一些布,做出充满怜悯的动作,像要保护心爱的孩子不受冻。记录的人仔细看着她,以为这些动作是她内心祈祷的外在表现,因为他常在她身上看见类似的奇事。但当时他并不明白她这些话和动作的意思,因为修女的状态突然改变了。这改变是由「服从」这个词引起的——这是她发圣愿时的誓愿之一。床边有个人想给她必要的帮助,说出了这个词。她立刻像一个天真顺从的孩子被母亲从沉睡中唤醒一样,回过神来。她迅速抓起念珠和她一直放在身边的小苦像,整理睡衣,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因为她不能走路甚至站立,就被抱到一把椅子上。这时需要给她的床通风和重新铺整,所以记录的人就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喜乐主日,记录的人再来访她,想继续记录受难神视时,意外地发现,她的容貌比前一日更为光润,看起来也好一些。她对他说:「我没有再看见鞭刑的景象了。」问到为什么前一天晚上说了那么多关于「小若瑟」的话,她回答完全不记得提到过他。又说到她今天平静、喜乐、几乎不觉痛苦,她回答说:「四旬期过半时总是这样。今天弥撒的进堂咏,教会随着依撒意亚先知唱道:『耶路撒冷!你要喜欢!凡爱慕你的,都与你一同喜欢!你们曾经忧愁的,如今欢欣踊跃吧!好能饱享祂安慰的乳养。』所以今天是个喜乐的日子。今天福音里,主也用五个饼两条鱼让五千人吃饱,剩下许多碎块。啊,我们有理由欢喜!今天清早,我也领受圣体得了滋养。四旬期的这一天,我总感到灵魂和身体都有新的力量。」记录的人看了一眼明斯特教区的礼仪日历,发现那天不但是喜乐主日,也是主耶稣养父圣若瑟的庆节——这个庆节在该教区特别定于今天庆祝,别处则是在三月十九日。他向艾曼丽修女提到这事,又说她前一天提到圣若瑟,也许是因为这天是圣若瑟的庆节;这时她才记起前一天确实得到了这位圣人的一些安慰性神视。先前那些悲伤的交流,现在被充满喜乐的分享取代了。她的受难默观在喜乐主日的前夕——也是圣若瑟庆节的前夕——突然被一个快乐的景象打断:这位圣人以戏剧性的方式,以小孩子的形像向她显现。
我们曾见证过,艾曼丽修女的天上净配常派遣使者以孩童的形貌显现于她。我们同时也观察到,在那些即便由经验丰富的诠释者来处理、也依然会选择相同表现手法的情境中,这种呈现方式始终如一。比如,如果给她显示的是某个圣经和历史预言的实现,异象中不同的场景和事件附近,常有一位少年相伴。他的举止、服饰,以及手持预言书卷的姿态——无论是安然捧于掌心,还是将书卷系于杖端迎风挥扬——皆具体呈现了某位先知的独特风貌。如果她有超乎寻常的苦难要忍受,一个穿绿衣的温柔可爱的孩子会来到她这里,带着顺从满足的神情,极不舒服地坐在她床沿坚硬的窄边上,或者毫无怨言地让人把他从一只胳膊换到另一只,甚至放在地上。他总是温柔而满足,甜美地看着她,安慰她。他就是忍耐的化身。当她因为疾病或为别人承受的痛苦而精疲力尽,并通过一个庆节或圣髑与一位圣人——与耶稣基督净配的一个受光荣的肢体——相通时,她立刻看到的是圣人童年的神视,而不是他或她可怕的殉道及其所有恐怖细节。在她最大的痛苦中,当她耗尽一切力量时,天主的仁慈带给她的安慰、鼓励,甚至纠正、警告和责备,总是借着孩童的形像和神视传达。有时在她最大的烦恼和痛苦中,当她不知该转向何处得解脱时,她会睡着,暂时回到她幼年时代的孩童忧伤里。是的,在睡梦中——正如她的呼喊和动作所表明的——她又成了五岁的小农家女孩,正穿过一道篱笆,因荆棘的刺痛而流泪。这样的场景总是她童年的真实事件,正如这个比喻的应用所宣告的:「你为什么这样哭呢?除非你在爱中耐心地紧靠着我,并求我这样做,否则我不会帮你走出篱笆。」当她还是个孩子,真的被篱笆卡住时,她听从了这个告诫;如今在成年后、显然更大的需要中,她仍遵循同样的做法。醒来后,她常会笑谈那道篱笆,以及它在她童年时提供给她的忍耐与祈祷的钥匙——她曾那么不小心地忘记了,如今却忠实地回归其中,并带着对救赎的坚定信心。
她童年与晚年的经历竟如此奇妙地呼应,这让我们看到:在每个人的生命中,就像在整个人类历史中一样,都能找到天主旨意的预象。但无论是个人还是全人类,都在救主身上找到了完美的榜样。只要我们追随祂的足迹,依靠祂的助佑,就能超越人性的软弱,获得心灵的真正自由,逐渐成长,达到基督圆满的境界。这样,天主的旨意就能在世上实行,如同在天上一样!祂的国度必要来临!
艾曼丽修女接着讲述了以下的神视片段——这些景象发生在前一天晚上,因为正值圣若瑟庆节的前夕,中断了她对主受难的默观:
““在这些可怕的事件中,我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内心充满痛苦,感觉快要死了。当我亲爱的净配受鞭打时,我坐在行刑场所的一个角落——那是犹太人因为怕沾染法律上的不洁而不敢进去的地方。但我不害怕,我多么渴望祂的宝血能有一滴落在我身上,洁净我的罪。我痛苦极了,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每一下鞭打声都让我发抖呻吟。啊!多么凄惨的景象——我亲爱的净配遍体鳞伤,倒在刑柱下的血泊中!那些刽子手竟然用脚踢祂,叫祂起来!祂满身是血,爬着寻找衣服的样子多么可怜啊!当祂用疼痛发抖的手臂勉强遮住身体后,他们又赶着祂去受新的苦刑,拖着祂从祂悲痛欲绝的母亲身边经过。唉,她凝视着祂带血的脚印,双手紧紧地扭在一起!从营房朝向广场、此刻大门敞开的那边,我听见差役们的嘲笑——他们戴着手套在编荆棘冠冕,还开玩笑地试试刺有多尖。我全身颤抖,渴望能进到里面,亲眼看看我可怜的净配如何承受这新的苦难。
这时来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金色卷发,只在腰间系着一条带子。他穿过那些穿长袍的圣妇们,很友好地向我走来。他一会儿把我的头转开,用手遮住我的眼睛,一会儿捂住我的耳朵,不让我再看这些悲伤的景象。男孩问我:'你不认识我吗?我叫若瑟,是从白冷来的!'然后他开始讲述马槽山洞、基督诞生、牧羊人和三位贤士的故事。这一切多么庄严美妙啊!他非常快乐。我一直担心他会冷,因为他穿得很少,而且当时正在下冰雹。但他把小手放在我的脸颊上说:'你摸摸,我多暖和。在我所在的地方,没有人会冷。'我还在为他们正在编的荆棘冠冕难过,但他安慰我,讲了一个美丽的比喻,把所有的痛苦都变成了喜乐,还拍手欢笑。他向我解释比喻中许多事物如何象征基督的苦难,还指给我看生长那些荆棘的田地。他告诉我荆棘象征着什么,又说那块田将会变成一片美好的麦田,周围的荆棘到时候会开满美丽的玫瑰,形成一道保护的篱笆。是的,他解释一切时是那么亲切、那么动人,仿佛荆棘顷刻间化作了玫瑰,而我们就在这玫瑰花丛中欢然嬉戏。他所说的话都意义深远。这是一个漫长而感人的神视,用简单美好的图像展示了教会的兴起和发展。这个可爱的小男孩不再让我看基督受苦的景象,却带我进入了一系列完全不同的神视中。这时我自己也变成了孩子,但来不及为此惊讶。我和小男孩一起跑到耶路撒冷,去了所有他童年玩耍的地方。他把一切都指给我看,我们便在那马槽山洞里嬉戏祈祷——那里曾是他幼年时因虔诚而被兄弟们嘲笑,常常逃去独处的地方。好像他的家人还住在达味父亲曾经住过的老房子里,不过在基督诞生时,那房子已经归了外邦人,就是圣若瑟需向其缴纳赋税的罗马官员。我们像天真的孩童般嬉戏,仿佛救主耶稣尚未降生人世,连天主之母也还未临现人间。
就这样,艾曼丽修女在圣若瑟庆节的前夕,从痛苦的受难默观进入了一个充满安慰、天真烂漫的圣人神视中。
注:
(参见《安·加大利纳·艾曼丽传》,C.E.施摩格尊著,泰恩出版社英文版。)
艾曼丽修女或许忘了,喜乐主日亦称为“玫瑰主日”——因教宗为象征此日如玫瑰在四旬期荆棘中绽放的喜乐,会祝圣一朵金玫瑰,并手持玫瑰巡行罗马街道。这或许正解释了她提及玫瑰的缘由,正如“麦田”对应“休憩主日”或“食粮主日”之名——因本日福音正记述耶稣以五饼二鱼饱饫五千人的神迹。此日亦被称为“玫瑰主日”、与“滋养主日”。
我见荣福童贞玛利亚面色苍白憔悴,鼻梁显得瘦削,双眼因哭泣而红肿。她的容貌质朴端庄、纯真自然,那份独特的气质实在难以名状。虽然从昨晚到整夜,她都在恐惧、痛苦和泪水中奔走于约沙法特山谷和耶路撒冷拥挤的街道,但她的衣着依然整齐得体,整个人显得十分庄重。就连她衣袍的每个褶皱都散发着圣洁的气息。她的一切都那么正直朴素、尊贵纯洁。她环顾四周时目光庄重,微微转头时,面纱优雅地垂落。她的动作从容不迫,虽然承受着极深的痛苦,但一举一动依然温和自然。她的衣服被夜露和数不清的泪水浸湿,却依然洁净整齐。童贞圣母的美,实在无法以言语形容,全然超乎世俗——因为这美源自她无玷的圣洁、纯全的真理、质朴的本真、崇高的尊严与圆满的圣德。
玛达肋纳则正好相反。她个子较高,身形和姿态都更显风韵。但由于强烈的悔恨和深切的悲痛,她昔日的美丽已经消失。此刻的她即使不算丑陋,也因情感的剧烈波动而令人不忍直视:她的衣服又湿又脏,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长发在湿透的面纱下凌乱地披散着。她的容貌完全变了样,一心沉浸在悲伤中,几乎像个失去理智的人。现场有许多来自玛达肋城和附近地区的人,他们曾见过她早年的风光,见过她在罪恶中虚度的生活,也见过她长期隐退后的样子。这时他们都指着她,嘲笑她狼狈的模样。是的,有些玛达肋城的人甚至卑劣到在她经过时向她扔泥巴——但她完全沉浸在悲伤中,根本没有注意到。
耶稣受鞭打的时候,比拉多好几次对群众喊话,但人们总是喊着回答:“就算我们赔上性命,也要处死祂!”当耶稣被押去戴荆棘刺冠时,他们又喊叫:“除掉祂!除掉祂!”新来的犹太人不断被大司祭的差役煽动,也跟着这样喊。
之后有了一段短暂的休息。比拉多向士兵下达命令,大司祭和公议会的成员则坐在比拉多露台前街道两旁的高椅子上,在树荫和篷帐下让仆人送来饮食。我看见比拉多又困惑又犹豫,因为迷信,他独自退到内室,在自己的神像前烧香占卜。
荣福童贞和同伴们收集完鞭刑处耶稣的圣血后,就离开了市苑。我看见她们把染血的布藏在附近墙里的一间小屋里——我现在已记不得那是谁的屋子,也想不起若望当时是否在场。
戴荆棘刺冠和戏弄耶稣的事发生在营房的内院,这个院子就在市苑地牢的上方,四周有柱子,入口敞开着。大约有五十个兵痞、狱卒、刽子手、奴仆和行刑的差役积极参与对耶稣的虐待。起初暴民挤了进来,但后来被上千名罗马士兵列队取代。这些士兵整齐地站着,嘲笑起哄,让施虐的人更加变本加厉——他们的讥笑就像给演戏的人喝彩一样。
院子中间有个坑,里面放着一个旧柱基,上面摆了一张矮圆凳,凳背有竖杆可以调节高度,恶徒们还故意在凳子上铺了尖石头和碎瓦片。
他们又一次把衣服从耶稣受伤的身体上撕下来,给祂换上一件破旧的红色短军袍——这袍子短不到膝盖,上面这里那里挂着黄色的流苏碎片。它原本放在刽子手房间的角落里,用来在鞭打后披在犯人身上,要么是为了擦血,要么是为了嘲弄。
他们强行把耶稣拖到铺满尖石碎瓦的凳子上,迫使祂血肉模糊的赤裸身体坐下去。然后给祂戴上荆棘刺冠。这个冠有两手高,编得很厚实,顶上有一圈突出的边。他们像束发带一样把它紧紧箍在祂额头上,在后脑固定,这样就成了一顶冠冕。它是用三指粗的荆棘枝巧妙编成的,上面的刺都直直地长出来。在编冠的时候,他们故意把尽可能多的刺压向里面。共有三种荆棘,就像我们叫做鼠李、黑刺李和山楂的那些。顶上那圈突出的边是用一种我们叫黑莓的荆棘做的,施刑的人就是抓着这里把冠固定,还摇晃它让祂更痛苦。我曾见过那些恶徒采这些荆棘的地方。
接着他们把一根顶端有穗的粗芦苇塞在耶稣手里。这一切都带着嘲弄的庄严,好像真在给祂行加冕礼。然后他们从祂手里夺过芦苇,用力打那荆棘冠,直到祂双眼流血。他们向祂假意屈膝,对祂吐舌头,打祂耳光,朝祂脸上吐唾沫,喊着:“犹太人的君王,万岁!”在嘲弄的大笑声中,他们把耶稣连同凳子一起推倒,又粗暴地把祂拉起来重新按下去。
我实在说不尽那些恶徒侮辱可怜救主的卑鄙手段。唉!祂渴得厉害——因为伤口的灼热,因为非人的鞭打使祂皮开肉绽。祂浑身发抖,身体两侧许多地方肉都撕开了,甚至露出肋骨。祂的舌头痉挛抽搐。只有从头上流下的圣血,仿佛带着怜悯,湿润了祂无力微张的干枯嘴唇。那些可怕的恶徒看见这样,竟用他们肮脏的秽物塞满祂的嘴。耶稣忍受这样的虐待大约半小时,在这期间,营房四周列队的士兵不停地讥笑嘲弄。
译者按:
在艾曼丽的神视中,我们目睹了救主耶稣为救赎我们,所真实承受的极致苦辱与谦卑:
当众人高喊“除掉祂”时,耶稣独自背负世人的仇恨。祂我们脱去旧我、穿上祂的义袍。
士兵的唾沫玷污圣容时,祂正以宝血洗净我们的罪污;秽物塞入口中时,祂正把我们的悖逆吞入己身。
让我们在静默中瞻仰:
那刺冠是为承纳我们骄傲的刑罚
那紫袍是为遮盖我们羞耻的义袍
那芦苇是为折断我们虚妄的权柄
今日,你可愿让这苦辱的君王,刺破你心中的骄傲?可愿让祂的谦卑,医治你灵魂的创伤?
他们再次把耶稣押到比拉多的宫邸。祂头上戴着荆棘刺冠,被锁链捆住的双手握着一根芦苇做的假权杖,身上披着紫红色的嘲弄袍子。鲜血浸满了祂的双眼,流进嘴里和胡须中,容貌已经难以辨认。全身布满肿胀裂开的鞭痕,就像一块浸透血的布,走起路来弯腰驼背,摇摇晃晃。因为袍子太短,祂不得不弯着身子试图遮掩——在戴荆棘刺冠时,那些恶人又把祂的衣服全都剥光了。
(译者:祂所承受的每一道创伤,皆为赎尽世人的罪债;祂所流淌的每一滴宝血,皆为洗净人类的过犯。这屈身遮掩的卑微姿态,正承担着全人类的羞耻;这摇晃前行的苦难脚步,正踏碎死亡的枷锁。)
当祂踉跄地走到宫前台阶最下面一级时,就连心硬的比拉多也感到一阵怜悯与厌恶的战栗。他靠在一个军官身上,听见司祭和民众不停的叫嚷和嘲骂,不禁感叹:“这些犹太人竟凶残至此!我宁愿与复仇神明同处,也不愿与他们为伍!”!
耶稣被疲惫地拖上台阶。当祂站在稍后处时,比拉多走到阳台前面。号角响起,命令大家安静,因为比拉多要讲话。他对大司祭和民众说:“看!我带祂出来见你们,让你们知道我在祂身上查不出什么罪!”
于是刽子手把耶稣推到阳台前面,比拉多站着的地方,让市苑里所有百姓都能看见祂。啊,这是多么可怕、令人心碎的景象!当这受尽非人对待的耶稣——天主子神圣而受尽折磨的身影,满身鲜血伤口,戴着可怕的荆棘冠冕出现,用盈满鲜血的眼睛望向涌动的人群时,整个人群陷入了一种可怕而阴沉的寂静!比拉多站在近旁,用手指着祂,对犹太人们喊道:“请看这个人!”
这时,耶稣身披那件猩红色的嘲弄袍子,覆盖着祂伤痕累累的身体,被刺穿的头在荆棘冠的重压下低垂,被缚的双手握着那根可笑的权杖,就这样站在比拉多的宫前。祂沉浸在无限的悲伤与慈祥、痛苦与慈爱中,如同一个血的幻影,暴露在司祭和民众狂怒的叫喊声中。此时,一队外方来的男女,束着衣袍,穿过市苑,往羊池走去。他们是去帮忙洗逾越节的羔羊。羔羊柔和的咩咩声仍然混杂在群众血腥的叫喊中,仿佛要为那沉默的真理作证。此刻,那真正的天主羔羊——这圣日所预许、却尚未被世人认知的奥迹——正应验着先知的预言,默然将自己献于祭台之上。
大司祭和法官们看见耶稣——这面照出他们良心恐惧的镜子——就勃然大怒,厉声喊道:“除掉祂!钉死祂!”比拉多对他们喊:“你们还不满足吗?祂已经被折磨成这样,再也不可能当什么王了!”但他们和民众却像发狂似的,激烈地叫喊:“除掉祂!把祂钉十字架!”
比拉多再次下令吹号维持安静,喊道:“你们带祂去钉十字架吧!我查不出祂有什么罪!”大司祭却吼叫着说:“我们有律法!按照这律法祂该死,因为祂自称为天主子!”比拉多回答说:“如果你们的律法规定像祂这样的人必须死,那我永远也不当犹太人!”然而“祂自称为天主子”这句话,重新引起了比拉多的不安,挑动了他迷信的恐惧。于是他下令把耶稣带进审判厅,私下问祂:“你从哪里来?”耶稣没有回答。“你不回答我吗?”比拉多说,“你不知道我有权钉死你,也有权释放你吗?”耶稣回答说:“如果不是从上头赐给你,你对我什么权柄也没有;所以,把我交给你的人,罪过更大。”
这时,比拉多的妻子克罗帕见他犹豫不决,再次派人把他早上给她的信物拿给他看。但他却用含糊迷信的话回复,向自己的神求助。
比拉多仍然犹豫不决,又出去告诉民众,他查不出耶稣有什么罪。但群众早已被大司祭和法利塞人煽动起来,传言说“耶稣的门徒贿赂了比拉多的妻子;如果释放耶稣,祂一定会和罗马人联合,到时候大家都得死”。这使群情激愤,要求处死耶稣的呼声更加激烈。比拉多为了得到答案,又回到审判厅私下问耶稣。他几乎带着恐惧瞥了祂一眼,混乱地想:“如果这个人真是神呢!”他便发咒起誓,连珠炮似的逼问耶稣:“你究竟是神是人?是不是我们期待的君王?你的国有多大?你的神性属哪一等?”最后甚至承诺,只要耶稣回答就释放祂。至于主如何回应,我虽无法字字复述,但那郑重而威严的语气至今萦绕耳际。主说了非常严肃的话。祂让比拉多明白祂是哪种君王、统治什么样的国度、什么是真理——因为祂告诉了他真理。祂揭露了他良心的丑恶状态,预言了他将来的命运——在悲惨中被流放,并有一个可怕的结局。祂还告诉他,有一天祂会来,以公正的审判定他的罪。
比拉多听了耶稣的话,又惊又怒,再次走上阳台,宣布他打算释放耶稣。这时响起了喊声:“如果你释放这个人,你就不是凯撒的朋友!凡自命为王的,就是反对凯撒!”另一些人喊道:“我们要向凯撒告发你扰乱我们的节期!赶快决定吧,今晚十点前我们必须到圣殿,否则要受罚!”“把祂钉十字架!除掉祂!“的怒吼从四面八方响起,连市苑附近屋顶上爬上去的一些暴民也跟着叫嚣。
比拉多眼看无法对付这群狂怒的民众。混乱和喧嚣中确实有种可怕的气氛。宫前聚集的整个人群处于如此愤怒激动的状态,恐怕会爆发暴力叛乱。于是比拉多叫人拿水来。仆人把水从瓶子里倒出来,在众人面前冲洗他的手,比拉多从阳台上向下喊:“这义人的血,罪不在我!你们自己承担吧!”这时,聚集的群众——其中有来自巴勒斯坦各地的人——发出了可怕的、一致的喊声:“祂的血归在我们和我们子孙身上!”
每当我默想主的苦难,听到犹太人这可怕的自我诅咒:“祂的血归在我们和我们子孙身上!”一种令人战栗的感应便临到我,借着奇异可怖的异象向我显现:
我看见在那叫嚷的人群上空,阴沉的天空布满血红的云,火鞭和刀剑交织。仿佛看见那诅咒的辐射穿透他们的骨髓,甚至触及母亲腹中的孩子。我看见整个民族被黑暗笼罩。那可怕的诅咒从他们口中喷涌而出,如同道道狰狞的火舌,升腾聚集在他们头顶,形成一片不祥的阴云,最终又坠落在他们自己身上——这诅咒深深刺透了一些人的灵魂,却只萦绕在另一些人周围。这后一种人象征那些在耶稣死后皈依的人。他们的人数不少,因为我看见耶稣和玛利亚在一切可怕的苦难中,始终不停地为迫害他们的人得救而祈祷。救主和祂的母亲没有因所受的残酷虐待而有片刻的愤怒。在我所见的神视中,救主所承受的整个苦难,被显现在这些景象中:有最恶毒野蛮的酷刑,有最卑劣傲慢的讥嘲;有敌人及其爪牙最凶残嗜血的狂怒;有众多追随者的忘恩负义与背弃;更有那彻骨锥心的灵性与肉身的极致痛楚。但我看见耶稣承受着一切,直到最后一刻仍在祈祷,始终爱着那些迫害祂的人,不停地为他们能回头而恳求。然而,正是这无比的忍耐与慈爱,反而使敌人的狂怒愈演愈烈——他们气急败坏,因为一切暴行都无法从祂沉默的口中逼出只字片语,来为他们自己的恶行开脱。今天在逾越节,当他们宰杀逾越节羔羊时,他们不知道同时他们正在杀害那真正的羔羊。
神视中的善恶景象
当我在这样的默观中,先思想民众和判官们的心态,再将注意力转向耶稣和玛利亚至圣的灵魂时,他们内心的一切就以各种形象显现在我面前。民众自己确实看不见这些,但他们能感受到这些形象所代表的意义。
于是我看见无数邪魔的形像,各自照着所象征的邪念显形,在人群中猖狂作乱。它们四处窜动,蛊惑煽动群众,附耳低语,又钻入人口。我看见牠们从涌动的人潮中驱出一些人,聚成团伙,煽动他们敌视耶稣。然而在祂的爱与忍耐面前,这些邪魔战栗后退,重新隐没于人群之中。在牠们的一切行动里,我窥见某种绝望、惶惑乃至自毁的倾向,那是一种混乱而无理的冲动,忽而在此处爆发,忽而在彼处涌动。
然而在耶稣的四周——在祂的上方、身旁,在圣母玛利亚与那几位在场的圣者近处,我望见无数圣者环绕流动。他们各按使命显现不同的形貌与衣袍:有的如祈祷傅油般赐予慰藉,有的似喂养饥者、衣蔽裸者、解渴者,以各种慈悲善工默默扶持。
我也常常看见安慰或警告的话,像各种颜色的光线从这些显现者口中发出,或者他们手里拿着像书卷一样的讯息。如果需要让我知道,我常常能看见灵魂的活动和内心的情感、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爱——凡是灵魂能感受到的一切。这些景象化作各色光芒与暗影,穿透人的胸膛,漫遍全身,以千变万化的形态与色彩显现——有时骤然转变,有时缓缓流转——使我得以领悟其中深意。
但这一切无法完全述说——因为无穷无尽,而且由于我自己和全世界的罪过,我充满了痛苦、苦难和焦虑,被耶稣的大苦大难撕扯着,不知该如何拼凑起我所能讲述的这一小部分。许多事情,特别是其他灵魂在默观基督苦难时所见关于天神和魔鬼运作的景象,在叙述时常常交织在一起。这些都是类似的、内在的、看不见的、属灵的神视运作的片段。它们按照见视者灵魂的容量保存在记忆里,有时以这种方式,有时以那种方式,在传达过程中常常被错误地连接在一起。于是就出现了矛盾的陈述——因为有些事完全被遗忘,有些被随意忽略,只有一部分被记录下来。
既然一切邪恶都在折磨耶稣时发泄殆尽,既然所有的爱都在祂内承受苦痛,既然祂作为天主的羔羊担负了世人的罪债——谁能全然知晓,谁能详尽述尽那无穷的细节:一边是残忍的暴行,另一边是圣德的光辉?所以,如果许多虔诚灵魂的神视和默观不能完全一致,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相同的神视恩宠,或是理解和传达的能力各不相同。
译者按:
比拉多的话:「请看这个人!」(圣若望福音19:5)当耶稣头戴茨冠、身披紫红破袍、遍体鳞伤地站在众人面前时,这句话成了穿透时空的永恒呼唤。
祂被撕扯的肌肤是为治愈我们的创伤,祂低垂的头颅是为承担我们的骄傲,祂模糊的双眼仍凝视着每个灵魂——这位「人而天主」者,正以血肉之躯将全人类的罪债烙在自己身上。
当民众呼喊「祂的血归在我们身上」,祂却在血泊中为他们祈祷:「父啊,宽恕他们!」茨冠刺入的每一下,都在戳破世间的虚妄;芦苇权杖的嘲弄,反成了真权柄的印证——那权柄是牺牲,是宽恕,是永不熄灭的爱。
此刻,这位被世界抛弃的君王正站在你心灵的台阶前:
你可愿用忏悔拭去祂脸上的血污?可愿用信德拥抱这「失败的胜利」?可愿在每日生活中,把耶稣尊为「真正的君王」?
比拉多不寻求真理,只想摆脱困境,现在更加犹豫不决。他的良心责备他说:“耶稣无罪”;他的妻子说:“耶稣是圣者”;他的迷信在他耳边低语:“祂是你那些神明的仇敌”;他的怯懦叫嚷着:“祂自己就是神,一定会报复你”。于是他又焦急而严肃地盘问耶稣,而耶稣则让他知道自己隐藏的罪过、将来的遭遇和悲惨结局,并警告他,有一天祂要乘着云彩降临,对他施行公正的审判。
这时又有新的因素压在他那反对释放耶稣的虚伪天平上。他因为站在他无法看透的耶稣面前、让自己可耻的良心在祂的注视下暴露无遗而感到恼怒;更因为这个被他下令鞭打、有权钉死的人,竟然预言他将有悲惨的结局而愤恨——是的,那从未被指责说谎、没有为自己辩护过一句的嘴唇,竟在这极度痛苦的时刻,宣告要在那日对他行公义的审判。这一切激起了他的骄傲。但这个卑劣优柔寡断的人心中没有一种情感能占绝对上风,他一想到主的警告就惶恐不安,于是决定作最后一次努力要释放祂。
然而当犹太人威胁要向皇帝告发他时,另一种懦弱的恐惧抓住了比拉多。对世上君王的惧怕压倒了对那位“国度不属于这世界”的君王的敬畏。这个懦弱犹豫的可怜虫心想:“如果祂死了,那祂所知道的关于我的事、祂对我的预言,也就跟着祂一起死了!”在皇帝的威胁下,比拉多屈服于群众的意愿,违背了他对妻子的承诺,违背了公义和他的良心。他因畏惧皇帝,便将耶稣交在犹太人手中流祂的血;至于自己良心的谴责,他只命人用水洗手,借此搪塞,并高呼:“这义人的血与我无干,你们自己承担吧!”
不,比拉多!你才要自己负责!你明知祂是义人,却仍然流祂的血!你是个不公正、没有原则的判官!比拉多妄想用水洗净手上的血渍,却永远洗不净灵魂的罪污;而那些嗜血的犹太人,竟将这血作为诅咒招致在自己和子孙身上:“祂的血归在我们和我们子孙身上!”这原为我们祈求宽恕的耶稣宝血,竟被他们妄求成为复仇的诅咒!
当这可怕的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时,比拉多下令准备宣布判决。他的礼服被送来了,一顶镶着宝石的冠冕戴在他头上,另一件披风披在他身上,前面有人为他持杖开路。一些士兵簇拥着他,法庭的官员拿着些东西走在他前面,经师们拿着卷轴和小板跟在后面。整个队伍由一個吹号的人在前引导。比拉多就这样离开他的宫邸,来到市苑中鞭刑处对面的一个高台——只有从这个台上宣布的判决才完全有效。它叫“加巴大”。它是一个圆形的露台,有几段台阶通上去。上面有比拉多的座位,后面还有给其他法庭人员的座位。露台周围和台阶上都站满了士兵。
许多法利塞人已经离开宫邸去了圣殿。只有亚纳斯、盖法和大约二十八个人直接去了市苑的审判台,那时比拉多正在穿礼服。当比拉多向民众高呼“请看这个人”时,那两个强盗早已被押解到审判台前。比拉多的审判座铺着猩红毯垫,上面安放着镶有黄边的蓝色坐垫。
这时,耶稣穿着猩红色的袍子,头上戴着荆棘冠,双手被绑着,由士兵和刽子手押着穿过嘲弄的人群,被放在两个杀人犯前面,站在审判台前。比拉多从这个庄严的座位上再次对耶稣的敌人们大声说:“看,那是你们的君王!”但他们吼叫着:“除掉,除掉这个人!钉死祂!”比拉多说:“要我钉死你们的君王吗?”大司祭们回答:“除了凯撒,我们没有君王!”
从那一刻起,比拉多没有再为耶稣说一句话。他开始宣布判决。两个强盗已经被判钉十字架,但应大司祭们的请求,他们的处决推迟到了今天。他们想让耶稣和两个臭名昭著的杀人犯一起被钉死,以此来更加侮辱祂。强盗的十字架已经由刽子手的助手拿来放在他们旁边。我们主的十字架还没有在那里,大概是因为祂的死刑判决还没有宣布。
荣福童贞玛利亚在比拉多把耶稣指给犹太人看、民众发出那嗜血的呼喊时,已经退避到稍远的地方;这时她在几位妇女的环绕下,再次挤过人群,来亲眼目睹她的儿子、她的天主被判处死刑。耶稣被刽子手们围着,站在比拉多所在的台阶下面,迎接着敌人的狂怒和讥笑。号角声命令大家安静,比拉多怀着卑劣的狂怒宣布了死刑。
那卑鄙伪善者的嘴脸,那些嗜血成性、此刻正为终于残忍地猎杀了目标而心满意足的法利塞人的得意神情;至圣救主数不尽的苦难;祂蒙福的母亲和那些圣妇们难以形容的痛苦和悲伤;狂怒的犹太人如饥似渴地倾听着对主的判决;士兵们带着冷酷傲慢的神情;人群中那些可怕的魔鬼形像时隐时现——这一切如同汹涌的浪潮,将我彻底淹没。啊!我觉得本该站在那里的是我,而不是我亲爱的净配。那样,这判决才算公正!
比拉多书写罪状牌
比拉多先用华丽的言辞称颂了皇帝提庇留·克劳狄,然后宣布对耶稣的指控:说祂是煽动叛乱者、破坏秩序者、亵渎犹太法律者,竟敢自称为天主子和犹太人的君王,因此被大司祭定罪,又经民众一致要求,要处以十字架死刑。这个不义的判官——几小时前还多次当众声明耶稣无罪——现在竟宣布大司祭的判决是公正的,最后说:“我也判处纳匝肋人耶稣,犹太人的君王,被钉在十字架上。”于是他命令刽子手去拿十字架。我隐约记得他还拿来一根中间是空心的长棍子,把它折断,扔在耶稣脚前。
天主圣子耶稣最痛苦的母亲一听见比拉多的话,顿时面如死灰。她那圣洁的爱子、她的救主,那残酷可怕的屈辱死亡,此刻已成定局。若望和圣妇们连忙把她带离现场,免得那些瞎眼的群众因嘲笑救主母亲的悲痛而罪上加罪。但圣母玛利亚无法安静下来,她渴望走遍耶稣受苦的每一个地方。同伴们只得再次陪着她一处一处地走——因着她至圣的同情向天主献上的神秘祭献,催逼着她要在救赎者——她所生的那一位——为人类的罪受苦的每一处地方,倾洒她泪水的祭献。天主之母的哀哭不仅是个人的悲痛,更是一个孕育教会的母性行动。她的泪水如同圣化之泉,祝圣了这最初的圣地,使之成为新创造——普世教会——的雏形。从此,所有圣地都在她圣子宝血的覆盖下,并在她泪水的浇灌中,成为这圣事性延续的见证。就像雅各伯立起石头,用油祝圣它,作为天主对他许诺的见证一样。
比拉多接着坐在审判席上,亲手写下判决书,由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官员抄写。抄本由信使分送出去,有些还需要其他人签署。我不知道这个程序是不是判决所必需的,还是也包括其他任务,但确实有些文书被送到了某些遥远的地方。比拉多写的对耶稣的判词充分显出了他的虚伪,因为写的内容和他口头宣布的完全不一样。我看见他写得心不甘情不愿,心里痛苦困惑,仿佛被一股阴邪的力量攫住了手腕。写的判词大意如下:
“迫于大司祭和公议会的压力,又害怕民众暴动——他们指控纳匝肋人耶稣煽动叛乱、亵渎神明、违反法律,要求处死祂——我(虽然确实无法证实他们的指控)已将祂交给他们,与另外两个已定罪的罪犯一同钉十字架。这两个罪犯的处决是应大司祭们的要求推迟的,因为他们想要耶稣和这两个人一起受刑。我判耶稣有罪,只因我惧怕被告到皇帝那里,说我是个不公的判官。我定祂死罪,只为迎合犹太人的呼声,因犹太人强烈要求处死祂。”
比拉多让人抄写了许多份这个判词,分送到不同地方。然而,大司祭们对这份书面判词非常不满,特别是因为比拉多写明了他们要求推迟处决强盗是为了让耶稣和他们一起被处死。他们在审判台前为此和比拉多争吵。当比拉多用清漆在一块深褐色的小板子上写十字架牌子的三行字时,他们又为上面的称号和他争论,要求不要写“犹太人的君王”,而要写“祂自称是犹太人的君王”。比拉多这时已经很不耐烦,态度粗鲁地回答说:“我写了的,就写定了!”
他们还想让耶稣的十字架不能比两个强盗的高。但事与愿违,因为十字架本来太短,没法在耶稣头顶上方挂比拉多写的罪状牌。他们就反对把十字架加高,想阻止那个让他们丢脸的称号挂出来。但比拉多不肯让步,他们只好在十字架的主干上加固一块木头,好固定罪状牌。十字架就这样成了我常见的那种充满象征意义的形状。
克罗帕派人送还了比拉多给她的信物,宣布和他断绝关系。那天晚上我看见她偷偷离开宫殿,逃到圣妇们藏身的拉匝禄家里。后来她追随了保禄,成为他特别的朋友。在加巴大台子后面一块青石上,我看见有人用铁器刻了两行字:“不义判官”,还有克罗帕的名字。这块石头至今还在,默默埋在加巴大旧址上一座建筑的地基里。
死刑宣判后,至圣的救主又落入了凶暴的刽子手们手中。他们拿来耶稣在盖法那里受戏弄时被剥去的衣服——这些衣服被保管得很好,而且好像被好心人洗过,很干净。这大概是罗马人押解死囚赴刑场的惯例。那些恶徒解开耶稣腕上的绑绳,粗暴地扯下那件浸满血污的猩红嘲弄袍,被撕开的伤口顿时皮开肉绽。祂双手颤抖,独自系紧了贴身的腰衣,粗糙的羊毛肩衣随即被他们重新扔回祂肩上。然而,那件由祂母亲玛利亚亲手编织的棕色无缝长衣,却无法越过那顶巨大的荆棘冠。毫无怜悯地,兵士们残忍地将冠冕从祂头上猛力扯下,让新的血泉从每一处刺伤中涌出,带来说不出的疼痛。他们给祂穿上长衣后,又给祂披上白色的羊毛外袍,系上宽腰带,最后罩上披风,还在祂腰间系了一根带着长绳的囚链。整个过程都伴随着踢打和辱骂,极其凶残。
两个强盗双手被绑着,站在耶稣左右。在审判台前时,他们和耶稣一样脖子上挂着锁链,腰上缠着遮布,穿着侧面开口的无袖粗布肩衣,头上戴着草编的圆顶帽。两人肤色暗沉,满身鞭痕。后来悔改的那个强盗这时安静地反省着自己,另一个却狂暴无礼,跟着刽子手一起咒骂讥笑耶稣。而耶稣正为他们的得救而叹息,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们,为他们承受一切苦难。
刽子手们忙着收拾刑具,为这最悲伤、最残酷的行程做准备——亲爱的救主就要为我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人背负我们的罪债,在这苦路的尽头,祂将被这人类的渣滓刺透身体,从祂圣体的杯爵中倾流出赎罪的宝血洪流。
亚纳斯与盖法最终愤愤地结束了与比拉多的争执,怀揣着那份狭长的判决书抄本,步履匆忙地赶往圣殿。他们必须争分夺秒,才能准时到达。
在这里,大司祭与真正的逾越节羔羊分道扬镳:他们急忙跑到石造的圣殿去宰杀那预象的羔羊,却让这预象的实现者——真正的天主羔羊——被卑劣的刽子手引往十字架的祭台。道路在这里分开了:一条通往那隐藏的祭献,一条通往那已完成的牺牲。他们把这赎罪的羔羊、律法与先知的终极应验,交付给不洁之人。而他们自己,却匆匆赶往圣殿,去宰杀那仅是影儿与预表的羊羔。他们恪守着人手所定的条例,献上短暂的祭物,却亲手拒绝了那亘古已定、一次献上便成全到永远的完美祭献。
他们小心翼翼地防止自己沾染外表法律上的不洁,灵魂却被内在的邪恶——那沸腾着愤怒、嫉妒和蔑视的邪恶——所玷污。“祂的血归在我们和我们子孙身上!”用这话,他们完成了这仪式,如同祭献者将手按在牺牲品头上。至此,道路彻底分途:一条通向恪守律法的旧祭坛,一条通往倾注恩宠的新祭台。
在上午十点,不义的判决被宣告。随即,比拉多——这个在真天主面前战栗却选择崇拜自己权势偶像、渴望世俗认可的奴仆;一个自以为掌握生杀大权,实则正为自己签下永死判决的短暂掌权者——当他被簇拥着离去时,号角吹响的并非胜利,而是为他这“短暂掌权者”送葬的序曲,他正步向那与永生隔绝的、一条通往永恒耻辱的道路。
比拉多离开审判座后,一部分士兵跟着他回到宫殿前整队,留下少数士兵看守刑场。二十八名武装的法利塞人——包括在橄榄山上参与逮捕耶稣的那六个满怀仇恨的人——骑马来到市苑,加入押送队伍。刽子手把耶稣押到场地中央,几个奴役从西边的门拖进十字架的木材,重重地扔在耶稣脚前。比较轻的横木用榫头连接在粗重的主干上,楔子、踏脚板和刚做好的罪状牌则由那些学习刽子手手艺的少年拿着。
十字架一落地,耶稣就跪下来,伸出双臂抱住它,亲吻了三次,同时轻声祈祷,感谢天父为救赎人类而开始的工程——就像外邦司祭会拥抱新设立的祭坛,主也拥抱祂的十字架,这将成为赎罪血祭的永恒祭坛。刽子手强行把跪着的耶稣拉起来,粗暴地逼祂用右肩扛起沉重的木架,用右臂紧紧抱住。我看见有无形的天神奇迹般地相助,否则祂根本无力从地上抬起这重负。祂跪下时,身体的重量压得祂弯下了腰。
耶稣正在祈祷时,其他刽子手把十字架的横木(还没有固定在主干上)放在两个强盗的背上,用绳子把他们的双手绑在穿过横木的棍子上。这些横木不是完全笔直的,略带弯曲。到钉十字架的时候,它们才会被固定到主干的顶端。主干和其他刑具由奴役们跟在后面搬运。比拉多的骑兵准备出发,号角吹响了。就在这时,一个骑马的法利塞人走近仍跪着扛十字架的耶稣,厉声说:“漂亮话到此为止了!快点,我们好除掉祂!走!走!”他们猛地把耶稣拉起来,十字架的整个重量一下子落在祂肩上——这十字架,按照祂那永恒真理的圣言,我们也必须背负。
就这样,万王之王那在世人眼中充满耻辱、在天主台前却充满光荣的凯旋行列开始了。两根绳子系在十字架的末端,由两个刽子手拉着,防止它拖在地上。四个刽子手拿着系在耶稣腰间囚链上的绳子,在离祂有些距离的地方走着,前面两个拽着祂向前,后面两个催着祂快走。这样祂连一步都走不稳,而且拉扯的绳子让祂没法提起袍子以免绊倒。比拉多的号手发出出发的信号,因为比拉多本人打算带一队士兵进城,以防发生暴乱。他全副武装骑在马上,被军官和一队骑兵簇拥着。大约三百名来自瑞士和意大利边境的步兵跟在后面。
钉十字架的行列以一个号手为前导,他在每个街角吹号,宣告处决的消息。紧跟在号手后面,有一群少年和粗鲁的人,他们拿着水袋、绳子、钉子、楔子和装满各种刑具的篮子。还有一些强壮的仆役,扛着长长的木杆、梯子和两个强盗的十字架主干。那些梯子其实就是一些杆子,上面穿着长长的木栓。接着是几个骑马的法利塞人,后面跟着一个少年,胸前挂着比拉多为十字架写的罪状牌。荆棘冠在背十字架时不能一直戴着,就从基督君王头上取下来,放在一根杆子的顶端,由这个少年扛在肩上。这个少年本性不算太坏。
接下来,看,我们的主、救主走来了。沉重的十字架把祂的腰压得弯弯的,满身是鞭打留下的青肿和伤口,精疲力尽,步履蹒跚。自前一夜的最后晚餐直到此刻,祂没吃没喝,没有睡觉,不断受到虐待——单是这虐待本身就足以致命——因失血而虚弱,满身创伤,发着烧,极度干渴,内心充满难以形容的痛苦和恐惧。耶稣脚步不稳地走着,背深深地弯着,双脚赤裸,流着血。祂以右手奋力承托着肩头沉坠的苦架,左手则徒劳地想撩起那不断缠绊步履的袍襟。(——这羸弱的身躯,正默默担负着全人类的罪债)。四个刽子手在稍远的地方拉着系在祂腰间囚链上的绳子。祂的双手因被紧紧捆绑而青肿,脸上满是血迹和肿块,头发和胡须被扯乱,沾满了血。祂扛的重物和锁链把粗糙的羊毛衣服压进身体的伤口里,羊毛粘在那些因衣服被撕掉而再次裂开的伤口上。四周回荡着嘲弄和恶毒的话语。祂看起来无比凄惨、受尽折磨,却充满慈爱地顺服。祂的双唇无声地颤动着,喃喃祈祷;那交织着哀恳、宽恕与痛楚的目光,仿佛穿透尘世,望向高天。那跟在吾主后面的两个刽子手,拽着系在十字架末端的绳子,他们时而使劲猛拉,时而突然松手,让沉重的木架在耶稣肩上剧烈摇晃,使祂本已艰难的步履更添苦楚。手持长矛的士兵在队伍两侧列队护卫。
接着是两个强盗,各自被两个刽子手用拴在腰链上的绳子牵着走。弯曲的十字架横木绑在他们背上,他们的双臂伸开,被绑在横木的两端。他们腰上只缠着一件短衣,上身套着一件侧面开口的无袖宽松外套,头上戴着草编的帽子。因为喝了给他们的镇痛酒,两人都有点醉意。不过那个后来悔改的强盗很安静,而另一个却始终狂躁不休,咒骂声未曾停歇。
那些刽子手皮肤黝黑,个子矮壮,黑色的头发又短又硬,胡须稀稀拉拉,脸型不像犹太人。他们原本是修运河的工人,属于埃及奴隶种族,只穿着像围裙一样的短衣,胸前罩着一件无袖的皮背心,样子十分野蛮。
在强盗后面,有一半的法利塞人骑马压队,为整个行列断后。他们有时聚在一起骑,有时又分散开沿着队伍来回巡视,催促人们快走,维持秩序。在前面那些搬运刑具的杂乱人群中,还混进了一些自愿挤进来的出身低贱的犹太少年。
在相当远的地方,比拉多和他的随从跟着,前面有一个骑马的号手开道。比拉多穿着军装,骑在马上,走在军官中间,后面跟着一队骑兵和三百名步兵。他的队伍穿过市苑,然后转进了一条宽阔的大街。
而耶稣被押送的行列,却拐进了一条十分狭窄的背街小巷,这样既不会阻塞前往圣殿朝圣的人流,也避免了与比拉多及其护卫队的仪仗发生冲撞。
大多数民众在判决宣布后立刻就散了,要么回家,要么去圣殿——他们已经耽误了大半个上午,得赶紧准备宰杀逾越节羔羊的事。不过闲逛看热闹的人还是非常多。这群人成分复杂,有外乡人、奴隶、工匠、少年、妇女,还有各式各样的粗人。他们在街道和小路上狂奔,就为了在这里或那里能瞥一眼这悲伤的行列。走在队伍后面的罗马士兵阻止他们加入队伍,他们只好冲进下一条小巷,再次跑到行列的前头去。不过他们大多数人直接往加尔瓦略山去了。
耶稣最初被带经过的那条窄巷,宽不到两步,而且满是人家从门里扔出来的垃圾。祂在这里受了很多苦。刽子手离祂更近了,从门里和窗里,那些佣人和奴仆向祂扔泥巴和厨房的垃圾。恶意的无赖把又黑又脏、臭气熏天的水泼在祂身上;是的,孩子们也被煽动起来,他们从家里跑出,用围裙兜着石头,挤过人群砸向祂。他们嘲弄和辱骂着这位曾宣告“让孩子到我这里来”的人。
译者按:
这段饱含血泪的叙述,让我凝视着信仰中最震撼心灵的图景:
主耶稣拥抱十字架的姿态,让我看见苦难被赋予神圣意义的那一刻——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拥抱。当主亲吻粗糙的木架,人类的苦难从此被烙上救赎的印记。
最刺痛我心的是那些扔石头的孩子。曾坐在主膝间蒙受祝福的小手,如今攥紧了石块。这不仅是肉体的凌辱,更是爱与信任被最无情的背叛——当纯真沦为暴行的工具,救赎的必要性在此达到顶点。
主蹒跚的脚步丈量着人性的深渊:法利塞人的仇恨、刽子手的残忍、群众的冷漠、门徒的缺席。每一步都在证明,没有祂的牺牲,人类将永远活在灵性的黑暗中。
而在这条窄巷里,我看见了每个人的影子——有时是扔石子的手,有时是沉默的旁观者,却很少是那个在痛苦中依然祈祷的祂。这段苦路如同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灵魂的真实光景,也让我们明白,是何等长阔高深的爱,才能为人背负如此深重的罪。
窄巷快要走完时,道路转向左边。这里路面宽了些,坡度却更陡了。路底下有一条从熙雍山引来的暗渠——我想这水渠是沿着市集修的,上面盖着石板,一直通到羊门旁的羊池。我能清楚地听见渠水在管道里哗哗流淌的声音。
就在上坡的地方,有个积水的洼坑,下雨天总是泥泞不堪。像耶路撒冷街上常见的这种水坑一样,里面垫着块大石头,方便行人跨过去。可怜的耶稣背着沉重的十字架走到这里,已经精疲力竭。差役们用绳子使劲拽他,又粗暴地推搡他。就在这时,这位背负十字架的主竟被一块突起的石头绊倒,整个人直直地栽倒在地,十字架也重重地摔在旁边。
那些押解的人不停地咒骂着,一边拉扯他,一边用脚踢他。整个队伍因此停了下来,耶稣周围顿时乱作一团。他伸手想要求助,却没有人愿意扶他。“啊!快要结束了!”他低声说道,继续默默地祈祷。法利塞人在旁边厉声催促:“快起来!把他扶起来!不然他真要死在咱们手里了!”路边随处可以看见低声哭泣的妇女,还有被吓哭的孩童。
耶稣靠着超性的力量,勉强抬起头来。可是那些狠心的人不但不减轻他的痛苦,反而又把那顶荆棘冠冕狠狠戴回他头上。他们用尽各种方法折磨他,终于把他拖起来,再次将十字架压在他肩上。这时耶稣痛苦极了——因为那顶荆棘冠冕又宽又大,他不得不把伤痕累累的头歪向一边,才能让肩膀扛住沉重的十字架。就这样,耶稣忍着加倍的痛楚,一步一晃地沿着这条越来越宽的陡坡艰难前行。
耶稣至圣的母亲——这位与圣子同甘共苦的圣母,在判决宣布后,满怀悲恸地与若望及几位虔诚的圣妇离开了法庭。她们前去朝拜那些因耶稣的受难而被圣化了的地方。但此刻,当奔跑的人群、号角声、士兵队伍和比拉多的马队宣告苦路就要开始时,圣母玛利亚再也无法待在远处。她必须亲眼看见自己的圣子受苦,便请求若望带她到耶稣必经的路上。
于是他们离开熙雍附近,经过审判台,穿过此时对往来人群敞开的城门与林荫小路,来到一座宫殿的西侧。这宫殿有拱形门廊,正对着耶稣第一次跌倒后苦队转弯的街道。这座宫殿是大司祭盖法的住所,他在熙雍的官邸才是审判的地方。若望从好心的守门人那里获准通行,对面的大门随即为他缓缓开启。
当我看见至圣童贞女脸色如此苍白,双眼哭得通红,全身裹着蓝绿色斗篷,颤抖着与圣妇们、若望及阿黎玛特雅若瑟的一个侄子穿过这房子时,我心里十分难受。他们已经能听见仅隔几座房屋外逼近的人群喧闹,号角声,还有在街角宣告罪犯正被押往刑场的喊叫。
当仆人打开大门时,喧闹声变得更加清楚吓人。圣母玛利亚正在祈祷。她对若望说:“我该留下来亲眼看见,还是该赶快离开?噢,我怎么能承受得住啊?”若望回答:“如果您不留下来,这将会成为您永远的痛苦遗憾。”他们走出拱门下,向右方的街道望去——道路在此处微微隆起形成一个缓坡,却在圣母玛利亚驻足的地方复归平坦。就在这时,那支苦难的行列在不到八十步远的地方,赫然显现。
刽子手的帮凶们耀武扬威地走过来,手里拿着刑具。一看见这些工具,至圣母亲就浑身发抖,啜泣着扭绞双手。有人问旁边的人:“那个悲痛万分的妇人是谁?”有人回答:“她是那个加里肋亚人的母亲。”恶人们听见后,就用嘲笑的话讽刺这位悲伤的母亲,用手指着她;其中一个可恶的家伙甚至抓起准备钉十字架用的钉子,在她面前恶意地晃动。
她扭绞着双手,凝视着耶稣,在极度的痛苦中靠在门廊的石柱上支撑自己。她脸色苍白得像死人,嘴唇发青。法利塞人骑马前来,接着是举着罪状牌的少年——啊!几步之后,就是天主子,她的儿子,圣者,救主!耶稣摇摇晃晃地走着,腰都直不起来,因为背着沉重的十字架,他戴着棘冠的头痛苦地歪向一边。刽子手们用绳子拉着他往前走。他脸色惨白,满面创伤与血污,胡子已血痂板结。在那可怕荆棘冠冕的深处,他深陷、充血的双眼,向悲恸的母亲投去温柔一瞥。紧接着,他在十字架的重压下再次不支,轰然跪倒在地。
悲痛欲绝的母亲,在爱与痛苦的交织冲击下,对周围的士兵与行刑人视若无睹——她的眼中,只有她正遭受苦难、被凌辱的爱子。她绞扭着双手,逾越了门廊与刽子手之间那几步之遥,冲向耶稣,扑跪在地,用双臂紧紧抱住了他。随后,我听见——不知是出声听闻,还是在神视中——这样一段对话:“我的儿子!” “我的母亲!”
刽子手们发出阵阵辱骂与嗤笑。其中一个厉声喝道:“妇人,你在这里做什么?倘若你当初好生管教他,他也不至于落到我们手中!”然而,我察觉到有些士兵已被此情此景所打动。他们请至圣童贞女退后,却无人动手推搡。若望和妇女们上前搀扶着她离开,她因悲痛欲绝而双膝瘫软,瘫倒在门廊附近一块支撑墙壁的墙角石上。她背对着那支苦难的队伍,双手无力地按在身下那块倾斜凸起的石面上。那是一块带着绿色纹路的石头。圣母玛利亚膝盖碰到的地方留下了浅浅的凹痕,双手按住的地方也留下了印记。这些印迹并不很深,就像在面团表面轻轻按下的痕迹——尽管石头非常坚硬。我曾见闻,在雅各伯主教时期,这块圣石被迁至贝特匝达水池旁的第一座天主教堂内。如我先前所述,我多次目睹圣人在重大时刻触碰石头所留下的印记。这正应验了那句箴言:“铁石心肠也会感动”,以及“这留下了印记”。永恒的上主以其深不可测的仁慈,无需借助人世技艺,便为后世留下了圣事的永恒见证。
当队伍两侧的士兵用长矛催促前进时,若望扶着至圣母亲走进大门,随后门就关上了。
这时,刽子手们已粗暴地将我们的主从地上拉起,以一种更别扭的姿势将十字架压在他的肩上。十字架的横木原本绑在直木上,此时已然松开;一根横木滑落下来,被绳子缠住。耶稣只得用手臂勉强抱住它们,而直木则在他身后的地面上拖行。
在跟着苦队起哄的人群中,我到处看见蒙着面纱的妇女们跌跌撞撞地跟着,低声哭泣。
苦队沿着宽阔的街道走了一段,穿过旧城墙的一道门洞。门前是个开阔的广场,三条路在这里交汇。地上有块大踏脚石,耶稣踉跄地绊倒在石头上,十字架摔在一边。他倒在地上,靠着石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这时,一群衣着体面的人正要去圣殿。他们同情地喊道:“唉!这可怜人快不行了!”人群骚动起来,因为谁都扶不起耶稣。领队的法利塞人对士兵喊道:“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没到加尔瓦略,他就要死了!快找个人来帮他背十字架!”
正说着,只见基勒乃人西满——一个外邦人——带着三个儿子带着三个儿子从街道那头迎面走来。他胳膊下夹着一捆树枝,原来他是个园丁,刚才还在东城墙边的园子里干活。每年节期前后,他都会带着妻儿来耶路撒冷修剪树篱。许多工人也会在这个时节进城找活干。
人群拥挤,西满根本无处躲藏。士兵们一看他的穿着,就知道是个穷苦的外邦劳工,于是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硬要他去帮那个加里肋亚人背十字架。西满挣扎着,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士兵们强行逼他就范。他的小儿子们吓得放声大哭,几个认识他们一家的妇人急忙上前,把孩子揽到身边照顾。
西满对强派给他的差事满心厌恶。可怜的耶稣看起来太凄惨了——面目全非,衣服上全是泥污。但耶稣流着泪,朝西满望了一眼,那目光顿时触动了他的怜悯之心。他只好扶耶稣站起来。行刑者把十字架的横木绑在直木末端,用绳子编成绳套,搭在西满肩上。他紧跟在耶稣身后走着,这样大大减轻了耶稣的负担。
他们重新整了整耶稣头上的棘冠,这支悲痛的队伍终于又向前行进了。
西满约莫四十岁上下,身子壮实,头上没戴帽子,穿着一件短小贴身的上衣,腰间系着围裙,腿上缠着皮条,凉鞋的前头尖尖地向上翘起。他的儿子们穿着彩色条纹的长袍,其中两个已经快长成大人,一个叫卢富斯,一个叫亚历山大,后来都成了主的门徒。老三年纪还小,我曾看见他和斯德望在一块儿玩耍。
西满帮耶稣背着十字架,才走了不远,内心就被深深打动了。
耶稣走过的这条街道很长,弯弯曲曲的,两边连着好些小巷。不少衣着体面的人正赶往圣殿,看见苦队过来都纷纷躲开——有些人像法利塞人那样怕沾上不洁,有些人则是不忍心再看。
西满帮主背着十字架走了快两百步时,从街左边一座漂亮的宅子里——那房子前院有堵矮墙,墙头装着闪亮的金属栏杆,门前有几级台阶——走出一位端庄的妇人,牵着个小女孩,急急地向苦队迎去。她就是色辣芬,圣殿议员西辣赫的妻子。因着今日的义行,从此,人们便以“韦罗尼加”(Veronica)称呼她,这个名字源于“vera”(真实)与“icon”(图像)。
色辣芬早就准备了上好的香料酒,一心想要在这苦难的路上给主一点安慰。她等了很久,心里十分焦急,之前已经出去迎过一次苦队。我看见她蒙着面纱,牵着收养的小女孩,在耶稣遇见祂母亲时急忙向前走。可是当时场面太乱,她没能如愿,只好又赶回家中,继续等待主经过。
看到苦队越来越近,她又走了出去,还是蒙着面纱,肩上搭着亚麻布。那个大约九岁的小女孩紧紧挨着她,一杯酒藏在斗篷底下。前面的人想拦住她,却没有拦住。她被爱与怜悯推动着,任由孩子紧紧抓着她的衣角,穿过苦队旁喧闹的人群,越过士兵和行刑的人,直接走到耶稣面前。她双膝跪下,向祂展开亚麻头巾的一角,恳求说:“请让我为我主擦擦脸吧!”耶稣用左手接过布,张开手掌,把布按在自己血迹斑斑的脸上。祂仍然用左手把布从右边递回来——右手正抓着十字架的横木——双手合十按了按,才把头巾还给色辣芬,并向她道谢。她亲吻了头巾,把它藏在披风下面贴在心口,然后站起身来。这时小女孩怯生生地举起酒杯,可是那些凶狠的士兵和行刑的人不许她给耶稣喝。
色辣芬这突如其来的勇敢举动,让整个苦队停顿了不到两分钟。就在这宝贵的片刻,她为主献上了自己的头巾。骑马的法利塞人和行刑者被这耽搁激怒了,更因众人对主公开表达的敬意而怒火中烧。他们开始殴打耶稣,粗暴地拉扯祂。而此时,韦罗尼加早已带着孩子跑回家中。
一回到房间,她刚把头巾在桌上摊开,人就晕了过去。捧着酒杯的小女孩跪在一旁低声啜泣。一位家族友人进屋看见这情景,目光落在展开的头巾上——她震惊地发现,布上清晰地印着耶稣血迹斑斑的面容。那面容虽然令人心碎,却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仿佛安息者的遗容。她急忙唤醒色辣芬,将主的圣容指给她看。这景象令色辣芬悲喜交加,她跪在头巾前呼喊:“从今以后,我愿舍弃一切,因为主赐给了我这份永恒的纪念!”
这块头巾是用细羊毛织成的长巾,长度约是宽度的三倍。平时人们都习惯把它围在颈间,有时还会在肩上再搭一条。依照古老的习俗,若是遇见正在忧伤哭泣、遭受苦难、身患疾病或疲惫不堪的人,就该递上这块布,让他擦拭脸庞。这是一种表达哀悼与关怀的方式。在气候炎热的地方,朋友之间也常互赠这样的布巾。
从那以后,色辣芬一直将这块印有主容颜的头巾珍藏在床头。待她安详离世,虔诚的妇女们将它敬献给了天主之母。最终,经由宗徒之手,这件圣物被珍重地传入了教会。
色辣芬是洗者若翰的表亲,她的父亲是若翰的父亲匝加利的兄弟的儿子。她本是耶路撒冷人。
当年,四岁的小玛利亚被送进圣殿,和其他女孩一同生活。那时,我曾看见她的父母亚敬、亚纳与几位同行的人,走进了离鱼市不远的匝加利祖宅。当时住在宅子里的,是族中一位年长的长辈,大概是匝加利的叔父,也就是色辣芬的祖父。
到了玛利亚与若瑟订亲的时候,我看见色辣芬比至圣童贞女年长几岁。她与那位在耶稣献堂时说过预言的老人西默盎本是亲戚,从小就在他儿子们中间长大。西默盎早就在这些年轻人心里播下了盼望默西亚的种子。这份对救恩的渴望,长久以来如同许多善良人深藏心底的秘密;那时世上大多数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回想耶稣十二岁在圣殿讲道那会儿,色辣芬还没出嫁,年纪比耶稣母亲还大。她心疼耶稣在圣殿外没个固定的去处,就常常把食物送到耶路撒冷城外的一家小客栈——那是吾主平时歇脚的地方。
这家客栈离耶路撒冷很近,走一刻钟就能到,正在通往白冷的路上。当年圣母玛利亚和圣若瑟在吾主耶稣出生后带他去献堂时,就曾与一对老夫妇在那里住过一天两夜。那对夫妇是厄色尼人,妻子是约安纳·叔亚的亲戚。他们早就认识圣家和耶稣,开的这间客栈也主要是为了接待穷人。
耶稣和门徒们常常在这里住宿歇脚。到了祂最后在圣殿讲道的那些日子,我还常见色辣芬往那里送食物——不过那时候,客栈已经换了主人经营了。
色辣芬很晚才结婚。她的丈夫西辣赫是贞女苏撒纳的后人,也是圣殿的议员。他起初非常反对耶稣,色辣芬因为与耶稣和圣妇们亲近,受了他很多苦,甚至好几次被他长期关在牢房里。后来经过阿黎玛特雅人若瑟和尼苛德摩的劝导,他才慢慢变得宽容,允许妻子跟随耶稣。在耶稣受盖法审判时——无论是昨夜还是今晨——他都和尼苛德摩、阿黎玛特雅的若瑟还有其他善意的人站在一起,公开支持我们的主,并和他们一起离开了公议会。
色辣芬仍然是一位端庄美丽的妇人,虽然她肯定已经年过五十。在耶稣荣进耶路撒冷——也就是我们庆祝的圣枝主日——那天,我看见她抱着一个孩子站在妇女中间。她取下头上的纱巾,满怀喜乐和敬意铺在主的路上。正是这同一条纱巾,如今她再次带着它,迎向行走在苦难与胜利之路上的主,为祂拭去脸上的血痕;正是这条纱巾,为它的主人赢得了“韦罗尼加”这崭新而荣耀的称谓;也正是这条纱巾,至今仍在教会中受着深切的敬礼。
耶稣升天后的第三年,罗马皇帝派遣官员前往耶路撒冷,查访有关耶稣受难与复活的传闻。一位官员带着尼苛德摩、色辣芬,以及约安纳·叔亚的一位亲戚——门徒厄帕夫辣,一同返回罗马。厄帕夫辣原是门徒们身边一位平凡的仆役,曾在圣殿担任司祭的差役与信使。耶稣复活后的最初几日,他与宗徒们一同聚在晚餐厅中,在那里亲眼见到了复活的主,后来也多次蒙受主的显现。
我看见韦罗尼加来到生病的皇帝面前。他的床铺高出几级台阶,用一道大帘子遮着。房间是四方形的,不大,我没有看到窗户,光线从屋顶照进来,屋顶有可以用绳子拉开或关上的板。皇帝独自一人,侍从们都在前厅等着。韦罗尼加除了那条纱巾,还带了耶稣坟墓里的一块殓布。她在皇帝面前展开纱巾——那是一长条细料子,她曾经用它包着头和脖子。耶稣面容的印迹留在布的一头;当她向皇帝展示时,她用一只手握着整条纱巾。耶稣的面容并不是一幅干净清晰的画像,因为它是用血印在布上的;也比画的肖像要宽一些,因为耶稣当时把整块布都按在了脸上。在韦罗尼加带来的另一块布上,我看见了耶稣受鞭打的身体的印痕——我想那是为安葬耶稣而擦拭祂身体时用过的布巾之一。
我没有看到这些圣物对皇帝造成什么明显的影响,也没有见他触摸它们,但他只是望着它们就痊愈了。皇帝想留韦罗尼加在罗马,要赏赐她房屋、财物和忠实的仆人,但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渴望回到耶路撒冷,在耶稣去世的地方离世。我后来看见她确实和同伴们回去了。
在耶路撒冷教会受迫害、拉匝禄和他的姐妹们被流放的时候,我看见色辣芬和其他一些妇女一起逃走,但追捕的人赶了上来,把她们抓起来关进了监牢。她为真理、为主耶稣奉献了生命,成为忠实的殉道者——她曾以人间的食粮供养祂,而祂则以自己的体血作她永生的神粮——最终,她在牢狱中因饥饿而安息主怀。
苦队离城门还有一段路,这里的街道开始往下倾斜。城门又高又坚固,要出城得先走过一道拱廊,过一座小桥,再穿过门洞。城门朝着西南方向开着。
快到城门时,差役们推挤得更凶了。城门口坑洼的地方积着泥水,满是车辙印。凶狠的差役使劲拉扯耶稣,人群又挤得厉害。基勒乃人西满为了走得更顺当些,往旁边挪了一步,十字架跟着一晃,可怜的耶稣就第四次重重摔进了泥水坑里,西满差点都没扶住十字架。耶稣用哽咽却依然清晰的声音哀叹道:“耶路撒冷啊,你有祸了!我多少次愿意聚集你的子女,如同母鸡把小鸡聚在翅膀下,你却这样狠心地把我赶出你的城门!”主的心中充满忧伤。法利塞人转过身来,讥笑他说:“这扰乱安宁的家伙还没受够苦头,到现在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们一边打他推他,一边把他从泥坑里拉起来。西满看见差役这样残忍,气愤极了,喊道:“你们要是再不住手,我就是死也要把这十字架扔下!”
出了城门不远,从大路往北分出一条通往加尔瓦略山的小路,又窄又难走。再往前一段,大路本身分成了三条:左边往西南经过基红谷到白冷,西边通往厄玛乌和雅法,右边往西北绕过加尔瓦略山通到去贝特稣尔的角门。站在耶稣被带出的这座城门,可以望见左前方伯利恒的城门——这两座城门其实是紧挨着的。
在大路正中央,对着往加尔瓦略山岔路的地方,立着一根柱子,上面钉着块木板,用白色凸起的字写着救主和两个强盗的罪状,那些字像是用膏泥塑出来的。离这儿不远的街角,正聚集着一大群哀哭的妇女。她们中有的是从耶路撒冷城里跑出来迎接苦队的年轻姑娘和穷苦妇人,还有些是从白冷、赫贝龙和邻近地方来过节的妇女,正巧在这里遇上了耶路撒冷的姐妹们。
耶稣又昏了过去,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倒下。西满赶紧把十字架那头杵在地上,上前扶住祂弯下的身子——主就顺势靠在了他身上。这是耶稣背十字架第五次跌倒。妇女们看见他憔悴不堪的面容,都悲伤怜悯地放声痛哭,按犹太人的习俗,递上汗巾要给他擦汗。耶稣转过身来,对她们说:“耶路撒冷的女子们(这也是指从其他犹太城镇来的人),不要为我哭,该为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儿女哭!因为日子将到,人要说:'不生育的、没有怀过胎的、没有哺养过婴儿的,真是有福啊!'那时,人要开始对山说:'倒在我们身上吧!'对丘陵说:'遮盖我们吧!'““青绿的树木,他们尚且这样对待;等到树木枯干了,又将要怎样呢?”耶稣还对她们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可惜我大多记不清了。但我始终记得这一句:“你们的眼泪不会白流。从今以后,你们当走一条新路。”
苦队在这里停了一会儿。那些拿着刑具的暴徒和比拉多队伍中抽调的一百名罗马士兵,先往加尔瓦略山去了。比拉多本人远远跟着苦队直到城门口,就在那里转身回城里去了。
苦队又往前行。差役们连推带打,猛拉捆缚耶稣的绳索,逼祂在城墙与加尔瓦略山间的崎岖小径向北走去。当蜿蜒小径转向南坡时,可怜的耶稣第六次跌倒在地。行刑者却变本加厉地殴打驱赶,直至祂拖着十字架登上岩顶刑场,第七次重重倒地。
基勒乃人西满本就疲惫不堪,又受尽凌辱,此刻因愤慨与怜悯心力交瘁。他正要上前搀扶耶稣,却被差役连打带骂赶下山去。他随后与门徒们会合。所有随苦队上来的杂役匠人,因不再需要,也全被驱散。
刑场位于山丘顶部的平地,呈圆形,约如我们本堂墓地般大小。场地似宽阔的骑术场,四周矮土墙开着五条通道。这五路设计是当地特色,常见于浴场、洗礼池及贝特匝达池,许多城池也设五门。这般布局既存于古建筑,也见于后世虔诚仿作。正如圣地万物皆含深意,这五道入口正预表今日将开启的五条救恩之路——耶稣的五处圣伤。
骑马的法利塞人停在圆圈西侧平缓处;囚犯被押上来的东侧则陡峭难行。约百名来自瑞士边境的罗马士兵,部分驻守山上,部分环绕刑场土墙,还有些看守着两名强盗。因要腾出地方,两个强盗没有立即押到山顶。他们双手仍被反绑在十字架的横木上,被丢在南坡的半路上,离刑场还有好一段距离。
大批群众——多为不怕沾染不洁的平民、外邦人、仆役、奴隶及许多妇女——围站在场地四周。有人站在邻近高岗上,不断有路过进城的人加入。傍晚时分,基红山上已聚满守节旅客,许多人遥望加尔瓦略山的景象,时而挤近欲看得更清。
约莫十一点三刻,耶稣背着十字架被拖进刑场,重重摔在地上,西满也被赶了出去。差役们用绳子把耶稣拉起来,将十字架的部件拆开又重新组装。唉!当可怜的耶稣站在这殉道之地时,竟是如此凄惨——浑身伤痕累累,脸色苍白如纸,处处血迹斑斑!行刑的人一边嘲笑,一边把祂推倒在地,嚷着:“我们得给祢这君王量准确宝座的尺寸!”但耶稣心甘情愿地仰面躺在十字架上。若是祂虚弱的身子能动作快些,他们原不必这样强行按压。差役们拉直祂的身体,在手足该钉的位置做了记号。法利塞人围在四周,不停地讥笑讽刺。
随后差役拉起被缚的耶稣,带祂向北行约七十步,来到一处凿岩而成的石窖。这窖穴看似地窖或水窖。他们掀起窖门,毫不留情将祂推落——若非奇迹,祂双膝必在粗砺石地上摔碎。我听见祂痛楚的厉声哀号。行刑者关上窖门,派兵看守。我随耶稣走过那七十步路,仿佛看见天神搀扶,使祂双膝免遭重创,脚下石块也变得柔软。
这时,差役们开始准备行刑。在刑场正中央——也就是加尔瓦略山岩顶的最高处,有一个圆形石台,约两尺高,带着几级石阶。他们量好三具十字架的尺寸后,在石台上凿出安放的孔洞。两个强盗的十字架立在石台左右,木料粗糙,比耶稣的十字架要短些,顶端削成斜面。他们双手仍被绑在横木上,这横木要到钉十字架时,才会被固定到十字架顶端。
差役们把基督的十字架平放在预定行刑的位置,为的是稍后能把它抬起来插进基座的孔洞。他们把横木的榫头嵌进直木的卯眼,钉上搁脚板,钻好钉手脚的孔眼和安放比拉多罪状牌的位置,又在横木榫头下敲进楔子固定,还在直木上凿出几处凹痕——这些凹痕是用来承住耶稣头上的棘冠和支撑祂的脊背,让身体能靠着十字架,不至完全悬空,这样既不会因全身重量扯裂手掌,也能让祂早些断气。接着,他们在石台后面的土里埋下一根带横梁的木桩,用来缠绕拉升十字架的绳索,还做了其他各种行刑前的准备。
译者给恩主的话:
我的主,我的耶稣,
我默想祢在哥耳哥达的第七次跌倒,祢耗尽最后一丝气力,仰面躺在为祢准备的十字架上。
祢没有挣扎,唯有顺服。祢甘愿将自己全然交出,作为祭献。
当祢被推入那黑暗冰冷的石窖,我仿佛听见祢痛楚的哀号。
祢,宇宙的君王,竟被囚于石穴,亲身尝尽被遗弃的滋味。
这是为了让我,一个罪人,永远不再被隔绝于天父的慈爱之外。
祢的十字架已被安放在山巅,那上面每一处为承托祢身体而凿的痕迹,都诉说着祢何等渴望拥抱我们的痛苦,直至最后一刻。
主啊,求祢让我铭记这牺牲的大爱,在这份爱内生活、呼吸。
阿们。
与背负十字架的圣子在盖法住所前那场撕心裂肺的相遇刚一结束,悲痛欲绝的圣母便在若望及几位圣妇——约安纳·叔亚、苏撒纳与撒罗默的陪伴下,来到角门附近的纳匝肋之家。玛达肋纳和玛尔大早已与其他哀哭的圣妇们聚在此处,几个孩子也跟在身旁。
此刻她们十七人随着圣母,不顾路人的讥笑,神情庄重而坚定,含泪前行。她们穿过广场,亲吻了耶稣当初扛起十字架的地方,接着沿祂走过的整条苦路,一一朝拜每个留有祂特殊苦难印记之处。圣母认得出圣子的每个脚印,她数着祂走过的每一步,向圣妇们一一指出那些被祂的苦难所圣化的地方,她在这条苦路上指引着她们:何处应当驻足默想,何处应当继续前行——这条路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版上。
早期教会那最感人的敬礼,正是这样从被西默盎预言刺透的圣母心中涌流出来。她亲口传给那些与她同经忧苦的姊妹,又通过她们一代代传到我们中间。这正是天主赐予圣母心灵的恩宠,又从她的心流向每个儿女的心。教会的传承便是这样代代相传。倘若人们能如我这般亲眼看见,就会明白这恩宠比世上一切都更充满生命与圣德。对犹太人来说,凡是发生过神圣事迹、触动过人心的地方,从此都成了圣地。他们不会忘记任何重大事件发生的地点,在那里堆石作记号,时常去祈祷。拜苦路的敬礼就是这样产生的——这不是后来才想出来的,而是出于人的本性、天主对其子民的安排,更是出于最真实的圣母对圣子的爱——可以说,这敬礼最初是跟着耶稣本人的脚印走出来的。
这群哀伤的圣洁队伍来到韦罗尼加的家,进去暂避,因为比拉多带着他的骑兵和两百士兵正从城门口折返,沿着街道朝这边过来。在这里,圣妇们流着泪,悲痛地瞻仰了印在韦罗尼加头巾上的耶稣面容,颂扬祂对忠实朋友的仁慈。她们带上韦罗尼加没能献给耶稣的香料酒,走向附近的城门,出城往哥耳哥达去。路上许多好心人加入她们,这些人举止庄重,神情肃穆,使这支队伍几乎超过了跟随耶稣的苦队和后面乱哄哄的人群。
忧苦之母在这段路上所受的苦,特别是当她望见刑场、一步步往山上走的时候,那种痛苦实在难以言喻。她的痛苦是双重的:既在内心深处分担着耶稣的苦难,又感到自己被孤零零地撇下。玛达肋纳已经完全失魂落魄,整个人仿佛天旋地转,悲痛得连路都走不稳,跌跌撞撞,从一个痛苦陷入另一个更深的痛苦。她长时间沉默后突然放声哀哭,从有气无力转为扭绞双手,从低声呻吟变成对造成这苦难之人的怒斥。其他妇女得一直搀扶她、保护她,提醒她别出声,并把她遮挡起来。
她们从平缓的西坡走上山丘,分三组站在围成圆圈的矮墙外面。耶稣的母亲、她的侄女克罗帕的玛利亚、撒罗默和若望紧挨着圆圈站着。玛尔大、赫里的玛利亚、韦罗尼加、约安纳·叔亚、苏撒纳和马尔谷的玛利亚站在稍靠后的地方,围着已经不能自制的玛达肋纳。更后面还有大约七位妇女,各组之间有些好心人来来回回传递消息。骑马的法利塞人三五成群地守在圆圈周围各处,五个入口都有罗马士兵看守。
对圣母玛利亚来说,这是多么凄惨的景象啊!刑场、钉十字架的山丘、横在她面前的可怕十字架、铁锤、绳子、吓人的大铁钉!周围全是粗野醉酒的差役,一边咒骂一边做准备工作!强盗的十字架已经立了起来,为了安放时方便,插十字架的洞眼已经塞好了木楔。耶稣不在眼前,更让母亲心如刀割。她知道祂还活着,渴望见到祂,可一想到再见面时祂要受的苦,就不寒而栗。
天气变化
早上十点左右,判决宣布的时候,断断续续下了点小冰雹。耶稣往加尔瓦略山去时,天放晴了,太阳也出来了。但快到中午时,太阳却被一片暗红色的雾遮住了。
四名行刑者往北走了七十步,来到囚禁耶稣的石窖,把祂从里面拖出来。这时耶稣正在祈求天主赐给力量,并再次为仇敌的罪过奉献自己。行刑者一路推搡殴打,用各种污言秽语辱骂着,把祂拖过这苦难之路的最后一段。周围百姓都在看热闹、说风凉话,士兵们板着脸昂头维持秩序,行刑者则粗暴地从守卫手里抢过耶稣,使劲把祂拽进刑场中央。
几位圣妇凑了些钱,托人把那罐香料酒送给行刑者,恳求他们让耶稣喝一口。那些恶人接过酒,不但不给耶稣,反而自己分着喝了。场边放着两个陶罐:一个装着掺苦胆的醋,另一个像是发酵的醋——也许是加了苦艾和没药的酒。他们用陶杯盛了后面那种醋,递到救主唇边——祂还被镣铐锁着。祂尝了一点,却不愿喝下去。
刑场里共有十八个行刑者:六个鞭打手、四个押解的、两个拉绳子的,还有六个负责钉十字架的。他们轮流干活,一会儿对付耶稣,一会儿处置强盗,空闲时就喝酒。这些人生得矮壮粗鲁,面貌凶恶像野兽,头发胡子都乱蓬蓬的,一看就是外族人,是罗马人和犹太人花钱雇来的。
这景象在我眼里格外可怕——因为我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恶魔现出了原形。可怕的大魔鬼在那些野蛮的行刑者中间穿来穿去,给他们递工具,在他们耳边出坏主意,想方设法帮忙;还有无数像蟾蜍、毒蛇、带爪的龙和毒虫那样的小邪灵,有的钻进那些人张开的嘴里,有的钻进他们怀里,有的趴在肩膀上。凡是心里充满愤怒恶念、口出恶言嘲笑咒骂的人,都有邪灵附在身上。
但在主的头顶上,钉十字架的过程中,我多次看见流泪的大天神,荣光中还有许多小天神的面容。我也看见满有慈悲与安慰的天神,盘旋在至圣童贞女和所有心向耶稣的人上空,赐给他们力量与支持。
行刑者一把扯下先前披在耶稣肩头的罩衣,接着解开镣铐和祂自己的腰带,把白色羊毛长衣从祂头上硬拽下来——这长衣前襟有一道皮边开口。当他们要脱去至圣母亲手为祂织的棕色无缝长袍时,因为棘冠突出脱不下来,就再次野蛮地扯掉棘冠,让所有伤口重新裂开,然后把长袍卷起来,一边骂一边从耶稣血肉模糊的头上硬扯下来。
人子站在那儿,四肢不停地颤抖,浑身布满血迹与鞭痕——有些伤口已经结疤,有些仍在渗血,处处是青紫与伤痕!祂胸前背后还贴着那件短羊毛肩衣,腰间系着衬裙。肩衣的羊毛早已和旧伤黏连在一起,又与十字架在肩头磨出的新伤被鲜血牢牢糊住——这肩伤,给耶稣带来说不出的痛苦。这时,肩衣被无情地从祂血肉模糊、肿得厉害的胸前撕下来,肩背都露出了骨头,衣服上的白羊毛还粘着结痂的伤口和胸前的血块。最后,他们扯掉了祂的腰布。
我们最温柔的救主,我们受尽欺凌的救主,蜷起身子好像要躲藏起来。当祂在他们手里快要昏过去时,他们让祂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又一次把棘冠按在祂头上,拿来那罐苦胆醋要祂喝。耶稣默默地转过头去。
就在行刑者抓住耶稣手臂,要把祂摔到十字架上的时候,所有爱祂的人都发出了愤怒的喊声、低声的抱怨和悲伤的哭喊。至圣母亲急切地祈祷,差点要扯下自己的面纱给祂遮体。天主应允了她的祈求——就在同一时刻,一个男子从城门跑过来,挤过密集的人群,气喘吁吁地冲进行刑圈,把一条亚麻布递给耶稣。耶稣道谢接过,裹在身上。
这位帮助救主的人行动果断,带着威严——这是至圣童贞女祈祷得来的天主恩赐。他用不容反对的手势对行刑者只说了一句:“让这可怜人用布遮体吧!”然后就如来时一样匆匆离开,没和别人说话。这人是圣若瑟的侄儿约纳达布,从白冷那边来的。他并不是勇敢跟随耶稣的门徒,今天一直躲得远远的,四处打听消息。早在听说耶稣被剥衣鞭打时,他心里就很难过;钉十字架的时候快到了,他人在圣殿里,却突然感到坐立不安。当至圣母亲在哥耳哥达向天主哭求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动催逼着约纳达布,使他冲出圣殿,跑上加尔瓦略山。他想起当年含嘲笑父亲诺厄喝醉酒的丑事,心里充满愤慨,就像当年的闪一样,急忙来为受辱的救主遮体。钉耶稣的那些行刑者正是含的子孙。当约纳达布为耶稣遮上腰布时,救主正迈向那将要榨出救赎新酒的血榨。约纳达布这一举动,正应验了古老的预象,他也因此蒙受了恩许的赏报。
行刑者把耶稣按倒在十字架上。祂原本已经自己仰面躺在上面,但他们又把祂往下推,粗暴地拽着祂的右手,拉向十字架右臂上预备好的钉孔,用绳子把祂的手腕紧紧绑住。一个人用膝盖顶住祂神圣的胸膛,压住祂摊开的手掌;另一个人拿起又长又粗、磨得尖利的铁钉,对准祂的圣手,抡起铁锤狠狠砸下去。主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清脆而痛苦的呼喊,鲜血溅到了行刑者的手臂上。手掌的筋肉被三棱形的钉子撕裂,硬生生钉进了狭窄的钉孔。我本想数数铁锤砸了多少下,但心中悲痛难忍,终究没能记住。至圣童贞女正低声啜泣,而玛达肋纳已完全陷入疯狂。
至于刑具——那铁砧形如拉丁字母T,通体由铁铸成;大锤连柄也是一整块铁,形状颇似木匠凿木用的木槌。
耶稣曾经看见就发抖的那些钉子非常长,行刑者握在手里时,两头还各露出一寸多。钉头带着圆凸的钉帽,像一块银币那样盖住手心。钉子是三棱的,靠近钉帽的地方有拇指那么粗,渐渐细到小指般粗细,最前面磨得尖尖的。钉进去以后,尖端会从十字架背面稍微穿出来一点。
钉完主的右手,行刑的人发现祂被绑在横木上的左手够不着钉孔——钉孔离指尖差不多有两寸远。他们只好解开绑着耶稣手臂的绳子,重新缠上绳索,然后用脚蹬着十字架,使劲往后拉,直到那只手能够到钉孔。接着他们用膝盖压住主的手臂和胸膛,把手臂重新绑在横木上,用铁锤把第二根钉子钉进左手。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耶稣痛苦的呼喊声盖过了沉重的锤声。这时祂的两只手臂都已经脱臼,肩膀被拉得变形凹陷,胳膊肘那里的骨头都错位了。耶稣的胸膛急促起伏,双腿因剧痛而蜷缩。与此同时,祂的双臂被残忍地拉伸至极限——肌腱在肩头撕裂般隆起——这使祂的躯干彻底暴露,在腋下与冰冷的横木之间,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暴露的空隙。
至圣童贞女和耶稣一同忍受着这酷刑。她脸色苍白得像死人一样,嘴唇间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法利塞人站在她旁边的矮墙边不断嘲笑,若望只好扶着她退到离刑场更远的圣妇们那里。玛达肋纳简直像疯了一样,她用指甲抓破自己的脸,眼睛和脸颊上全是血。
十字架下方约三分之一的地方,用一根长钉固定着一块凸出的脚踏板,耶稣的双脚就要钉在这上面,这样祂的身体可以站着,而不是完全悬空——不然的话,双手会被撕裂,脚也没法钉牢而不碎骨头。脚踏板上已经钻好了钉孔,还为脚跟凿了凹槽。十字架的直木上也有很多类似的凹槽,都是为了让祂多受些苦——要是没有这些支撑,双手早就被扯开,身体也会因自身的重量掉下去了。
我们可敬的救主因为双臂被暴力拉向钉孔,全身蜷缩着,膝盖也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行刑者凶暴地压住祂的膝盖,用绳子捆在十字架上;可是因为横木上钉孔的位置不对,耶稣神圣的双脚竟然够不着脚踏板。行刑者看到这样,就破口大骂。有人建议在横木上重新钻钉孔,说这比移动脚踏板容易多了;另一些人却狞笑着喊:“祂自己不肯伸直,我们就帮祂伸直!”他们随即用绳子捆住祂的右腿,用可怕的暴力把脚拽向脚踏板,再用皮绳把腿紧紧绑住。耶稣的身体被极度拉扯,胸膛发出像要裂开的声音,祂痛苦地呼喊:“天主啊!天主啊!”他们还捆住了祂的双臂和胸膛,免得双手从钉子上被扯开。这时祂的腹部完全错位了,肋骨好像要从胸骨上脱开一样——这痛苦实在惨不忍睹。
左腿也遭到同样的暴力拉扯,用皮绳紧紧绑在右腿上;因为两只脚叠在一起不稳固,不好钉钉子,他们就拿起比钉手掌时用的更细的平头钻,刺穿了祂的脚背。这种工具像带着冲杆的钻子。随后他们拿起最吓人的长钉——比别的钉子长很多——用力砸下去,穿透左脚受伤的脚背和下面的右脚。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钉子穿过耶稣的双脚,钉进脚踏板的孔里,又穿进十字架的直木。我曾站在十字架旁边,亲眼看见一根钉子同时穿透了双脚。
钉脚的过程是最可怕的,因为全身都被极度拉扯。我数着锤子落下三十六次,其间可怜的救主发出的呻吟,在我听来是那么清澈、纯净而清晰。
至圣童贞女已经回到了刑场边。当钉脚时的撕裂声、碎裂声和呻吟声传来,她在至圣的悲悯中昏死过去。圣妇们连忙扶住她,在法利塞人的讥笑声中再次带她离开刑场。在钉十字架和随后竖起十字架的过程中,四处——尤其是妇女们中间——响起了悲愤的喊声:“愿大地吞没这些恶人!愿天火烧死他们!”但这些充满爱的呼喊,只换来耶稣仇敌的嘲笑。
耶稣的呻吟纯粹是痛苦的哀号,这中间还夹杂着不停的祈祷、圣咏和先知的预言——祂正在应验这些预言。从受难开始直到断气,祂一直这样祈祷,不断地应验先知的预言。我曾听见祂所用的所有经文,并和祂一起重复;每次我诵念圣咏时,总会想起耶稣用过的词句。但如今,天庭新郎所受的苦难把我压垮了,我实在回想不起来。在这可怕的酷刑中,我看见流泪的天神盘旋在耶稣上空。
钉刑刚开始时,罗马卫队长下令把比拉多写的罪状牌固定在十字架顶端。这激怒了法利塞人——因为罗马士兵对着“犹太人的君王”这几个字大声嘲笑。一些法利塞人商量之后,又骑马回城去,想再次请求比拉多换一个牌子。
钉刑还在进行时,部分行刑者仍在凿那个要安放十字架的台基孔洞——因为岩石太硬,孔洞又太小。另外几个喝了从圣妇那里得来、却没给耶稣喝的香料酒,醉得不成样子,肚子里像火烧一样绞痛,变得像疯子似的。他们骂耶稣是巫师,疯狂地讥笑祂的忍耐,还好几次跑下山去猛喝驴奶。在守节旅客搭的帐篷旁边,有些妇人牵着母驴卖驴奶。
耶稣被钉十字架的时候,从日头的位置看大约是十二点一刻。十字架被举起来的那一刻,圣殿里吹响了号角——逾越节的羔羊已经被宰杀了。
我们的主被钉在十字架上后,行刑者把绳子穿过十字架背面的铁环,拉着上半部,拖到刑场中央的石台边。他们把绳子抛过对面竖着的起重架,几个人一起拉绳把十字架竖起来,其他人则用木块撑住直木,让底部对准石台上的洞。他们把顶端往前推了推,直到十字架完全垂直,整个重量随着一声闷响坠进洞中。十字架被震得不停晃动,耶稣痛苦地呻吟起来。祂悬垂的身体往下坠,伤口撕得更开,血流得更急,脱臼的骨头互相碰撞。行刑者为了固定十字架,又摇晃了几下,在洞的四周锤进五个木楔:前面一个,左右各一个,后面因为有点弧度钉了两个。
当十字架在空中摇晃、最后轰的一声落进基座时,耶稣的朋友们心里充满恐惧,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悲痛。行刑者、法利塞人和远处的人群——这时耶稣能看见他们了——发出嘲笑的喊声;但在那可怕的时刻,与这些讥嘲混在一起的,还有祂虔诚追随者们充满爱与怜悯的呼声。世上最圣洁的声音——祂痛苦的母亲、圣妇们、爱徒和所有心地纯洁的人——用令人心碎的哀怜,向这位“成了血肉的永恒圣言”、向高悬十字架的主致敬。一双双爱的手焦急地向前伸着,好像要帮助这位“至圣者”、灵魂的新郎——祂被活活钉在十字架上,在狂暴的罪人手中高悬颤动。
当举起的十字架轰然落进基座时,四周陷入了一片深沉的寂静。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仿佛降临到每个人心中。地狱的权势也被十字架坠落的震动所惊骇,魔鬼便差遣它的爪牙——那些残忍的行刑者和法利塞人——发出狂怒与亵渎的嚎叫,再次向主发起攻击。而在可怜的亡者和灵薄狱中,却升起了期盼即将实现的喜乐。他们怀着渴望倾听那声响,这声音对他们来说,就像得胜者在敲响救赎之门。
圣十字架第一次矗立在大地上,就像乐园里另一棵生命树。耶稣的伤口因震动而扩大,四道神圣的血流缓缓滴落大地,要洗净地上的诅咒,使这地为新亚当结出救恩的果实。
当我们的救主这样直立在十字架上、周遭的嘲笑声暂时停歇的刹那,圣殿里骤然响起号角与长号庄严的合鸣。这乐声宣告那作为预像的逾越节羔羊已被宰杀;与此同时,这神圣的声响也穿透了四周对那真实被献祭的天主羔羊的讥讽与哀哭。许多刚硬的心为此震颤,骤然忆起洗者若翰的宣告:“看,天主的羔羊,除免世罪者!”
安放十字架的石台大约两尺高。当十字架底端靠近洞口时,耶稣的双脚离地约一人高;但当十字架完全放稳后,祂的朋友们已经能够拥抱并亲吻祂的双脚。一条斜坡通到石台前。耶稣的脸朝向西北方。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时,那两个强盗还被押在山坡东面,被扔在坡地上。他们刚被从十字横木上解下来,由士兵们看着,等待行刑。这两人被控杀害一位带着孩子从耶路撒冷去雅法的犹太妇女。当初他们假扮富商,在比拉多常驻的一处城堡附近被捕。两个强盗关了很久才受审定罪,详细情形我已记不清了。通常说的“左盗”年纪较大,是个屡教不改的恶徒,另一个强盗就是受他引诱才走上邪路的。人们常叫他们狄斯马斯和盖斯马斯,我忘了他们本来的名字,就称他们为善盗狄斯马斯和恶盗盖斯马斯吧。
这两人原本是活动在埃及边境的强盗团伙成员。当年圣家带着小耶稣逃往埃及时,曾在他们那里借住过一夜。狄斯马斯就是那个患麻风病的孩子——他母亲听从圣母玛利亚的建议,用给婴孩耶稣洗澡的水给他擦身,他的病立刻就好了。他母亲不顾同伙反对收留圣家的善举,借着这次外在的、象征性的洁净,在十字架下得到了圆满的应验:她的儿子因耶稣的宝血获得了心灵的洁净。
狄斯马斯后来堕落成强盗,虽然不认识耶稣,但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主的忍耐深深打动了他。被扔在坡地上时,他望着耶稣的方向,对同伙盖斯马斯低声说:“你看他们对那加里肋亚人多狠毒。祂到底做了什么,竟比我们这两个强盗更遭恨?可无论他们怎么折磨,祂都不出一句恶言……这人不寻常。”盖斯马斯却顶撞说:“得了吧,祂能有什么能力?要是真像传说的那么厉害,祂早就救我们和祂自己了。”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
等耶稣的十字架竖起来后,行刑者把两个强盗拖到刑架前喊道:“轮到你们了!”他们解下十字横木,急急忙忙地准备——因为太阳已被乌云遮住,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了。行刑者把木梯靠在直立的十字架旁,把弧形的横木固定在顶端。每个十字架旁边架了两把梯子,行刑者爬了上去。这期间他们给两个强盗灌了没药调醋的酒,剥掉他们的外衣,用绳子穿过他们腋下,抛过十字横木,把他们吊到该在的位置。身体撞到直木钉孔里塞着的木楔,让他们上升的过程更加痛苦。横木和直木上都绑着树皮拧成的绳子。强盗的手臂被扭着按在横木上,手腕、胳膊肘、膝盖和脚踝都用皮绳捆紧,再用长木楔绞紧,直到血管破裂、关节发出响声。这两个可怜人发出可怕的惨叫。狄斯马斯被往十字架上吊时,对行刑者说:“你们要是像对那个加里肋亚人一样直接钉钉子,倒是省事多了。”
那帮钉十字架的人,在刑场外边,就是刚才两个强盗被扔着的那个坡地上,把耶稣的衣物都归置到一块儿,分成了几份,准备抓阄来分。那件外套上窄下宽,带着好几道褶子,胸前衬里还缝着口袋。行刑者把它撕成长条,各自分了一份。他们对那件胸前用带子系住的白色长袍,也照样撕开分掉了。接着他们又瓜分了那条长亚麻布巾、腰带、胸衣和围在腰上的亚麻布——这些衣裳都浸透了主的鲜血。
可是对那件棕色织袍,他们争执起来:要是撕碎了就没什么用了。于是他们拿来一块刻着数字的板子和一些豆子形状的石子,石子上刻着记号。他们往板子上扔石子,想用抓阄的方法决定这衣袍归谁。就在这个时候,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人若瑟派来的送信人急忙跑过来,说已经有人要买耶稣的衣服。行刑者赶紧把衣物捆成一包,跑下山去卖了。这些圣物就这样到了基督徒们的手中。
十字架落进石洞的猛烈震动,让圣洁宝贵的鲜血从耶稣戴着棘冠的头、从祂圣脚和圣手的伤口里不停地涌出来。行刑者爬上梯子,解开了之前为了固定而绑在十字架直木上的绳子——这本来是为了防止十字架竖起来时,身体从钉子上被扯开。因为之前绳子捆得紧,身体又是平躺着的,血都流得不顺畅了;现在绳子一松,身体又直立起来,血一下子重新流动,让耶稣的痛苦加倍了。
吾主在十字架上静静悬了七分钟,好像死了一样,沉浸在说不出的痛苦深渊里。十字架周围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沉重的棘冠压得祂的头垂在胸前,无数伤口的血水流进祂的眼睛、头发、胡子,还流进祂干裂张开的嘴里。因为那顶巨大的棘冠,要想抬起头来就得忍受说不出的剧痛。祂的胸膛被撕扯得向上突起,肩膀又凹又变形,胳膊肘和手腕都脱臼了,血从手上扩大的伤口沿着胳膊往下流。胸口下面凹进去一大块,整个肚子都塌了下去,好像从骨架上剥开了一样。腰和腿像胳膊一样严重错位,四肢被暴力拉扯,筋肉和撕裂的皮肤被惨烈地拉伸,一根根骨头都能数得出来。血从钉穿祂圣脚的大钉子下面,沿着十字架往下滴。
祂神圣的身体从上到下全是伤,红肿的、发青的、蜡黄的疤痕一块一块,和皮被撕掉的血糊糊的伤口混在一块儿。所有伤口因为绳子暴力拉扯又重新裂开,涌出鲜红的血,后来慢慢变成淡红的水,祂的身体也越来越苍白。血痂掉下来以后,伤口看起来像没了血的肉。尽管祂的形体被毁成这样,主在十字架上的圣身仍然显出一种高贵又令人心痛的姿态。是的,天主子在这只垂死的逾越节羔羊破碎的身体里——这羔羊背负着全人类的罪——依然散发着无损的美丽、不变的圣洁与永恒的纯净。
圣母玛利亚的肤色是明亮的橄榄色带着红晕,她的圣子也是这样。因为后来常年奔波劳碌,祂颧骨和鼻梁的皮肤有点晒黑了。祂的胸膛高而宽,没有胸毛,不像洗者若翰那样浑身长着毛。耶稣肩膀宽,胳膊结实有力,大腿筋肉强健,膝盖又大又结实,像经常徒步走路、长时间跪着祈祷的人。祂四肢修长,小腿因为经常走路爬山肌肉很发达。双脚的形状非常美,虽然因为常光脚走粗硬的路,脚底长满了厚茧。双手也很好看,手指细长,虽然不像干重活的人那般粗糙,却自有一种柔中带刚的力度。脖子不长不短,结实有力。头型匀称不大不小,额头高而饱满,整个脸是纯净的椭圆形。金褐色的头发不算太密,从中间分开,柔软地卷着垂到颈边。胡子不太长,尖尖的,在下巴那里分开。
但现在祂的头发几乎被扯光了,剩下的和血污粘在一起;身上伤口叠着伤口,胸口塌陷下去能看见空腔;身体被拉扯变形,折断的肋骨这里一根、那里一截,从绽裂的皮肉间白森森地支出来。骨盆那里因为皮肤绷得太紧,竟然没能完全盖住十字架的横木。
十字架的背面有点弧度,正面是平的,必要的地方凿了凹槽。直木的宽度和厚度差不多,组成十字架的木料颜色不一样:有的棕有的黄,直木颜色最深,像在水里泡过很久的木头。
两个强盗的十字架做得更粗糙,立在石台两侧,一左一右在耶稣十字架旁边,中间的空档足够一匹马通过。这两副十字架微微向内侧倾斜,比主的十字架要矮上一截。两个强盗都仰头望着耶稣——一个在低声祈祷,另一个却发出讥诮的嘲笑。耶稣从十字架上对狄斯马斯说了几句话。两个强盗在十字架上的样子很可怕,尤其是左边那个,他是个凶暴醉酒的恶棍。他们扭曲、肿胀的身体被皮绳紧紧绑着,脸色发青,因为喝酒和瘀血嘴唇发黑,眼睛又红又肿,好像要爆出来一样。他们在绳子勒紧下不停地惨叫。盖斯马斯一直咒骂不停。横木上的钉子逼得他们的头向前伸,身体抽搐扭动。尽管腿被皮绳紧紧绞在木楔上,其中一人仍拼命将脚向上蹭,让弯起的膝盖突了出来。
译者:
献给十字架上旳救主耶稣
亲爱的主耶稣:
当我提笔时,加尔瓦略山的景象便活现在眼前——祢悬在十字架上,圣身被撕裂,鲜血如泉涌流,却仍以无可言喻的慈爱凝视每一个灵魂。祢的牺牲不是遥远的历史,而是此刻仍在我生命中回响的永恒盟约。
在极度的痛苦中,祢仍向悔改的右盗狄斯马斯许诺:“今天你就要与我一同在乐园里。”(圣路加福音23:43)这应许穿透黑暗与绝望,照亮每一个愿意转向祢的人。祢的伤口是涌向永生的泉源,祢的死亡成了我重生的代价。
主啊,我时常在生活中感到软弱、困顿,甚至像左盗盖斯马斯一样,被世界的诱惑与苦毒所困。但我要记住:祢的十字架从未拒绝任何一个投向祢的目光。祢的恩宠足够我用,祢的力量在我的软弱中显得完全。
让我在静默中仰望十字架上的祢:
祢的头因荆冠低垂,是为使我仰首成为天父的儿女;
祢的手脚被铁钉刺透,是为解开我罪与死亡的锁链;
祢的肋旁为长矛所开,是为让教会从祢的圣心中诞生;
祢的圣心在寂静中破碎,是为重塑我分裂的生命。
在这个充满挑战的时代,愿我如同圣母玛利亚站在十字架下,以信德与爱德拥抱祢的苦难,也拥抱每一个受苦的兄弟姐妹。让我成为活的福音,用生命为祢作证:十字架不是终结,而是通往复活的窄门;死亡不是终点,而是永恒生命的开始。
我愿为教会、为受苦者、为迷失灵魂代祷,在每台弥撒中一次次重回加尔瓦略山,让祢的牺牲更新我的生命。
因着祢十字架的光辉,我同圣保禄一起宣认:“我们传扬的,却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格前1:23)
阿们。
两个强盗被钉、主的衣物也分完后,行刑者收拾起工具,朝耶稣扔下几句嘲笑辱骂的话就走了。还在场的法利塞人骑着马绕刑场转圈,在耶稣面前用各种脏话侮辱祂,然后也骑马离开了。那一百名罗马士兵和他们的队长也下了山,因为另有五十人来接替他们。新来的队长阿贝纳达尔是阿拉伯人,后来在特西封受了洗;副官卡西乌斯原是比拉多的手下,后来得名叫隆基诺。还有法利塞人、撒杜塞人、经师各十二位,以及几位长老,也骑着马上山来。这些人里包括那些想求比拉多换十字架上的罪状牌却没成功的犹太人——他们气得要命,因为比拉多根本不见他们。这伙人绕着刑场转,把至圣童贞女赶走,还骂她是不正经的女人。若望只好扶着她退到后面圣妇们那里,玛达肋纳和玛尔大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当法利塞人和他们的同党再次策马绕到十字架前时,他们勒住缰绳,对着悬在木架上的耶稣轻蔑地摇头。
“看啊,这就是那个自称要在三天内重建圣殿的骗子!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
“若是是天主子,就跳下来啊!”
“祢若真是以色列的君王,此刻就该显显威风。从十字架上下来,我们立刻俯伏跪拜!”
“不是说全心信赖天主吗?”几个经师齐声哄笑,“现在你的天主在哪里?为什么不救祢?”
罗马士兵们也跟着起哄:“喂!犹太人的王!表演个奇迹给我们瞧瞧!”
救赎主默然承受着无尽的痛苦,被钉在左边的强盗看见,竟然喊道:“附在祂身上的魔鬼离开他了!”
一个士兵将浸满酸醋的海绵扎在长竿上,举到耶稣唇边。祂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仿佛汲取着点滴湿意。四周的嗤笑仍未停歇,那举竿的士兵扯着嗓子嚷道:“你若是犹太人的君王,倒显个神迹自救啊!”这时节,山道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正是阿贝纳达尔率领着换防的队伍列队而来。
就在这片喧嚣中,耶稣艰难地仰起血迹斑斑的头颅,用尽气力向天呼喊:“父啊,宽赦他们吧!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言毕,祂又垂下头低声絮语,继续那未完的祈祷。
左边的强盗盖斯马斯闻言,扯着嘶哑的嗓子嚷道:“你若是基督,就救你自己和我们吧!”四周顿时爆发出新的哄笑。然而右边的强盗狄斯马斯却怔住了——他亲耳听见这位遍体鳞伤的义人,竟在为凌辱祂的仇敌求情。
就在这一刻,圣母玛利亚听见了爱子熟悉的声音。她挣脱搀扶的手臂,冲破人群的阻拦奔向十字架。若望、撒罗默和克罗帕的玛利亚急忙紧随其后,而守城的卫兵竟都默默让开了道路。
狄斯马斯因为听见耶稣的祈祷,心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当至圣童贞女急急走上前时,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曾经得到过耶稣和祂母亲的帮助。于是他提高声音,清楚而有力地喝道:“祂正在为你们祈祷,你们怎么还能辱骂祂!祂一直沉默忍耐,为你们祈求,你们却还在侮辱祂!祂是先知!是我们的君王!祂是天主子!”这个濒死囚徒突如其来的斥责,像鞭子般抽在喧闹的人群中。讥笑声戛然而止,人们面面相觑,随即恼羞成怒地弯腰捡起石块。“砸死这个死不悔改的东西!”骚动的人潮向十字架涌去。
这时百夫长阿贝纳达尔策马向前,“退后!”他挥剑斩断空中飞来的石块,“罗马的法律不允许羞辱受刑者!”士兵们立刻组成人墙,用盾牌抵住失控的人群。
至圣童贞女听见耶稣为仇敌求赦的祈祷,仿佛被注入了超然的力量。当左边十字架上的盖斯马斯再次嘶吼“你若是基督,救你自己和我们吧”时,右边的狄斯马斯突然挺直被钉的身躯,厉声呵斥:
“你这同样受刑的人,难道还不畏惧天主吗?我们受这刑罚是罪有应得,但这个人从未行过不义!”他转向身旁的同伴,“想想我们手上沾染的血,快醒悟吧!”
他的心里彻底明白了,内心被恩宠触动,便向耶稣承认自己的罪,说:“主啊!你如果定我的罪,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求你怜悯我!”
耶稣回答他说:“你必将体验到我的仁慈。”
狄斯玛听了这话,便获得了深切的痛悔之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将残存的气息都化作了痛悔的祈祷。
以上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中午到十二点半之间,就在十字架被举起后不久。大多数旁观者的心态很快发生了变化——就在那个悔改的强盗说话时,自然界出现了可怕的征兆,在场的人都充满了不安。
直到早晨十点钟比拉多宣判的时候,还断断续续下着小冰雹,但从那时到中午,天空转晴,太阳明亮地照着。可是刚到正午十二点,太阳就被暗红色的雾气蒙住了。大约在第六时辰(按犹太人的算法和日影来看,其实是十二点半左右),太阳开始以奇特的方式变暗。我看见天上的星体沿着轨道运行,彼此交错。月亮突然从地球另一边出现,像一团火球悬在橄榄山上空。太阳被浓雾吞没,月亮从东边飞快地升上来。起初太阳东边好像有座黑色的山,很快就完全遮住了太阳。中心部分是苍黄的,周围有一圈火红的光环。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星星发出暗红的光。人和牲畜都充满恐惧,牛羊大声叫唤,到处乱跑,鸟儿成群躲在加尔瓦略山周围的山坡上,伸手就能捉到。
嘲笑的人都闭了嘴,法利塞人想用自然现象来解释这些征兆,却说得颠三倒四,最后自己也害怕起来。大家都抬头望着天,许多人捶着胸、扭着手哭喊:“这血债该归在杀人凶手身上!”远近都有人跪下,求耶稣宽恕。耶稣虽然极度痛苦,仍然转头看着他们。
当黑暗越来越深,围观的人都望着天,十字架下只剩下耶稣的母亲和亲近的门徒。狄斯马斯怀着深深的悔改和谦卑的盼望,抬头对耶稣说:“主啊,求你把我带到你能拯救我的地方!当你进入你的王国时,求你记念我!”耶稣回答他:“我实在告诉你:今天你就要同我一起在乐园里。”
耶稣的母亲、克罗帕的玛利亚、玛达肋纳和若望站在耶稣的十字架前,在祂和两个强盗的十字架之间,仰望着主。至圣童贞女满怀母爱,心痛欲裂,热切祈求能与圣子同受苦难。其时,主以充满慈爱的目光注视母亲,对她说:“女人,看,你的儿子!”然后又对若望说:“看,你的母亲!”——因着主这一神圣的托付,若望从此成为圣母之子,胜过她亲生的孩子。
主又赞许若望说:“他心地纯良,信德坚固。除了他母亲曾为他求位那次,他的信德从未动摇。”于是,在垂死救主的十字架下,若望以孝爱之心恭敬地拥抱了圣母,从此奉她为自己的母亲。
这庄严的托付既毕,至圣童贞女因心中悲切及眼前肃穆之景,几至不支。众圣妇就上前扶持,使圣母暂坐于十字架对面之土坡稍歇,而后陪圣母离开刑场,回到其他妇女所在之处。
当耶稣在十字架上将至圣母亲托付于若望时,我心灵深处领受了这奥迹。在此神视中,诸多奥迹无需笔墨便能彻悟,凡能以俗语表述者不过沧海一粟。所见景象明晰如昼,令人顿生信德,却难觅恰当言诠。因此当耶稣称至圣童贞女为“女人”而非“母亲”时,丝毫不觉突兀——盖此乃人子藉牺牲完成预许之时,童贞玛利亚正以“要踏碎蛇头”之女子的身份临在。当耶稣将若望赐予“万福,充满恩宠者”为子时,亦觉理所当然——因在此名实完全相符:若望已成为天主子女,基督活于其内。
我心灵感知,藉此言耶稣将一切“接受祂、信祂名的人”——即那些“不是由血气,不是由肉欲,也不是由人意,而是由天主所生”而成为天主子女者,皆托付于玛利亚为母。我感受到这至洁、至谦、至顺之受造物——那曾向天神应允“看,上主的婢女!愿照祢的话成就于我”的她,在成为降生圣言之母后,此刻明知将作另一儿子的属灵母亲,虽面临与爱子永诀之痛,仍谦顺地再次在心中回应:“看,上主的婢女!愿照祢的话成就于我!”我感知在那一刻,她将天主众子女、耶稣众弟兄尽纳为己出。
在神视中看到的事,虽然简单明了,但用肉眼去看时,就变得很深奥,很难懂。这些事更适合通过天主的恩宠去用心体会,很难用话说清楚。
恐惧笼罩着耶路撒冷。浓雾与黑暗压在街巷之上,许多人蒙着头蜷缩在墙角捶胸痛哭,另一些人站在屋顶望天哀号。牲畜哀鸣着四处躲藏,鸟儿低飞坠地。比拉多去见黑落德,二人此刻正从那个露台惊恐望天——正是清晨黑落德目睹耶稣受众人凌辱之处。“这异象不寻常,”他们说,“对耶稣确实做得太过了。”随后他们穿过广场返回比拉多宫殿。二人心神不宁,在护卫簇拥下疾步而行。比拉多别过脸去,不敢看那审判耶稣的审判座。
广场上空无一人,百姓都匆忙归家,只有零星几人哭泣奔走,公共场所聚集着几小群人。比拉多召犹太长老入宫,询问他们对黑暗的见解。他坦言认为这是天怒的征兆:“你们的天主似乎因你们残害加里肋亚人而震怒——祂确实是先知与君王,虽然我已洗手…”然而那些长老固执地坚称这只是寻常天象。
许多人因而归信,其中也包括在橄榄山上逮捕耶稣时曾跌倒复起的兵士。比拉多宫前渐渐聚起人群,就在清晨他们高呼“钉死祂!除掉祂!”的同一处,此刻却哭喊着:“不公正的判官!愿这血归在杀人凶手身上!”比拉多不得不派遣卫队护卫自已。清晨耶稣被押解至公堂时曾高声作证祂无罪的匝多克,此刻哭号得如此凄厉,以致比拉多几乎要下令拘捕他。
比拉多遂厉声斥责犹太人说:“我与这义血毫无干系。耶稣是你们的君王、你们的先知、你们的圣者,是你们而非我处死了祂。这罪不归于我,全是你们自作自受。”
圣殿内的恐慌已达极致。正当宰杀逾越节羔羊的礼仪开始时,黑夜竟骤然笼罩耶路撒冷。举城惊惶,哀哭之声四起。司祭长虽命人燃亮灯盏,使圣所明如白昼,这光明反令恐惧倍增。亚纳斯痛楚难当,欲寻藏身处,在殿角徘徊不去。殿宇门窗无故自震,黑暗愈加深沉。在城西北近墙垣、多园圃与坟墓之地,若干墓穴竟自行崩陷,恍若地底有巨力摇动。
耶稣对圣母和若望说完第三句话后,哥耳哥达陷入死寂,许多围观的人逃回城里。法利塞人停止了辱骂,马和驴都垂头紧靠在一起,四周雾气弥漫。
十字架上的耶稣承受着难以形容的痛苦,经历了灵魂被彻底离弃的孤独。祂用圣咏中那些正应验在自己身上的经文向天父祈祷。我看见天神环绕着祂。祂正以无限的痛苦,体会着一个被压碎的生命在绝对孤寂中的滋味——没有人间的安慰,没有天上的慰藉,只有信、望、爱三德伫立在苦难的荒漠中,看不见归途,尝不到甘饴,寻不着光明,独自存活。这痛苦无法言喻。
正是藉着这苦难,耶稣为我们赢得了力量。当我们在生命尽头,与尘世一切联系断绝时,能将自身的孤独与祂在十字架上的功德结合,从而得胜。祂为我们争得了恩宠,使我们在同样感到被全然遗弃的最后时刻,仍能站立得住。祂为我们这些可怜的罪人献上了自己的贫乏、痛苦和孤寂,使所有在教会内与耶稣结合的人,即使在被剥夺光明慰藉、陷入黑暗的最后时刻,也不致绝望。
在这灵性黑夜的荒漠里,我们不再孤身涉险。耶稣已将自己在十字架上内忧外患的遗弃之境,沉入苦海深渊,使基督徒在临终孤独、天国慰藉之光黯淡时,不再孤单。因为在最后的危急时刻,对基督徒来说,不再有黑暗的未知地带,不再有孤独,不再有遗弃,不再有绝望——因为耶稣,那光明、真理与道路,已亲自走过这条黑暗之路,在此立定祂的十字架,驱散了一切恐怖。
耶稣完全被弃,一无所有,无助至极,却在无限大爱中奉献了自己。是的,祂将自己的遗弃化为珍宝,将生命、劳苦、爱情、苦难,连同世人忘恩的苦涩,一并献给天父,为要坚固我们的软弱,丰富我们的贫乏。祂在天主面前立下最后遗嘱,将自己一切的功德赐给教会和罪人。祂想到了每一个人。在这被弃的时刻,祂与每个灵魂同在,直到世界穷尽。
祂也为那些异端者祈祷——他们以为祂作为天主不曾真实感受痛苦,或作为人所受的苦楚微不足道。但当我体会耶稣的祈祷时,仿佛听见祂说:“我们必须教导世人:耶稣以一种远超世人所能理解的敏锐,承受了这被彻底离弃的痛苦,正因为祂的人性与天主性紧密结合,因为祂是真天主又是真人。当祂的圣人性被圣父全然离弃时,祂完美地感受了那丧失,饮尽了遗弃的苦杯,在那一刻尝到了灵魂永远失去天主的煎熬。”
于是,祂在撕心裂肺的呼喊中,不仅是为倾诉自己被弃的苦楚,更是要向所有认天主为父、正处深重痛苦中的灵魂宣告:祂在此时此地,为他们赢得了以儿女的信赖投奔天父的恩宠。约在下午三点,耶稣大声呼喊:“厄里,厄里,肋玛撒巴黑塔尼!”意思是:“我的天主,我的天主!你为什么舍弃了我?”
这声呼喊打破了十字架周围死寂的空气,讥笑的人转向十字架,一个说:“他在叫厄里亚!”另一个说:“我们看看厄里亚会不会来救他!”悲痛至极的圣母听见圣子的声音,再也按捺不住,再次冲向十字架,若望、克罗帕的玛利亚、玛达肋纳和撒罗默紧跟着她。
正当民众哀哭战栗时,约三十位从犹太和雅法一带来的显贵骑马赶到。他们本是去耶路撒冷过节,看见耶稣所受的残酷对待和天地异象,不禁厉声谴责:“若不是天主的圣殿在此,这残忍之城犯下这等罪行,早该烧成灰烬!”
这些贵人的话鼓舞了民众,四处响起悲愤的哭喊,许多心有同感的人结伴离去。剩下的人分成两派:一派痛心愤慨;另一派继续侮辱耶稣。法利塞人则灰心丧气,生怕民众暴动——那时耶路撒冷已经骚动不安。他们与百夫长阿贝纳达尔商议,下令关闭加尔瓦略山附近的城门,阻断通路,又派人向比拉多和黑落德求调五百士兵防乱。其间,阿贝纳达尔尽力维持秩序,禁止法利塞人侮辱耶稣,免得激怒百姓。
三点过后,天色稍亮,月亮开始向太阳相反方向退去。太阳赤红无光,裹在雾里,月亮突然沉落。阳光渐渐重现,星辰隐没,但天色依旧阴沉。随着光线转亮,加尔瓦略山上的讥笑者又猖狂起来,于是有人说:“他在叫厄里亚。”阿贝纳达尔下令保持肃静。
天光渐亮时,十字架上的耶稣身体愈发苍白虚弱,因失血过多几乎不见血色。我听见祂如同祈祷般低语(不知是只有我听见,还是祂轻声说出来的):“我就像榨酒池里被践踏的葡萄,必须流尽鲜血,直到水也流干,果壳发白——但这地方以后不会再酿酒了。”
(为解释这句话,艾曼丽看见了一个异象,她这样叙述:)我看见洪水退去后,皮肤黝黑的高个子老人雅斐特带着成群的牛羊和子孙在加尔瓦略山安营。他们的草屋半截埋在地下,长满花草的屋顶覆着草皮。葡萄藤四处蔓延,雅斐特用新的方法在这里酿酒。我看见了从古至今酿酒的各种方法,现在只记得这些:最早人们直接吃葡萄;后来用木块在石槽里压汁;最后用巨大的木滚子来榨。到了雅斐特的时候,他发明了一种新的榨酒器,形状很像十字圣架:把空心的粗树干直立,里面挂个布袋装葡萄,用槌板压榨;两边的横木上下摇动,挤压出葡萄汁,汁液从树干的五个孔流进岩石凿成的池子,再经过树皮拼成的酒槽,流进石窖——就是耶稣被钉前关押的地方,那时还是个清澈的水窖。工人们用草和石头堵住木槽的裂缝,在出口铺上粗布过滤渣子。装满葡萄的布袋挂在直立的树干里,钉牢后放上沉重的木槌,摇动横木敲打布袋取汁。还有工人在上面防止葡萄往上溢出。这景象让我想起耶稣被钉十字架,因为榨酒器和十字架的形状实在太像了。他们还用带刺的长管(像刺猬似的,也许是个大蓟头)疏通堵塞的孔道,这东西让我想起刺透耶稣肋旁的长枪和海绵。周围摆着皮袋和用沥青抹缝的树皮容器。许多系着腰带的少年在这里干活,雅斐特披着兽皮,留着长胡子,满意地看着新榨酒器。人们把在葡萄园里养的小驴、山羊和绵羊牵来,在石坛那里当祭物,举行了庆祝的仪式。
这时耶稣已经精疲力尽,用干裂的舌头低声说:“我渴!”(译注:耶稣渴的不仅是水,更是人心深处那份被遗忘的爱。多少时候,我们也在生活的喧嚣中忘了主,甚至在主最痛的时刻……)看见朋友们悲伤地仰望着祂,祂说:“你们难道不能给我一点水喝吗?”意思是刚才天地黑暗时,没有人会阻止他们送水。若望听了耶稣的话很难过,回答说:“主啊,我们忘了!”耶稣继续说:“我最亲近的人也忘了我,连水都不给我喝,这是为应验经上的话。”这样的遗忘让祂感到心酸。朋友们听见耶稣的哀诉,就恳求士兵,愿意付钱请他们给耶稣一点水喝。士兵不肯,反而把海绵浸在醋里(旁边有个树皮做的醋罐),又在上面滴了几滴苦胆汁。但百夫长阿贝纳达尔心里受了感动,从士兵手里拿过海绵,把苦汁挤掉,灌上干净的醋,插上一根牛膝草当作吸管,绑在矛尖上举起来,让管子斜对着耶稣的嘴,使祂能吸到海绵里的醋。
吾主临终前曾发警世之语:「待我缄口无声,亡者亦将开口作证。」话音未落,旁立之人便厉声指斥:「看,祂仍在出言亵渎!」阿贝纳达尔遂命令他们安静。
吾主最后的时刻来临了。祂正与死亡作最后的搏斗,全身沁出冰冷的汗珠。若望站在十字架下,用手帕轻轻擦拭耶稣的双脚;玛达肋纳悲痛得肝肠寸断,整个人倚在十字架的背面;至圣童贞女由克罗帕的玛利亚和撒罗默左右搀扶,站在耶稣与善盗的十字架之间,目光一刻不离地凝视着垂死的爱子。耶稣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完成了!”随即仰首向天:“父啊!我将我的灵魂交托在你手中!”这宣告如同号角响彻寰宇。言毕,祂颔首垂目,气息遂绝。我见祂的灵魂化作光芒,自十字架下透入地底,直向古圣所而去。若望与圣妇们皆俯伏于地,面不敢仰。
阿拉伯裔的百夫长阿贝纳达尔——就是后来在特西封受洗归主的那位,自从给耶稣递过醋后,就一直骑着马停在十字架旁的石台边。马匹的前蹄踏在较高的石台上,他整个人被深深震撼,久久地、定定地仰望着耶稣那张戴着棘冠的面容。连战马也仿佛感知到神圣的威严,垂首屏息。阿贝纳达尔松开了手中的缰绳,往日的骄傲此刻尽数消融。就在主以震撼天地的高呼说出临终之言、将灵魂交付天父手中的瞬间,大地剧烈震颤,耶稣与左盗之间的岩体在雷鸣般的巨响中迸裂开来。这声源自天主的临终呼喊,如同震彻寰宇的警钟,令万物在悲恸中战栗——成了!吾主的灵魂已离此尘世!垂危救主的呼喊惊醒了所有听见的人,连大地的震颤都仿佛在向造物主俯首;爱祂的人无不感到撕心之痛。就在这一刻,恩宠的洪流冲破了阿贝纳达尔的心防。战马在激动的主人胯下颤抖,加尔瓦略顽石般的骄傲终于崩解。他将长矛掷落在地,双拳重重捶击胸膛,用脱胎换骨般的声音仰天高呼:“愿全能的天主、亚巴郎和雅各伯的天主永受赞颂!这是个义人!祂真是天主子!”许多士兵被这忏悔的呼喊所震撼,纷纷效法他的举动。经历重生的阿贝纳达尔既已公开宣认天主子,便决意不再为迫害天主子的势力效力。他转身面向副官隆基诺(即卡西乌斯),翻身下马,拾起地上的长矛郑重交付,又对众兵士殷切嘱咐。待卡西乌斯策马接掌指挥,这位新生的门徒便疾步下山,穿越基红谷直赴希农山洞,向匿居其中的宗徒们禀报救主殉难的哀讯,旋即奔赴城内,直谒比拉多官邸。
在耶稣震撼天地的临终呼喊中,大地震颤、岩石迸裂,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整个受造界都陷入深沉的惊骇——圣殿的帐幔应声从上而下裂为两半,坟墓中的圣者纷纷苏醒,耶路撒冷的城墙轰然倾颓,普世多处山峦崩裂、殿宇坍塌。
阿贝纳达尔公开表明了对耶稣的信仰,许多人以他为榜样皈依了。在场的一些人,包括后来才到的几个法利塞人也悔改了。很多人捶着胸哭泣着回家,还有人撕裂衣服,把尘土撒在头上。每一张脸上都刻着对上主威严的敬畏。
若望终于站了起来。一些原本站在远处的圣妇们现在走进刑场,扶起耶稣的母亲和她的同伴,带她们离开。
当慈悲的救主以惨痛的牺牲偿尽罪债,祂以人的形躯将灵魂交付天父,将躯壳托付坟茔。这时,惨白的死色笼罩了那饱受摧残、因剧痛而颤抖的圣身,身体变得雪白,无数伤口流下的血痕显得更加暗沉。祂的面容已然消瘦,双颊深陷,鼻梁峻削,下颌无力地垂落。原本紧闭充血的双眼半睁着,在最后时刻,祂曾微微抬起那戴着棘冠的头颅,却终在痛苦的重压下垂至胸前。青紫微张的唇间,隐约可见那染血的舌尖。原本紧扣钉头的十指渐渐松脱,无力地向前垂落;被拉长的双臂恢复了自然长度,背脊完全倚靠在十字架上。全身的重量骤然落在双足,膝部不由自主地弯向一侧,被铁钉贯穿的脚踝在重压下微微扭转。
当耶稣的双手渐渐僵硬时,圣母的视线随之模糊,死亡的苍白覆上她的面颊。她双膝一软,身躯缓缓倾倒在地。玛达肋纳、若望与其余众人再难承受这撕心之痛,皆以衣蔽面,俯伏于地。
当悲恸的母亲从地上缓缓起身,她凝望着爱子的圣身——这曾由圣神降孕、在她蒙福的腹中由天主大能塑造的骨中骨、肉中肉。此刻,他的灵魂已交付于天主;躯壳,则归于祂亲手所造、却因人类悖逆犯罪而败坏的尘世。她站在染血的十字架下,凝视着亲手养育的圣子——这位降生成人的天主,如今被祂欲拯救的世人撕扯得体无完肤。看啊!这具圣身被众人弃如敝履,受尽轻蔑嘲弄,仿佛所有的美善与尊严都被剥夺,如同患了癞病般血肉模糊地悬在木架上,夹在两个凶徒之间!这岂是受造物该对待造物主的方式?圣母玛利亚——这位站在十字架下的母亲,这位心被利剑刺透的殉道者,她胸口的剧痛,世上可有人能真正体会?
太阳依旧被阴霾笼罩。地震过后,原本令人窒息的闷热空气骤然转凉。十字架上的主面容安详,令人肃然起敬。两旁强盗的身躯以骇人的姿态悬垂,如同醉汉般扭曲。最终,一切喧哗止息,只余狄斯马斯在低声祈祷。
耶稣在刚过三点时断气了。地震引发的恐慌稍歇,几个法利塞人又壮着胆子凑近加尔瓦略山震裂的岩缝。他们向深渊投石,又将长绳接续垂落——却始终探不到底。这无底的深渊仿佛一声无声的质问,他们面面相觑,脸上掠过一丝不安。此刻,他们似乎隐约懂得了,为何众人都在捶胸痛哭。最终,他们默默上马,悄然离去。许多人的心彻底转变了。人群很快散去,带着恐惧不安穿过山谷往城里去,其中不少人都皈依了。五十名罗马士兵中的一部分加强了城门的守卫,等请求的五百援兵到来。城门已经锁上。周围其他要地也有士兵驻守,防止人群聚集混乱。卡西乌斯(隆基诺)和大约五个士兵留在刑场里,靠在土墙边休息。耶稣的亲人们都在十字架附近,他们坐在架前哀哭。几位圣妇已经回城里去了。四周空旷、寂静而悲伤。远处的山谷和山岗上,偶尔可以看见门徒怯生生地向十字架张望,一有人靠近就急忙躲开。
当耶稣高声将灵魂交托给天父时,我看见祂的灵魂如同发光的形体,在加俾额尔等光明天神的簇拥下,从十字架下方进入地心。数不清的邪灵被天神驱入深渊。耶稣让灵薄狱里的许多灵魂暂时回到自己的身体,既是为了警告心硬不悔改的人,也是为了给祂作见证。
耶稣断气时地动山摇,加尔瓦略山的岩石裂开,巴勒斯坦许多地方出现了地陷山移。圣殿和耶路撒冷的居民刚从黑暗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又遭到房屋倒塌的惊吓。更可怕的是,惊慌逃跑的百姓竟迎面撞见从坟墓里复活的死者——他们形体消瘦,用幽邃的声音到处发出警告。
司祭长等人刚重新开始那因黑暗中断的宰杀羔羊之礼,正为光明重返而庆幸时,地底猛然传来轰鸣,帐幔撕裂之声嘶嘶作响,墙壁倒塌的巨响随之震动全殿。
刹那间,众人惊骇失声,只偶尔听到几声哀嚎。但圣殿里秩序依然井然:宰杀羔羊的队伍整齐,献血礼和诵经声持续不断,虽然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祭祀活动没有完全混乱。直到亡者出现在圣殿各个区域后,祭礼终于停止——圣殿仿佛已经变得不洁了。
此刻的圣殿恰似被惊扰的蜂巢:虽有几处骚动,整体仍在运转。大司祭盖法以近乎偏执的顽固,通过威吓、分化与狡辩维持着表面秩序。他不仅遏制了恐慌扩散,更刻意引导百姓忽视这些天地异象与耶稣受难之间的关联。罗马驻军在安东尼亚堡周边严密布防,节庆活动虽被迫中止,城内并未爆发骚乱。恐惧如同暗火,随着散去的人群潜入家家户户,而法利塞人则四处奔走,竭力扑灭这信仰的火星。
特别值得记述的是:圣所门前的两根大柱子轰然倒塌,左边的倒向南边,右边的倒向北边,支撑的横梁断裂,四色绣帐(红、蓝、白、黄,上面绣着天体运行图和铜蛇像)从上到下撕裂开来,至圣所内部完全暴露在人前。北边西默盎祈祷的小房间被巨石砸毁,许多厅堂出现地陷梁歪。被杀害的司祭匝加利显现在圣所的廊坛之间,厉声指责司祭们是杀害先知的凶手;那位曾为婴孩耶稣宣报预言的西默盎,他的先祖——义德的司祭西满两个早夭的儿子,此时显现在主讲席旁。他们向众人宣告:“古教的礼仪已经完成,旧约的牺牲到此终结。你们当信奉这位被钉的基督,祂才是真正的救主。”
耶肋米亚先知的身影显现在祭坛之上,发出严厉的谴责。他宣告:“旧约的祭献今已终结,新约的祭献即将开启!”这些在盖法和司祭们独处的圣所里发生的异象和声音,都被强行掩盖,禁止谈论,违者要受绝罚。
突然圣所大门轰然打开,有声音高喊:“我们离开这地方吧!”我看见众天神正在离开圣殿。香坛升起,香炉翻倒,经卷架子倒塌,经卷散落一地。混乱中人们连时辰都忘记了。尼苛德摩、阿黎玛特雅的若瑟和许多人离开了圣殿。亡者的身躯显现在圣殿各处,有些正穿梭于廊柱之间,向惊慌的民众发出警示。当掠过大殿的天神之翼带来最后一阵微风,这些复活的亡者便如晨雾般消散,回归了各自的安息之所。就在此刻,外廊那庄严的讲经席在轰鸣声中碎裂、倾颓。
那些曾在耶稣断气前策马赶往加尔瓦略的三十二位法利塞人中,已有数人在十字架下皈依。当他们回到圣殿目睹此异象,心中惊惧更甚,便向亚纳斯与盖法厉声斥责,随后匆匆离去。
亚纳斯——这位长期在暗中策划迫害耶稣与门徒、指使假证人的主谋——惊慌失措,像发疯似的在圣殿密室间逃窜。我看见他抽搐哭号,被追随者扶进暗室。盖法虽然尽力拥抱安慰,终究无用。亡者的显现使亚纳斯陷入绝望,而盖法心中的骄傲却让他强装镇定,公然蔑视天主的警示,把一切异象归咎于“加里肋亚人的门徒玷污了圣殿”,声称“这个行邪术的人生前死后都在扰乱圣殿的安宁”。他借此恐吓民众,推迟节庆,等圣殿洁净后再举行祭礼。许多羔羊没有被宰杀,人群渐渐散去。
匝加利亚先知的坟墓在震塌的殿墙下显露出来,他离去后便再未归来。当耶稣的圣身被卸下准备安葬时,西满义人的两个儿子也将身体归还,沉入圣殿下方的墓穴之中。
就在同一时刻,恐慌如浪涛般席卷耶路撒冷全城:午后三时许,西北区花园带的坟墓接连裂开,有的露出裹尸布包裹的遗体,有的只见朽坏的骸骨。盖法公堂的台阶——正是耶稣受戏弄之地——已然崩塌;伯多禄初次背主的那间厅堂壁炉半毁,只得另辟新门出入。曾为婴孩耶稣预言的老西默盎之先祖、大司祭西满义人的遗体在此显现,厉声斥责曾在此宣布的不公判决。数位公议会成员当场皈依,匆匆逃往门徒藏身的洞穴。
比拉多宫殿的巨石轰然崩裂,他曾向民众展示耶稣的石阶整个坍塌。无辜者墓园的庭院向下陷落,四周墙垣裂开无数缝隙。惊惶失措的比拉多将自己深锁内宫,向着异教神像焚香献祭,哀求它们制伏“那加里肋亚先知的神”。黑落德同样紧闭宫门,在恐惧的折磨中几近癫狂。
约有一百位古圣从耶路撒冷及周边震开的墓穴中复活。他们成双出现,以简练而有力的言语向仓皇奔逃的民众作证。有些飘至亲友家中,厉声斥责他们参与杀害耶稣的罪行。这些亡者面容枯黄,长须垂胸,裹尸布下不见步履移动,如雾气般飘浮于街巷之间。在耶稣苦路曾经过的十字路口,他们驻足高呼:“愿荣耀归于耶稣,灾祸归于凶手!”闻者无不战栗奔逃。至午后四时,所有亡者皆归于墓穴。
在耶路撒冷内外显现的百余位亡者中,并无耶稣的亲属。西北墓园本在城外,因城墙扩建方被囊括入内。与此同时,圣地各处亦有古圣显现,向亲人见证基督的使命。我望见一百多年前的黑伯龙严规团体创始人匝多克——那位曾将全部家产奉献于圣殿与穷人、热切期待默西亚的先知——亦复活显现。他的灵魂最先归返肉身,与众古圣一同伴随耶稣巡行,而后重归安息。另有已逝圣者向藏匿的门徒显现劝勉。当夜仅极少数人分食逾越节羔羊,祭礼全然中断,全城陷入混沌。
异象遍及四方
我看见黑暗与地震不仅笼罩耶路撒冷,更席卷巴勒斯坦全境,连远方诸地也陷入恐惧。提尔匝关押囚徒的塔楼已倒塌,卡步耳地区多处受损。在耶稣曾宣道的加里肋亚,许多迫害过祂的法利塞人房屋——正当主人前往耶路撒冷过节时——轰然坍塌,妻儿尽数被埋。
加里肋亚海一带受灾最为惨重:葛法翁建筑倒塌,第伯利亚与左洛巴贝尔园林之间的地区几乎被完全摧毁。湖岸岩石崩裂,导致湖水倒灌,竟淹到了原本离岸有半小时路程的葛法翁城下。然而在这片废墟之中,唯有伯多禄的家和湖畔圣母住过的小屋完好无损。
湖水翻腾,湖岸变形,西南端塔里柴雅下方的黑石长堤彻底崩塌——这道曾约束约但河道的堤防溃决,引发更大灾难。湖东岸革辣撒猪群坠崖处大面积陆沉,革尔格萨、革辣撒与科洛载因全境皆然。耶稣两度增饼之山剧烈震动,曾放置圣饼的巨石裂为两半。
帕乃阿斯地区多处倾颓,十城区半数陷落,远至尼塞亚等亚细亚城邑皆受波及。加里肋亚北部灾情惨重,赴节的法利塞人归途方知家破人亡。正因如此,五旬节前耶稣的仇敌未敢大肆迫害门徒。
基黎斤山上的圣殿里,祭祀用具纷纷坠落;井边小庙中的偶像,连同整个顶盖,一道沉入井底。在纳匝肋,那座曾驱逐耶稣的会堂墙壁坍塌了近半,而当年众人试图将祂推下山崖的那处峭壁,也已崩裂破碎。
山河多处受损,约但河改道,因海岸震动溪流倒灌,河道多处偏移。黑落德辖下的玛革洛鲁斯等城未感地震——它们正如橄榄园中未曾跌倒的兵士,被排除在警示与悔改之外。
译注:
(革责玛尼园中那些没有跌倒的兵士“指的是,当犹太人和士兵前来逮捕耶稣时,耶稣回答说‘我就是’,这句话带有祂天主性的权能,使得前来捉拿祂的人”惊惶失措,仰面倒地(圣若望福音18:6)。但其中有一部分人没有跌倒。
那些跌倒的兵士,在那一刻亲身经历了耶稣神性的冲击,这虽然是一种审判,但也是一种强有力的、不容忽视的“接触”。相比之下,那些没有跌倒的兵士,则错过了这个直接的、震撼性的体验。他们虽然身体没有跌倒,但灵性上也未曾被“触动”。
地震在这里被视为一个来自天主的、巨大的警示和召唤,它迫使人们面对自己的罪过,思考耶稣之死的意义,从而有机会悔改。
而玛革洛鲁斯等城没有经历地震,就意味着它们被隔绝在这次强烈的警示之外,如同没有被恩宠的浪潮所冲击,失去了一个幡然醒悟的机会。
这句话旨在表明,经历灾难(地震)或神性冲击(跌倒)有时是天主恩宠的一种形式,旨在唤醒人心;而完全置身事外、毫无触动,反而是一种被“排除”在救恩计划之外的可怜状态。)
许多邪魔盘踞的巢穴,随着山崩地裂而坠毁。这大地的剧烈震动,让我想起被附魔者身上邪灵离体时的挣扎与抽搐。当革辣撒的那处山崖——就是当年猪群冲下湖泊的地方——彻底崩塌、陷入沼泽时,我看见如同滚滚黑云般的邪魔大军,随之嚎叫着堕入深渊。
在尼塞亚港,守船人登上高塔眺望,见无数幽影盘旋于船队上空,以哀凄之声警告:“若想保全船只,速速离港!我们即将堕入深渊——伟大的潘神已死!”邪灵竟被迫藉这正直之口预言自己的溃败。当风暴骤然降临时,船只因已加固而得保全。我亲眼看见群魔嚎叫着坠入大海,半座城池在地震中陆沉,唯有义人的住宅屹立不倒。这人后来驾船四处传报“潘神死讯”,消息甚至震动了罗马。他的名字似乎叫塔慕斯,但具体事迹已湮没在时光中。
耶路撒冷刚经历那些可怕的事,还未完全平静,比拉多心中正惶恐不安,四面八方又传来种种异闻。那时,犹太公议会也按早晨所商议的,派人来请求比拉多,准他们打断被钉者的腿骨,好结束他们的性命。因为他们不愿尸身在安息日还留在十字架上,想要把尸身取下来。比拉多就派了刽子手到加尔瓦略去。
正在这时,我看见阿黎玛特雅人若瑟——他是公议会的一员——来见比拉多。他已听说耶稣死了,就和尼苛德摩商量,要把主的遗体安葬在自家园子里那座凿于岩石的新坟墓里;那坟墓离加尔瓦略不远。我见他在城门外,好像是在察看墓园四周。他已有几个仆人在园子里打扫,整理坟墓内部。尼苛德摩则去买殓布和香料,准备敷抹耶稣的遗体,他正在等若瑟回来。
若瑟见比拉多心神不宁,忧惧交加,就坦然而勇敢地请求,准他取下“犹太人的君王”耶稣的遗体,因为他想把这遗体安放在自己的坟墓里。比拉多见这样一位显要的人,竟如此恳切地要求尊敬耶稣的遗体——而他自己却曾下令把耶稣屈辱地钉死——心里更加不安。耶稣的无辜像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使他格外难受。他勉强镇定下来,问道:“他已经死了吗?”因为他刚派了刽子手去打断腿骨,时间还不长。他便召来从岩洞与众门徒谈话回来的百夫长阿贝纳达尔,问他犹太人的君王是否已经断气。阿贝纳达尔便向他回禀,主约在第九时辰死去,并述说了祂临终的话、祂的大声呼喊,以及地震石裂的情形。比拉多表面上只是表示惊讶,因为被钉的人通常能活更久;但内心却因这些异象与耶稣的死同时发生,充满了困扰与惊慌。也许是为了稍减自己的罪过,他立刻签发命令,准阿黎玛特雅人若瑟领走犹太君王的遗体,卸下安葬。他这样做,也是存心要让司祭长们不快,因为他们原想把耶稣与两个强盗一起埋在贱地。比拉多似乎是派阿贝纳达尔亲自去监督命令的执行,因为我后来看见这百夫长也在场,目睹耶稣被卸下十字架。
阿黎玛特雅人若瑟辞别了比拉多,就去与尼苛德摩会合;尼苛德摩正在一位善心妇女家里等他。那妇人住在大街旁,靠近一条窄巷——我们的主刚开始走苦路时,就在那巷子里受了极大的凌辱。尼苛德摩在这里买了许多香草香料,准备敷抹耶稣遗体,因为这妇人是卖这些东西的。她还帮他们买了些自己店里没有的香料,以及殓布和裹尸的布带,把这些都卷成一个容易携带的包袱。若瑟亲自去买了一幅细麻殓布,织工精美,长约六肘,宽也有数掌。他的仆人们则在尼苛德摩家附近的棚子下,准备好了长梯、锤子、大铁钉、水壶、器皿、海绵,以及工作所需的一切。小件的物品都放在一具轻便的担架上,那担架很像当年门徒从黑落德的玛盖洛堡运走洗者若翰遗体时所用的那种。
加尔瓦略山上笼罩在一片静默与哀伤之中。人群早已怯怯散去,只留下耶稣的母亲、若望、玛达肋纳、克罗帕的妻子玛利亚和撒罗默。她们蒙着头巾,或站或坐,在十字架对面哀痛不已。几个士兵闲坐在土墙上,长矛斜插在身旁地上。加西乌骑马巡视,士兵们与山下哨兵偶尔交谈。天色阴沉,万物同悲。
忽然,六个刽子手带着梯子、铁锹、绳索,还有打断犯人腿骨用的三角铁杠,走上山来。他们一进刑场,耶稣的亲友便往后退了几步。圣母见刽子手爬上十字架,粗鲁地触摸耶稣的圣身,还说他是装死,心中又涌起新的恐惧——生怕圣身再受亵渎。尽管耶稣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他们还是不信他已经断气。圣母恳求若望前去周旋,若望便上前与士兵交谈,想让他们暂时离开主的圣身。
接着,刽子手爬上两个强盗的十字架。两人用铁棒打断盗贼手臂上下两处的骨头,另一人则击碎他们膝盖和脚踝的关节。革斯玛发出可怕的嚎叫,刽子手便朝他胸口猛击三下,结束了他的性命。狄斯玛低声呻吟,在酷刑中断了气——他成为第一个得见救主荣光的亡者。刽子手解开绳索,让尸体重重摔在地上,再用绳子捆着,拖到山与城墙之间的山谷里掩埋。
刽子手对主的死仍然心存怀疑,而耶稣的亲友目睹刚才的惨状,更盼望他们尽快离开。这时,百夫长加西乌——就是后来被称为隆基诺的那位,约二十五岁,性情急躁,因平日傲慢又多事,加之眼睛斜视,常被部下暗中嘲笑——忽然被一股炽热的精神充满,刽子手的凶残、圣母的悲痛,加上突如其来的恩宠激励,使他成了先知预言的实现者。他把可以伸缩的长矛拉到最长,装上矛头,调转马头,勇敢地冲向十字架所在的狭窄高地。马匹几乎无法转身,我看见加西乌勒马停在岩缝前,位于耶稣和善盗的十字架之间,在救主右侧双手握矛,猛力刺入悬空的圣身右肋。矛尖穿透内脏,直抵左胸,留下一个小小的伤口。他急忙跳下马,跪伏于地,捶胸忏悔,当众高声宣认自己的信仰:“这真是天主子!”
圣母、若望和圣妇们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耶稣,见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恐万分,随着长矛刺入齐声哀哭,冲向十字架下。玛利亚仿佛也被利刃刺透心房,感到剧痛穿心,倒在亲友怀中。加西乌仍跪在地上,大声承认主,欢欣赞美天主。他心明眼亮,肉身的眼和心灵的眼一同得了痊愈。众人见救主的血和水交融,泛起泡沫,流到十字架下的石穴中,无不肃然起敬。圣母玛利亚、加西乌、众圣妇与若望,纷纷用随身携带的杯盏,将那血与水小心汲取,倾入备好的瓶罐中。随后又用细麻布,将岩穴中残留的圣血仔细揩拭干净。
加西乌完全变了,深受感动,心怀谦卑。他获得了完好的视力。在场的士兵目睹这奇迹,也深受感动,纷纷跪地捶胸,承认耶稣是主——此时血和水仍从他宽阔的右肋伤口不断涌流,落在洁净的石上,泛起泡沫。耶稣的亲友满怀爱惜地收集,圣母玛利亚和玛达肋纳的泪水与之交融。这时,刽子手接到比拉多的命令:不得触碰耶稣的圣身,因为他已准允阿黎玛特雅人若瑟安葬耶稣,于是他们没有再回来。
加西乌的长矛由数节套管相衔而成,收拢时形同一根粗实的短棍。矛头是光滑的梨形铁器,顶端可加装锋锐的尖刺,底部则藏有两片可弹出的弧形利刃。
以上诸事发生在四时刚过的时候,那时阿黎玛特雅人若瑟和尼苛德摩正在筹办安葬耶稣所需的物品。若瑟的仆人从墓园打扫整理回来,告知已获比拉多准许卸下耶稣圣身、安葬于新墓,若望和圣妇们便立即返回京城,到熙雍山一带,让圣母稍作休息。他们还需要准备一些安葬用的物品。圣母在晚餐厅附近的建筑中有一间小屋。
他们没有走近路的那道城门——它已经关闭,门后还有法利塞人为防范民变而布置的士兵把守。众人只得转向南方,绕道南边通往白冷的那座城门。
艾曼丽修女曾补充道:「加西乌受洗后取名隆基诺,后来领受执事圣职,到处传扬基督。他常随身携带一些已干涸的宝血。这些圣物后来在意大利一座城中他的坟墓内被发现——此城距某位圣佳兰的居处不远。城外有座碧绿湖泊,湖心有岛,他的遗骸想必曾迁葬于该地。」根据她的描述,所指的应是曼托瓦城,当地确实传承着这一说法。但具体是哪位圣佳兰曾居于此地,笔者尚无从考证。
在耶路撒冷东边城墙上,靠近圣殿东南角的南侧第一道门,通往敖斐耳区;东北角的北侧则是羊门。这两道门之间还有一道新开的门(建成不久),通向圣殿东边山坡上层层叠叠的街道,那里住着许多石匠和工匠。他们的房屋紧挨着圣殿的基墙。这一带的房屋大多属于尼苛德摩,是他出资建造的。住在这里的石匠或是向他交纳租金,或是为他工作,因为他们都与尼苛德摩和他的朋友阿黎玛特雅人若瑟有生意往来。若瑟在故乡拥有大型石矿,经营大理石贸易。不久前,尼苛德摩为这些街道新建了一座华美的门,就是现在所称的摩黎雅门。圣枝主日那天,耶稣是第一个通过这座新门的人——此前从未有人走过;后来他又被安葬在若瑟的新坟墓里——那墓穴此前也从未安放过人。这座门后来被堵上了。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基督徒将来必会从这座门再次进入圣城。直到今天,那里仍有一道被封堵的门,突厥人称它为“金门”
若不考虑城墙阻挡,从羊门向西直线而行,几乎正好穿过熙雍山的西北端与加尔瓦略山之间。从羊门到加尔瓦略,直线距离约三刻钟路程;从比拉多官邸到加尔瓦略,直线距离约五分之三时辰。安东尼堡矗立在圣殿山西北角一块凸出的岩石上。从比拉多宫殿向左转,向西穿过拱廊,这座堡垒就在左边。堡垒的墙上有高台,俯瞰着广场,比拉多常在那里向民众讲话,颁布新法令。耶稣背着十字架在城里行走时,加尔瓦略山常常出现在他右边(这段路程大致是向西南方向)。他经过内墙的一道门,这道墙延伸至高耸的熙雍区。墙西另有一个区域,园子比房屋还多。靠近外城墙的地方,有许多华丽的坟墓,墓门雕刻精美,许多墓顶上还有雅致的小花园。这个区域里有拉匝禄的住宅,他家的美丽花园一直延伸到西边城墙向南转弯的地方。在羊门附近,似乎有一道私人开的小门通往这些花园,耶稣和门徒们得到拉匝禄允许,经常利用这道门进出。
西北方的城门通往贝特苏尔,此城位于厄玛乌与雅法以北。外城墙的北侧,矗立着数座王家陵墓。城西一带屋宇疏落,是全城地势最低平之处。缓坡徐徐降至墙根,临墙处又渐次隆起。这第二道坡冈上,遍布着美丽的园圃与葡萄园。坡后沿城墙铺有宽阔的石路,分出小径通往各处园子与望楼。这些望楼的台阶并不设在内部,和我们现在常见的不同。墙外山谷陡降,使得环绕低地的城墙宛如筑于高台之上,其间同样点缀着园圃与葡萄树。耶稣走向加尔瓦略的苦路,并未经过这些园子,因为园子位于祂北行路线终点的右边。基勒乃人西满正从这片地方过来,从而遇见了耶稣。
耶稣出城所经过的那道门,并非正对西方,而是偏向西南。出了城门向左转,但见城墙向南延伸一段,继而急转向西,复又向南环绕熙雍山。在这段城墙的左侧,通往熙雍的路旁,矗立着一座坚固的高塔,形如堡垒。在这同一侧,离那通往刑场的门不远,还设有另一道城门。全耶路撒冷的城门中,要数这两道门相距最近,其间的距离,不过如同我们这里城堡门与卢丁门那般相近。
这后一道城门朝西通向山谷,出了门,道路便向左转,略偏南方,通往白冷。过了刑场门不远,路径转而向北,径直通往加尔瓦略山。这座山朝向城邑的东西极为陡峭,但西面的山坡却甚为平缓。从这里向西眺望,可以看见通往厄玛乌的道路向前延伸。路旁有一块田地,主复活之后,路加便是在那里采集草药时,与正往厄玛乌去的克罗帕一同遇见了主。
在被钉的当天上午巳时,耶稣的面容正朝向西北——也就是加尔瓦略山上为他预备的十字架所在的方向。当祂被悬在十字架上时,若将头转向右侧,尚能望见安东尼堡朦胧的形影。加尔瓦略山的北侧与东侧,沿着城墙一带,遍布着园圃、葡萄园与墓冢。后来,耶稣的十字架便被埋葬在加尔瓦略东北麓的山脚下。正对着日后发现十字架之地,东北方可见层层的美丽梯田,满布着繁茂的葡萄藤。若从加尔瓦略山上竖立十字架之处向南远眺,则能看见盖法的府邸,静静地座落在达味堡的下方。
这座园子离加尔瓦略山大约走七分钟就到,靠近白冷门,坐落在一片斜坡高地上,地势渐渐向下延伸到城墙边。园里有高大的树木,摆放着石凳,还有几处荫凉的角落,十分幽静。园子的一边延伸到城墙所在的高坡。如果有人从北边的山谷走进园子,会看见左边地势逐渐升高,一直连到城墙。往右边走到园子尽头,就能看见一块独立的巨石,墓穴就凿在这岩石里面。
往右转,就到了墓穴的入口——洞口朝东,位于高坡上,紧挨着城墙。同一块巨石的南北两头,各有一个入口低矮的小洞室。岩石西边环绕着一条窄窄的小路。墓穴前面的地面比入口处要高,所以要走下几级台阶才能到门口——这和岩石东边另一个小墓的构造很像。最外面装着格子门。
墓穴里面相当宽敞,右边墙边可以站四个人,左边也能站四个人,抬遗体的人还能从中间通过。洞壁向西弯过去,正对入口的地方形成一个宽大但不很高的壁龛。这里的岩壁像拱顶一样覆盖着石墓,墓台高出地面约两尺,顶上凿了个凹槽,用来安放用殓布包裹的遗体。石墓的形状像祭台,只有一边连着岩石。即使壁龛的门关着,墓前也容得下一个人站在头前,一个人站在脚边,第三个人站在墓前。
墓门是铜或其他金属做的,可以向两边打开,门扇转动时正好可以贴靠在墙边。门不是直着安的,而是微微向外倾斜,下边挨着地,这样可以用石头抵住门,防止被人打开。专门用来抵门的石头,此时就放在墓穴入口外面。等主安葬之后,这石头才第一次被搬进墓室,放在关闭的墓门前。石头很大,靠近门的那一面略带弧度,因为旁边的石壁不是直角。
要打开墓门,不是先把大石头移出墓室——里面太窄,这样做非常困难——而是从顶上垂下链子,扣在石头上的铁环里,几个人一齐用力拉链子,把石头吊起来移到洞室一边,这样墓门就能打开了。
墓穴入口对面的园子里安放着一方石凳。若登上绿草茵茵的墓顶,站在上面放眼望去,熙雍山岗和城头几座望楼清晰可见,连白冷门、一道水渠与基红泉也尽收眼底。岩石内壁白中透出红褐纹理,整个墓穴修造得十分工整。
注:
我等需在此说明,艾曼丽修女于四年间所述神视中,虽见诸多圣所遭亵渎毁坏,然信友们始终或明或暗虔心敬礼。她亦于神视中朝拜这些圣地,亲见许多见证主受难与复活的圣石,后被圣妇海伦纳恭迎至其所建圣墓大殿中,永作瞻仰。这些圣石被紧密地排列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受到城墙的保护。艾曼丽修女在神视中恭敬了苦像堂、圣墓堂,以及现在盖了圣堂的墓穴各部分。但有时候,她恭敬的不是墓穴本身,而是圣墓所在的地方,这时她所看见的墓穴,好像就在竖立十字架之处的附近,但又离那个地方有一点距离。
十字架旁只剩下几个兵士看守时,我看见大约有五个人从伯达尼的山谷过来。他们走近刑场,抬头望了望十字架,又悄悄退去了。我想他们一定是主的门徒。有两次,我看见两个人在附近走动,像是在察看地形,又焦虑地商议着什么,他们就是阿黎玛特雅人若瑟和尼苛德摩。第一次是在主被钉的时候(也许就是那时他们向兵士买下了耶稣的衣物);第二次是来查看人群散了没有,他们环顾四周之后,就往坟墓那边去作准备。
这时候,敷抹圣尸所需的东西开始运到加尔瓦略来。仆人们除了带上卸下圣尸所需的工具,还从尼苛德摩家旁的棚子里取来两把木梯。这梯子以整根木头为柱,上面钉着一块块厚实的木板作踏脚,还配有铁钩,可以随意调整,用来固定梯身或悬挂工具。
帮助预备香料的妇女们,早已将各样物品收拾妥当。尼苛德摩带来一百斤香料——按我所知的算法,约合现今三十七斤——这些香料装在树皮制成的小桶里,挂在他的颈项上。其中一桶装着细腻的香粉,皮袋中则是一束束风干的香草。若瑟还随身带了一盒膏油,那盒子红底描着蓝边,质地温润,看不出是木是石。仆人们依照吩咐,用担架抬着各式瓶罐、皮袋、海绵与器具,手里还提着一盏密闭的灯笼,笼中火光隐现。
仆人们比主人更早动身,从另一座城门——我想是白冷门——出城,径直往加尔瓦略山去。途中经过一所住宅,圣母玛利亚、若望和其他几位妇女正在其中为主预备安葬之事。她们望见仆人队伍经过,便也悄然出门,隔着一段距离默默跟随。
大约有五名妇女同行,有人在外衣下藏了大卷的麻布。按当地习俗,每当傍晚外出,或为虔诚之事悄然行动时,她们会用一块宽至少一码的长布将全身包裹起来。她们缠绕得十分巧妙:先从一只手臂起始,顺势裹紧下肢,使步履不得不变得细碎。我曾见她们将全身裹得密不透风,布匹一直缠至另一只手臂,连头部也严密覆盖。此时她们的装束格外不同,在我看来,那层层缠绕的布幅,就像丧服一样。
若瑟与尼苛德摩同样身着丧服:宽大的深灰色长外套自头顶披垂而下,遮掩了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外套下可见假袖与手带,腰间则系着黑色的宽腰带。两人未作停留,径直向着通往刑场的那座城门走去。
街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居民们因为害怕都躲在家里。许多人正俯伏在地痛心忏悔,只有少数人还在遵守节日的规矩。若瑟和尼苛德摩来到城门口,发现门已经关了,周围的街道和城墙边都有兵士守着——这些兵是法利塞人下午怕出乱子要求派来的,还没有撤走。若瑟拿出比拉多批准的手令,兵士们表示愿意遵从,但解释说他们试过开门却打不开,可能城门在地震中损坏了,之前派去打断被钉者腿骨的刽子手也是从角门绕道回来的。可是当若瑟和尼苛德摩伸手去拉门闩时,城门却轻易地自己开了。
抵达加尔瓦略时,天色依旧阴沉,山岗笼罩在湿冷的雾气里。仆人们与圣妇们早已候在那里,妇女们坐在十字架前低声啜泣。稍远处,加西乌和几位皈依的士兵肃立着,神情庄重,像换了个人似的。
若瑟与尼苛德摩向圣妇和若望述说他们如何竭力营救耶稣,使祂不至如强盗般受辱而死;众人也告诉他们,当时如何艰难地阻止士兵打断主的腿骨,预言如何应验,以及加西乌如何用长矛刺开耶稣肋旁的事。
待百夫长阿贝纳达尔到来,众人便怀着一颗哀痛而虔敬的心,开始了那项至圣的爱德工作:将主、他们的师长与救主的圣尸从十字架上卸下,预备安葬。
至圣圣母与玛达肋纳坐在右侧一处小土坡上,位于狄斯玛与耶稣的十字架之间。其余几位妇女正忙着整理香料、麻布、清水、海绵与各样器皿。加西乌望见阿贝纳达尔走来,便上前向他述说自己眼睛得愈的奇迹。众人听闻,心中无不深受触动。
他们的动作带着庄严的哀戚,满怀爱意地工作,言语极少。偶尔,一声深沉的叹息或压抑不住的悲泣会划破这片寂静——众人正迅速而谨慎地进行着这项神圣的事工。玛达肋纳却完全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她的情感如潮汹涌,无论身边有谁在场,也难以平息。
尼苛德摩与若瑟将木梯倚在十字架背面,先后攀上。他们携着一幅长麻布,上面系有三条宽布带。两人先将圣尸在腋下与膝处用布带稳妥地缚于十字架竖木之上,手腕也以同样方式固定。接着,他们以工具敲击十字架背面钉尖处的榫头,使钉子自耶稣手中震松——敲击时,那双圣臂几乎未见晃动。
钉子很容易便从绽裂的伤口中脱出,因圣身的重量早已将伤口撑宽,而此时圣体已由布带承托,不再悬挂于钉上。耶稣的下身在断气时已然下沉,双膝微屈,此刻由横木上的布带稳稳托住,仿佛安坐一般。
若瑟轻轻敲出左手的钉子,让左臂缓缓垂落身侧;与此同时,尼苛德摩则将右臂与垂向右肩、仍戴着茨冠的圣首也仔细系牢。待右手的钉子也被取出,那只手臂便轻轻落在承托身体的布带上。也正在此时,百夫长阿贝纳达尔用力拔出了那枚贯穿双脚的长钉。
加西乌恭敬地拾起落下的钉子,双手捧至至圣圣母面前。随后,他们将梯子移至十字架正面,紧贴圣尸。尼苛德摩与若瑟解开缚在竖木上的布带,将其上端挂在梯顶的钩子上,下方两条布带也分别系于较低的钩环。随着布带缓缓下放,圣尸渐渐垂落,终被立于活动台阶上的阿贝纳达尔稳稳接住——他轻轻托住主膝盖以下的身躯,一步步走下台阶;尼苛德摩与若瑟则以手臂承托圣尸上半部分,如同托起一位身受重创的挚友,小心翼翼逐级而下。
就这样,他们以最轻柔的动作,将救主那饱经苦难、饱受摧残的圣躯从十字架上卸下,回到了地面。
卸下耶稣的情景,实在让人心痛。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小心、那么轻,好像怕弄疼了主似的。做这神圣工作的人满心敬畏,就像主还在世时,他们在至圣所里感受到的那样。大家都抬头看着,随着每一个动作举手、流泪,脸上尽是痛苦哀伤,但没有人说一句话。
进行这神圣工作的人,举动中充满了虔敬,像是在举行庄严的圣礼;需要互相沟通时,也只是压低声音,简短地说几句。锤子敲打、钉子被起出的声音一传来,圣母、玛达肋纳和所有在加尔瓦略亲眼见过耶稣受难的人,都觉得心像被刀割一样——这声音让他们想起耶稣被钉时那可怕的一幕。他们全身发抖,仿佛又听到了主痛苦的喊声,而今那曾经祝福众人的嘴唇却再无声息,这沉寂让他们再次为祂的死悲痛万分。
圣尸卸下后,大家用麻布从膝盖到腰间把圣体裹上,放在一块布上,然后递到圣母怀里——她怀着一颗破碎的心和强烈的渴望,伸出双臂,接住了她的圣子。
至圣圣母坐在铺展于地的宽布上,右膝微微弓起,背后垫着几件外衣卷成的靠枕。这位心碎的母亲,正以最合适的姿势,为她受尽苦难的圣子尽最后一份慈爱的责任。大家把圣尸安放在圣母膝头的殓布上:尊贵的圣首枕着她微屈的膝,圣身平躺在布上。圣母心中爱与痛交织——她怀抱着爱子的圣身,在祂长久受苦时自己却无法亲手安慰;此刻更亲眼看见圣身布满伤痕,每一处伤口都近在眼前。她把双唇贴在血迹斑斑的圣颊上,玛达肋纳则俯身跪下,把脸紧贴在圣足上。
这时男人们退到山丘西南边深处的洞穴里,完成安葬的准备,并整理各样器物。加西乌和几位皈依的兵士恭敬地站在远处。所有心怀恶意的人都已回城,留下的人如同护卫,防止有人打扰对耶稣的最后敬礼。有人根据需要传递物品,帮忙处理各项事务。
圣妇们轮流递上水罐、海绵、布巾、香膏和香料,不需要帮忙时,就站在不远处专注地看着。她们当中有克罗帕的玛利亚、撒罗默和韦罗尼加,但玛达肋纳一直守在圣尸旁边。圣母的姐姐玛利亚·赫里已是年长的妇人,独自坐在矮土墙上,默默注视着。若望一直在旁协助圣母,他穿梭在男女之间,时而帮助妇女们做爱德的工作,时而协助男人们准备安葬的事宜。
圣母在无法形容的悲痛中依然保持着勇气和坚毅。她立刻开始认真地清洗圣身,除去一切凌辱的痕迹。她小心地解开茨冠后面的缠绕,在别人的帮助下为耶稣取下冠冕。有些茨刺深深扎进肉里,为了避免扩大伤口,得先把突出的刺剪掉。茨冠和铁钉放在一起。接着,圣母用一把黄色的圆头镊子,细心取出还嵌在圣首里的棘刺碎片,悲痛地递给周围哀伤的亲友看。这些茨刺和冠冕放在一起,有些可能被留下来作为纪念。
主的圣容因血迹和伤痕已难以辨认,头发和胡须都被血块黏结在一起。圣母用海绵清洗圣首和面容,泡软头发里的血渍。随着清洗,耶稣所受的残酷折磨越发清晰,每一处伤口都激起深深的怜悯与心痛。她用海绵和裹在右指上的细布,擦拭头上的伤口、受伤的眼睑、鼻孔和耳朵,又用小布片清理微张的圣口、舌头、牙齿和嘴唇。她把剩下的头发分成三绺,两边垂下,一绺披在背后,前面的头发梳理后拢到耳后。等圣首完全洗净,圣母亲吻双颊,用布盖好。
接着她细心清洗圣颈、肩膀、胸膛、背部、双臂和血肉模糊的双手。这时,圣身遭受的惨状完全显露出来:胸骨和筋络因拉扯而僵硬板结,扛十字架的肩头已是一大片伤口,上身布满鞭痕。左胸有加西乌矛尖透出的小伤口,右肋则是长矛刺透心脏的宽大伤口。圣母——清洗这些创伤,玛达肋纳跪在她面前时而帮忙,但大多时候仍俯在圣足前,用泪水多于清水最后一次为祂洗脚,并用自己的长发擦干。
圣首、上身和双脚的血迹洗净后,圣身在圣母膝上呈现出失血的青白色,凝血处像褐斑,破皮处显红色。圣母一边洗一边遮盖,开始用香膏敷抹伤口,从头部开始。圣妇们轮流跪着递上香膏盒,圣母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取出像药膏或珍贵香脂的东西,细心填抹每一处伤口,也抹在头发上。我看见她用自己的左手捧起耶稣的双手虔敬亲吻,然后把香膏填进宽大的钉痕,接着,又在耳孔、鼻孔和肋旁的伤口处,也同样一一敷上香膏。玛达肋纳主要忙着料理耶稣的双脚,她反复擦拭、敷膏,却总是又被泪水沾湿,常常长时间跪着,把脸贴在圣足上。
我看到用过的水都没有倒掉,而是倒进挤过海绵的皮袋里。加西乌或其他兵士多次用妇女们带来的皮袋和罐子取来清水——水源是基红泉,离墓园的花园很近,抬头就能看见。
圣母敷完所有伤口后,用细布包裹圣首,但连着头布的面巾还没有拉下来。她轻轻合上耶稣半闭的双眼,用手覆在上面片刻,又合上圣口,拥抱圣子的遗体,流着悲痛的眼泪,把脸贴在圣容上。玛达肋纳出于对耶稣的敬畏,不敢让自己的脸靠近圣面,只把脸紧贴在圣足上。
若瑟和尼苛德摩已在不远处等候了一会儿,若望上前请求圣母允许他们接走耶稣的圣身,因为安息日快到了,需要完成安葬的准备。圣母再次紧紧抱住耶稣,用感人的话语与祂告别。众人将圣身连同它躺在圣母膝上的殓布一起抬起,送到准备敷抹的地方。圣母玛利亚那因亲手服事圣子而稍得慰藉的悲伤,此刻再度决堤。她蒙着头,浑身无力地倒在妇女们的怀中。玛达肋纳则仿佛害怕有人夺走她的至宝,伸出双手跟随着移动的圣身踉跄几步,随即又转身扑回圣母身旁,紧紧依偎。
大家把耶稣的圣身从加尔瓦略山顶往下走了一小段,抬到山坡边一个洞里,那里有块平整的好石头。男人们已在这里准备好敷抹的地方。我看见首先铺着一块网眼细麻布,好像用利器刺出孔洞,就像四旬期挂在教堂里的“封斋期遮盖布”。我小时候看见教堂里挂这布,总以为就是当年见为主安葬预备的那块。这布或许是为了清洗时让水流出而做成网眼。另一块宽布展开后,他们把主的圣体放在网眼布上,几个人拉着上面那块布遮盖。尼苛德摩和若瑟跪下,在上布的遮掩下,解开从十字架卸下时绑在圣身从膝盖到腰间的布带,也除去祂受难前养父若瑟的侄儿约纳达布所献的裹布。他们极其庄重,在上布的遮盖下用海绵擦拭圣身的下半部分。
他们在圣体的上身和膝盖下面铺好麻布带,上面仍然盖着那层殓布,轻轻托起圣体,同样小心地清洁背部,不用翻转。他们不停地擦拭,直到海绵里挤出的水变得清澈干净。接着他们把没药水浇在整个圣体上,我看见他们恭敬地用双手把圣体伸直——因为在十字架上断气时膝盖弯曲,圣体已经僵硬了。
他们在圣臀下面铺了一块宽一肘、长约三肘的麻布,用香草和细得像藏红花的脆嫩植物铺满膝间,又把尼苛德摩盒子里带的粉末洒在上面。这些香草束,跟我以前在天上筵席看到、放在蓝边金绿小盘里的那种是一样的。然后他们把麻布紧紧地缠绕全身,布的一头从圣肢间穿过,系在腰间的布带上。
若望又领着至圣圣母和其他的圣妇来到耶稣圣身前。圣母玛利亚跪在圣首旁边,从外套底下拿出挂在颈上的细麻纱巾——这是比拉多的妻子克罗狄亚送给她的——铺在她圣子的头下。她和其他的圣妇用香草、细丝一样的植物,还有之前说的珍贵粉末,填满肩膀和头之间、整个脖子周围直到脸颊的空隙,至圣圣母仔细地用细麻纱巾把这些包好。玛达肋纳把一小瓶珍贵的香膏全都倒进耶稣肋旁的伤口里,圣妇们则在圣手四周和圣足的上下都放上香草。
男人们随后用香膏抹了腹部,用香料填满腋下和全身各处,把僵硬的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再用大白殓布紧紧地包裹到胸部,就像包裹婴儿一样。他们把宽麻布的一头固定在一个腋下,然后缠绕双臂、双手、头部,再向下绕遍整个圣体,直到看起来像木乃伊一样。最后,他们把主的圣体放在阿黎玛特雅人若瑟买的六肘长布上,十字形地展开:从脚向上裹到胸前,对面的一角折下来盖住头和肩膀,两边的布幅紧紧地包住全身。
当大家跪在主的圣体周围,流着泪向它告别时,一个感人的奇迹显在他们眼前:耶稣圣体的整个形状和所有的伤痕,好像用棕红色画出来似的,显现在裹布上面。祂好像要感激地回报他们爱的照顾,垂怜他们的悲伤,留给他们一个自己的肖像,穿透了包裹祂的所有布层。他们哭着哀悼,拥抱圣体,恭敬地亲吻这奇迹般的肖像。他们非常惊讶,就打开外面的裹布,发现包着圣体的所有布带还像之前一样洁白,只有最外面的布上印着主的肖像,就更惊奇了。
圣体躺着的布面上印着整个背部的像,盖在前面的布上则是正面的容貌。要得到完整的肖像,得把前面布幅的角叠在一起,因为这些布角都在身体前面交叉着。这不是伤口流血印出来的,因为圣体已经用香料和很多布带紧紧包好了。这是一个奇迹般的画像,证明耶稣身体里有着创造万物的天主性。
我还看见这块圣殓布后来经历的许多事,但记不清具体的顺序了。复活以后,它和其他的殓布一起到了耶稣朋友们的手中。有一次我看见一个人把它夹在胳膊底下出门远行。第二次我看见它在犹太人手里,后来又看见它在不同地方的基督徒中间受恭敬。有一次为它发生了争执,为了解决争端,圣殓布被扔进火里,但它奇迹般地从火焰中升起,飞到了基督徒的手中。
应圣人们的祈祷,圣像的正反面被拓印了三份,经过接触原物和教会庄严的祝圣,这些拓印甚至行了很大的奇迹。我曾看见那块原布有些损坏、有些破损,被亚洲一些非天主教的基督徒恭敬保存。我忘了那座城的名字,但它就在三王故乡附近的一个大国里。在那些异象中,我也看见与都灵、法国、教宗克肋孟一世有关的事,还有关于提庇留皇帝的事——他在耶稣死后五年去世,但这些我都记不清了。
注:
1、一八二〇年三月三十一日圣周五傍晚,艾曼丽修女正在默观卸下圣尸的景象时,突然在记录者面前昏死过去。醒来后,她虽然仍然非常痛苦,还是说出了经过:「当我看着圣尸躺在至圣圣母膝上时,心里想:『看啊,她多么坚强!竟然一次都没有昏倒!』我的护守天神立刻责备了我这个充满赞叹却缺少体谅的念头,说:『那你就该承受她所受的苦!』刹那间,利剑般的剧痛刺透了我的灵魂。我像垂死的人一样痛苦,这痛楚至今还在。」这剧痛确实长久折磨着她,几乎夺去她的性命。
2、艾曼丽修女曾说:「我记得那钳子,是因为它和剪掉三松头发的剪刀很像。」她之前曾这样描述:「德里拉手里拿着一把样子特别的剪刀,圆得像一大片苹果,一压就会自己弹开。看起来像是一种夹钳工具,由两片宽而薄的金属圆刃组成,合起来时刃口交叉,不用时就分开。」在默想耶稣传教第三年息汪月二十一日(六月七日)时,修女看见耶稣在阿协尔支派的肋未城米沙耳过安息日,因为那天读了《民长纪》的段落,她得到了关于三松一生的神视。
3、这里要说明一下:艾曼丽修女谈到重要的历史人物时,常常会说他们的头发分成几束。她似乎对「厄娃把头发分成两束,而圣母玛利亚分成三束」这句话看得很重。可惜没有机会请她解释这话的意思,否则也许能明白头发与献祭、许愿、丧葬、祝圣等事有什么关系。她说起三松时讲:「他浓密的金色长发编成七绺,像头盔一样盘在头上。在前额和鬓角那里,头发盘成一个髻,用发网兜着。他的力量其实不在头发本身,而在于头发是他向天主许愿、为敬拜天主而留长的见证。那七绺头发所联系的能力,就是圣神的七样恩赐。当这个纳齐尔人的标记被剪掉时,他肯定已经违背誓言,失去了很多恩宠。不过我看见德里拉没有把他的头发全剪光,前额上的发髻好像还在。所以他还有悔改和补赎的恩宠,后来他真心诚意地做了,就得到力量消灭了敌人。三松的一生是有预言和象征意义的。」
4、「封斋期遮盖布」是明斯特教区四旬期时挂在教堂里的一块大白麻布,用绳子折成锯齿形,吊在歌经席和正殿之间,或者大祭台前面。有些部分是网状的,上面绣着五伤或者耶稣受苦的刑具等等。这布幔深具感染力,能在敏感的心灵中激发对贞洁、克己与守斋等美德的渴望,并引导人进入深沉的默想。
5、艾曼丽修女有时会在一种内在的、象征性的慰藉中,好像被带到天上的筵席,她像小孩子一样高兴地描述那些摆得十分精美的菜、闪闪发光的器皿。她常常说起端上来的蔬菜,连种类、形状、花蕊和叶子有几片都讲得很仔细。她经常说,在她面前摆着直立在蓝边金盘子里的细嫩香草,又好几次提到,吃了这种像苦水菜或没药的香草之后,她灵魂和身体上的剧烈痛苦都大大减轻了。有时候各种果子也有这样的效果。她时常说起,眼前总呈现直立在蓝边金盘中的细嫩香草;她多次提及,每当咽下那似苦菜如没药的香草时,灵魂与肉身的剧痛便得缓解。有时各色果实亦显同样功效。经过反复体察,人们发觉这些象征性的慰藉,时而预示她当刻苦己身、弃绝自我——故以最能喻示此等修为的香草果实之形赐下;时而又作滋养与赏报。器皿的颜色、材料和形状也都有它们的意义。「享用这些食物,她说,「并非如尘世饮食般进食,而是以更崇高的方式滋养与饱饫。天主的全部恩宠与力量,藉我眼前的果实作为象征与圆满的彰显,完整地倾注于领受者之内。」耶稣安葬时用的那些香草香料,让修女想起了她在神视中见过的这些香草。
众人将耶稣的圣尸轻轻安放在皮制担架上,覆上褐色罩布,两侧穿入抬杠。这庄严的一幕令我立时想起盟约的约柜。尼苛德摩与若瑟肩扛前杠,阿贝纳达尔与若望抬起后杠。至圣圣母走在抬杠者之后,随行的有她的姐姐玛利亚·赫里、玛达肋纳和克罗帕的玛利亚。原本静坐一旁的妇女们也加入送葬行列:其中有韦罗尼加、侯雅纳·胡撒、玛尔谷的玛利亚、载伯德的妻子撒罗默、另两位同名撒罗默的妇女、苏撒纳,以及圣若瑟的侄女安娜——她自幼在耶路撒冷长大。加西乌率领士兵护卫队尾。其他几位妇女——纳因的玛洛尼、撒玛黎雅人狄纳与苏法尼的玛利亚,此时正陪伴玛尔大和拉匝禄留在伯达尼。
两个士兵拿着螺旋状的火把在前面照路,因为墓穴里面需要亮光。送葬的队伍慢慢走了大约七分钟,沿着山谷低声唱着哀伤的圣咏,来到了坟墓所在的花园。我在山谷对面的山丘上看见长雅各伯正望着队伍,随后就去通知藏在洞穴里的其他门徒。
墓园依自然之势布置,未见刻意规整。一端矗立着凿有墓穴的巨岩,通体被葱郁的植物覆盖。园前以翠绿树篱环绕,入口处设低矮木栏,长杆架于其上,以铁栓牢牢固定。园外及坟墓右侧生长着数株棕榈,其余多是丛丛灌木、各色花卉与芬芳香草。
我看见队伍在园门口停下,移开几根长杆后进去,这些长杆后来当撬棍用,挪开了墓门的大石头。来到岩石前,他们揭开担架的罩布,抬起圣尸,安放在一块铺着麻布的窄板上。尼苛德摩和若瑟抬一头,另外两人抬盖着布的另一头。崭新的墓穴已经被仆人们打扫熏香,里面很整洁,边上有雕刻的美丽花纹。石棺头部比脚部宽,凿成用布带和殓布包裹的尸体形状,头和脚的位置稍微隆起。
圣妇们静坐在墓穴入口对面的石凳上。四位男子将主的圣体抬入墓穴,轻轻放下,先在石床上撒满香料,铺好麻布,而后安放圣尸。洁白的布幅垂落于地。他们泪流满面,紧紧拥抱耶稣,向他作最后的爱的告别,随后退出洞穴。这时,至圣圣母独自走进墓穴,我看见她坐在离地约两尺的棺首,俯身扑在她爱子的遗体上哀泣。待她离去,玛达肋纳急忙捧着从园中采摘的鲜花嫩枝进来,将她们轻轻撒在圣尸之上。
她悲痛地绞着双手,泣不成声,一次又一次地俯身亲吻耶稣的双足。直到外面的男子出声提醒必须关门了,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妇女们中间。这时,男人们将垂在石床边的布幅轻轻掀起,仔细裹好圣尸,再将那方褐色罩布覆盖其上。最后,他们缓缓关上那扇褐色的门——那门似是铜或青铜所铸,门外有一道竖杠与横杠相交,俨然一个十字圣架的形貌。那块用来堵住墓门的大石头还在洞外,它的形状像个大箱椁,又宽又大,足够一个人躺在上面,而且非常沉重。男人们用从园门口拿来的长杆,把石头滚到关好的墓门前。外面的入口用柳条编的轻门关好。
墓穴里的一切都是靠着火把照亮的,因为里面非常黑暗。安葬的时候,我看见有几个人在园子和加尔瓦略山附近躲藏,样子害怕又悲伤。看样子他们是耶稣的门徒,听阿贝纳达尔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才从躲藏的洞里冒险出来,到了这里,现在好像正在回去。
注一:艾曼丽修女没有说明这些门杠是和门分开的、关门时再靠上去的,还是门本身的镶条形成了她所说的形状
注二:修女说的“箱形”,很可能是指她家乡农民用来放衣服的那种老式大箱子。这种箱子向下倾斜,箱底比箱盖小;无疑正是因为这个,修女才把它比作坟墓,因为它们确实有点像墓的形状。她自己也有一个类似的箱子,她称之为她的“柜子”。她经常这样描述那块石头,但听的人还是不太能想象出它确切的样子。
安息日开始的时刻到了。尼苛德摩和若瑟从一道私人小门回城——这城门据说是若瑟得到特别许可,在靠近花园的城墙上开的。他们事先已经告诉至圣圣母、玛达肋纳、若望和几位妇女——她们还想回加尔瓦略山祈祷,并取回留在那里的东西——这道门和晚餐厅的门一样,只要她们敲门,就会有人开。年长的玛利亚·赫里由玛尔谷的玛利亚和其他几位妇女陪同回城。尼苛德摩和若瑟的仆人则返回加尔瓦略山去取留下的工具。
士兵们前往刑场大门与守卫会合,加西乌却拿着长矛骑马去见比拉多。他报告了自己经历的一切,并承诺如果派他担任守卫队长——据报犹太人一定会提出这个请求——他必向比拉多详细报告后续发生的事。比拉多听了暗自惊慌,却把加西乌看作狂热分子,出于厌恶和迷信,命令他把长矛放在门外。
当至圣圣母与同伴们携着器皿从加尔瓦略山归来——她们刚在那里含泪祈祷——忽见一队士兵列队持炬而来。妇女们肃立道旁静候他们经过。这些士兵大概是奉令在安息日前去卸下并掩埋十字架。待队伍远去,圣妇们方继续走向那道私人小门。
伯多禄、长雅各伯和次雅各伯在城里遇见了若瑟和尼苛德摩。众人相见,不禁痛哭失声。伯多禄尤为悲痛,他流着泪紧紧拥抱二人,沉痛地责备自己,悲叹未能在主临终时陪伴在侧,又感激他们为主献出了自己的坟墓。大家都悲伤得心碎肠断。他们约定好敲晚餐厅的门就会有人开,随后便分头去寻找散居各处的其他门徒。
后来,我看见至圣圣母和同伴们敲晚餐厅的门,被接了进去;接着阿贝纳达尔、众宗徒和几位门徒也陆续来到。圣妇们回到至圣圣母住的内室,吃了点东西,相对流泪哀悼,彼此述说发生的一切。男人们换了衣服,我看见他们站在灯下守安息日,随后在晚餐厅各桌吃了羊肉——这不是逾越节羔羊,他们昨天已经吃过——完全没有过节的气氛,众人都满怀忧伤。圣妇们同圣母玛利亚在灯下一同祈祷。夜色深沉时,从伯达尼前来守安息日的拉匝禄、玛尔大、纳因的寡妇玛洛尼、撒玛黎雅人狄纳和苏法尼的玛利亚也被迎入室内。众人互相倾诉各自的见闻,哀泣之声此起彼伏,悲伤的哭泣声又一次响起。
夜深时分,阿黎玛特雅人若瑟与几位门徒和圣妇离开晚餐厅,动身回家。他们正在熙雍区的街道上悲伤而小心翼翼地走着,忽然有一队武装士兵从盖法审判厅附近的藏身处冲出来,抓住了若瑟。他的同伴们都惊慌地喊叫着逃散了。我看见这位善良的若瑟被关在离审判厅不远的城墙角楼里。盖法特意派不守安息日的外邦士兵看守,打算让他活活饿死,并且对外隐瞒他的下落。
在星期五到星期六的夜里,盖法和一些犹太人的首领开会,讨论该如何应对刚发生的那些奇事,以及这些事在民众中产生的影响。直到深夜,他们才去见比拉多,对他说:“那个迷惑人的家伙活着的时候说过:'三天后我要复活。'最好派人看守坟墓直到第三天,免得他的门徒来把祂偷走,然后对百姓说'祂从死人中复活了',这样,最后的骗局就比先前的更糟了。”
比拉多不想再管这件事,就对他们说:“你们有卫兵。去吧,照你们知道的法子好好看守。”不过,他暗中指派加西乌去监视,随时向他报告观察到的情况。
接着,我看见在天亮前有十二个人出城。跟着的士兵不穿罗马军服,他们是圣殿的护卫,看起来像持戟的禁卫军。他们带着长杆上的灯笼,既为了在黑暗中能看清东西,也为了在阴暗的墓穴里有亮光。
他们到了以后,先确认圣尸还在,就用绳子横着绑住坟墓的门,又用另一根绳子把门和门前的大石头连起来,然后用一个月牙形的印章把绳结封住。那十二个人随后回了城,卫兵们就在坟墓的外门前站岗。五六个人轮流看守,另外一些人偶尔从城里送食物来。加西乌一直没有离开岗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墓穴里面,坐在或站在坟墓的入口前,正好能看见安放主脚的那一边。他内心领受了极大的恩宠,得以清楚地明白许多奥秘。这种几乎时刻处于奇妙内在光照的状态,对他来说是如此新鲜,以至于他仿佛魂游象外,完全不在意外在的事物。在这里,他完全改变了,成了一个新人。他整天都在补赎、感恩和朝拜中度过。
正如我先前所说,昨天傍晚我看见晚餐厅里约有二十个人,穿着束腰的白色长衣,聚在悬挂的灯下守安息日,然后一起吃饭。饭后大家分开,有些人到隔壁房间休息,有些人回自己家去了。今天我看见他们大多数人安静地留在屋子里,不时聚在一起祈祷、读经,偶尔也会接待新来的访客。
至圣圣母住的地方有一个大厅,里面用帘子和活动的隔板隔出了几个小间,作为睡觉的地方。圣妇们从墓地回来后,把带回来的东西都放回原处,点亮挂在大厅中央的灯,然后聚在圣母周围,轮流虔诚地祈祷。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深深的悲伤。之后她们吃了点东西,不久,玛尔大、玛洛尼、狄纳和另一位玛利亚也从伯达尼过来了,拉匝禄陪着她们一起来守节。拉匝禄就去晚餐厅和男人们相聚了。新来的弟兄们含泪听完主的受难与安葬经过,夜色已深。包括阿黎玛特雅人若瑟在内的几位男子便起身告辞,唤上要回城里的妇女们一同离开。谁知就在返家途中,行至盖法审判厅附近时,若瑟竟被一队伏兵擒拿,囚禁于城楼之中。
留在圣母身边的妇女们,各自退入用帷幔隔出的小间。她们用长麻布巾裹住头,倚着卷起靠在墙边的铺盖,默然坐于地,沉浸在哀伤中。过了一会儿,她们站起来铺开铺盖,脱下凉鞋、腰带和一些外衣,照睡觉的习惯用布裹住全身,在床榻上躺下稍睡。夜半时分,她们再度起身整装,细心叠好铺盖,重新聚集在灯下,围绕在圣母身边轮流祈祷。
至圣圣母和圣妇们虽然极其悲痛,仍然尽了这夜祷的本分——后来我常见天主的忠仆和圣德之人这样做,有的是因特殊的恩宠推动,有的是遵守天主和圣教会定的规矩。这时,若望和几个门徒来敲妇女们住的厅门。他们之前也和妇女们一样,在晚餐厅的灯下祈祷过了。圣妇们立刻披上外衣,跟着圣母和他们一起去圣殿。
大约在坟墓被封印的时候——凌晨三点左右——我看见至圣圣母和其他圣妇、若望及几个门徒前往圣殿。许多犹太人有个习惯,在吃了逾越节羔羊后的第二天天亮时去圣殿,所以圣殿大约半夜就开门了,因为那天的祭献很早就开始。但今天由于节期的骚乱和圣殿被玷污,一切都疏忽了,我觉得圣母像是要带着大家去向圣殿告别。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曾在这里朝拜神圣的奥迹,直到她亲身怀了那同一奥迹、那真正的逾越节羔羊——祂就在前一天被残酷地杀害了。圣殿按这天的惯例开着,灯也点着,连司祭的门廊(这天特许开放)也对民众敞开。可是除了几个守卫和仆役,神圣的殿宇空无一人,到处可见昨天混乱留下的痕迹。圣殿因有死尸进去而被玷污了,看见这情景,我心里想:“这殿将来怎么才能恢复圣洁呢?”
译者注:
(艾曼丽修女的神视所见的“死尸进入圣殿而使之玷污”的景象,很可能是指复活的古圣先贤(如圣祖、先知等)的躯体,在耶路撒冷显现时曾进入圣殿区域。根据犹太法律的礼仪规定,接触尸体会使圣殿变得不洁(参见《户籍记》19:11-13)。因此,这些复活者以肉身形态进入,在礼仪法的层面造成了玷污。)
西默盎的儿子们和若瑟的侄子们——后者听说若瑟叔叔被捕非常难过——接待了圣母和她的同伴,因为他们是管理圣殿的,就带大家到处观看。众人默默地注视着毁坏的景象,这些天主忿怒的可见标记让他们又敬畏又惊叹。只是偶尔有人说几句话,讲述前一天发生的事。
昨天的破坏处处可见,因为还没有进行任何修缮:圣所和门厅相连的墙裂了缝,人能轻易钻过去,整个地方眼看就要倒塌。圣所前撕裂的帐幕上方的横梁已经下沉,支撑的柱子顶端向外歪斜,撕成两半的帐幕垂在两边。靠近西默盎祈祷所北边掉下的大石头把门厅的墙砸出了一个大洞,至圣圣母可以毫不费力地穿过去。这使她来到那位伟大导师的座位前——孩童耶稣曾在这里教导人——从这里,她可以通过撕裂的帐幕看见至圣所的内部,这是以前不可能的事。同样,到处是裂开的墙壁、下陷的地面、移位的梁木和歪斜的柱子,满目疮痍。
至圣圣母和同伴们走遍了耶稣曾经到过的所有圣地。她跪下来亲吻每一处地方,流着泪用简短感人的话语,回忆与每个地方相关的往事。同行的人都效法她的榜样,也跪下亲吻这些神圣的场所。
犹太人对他们视为神圣的事迹发生之地格外敬重。他们触摸、亲吻这些地方,甚至俯伏在地,把脸贴在上面——我对这样的表现从不感到惊讶。当人认识、相信并感受到亚巴郎、依撒格、雅各伯的天主是生活的天主,曾住在祂的子民中间,住在耶路撒冷圣殿——祂的殿宇里时,如果他们不敬重这些地方,那才奇怪呢。只要相信生活的天主、相信祂是天父、救主和使人成圣者的人,都不会感到奇怪——祂因为爱的驱使,直到今天仍然生活在活着的人中间。人理应把对世上父母、朋友、老师、长上和君王更多的爱、尊敬和朝拜,献给天主和与祂相关的一切。圣殿和圣地对于犹太人,就像至圣圣体对于基督徒一样。但他们当中有昏昧的,也有蒙光照的,正如我们中间也有人不朝拜临在我们中间的生活天主,反而陷于对世俗假神的迷信崇拜。他们不去思考耶稣的这句话:“凡在人前否认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前也必否认他。”那些在心思念虑、言语行为上不断顺从世俗精神与虚妄,并抛弃一切形之于外的敬主礼仪之人——倘若他们尚未因认定天主过于外在而全然背弃——或许会宣称:“我们以心神以真理朝拜天主。”但他们不明白,这话是指着在圣神内、在那位从童贞玛利亚取得肉躯、为真理作证、曾住在我们中间、在世上为我们受难、并且将在圣体内与祂的教会同在直到世界末日的圣子内朝拜说的。
至圣圣母和同伴们虔敬地参观了圣殿的许多地方。她指给他们看自己小时候第一次进入圣殿的地方,以及在圣殿南边她受教育直到与圣若瑟订婚的地方。她向他们指出她成婚的地点、耶稣被献于圣殿的地点、以及西默盎和亚纳说预言的地方。说到这里她痛哭起来,因为预言已经应验,利剑确实刺透了她的心灵。她指给大家看当年找到孩童耶稣在圣殿里讲学的地方,并恭敬地亲吻了老师的座椅。他们还去了那个穷寡妇投入小钱的献仪箱那里,以及主宽恕犯奸淫时被抓住的妇人的地方。他们这样以虔敬的触摸、眼泪、祈祷和回忆,尊崇了所有耶稣曾临在的圣地之后,就回熙雍去了。
至圣圣母离去时泪如雨下,心如刀割————因为在这曾经如此神圣的日子,圣殿的断壁残垣与满目荒凉,正为她同胞的罪愆作着无声的控诉。她想起耶稣曾为它哭泣,以及祂的预言:“你们拆毁这座圣殿,三天之内我要把它重建起来。”她想到耶稣的敌人怎样摧毁了祂身体的圣殿,因而她心中深切地渴望着,那永恒真理的誓言必将应验的那第三日。
天亮时回到熙雍的晚餐厅后,至圣圣母和同伴们退到院子右边她住的地方。若望在门口和她们分开,到晚餐厅和二十几个男子会合——他们整日留在晚餐厅里哀悼他们的导师,轮流在灯下祈祷。我看见他们偶尔非常谨慎地让新来的人进去,含泪和他们交谈。大家对若望都有一种内心的尊敬,因为他在主临终时在场,所以在他面前都感到惭愧。但若望却充满爱心和同情地对待他们,并且像孩子一样纯朴真诚,对每个人都谦让。有一次我看见他们吃饭。他们非常安静地聚在一起,房屋门窗都关着。他们不会受到攻击,因为这房子是尼苛德摩的,他们为吃逾越节晚餐租用了它。
我又看见圣妇们聚在点着灯的厅里直到晚上,门关着,窗户也遮着。有时她们聚在至圣圣母周围,在灯下祈祷;有时各自退到用帘子隔开的小间里,用哀悼的头巾蒙头,坐在撒了灰的扁平箱子上(这是哀伤的表示),或者脸朝着墙祈祷。在聚至灯下祈祷前,她们必先解下哀悼的头巾,存于隔间之内。我亦见她们中体弱者略进饮食,其余众人则持守斋戒。
我不止一次看到那些圣妇,总是看见她们像刚才说的那样,在昏暗的厅里祈祷或哀伤。当我的默想转向至圣圣母思念我们的救主时,我有时看见圣墓和大约七个卫兵,他们或坐或站,在墓穴入口对面。加西乌紧靠着石洞墓室——真正的坟墓——的门站着。他寸步不离那个地方,沉默而专注。我看见坟墓的门关着,门前放着那块石头。但我能透过门看见主的身体,还像安放时那样躺在那里。它被光明和荣耀环绕,停在两个朝拜的天神中间,一个在头边,一个在脚边。当我的思绪转向我们救主的圣灵魂时,我看见了祂降入灵薄狱的异象,那景象如此宏大,如此广阔,我只能记住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不过,我还是要把能记得的叙述出来。
注一:圣周五
注二:圣周六
当耶稣大声呼喊、交付祂至圣的灵魂时,我看见那发光的形体,在嘉俾厄尔等天神簇拥下,从十字架脚下进入地中。我看见祂的天主性与灵魂合一,同时又与挂在十字架上的圣身相连——这奥迹我无法说明。
我看见耶稣灵魂所到的地方,似乎分为三处,像三层世界,感觉是圆形的,每一处自成一界,彼此分开。
灵薄狱前面是一片光明喜乐之地,绿草如茵。我常见炼狱灵魂得释后,先到这里,再被领往天堂。那些等待救赎的灵魂所在的灵薄狱,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分成不同的圈层。救主光芒四射,在天神凯旋的簇拥下,直入两圈之间:左边是亚巴郎以前的民长灵魂,右边是从亚巴郎到洗者若翰的灵魂。耶稣从他们中间经过时,他们虽不认识祂,却都充满喜乐和热切的渴望。这充满渴慕的地方仿佛一下子扩大了。救主如清风、如光华、如露水、如风中的叹息,迅速经过他们。
主很快穿过这两圈,来到一个微光朦胧的地方,我们的原祖亚当和厄娃就在那里。祂对他们说话,他们就在说不出的狂喜中朝拜祂。主带着原祖和随行转向左边,往亚巴郎以前民长所在的灵薄狱去。那里有点像炼狱,因为到处有恶神骚扰某些灵魂。天神叩响了门扉,请求入内。因这入口,正为迎接来者而设;因这门,正为此刻开启而动;因这叩门声,正为宣告救主降临而响。我好像听见天神呼喊:“敞开大门!开启门户!”耶稣凯旋进入,恶灵却退避喊叫:“祢与我们有什么相干?祢来这里做什么?现在祢也要钉死我们吗?”等等。天神捆住它们,把它们赶到前面。这里的灵魂对耶稣只有模糊的概念,不太认识祂;但当祂清楚地告诉他们祂是谁时,他们就爆发出赞美和感恩的歌声。随后,主的灵魂转向右边的灵薄狱本处,遇见善盗的灵魂在天神护送下进入亚巴郎的怀抱,恶盗却被恶魔拖下地狱。耶稣的灵魂对他们各说了几句话,随后便在天神和得救灵魂的簇拥下,进入了亚巴郎的怀抱。那些从第一圈逐出的恶魔,则被天神捆绑着,作为俘虏驱赶前行。这地方似乎比其他处高些,就像人从地下墓穴上到圣堂里。恶神在锁链中挣扎不肯进去,天神强迫它们前行。这第二圈左边是所有圣善的以色列人:圣祖、梅瑟、民长、列王;右边是众先知和耶稣的所有先祖亲属,直到若亚敬、亚纳、若瑟、匝加利亚、依撒伯尔和若翰。这圈里没有恶魔,没有痛苦折磨,只有对已实现的恩许的热切渴望。当这些灵魂敬拜救主时,说不出的福乐和狂喜充满他们,带锁链的恶魔被迫在他们面前承认可耻的失败。许多灵魂奉命上去,使自己的肉身从坟墓中复活,为主作证。这就是耶路撒冷许多死者从坟墓里出来的时刻。他们在我看来像行走的尸体。之后他们把身体放回土中,就像使者完成长官命令后脱下官服一样。
我看见救主的凯旋行列进入更低的一处,是虔诚外邦人住的地方——他们对真理略有所感而热切渴慕。这是一种炼狱般的净化之所,有恶神和偶像。我看见恶神被迫承认自己实施的欺骗,蒙福的灵魂以动人的喜乐向救主致敬。这里的恶魔也被天神用锁链捆住,赶到前面。
我就这样看见救主迅速穿过这些地方,释放被囚的灵魂。祂还做了许多别的事,但我现在病弱,无法一一述说。
最后,我看见祂面容庄严凝重,接近深渊的中心——就是地狱本身。它的形状在我看来像一座无边无际、可怕的黑色石造建筑,闪着金属般的光。入口有巨大骇人的门,和建筑其他部分一样黑,门闩和锁令人恐惧。门内传来阵阵咆哮与哀嚎,清晰可闻;当门被推开时,一个阴森绝望的世界便赤裸地显露在眼前。
我时常看见天上的耶路撒冷如一座圣城,蒙福者的居处尽是华宫与园林,结满奇果异卉,各按其荣福等次不同;而此地的一切却显为一个彼此纠缠的世界,建筑、空地与各处,皆由幸福的反面所生,尽是痛苦与折磨。正如那蒙福之境中,万物都建基于无尽的平安、永恒的和谐与满足;这里却只有永不止息的忿怒、撕裂的痛楚与绝望所扭曲的畸形景象。
在天上,有无数居所晶莹璀璨,洋溢着喜乐与敬拜;而地狱里,只有望不尽的阴森牢狱和弥漫诅咒与绝望的洞穴。天上伸展着奇妙的园林,结满赐人神性的果实;地狱却只有恐怖的荒原与沼泽,充斥着痛苦与一切可憎之物。
我在这里看见殿宇、祭坛、宫殿、宝座、园林、湖泊与河流——它们皆由亵渎、仇恨、残酷、绝望、混乱、痛苦与折磨所构成;而天上的一切,却是由祝福、爱、和谐、喜乐与愉悦所建成。
在这里,受诅咒者永远陷于分裂;在那里,诸圣徒享有真福的共融。一切邪妄的根,在此地以无数刑罚与痛苦的形式被培育。这里没有一样是端正的,没有一个念头能带来安宁;因为对天主公义的可怕记忆,将每个受诅咒的灵魂投入他自身罪过所招致的痛苦中。此地一切可怖的外表与实质,皆是罪恶本质、形态与狂怒的显露,正是那条曾被人怀揣、而今反噬其身的毒蛇。我在这里看见骇人的巨柱矗立,专为激发恐惧而设,正如在天主之国里,万物皆是为唤起平安与福乐而存。
当地狱的大门被天神开启时,只见混乱的魂灵在其中亵渎、讥讽、嘶嚎与哀哭。我看见耶稣对犹达斯的灵魂说了几句话。另有天神强令那群恶神俯伏在耶稣面前——它们必须承认并朝拜祂,而这本身对它们就是最深的折磨。
大批恶魔被锁链层层束缚,围成一圈,中央是一个黑暗的深渊。路济弗尔被投入其中,锁链缠身,浓黑的雾气将他笼罩——这是出于天主的定旨。我听闻(若我未记错),路济弗尔将在公元2000年前的五六十年间暂时获释。其余许多被告知的日期,我已记忆不清。还有一些魔怪将在他之前被放出,为惩罚并试探世人。我想,在我们所处的时代,已有这样的恶者被释放;而在我们之后不久,也将再有。
我无法说完所有显示给我的景象,太多了。我病得厉害,无法整理清楚。每当我想说这些事,景象就浮现眼前,那情形足以令人致命。
我也看见无数得救的灵魂离开炼狱和灵薄狱,随主的灵魂到天上耶路撒冷下面一处福地。我先前见过的一位亡友也在那里。善盗的灵魂和其他人一同进入,依照主的许诺在乐园里再次见到主。我看见那里为众灵魂设下天乡的宴席,就像我多次在得安慰的异象中看见的那样。
我说不清这些事发生的时间和长短,也不能重述所有所见所闻,因为有些事我自己也不明白,有些可能会被误解。我看见主到许多地方,甚至海上,好像圣化并解救万物,恶神都在祂面前逃入深渊。随后我看见主的灵魂巡行大地多处,在加尔瓦略山下亚当的坟墓里,亚当和厄娃的灵魂再次来到祂那里。祂和他们交谈,我见祂仿佛在地下,和他们同去许多地方,探访一位位先知的坟墓。他们的灵魂便进入自己的肉身,耶稣则向他们阐释了许多奥迹。随后,我看见祂与这群蒙特选的人——达味也在其中——一同巡访祂生平与受难的各处圣地,向他们指出曾在那些地方发生的预象,并以无可言喻的慈爱,为众人阐明这一切如何已在祂身上得到圆满的应验。
救主恩泽垂顾炼灵
我见救主带着那些灵魂来到祂当年受洗的地方——那里曾发生过许多具有预象意义的事。祂一一讲解其中的深意,我深受感动,看见耶稣以祂永恆的慈爱,竟让祂圣洗的恩宠也倾注在这些灵魂身上,使他们获得更大的神益。
看见主的灵魂被那些喜乐有福的神灵环绕,穿过黑暗的大地,穿过岩石和水流,轻盈地飘浮在地面上,这情景实在令人感动得无法形容。
以上是我对主死后降入地狱、释放古昔义祖灵魂这个浩大而深广的默观中,所能记起的少许片段。但除了这个关乎过去的神视,我还看见一个关乎永恆的景象:主在今日特别垂怜炼狱中的灵魂。我看见每年圣教会隆重纪念这一天(圣周五)时,祂向炼狱投去一瞥,就有许多灵魂因此获释。就在今天——圣周六,我进行这默观的日子——我看见祂释放了一些在祂受难时犯罪、正在炼净的灵魂。今天我看见许多灵魂获得释放,有些我不认识,有些我认识,但都不能说出他们的名字。
(艾曼丽修女今日处于神魂超拔之境,口述如下:)
耶稣首次降临灵薄狱,实现了古老的预象,其本身亦成为预象,正于今日释放炼灵时得以应验。我所见祂降入地狱的景象属于过去的时空,但今日灵魂不断获释则是永恆的真理。耶稣下降阴府,如同为炼灵栽下了一棵恩宠之树——即祂神圣功绩之树;而今日这些灵魂恒常获释,正是这恩宠之树在教会年岁的灵性花园中所结的果实。战斗的教会应当培育这棵树,采摘果实,让受苦的教会也能分享——因为他们已无法为自己做什么。救主的一切功绩都是如此:我们必须与祂一同努力,才能分享这些恩宠。我们必须“汗流满面才得糊口”。耶稣在世上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为永恒结出果实,但我们必须在现世勤奋耕种和收获,否则在永恒中便无福享受。圣教会是一位极有远见的母亲,她的礼仪年就是现世中最完备的永福果园,储备足以满足所有人的需要。可叹园中那些怠惰失信的工人,竟任凭恩宠白白流失——这恩宠原可医治患病者、扶助软弱者、饱饫饥饿者!待审判之日,园主必要严加追讨,纵使一茎微草也不容放过。
注:
参见第336页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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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日结束后,若望、伯多禄和长雅各伯来到圣妇们那里,与她们一同哀悼,安慰她们。圣妇们送走宗徒后,再次披上哀悼的外衣,退到撒着灰烬的暗室里祈祷。
我看见一位天神出现在荣福童贞面前,向她宣告主已临近,请她前往尼苛德摩所有的那扇小门。玛利亚听到这话,心中充满喜乐,她没有对圣妇们说什么,披上外衣就匆匆出发,穿过城墙上的那扇小门——正是她从墓园回来时经过的地方。
大约九点钟,在城门附近一个僻静的地方,荣福童贞突然停下匆忙的脚步。她仰头望着墙头,仿佛被喜乐的渴望所吸引。我看见耶稣至圣的灵魂光辉灿烂、毫无伤痕,在古圣祖灵魂的簇拥中向她飘来。祂转向圣祖们,指着荣福童贞说:“玛利亚,我的母亲!”仿佛与她拥抱,随后就消失了。童贞玛利亚跪倒在地,亲吻祂站过的地方,石头上留下了她膝盖和双脚的印痕。她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安慰,急忙回到圣妇们那里,看见她们正在桌前忙着调制香膏和香料。她没有告诉她们所发生的事,却用信德的话安慰、鼓励她们。
圣妇们使用的桌子有十字形的桌脚,有点像碗柜,铺着的桌布直垂到地。我看见上面放着一束束整理好的各种草药、小瓶的香膏和甘松露水,还有几盆花卉,我记得其中有一株斑纹的鸢尾花,或是百合。妇女们把这些都包在麻布里。玛利亚不在时,玛达肋纳、克罗帕的玛利亚、侯雅纳·胡撒和撒罗默曾进城采购这些东西。她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把香料撒在殓布包裹的耶稣圣身上,并浇上香液。我也看见部分用品是由门徒从商人处购得,只轻轻放在屋外,并未进门与妇女们交谈。
之后,我瞥见阿黎玛特雅人若瑟在牢房里祈祷。突然牢房充满光明,若瑟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我看见屋顶与墙檐接合处掀开,一个发光的身影垂下一块麻布——让我想起包裹耶稣圣身用的那种布。那身影吩咐若瑟抓住布爬上来。接着我看见若瑟双手抓住麻布,脚踩着墙上凸出的石头,爬到约十二尺高的开口处。若瑟一到,屋顶立刻恢复原状,异象也消失了。我不知道是主亲自还是天神解救了他。
我看见他沿着城墙,悄无声息地跑到晚餐厅附近,这餐厅就在熙雍南墙的边上。他爬下城墙敲门。门徒们紧闭门户,聚在一处,正为若瑟的失踪而忧心忡忡——他们都听信了传言,以为他被扔进了下水道。当门打开,他赫然出现在眼前时,那股涌上心头的狂喜,简直与他们后来亲眼看见伯多禄从狱中获释时一样。若瑟把所见异象都告诉了他们。他们听了大为喜乐,深受安慰,给他食物,并感谢天主。若瑟当夜离开耶路撒冷,逃回故乡阿黎玛特雅,在那里一直住到听说可以平安返回耶路撒冷为止。
安息日过后,我看见盖法和几位司祭长在尼苛德摩家里,他们假装善意,向他提出许多问题。我现在不记得他们讨论什么了,但尼苛德摩始终真诚坚定地为主辩护,最后他们不欢而散。
圣墓四周一片寂静。约有七个士兵在墓前和周围守卫,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加西乌整天守在墓穴入口里面,几乎寸步不离。他仍沉浸在深思中。因着所领受的特殊恩宠和光明,他正期待着某件将要发生的事。夜色中,墓前的灯台发出耀眼的光芒。我看见圣身仍像初葬时那样裹在殓布里,安放在石榻上,四周环绕着光华。自安葬以后,两位天神一直神魂超拔地守护着圣体,一位在头边,一位在脚边。他们看起来像司祭,双臂交叉在胸前,那姿态让我想起约柜上的革鲁宾,只是没有翅膀。整个墓穴,尤其是主安息的地方,惊人地让我想起历史上各个时期的约柜。那光明和天神的临在,加西乌或许隐约可见,因此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紧闭的墓门,如同朝拜至圣圣体一般。
这时,我看见耶稣蒙福的灵魂借着古圣祖被释放的灵穿过岩石进入墓穴,将祂受难圣身上的种种伤痕展示给他们看。麻布和殓衣似乎已被解开,我看见圣身满是伤痕,仿佛寓居其中的天主性以某种奥妙的方式,向众灵魂展示了这蒙福躯体所受的全部残酷撕裂和苦难。圣身在我看来完全透明,最深处也清晰可见,连伤痕、痛苦的最深之处都能看见。众灵魂静默地凝望,满心敬畏,仿佛因这无尽的伤痛而哽咽,无声地垂泪。
接着所见的异象极为奥秘,我实在难以言诠。那时,耶稣的灵魂似乎并未与肉身完全合一而使之复活,却携着圣身从坟墓中升起。两位正在朝拜的天神托起那受难的身躯——并非直立,而是保持着在墓中安卧的姿态,轻轻飘举,向天而去。穿过时,岩石震动。随后,我看见耶稣在无数敬拜的天神歌班排列两旁中,将伤痕累累的圣身呈献于天父宝座前。
我目睹的复活景象极为奥妙:当耶稣的圣身被天神托举升天时,其复活方式与常规的肉身复活有所不同。这使我想起此前见过的另一个神视——在耶稣断气后,许多古圣先知的灵魂曾暂时返回尘世,他们的灵魂以特殊权能暂时唤醒埋葬已久的躯体,带着这些躯体进入耶路撒冷圣殿为复活作证。那些先知的身体并非如拉匝禄般完全复活(因为拉匝禄复活后仍需经历第二次死亡),而是像穿上外衣般被灵魂暂时使用。当见证使命完成后,灵魂便安然离开躯体,这些躯体又回归坟墓安息,并未经历肉身与灵魂被强行分离的痛苦。
在这个异象中,我特别注意观察:当耶稣带着伤痕的圣身向天父宝座献上时,那些曾陪伴祂巡游古圣所的义祖灵魂(如亚巴郎、梅瑟等)并未随之升天。他们肃立俯首,以朝拜之姿目送圣身隐入荣光,自己则仍留在福地中等待最终的救恩圆满。
我注意到墓穴的岩石震动。四名守卫进城去取东西,另外三人昏倒在地。他们以为是地震,却不知原因。唯有加西乌激动不已,全身战栗——他清楚地看见了正在发生的事,尽管还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意义。他坚守岗位,虔诚地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久,离开的士兵回来了。
香料准备好并包在麻布里,预备带往墓穴后,圣妇们又退回到暗室,躺在榻上休息,因为她们想在黎明前出发去耶稣的坟墓。她们多次表达对计划能否成功的担忧,害怕耶稣的敌人会在她们外出时埋伏。但荣福童贞安慰她们,劝她们稍作休息,然后勇敢地去坟墓,不会有危险。于是她们便休息了。
大约夜里十一点,至圣圣母被爱和热切的渴望推动,再也无法留在屋里。她起身披上一件灰色外衣,独自出去了。我心中暗呼:不可!万万不可!他们怎能容这位悲痛欲绝的有福母亲,在此深更半夜独自出门!我看见她哀伤地走到盖法的府邸,随后又走向更远处的比拉多官邸,就这样孤身一人,走完了耶稣当年背负十字架所行经的整条苦路。她穿过空寂无人的街道,在耶稣曾承受特殊痛苦或遭受侮辱的每一处停下脚步。她那神情,仿佛在寻找一件失落的至宝。她一次次跪下,用手轻抚石面,以双唇亲吻——那是她在虔敬地触摸并亲吻耶稣的圣血。在她周围,凡耶稣曾接触过的一切,都散发着明亮的光辉;而她的灵魂,已完全沉浸在爱慕与朝拜之中。
她一路走着,直到接近加尔瓦略山,忽然停下脚步,静静地站立。她眼前仿佛出现了耶稣的异象——祂带着那饱受折磨的圣身显现:一位天神在前引路,墓穴中那两位朝拜的天神伴随左右,后面还跟着许多被释放的灵魂。祂不像在行走,倒像一具发光的身躯,在光芒中缓缓移动。我听见有声音从祂那里传来,正向祂的母亲讲述祂在灵薄狱所做的一切。祂又说,现在祂即将带着光荣的身体从坟墓中复活,并嘱咐她在加尔瓦略山附近、祂曾经跌倒的那块石头旁等候。随后,那异象便缓缓向城中隐去。荣福童贞玛利亚便依着主的吩咐,跪在那指定之处,专心祈祷。此时夜色已深,想必早已过了午夜——因她在这条苦路上,已徘徊、停留了太久。
接着,我看见主的仪仗沿着同一条苦路全程再次走过。天神们以一种奥妙的方式,收集起耶稣在受难过程中被撕裂、剥落的所有神圣物质——祂的肉和血。钉上十字架、竖起十字架、刺开圣肋、卸下圣尸、为圣身预备安葬等景象,都一一展现给跟随耶稣的灵魂们观看。至圣圣母也在神魂中目睹了这一切,她满怀着爱慕与朝拜之情。
之后,景象仿佛回到圣墓之中,主的身体再次安息在那里。祂受难时被撕落的一切,都已由天神以不可理解的方式重新归回圣身。我看见圣身如之前一样,裹在殓布与裹尸布里,四周光芒耀眼,那两位朝拜的天神仍守在墓首和墓脚。
天边刚透出第一缕曙光,晨色尚朦胧时,我看见玛达肋纳、克罗帕的玛利亚、侯雅纳·胡撒和撒罗默披着外衣,从晚餐厅附近的住处悄悄出来。她们带着用麻布仔细包好的香料,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一盏点亮的油灯,所有物品都小心地藏在披风之下。香料中有准备撒在圣身上的新鲜花朵,也有待浇注的香液、精华与油膏。圣妇们心怀忐忑,向着尼苛德摩所有的那扇小门默默走去。
耶稣的灵魂绽放璀璨光芒,在两位战士天神护卫与众多光辉形体组成的庄严仪仗簇拥下,穿透岩石墓顶,降临于圣身之上。我看见祂的灵魂与肉身在荣光中完美融合,裹尸布下的圣洁肢体随之焕发生机。主那光辉闪耀的复活的身体,带着祂的灵魂和天主性,从殓布的一侧显现——就像昔日厄娃从亚当肋旁生出一样。整个墓穴充满了光明与荣耀。
这时我又看见另一个异象:一条龙形魔物从深渊中盘旋而出,长着人头,正盘踞在主安息的石榻下方。它愤怒地摆动蛇尾,昂首朝向救主。复活的救主手持一根细长的白色权杖,杖顶飘扬着一面小旗。祂举步踏住龙首,以权杖三次击打龙尾。每击打一次,那怪物便收缩一分,最终沉入地下——身躯先没,人头龙首仍仰面消失于深渊。这景象让我想起基督降孕时潜伏的那条蛇,也像伊甸园里的古蛇。我想这异象正应验了“女人的后裔要踏碎你的头颅”的预许。整个异象象征着战胜死亡,因为当我看见蛇头被踏碎时,主的墓穴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此时,我看见主在辉煌的荣光中穿透岩层,冉冉上升。大地剧烈震动,一位身披戎装的天神如闪电自天而降,直抵墓前,将巨石滚至一旁,安然坐于其上。地震非常强烈,灯盏左右摇晃,火光四射。卫兵们惊厥倒地,僵硬扭曲地躺着,像死了一样。加西乌确实看见了那环绕圣墓的荣光,也目睹了天神移开巨石、安坐其上的景象,却未能得见复活的主本身。他很快回过神来,走到石榻旁,伸手探向那空了的殓布。随后他走出墓穴,怀着满心热切的期盼在外驻足片刻,准备为新异象作证。
正当天神如闪电般降临墓前、大地为之震颤的刹那,我目睹复活的主在加尔瓦略山上荣显于至圣圣母面前。祂美丽荣耀无比,神态庄严。祂的衣服像一件白色斗篷披在身上,行走时在身后随风飘动,闪烁着蓝白相间的光芒,如同阳光下的袅袅轻烟。祂的伤口非常大,闪闪发光;手上的钉痕可以轻易放入一根手指。伤口的边缘形成等边三角形,仿佛在一个圆心中交汇,从手掌向手指射出光芒。
古圣祖的灵魂向至圣圣母深深鞠躬。耶稣对母亲说了些关于再见面的话,把伤口指给她看。当圣母跪下要亲吻祂的脚时,祂握住她的手,扶她起来,然后就消失了。
主复活的时候,圣妇们正走到尼苛德摩家的那个小门附近。她们对正在发生的奇迹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墓前有卫兵看守——因为前一天的安息日她们一直关在屋里没有出门。她们焦虑地彼此询问:“谁给我们从门口滚开石头呢?”她们满心渴望向墓中的圣身献上最后的敬意,完全忘记了那块大石头。她们想要把纳尔德香水和珍贵的香膏浇在圣身上,把鲜花和香草撒在上面;因为昨天敷抹的香料是尼苛德摩一个人准备的,她们没有贡献什么,所以现在愿意向主、她们导师的身体献上所能得到的最珍贵之物。
撒罗默和玛达肋纳一起负担了大部分费用。她不是若望的母亲,而是另一位撒罗默——耶路撒冷的一位富妇,是圣若瑟的亲戚。最后圣妇们决定把香料先放在墓前的石头上,等有门徒来为她们开门,于是她们就向园子里走去。
墓外的石头已经滚到右边,虚掩着的门现在很容易打开。包裹圣尸的布按以下顺序放在石棺上:那幅包裹圣体用的大裹尸布依然平整地铺在原处,只是已经空了,自然地塌陷下去,里面只剩下敷抹用的香草;缠绕圣体的长布带保持着被抽离时的螺旋形状,平展在石棺边缘;而圣母玛利亚曾用来包裹耶稣头部的那块细麻巾,则放在石棺首端的右侧——远远望去,仿佛耶稣的头颅仍在巾中,只是覆面的部分已被掀开。
圣妇们走近时,看见卫兵的灯笼和倒在地上的士兵,就害怕起来,稍微绕过园子往加尔瓦略山走去。可是玛达肋纳不顾危险,急忙跑进园子。撒罗默隔了一段距离跟着她,另外两位妇女在外面等候。
玛达肋纳望见守卫的士兵,本能地向撒罗默退回几步;二人随即相偕穿过那些横卧于地的兵士,径直进入了墓穴。她们发现石头已经滚开,但门却关着(可能是加西乌关的)。玛达肋纳焦急地打开一扇门,向石棺里窥看,只见殓布空空的,分开放在那里。整个地方光芒四射,一位天神坐在石棺的右边。玛达肋纳心烦意乱,急忙跑出墓园,穿过尼苛德摩家的那个门,回到宗徒那里。刚进墓穴的撒罗默也立刻去追玛达肋纳,惊慌地跑到在园外等候的妇女那里,把发生的事告诉她们。大家听了撒罗默的话虽然惊讶欢喜,还是不敢进园子去。直到加西乌简短地告诉她们他的所见,并劝她们亲自去看看,她们才鼓起勇气进去。这时加西乌正赶进城去,要把一切经过报告比拉多,他走的是刑场那个门。
当这些妇女心怀畏惧步入墓穴,战战兢兢地靠近那神圣的石棺时,赫然看见两位天神站在面前——他们身披闪耀着光辉的司祭白袍,正是这墓穴的守护天神。她们吓得紧紧靠在一起,用手捂住脸,浑身颤抖,几乎要俯伏在地。一位天神对她们说:「不要害怕,也不必在这里寻找那位被钉的那位;祂已经活了,祂复活了,不在这里了。」接着,天神让她们看那空了的石棺,吩咐她们去告诉门徒所见所闻的一切,并说耶稣要比他们先到加利利去。天神又提醒她们:「你们应当记得主在加利利对你们说过的话:『人子将被交在罪人手中,被钉在十字架上,但在第三日必要复活。』」圣妇们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心中却充满了喜悦。她们泪眼朦胧地凝视着那空石棺和留下的殓布,随后便起身离开,朝着刑场门的方向回去。一路上,她们依然惊魂未定,并没有匆忙赶路,而是走走停停,不时向远方眺望,期盼着或许能瞥见主的踪影,或是等到玛达肋纳归来。
这时玛达肋纳心神恍惚地跑到晚餐厅,猛烈敲门。有些门徒还睡在靠墙的床榻上,另外几个已经起来,正在一起谈话。伯多禄和若望来开了门。玛达肋纳没有进去,只说了句:“有人从坟墓里把主搬走了!我们不知道他们把他放在哪里了”——就急忙跑回墓园去了。伯多禄和若望跟着她,若望跑得比伯多禄快。
玛利亚玛达肋纳回到园中时,晨露早已浸湿了她的衣襟。她匆匆奔向坟墓,披肩从头顶滑落至肩头,长发凌乱地散在身后。因独自一人,她不敢贸然进入墓穴,只好停在入口的石阶上等候。她俯下身,努力透过低矮的墓门向里张望,想看清洞穴深处的石榻。俯身时长发垂落,她正用手梳理,忽然看见两位身穿白色司祭长袍的天神,坐在墓室的首尾两端,听见他们问:“妇人,你为何哭泣?”她伤心地哭诉:“有人把我主移走了!我不知道他们把他放在哪里!”说完只见空空的殓布,便转身哀哭,像寻找失物的人四处张望,仿佛非要找到他不可。她隐约觉得耶稣就在近处,就连天神的显现也不能转移她的念头。她似乎没有意识到是天神在跟她说话,心里只念着耶稣:“耶稣不在这里!耶稣到底在哪里?”我看见她跑离墓穴几步,又像心神恍惚般折返寻找。长发披在肩头,她时而将整束头发拢到右肩用手梳理,而后甩向身后,焦急地环顾四周。在坟墓以东十步开外,有一片坡地朝向城门,她在黎明微光中,依稀辨认出棕榈树后的灌木丛里,立着一位身穿白长衣的人。她急忙奔向前去,又听见那问话:“妇人,你为何哭泣?你找谁?”她以为是园丁。我见他手拿铁铲,头戴平顶帽,帽檐前伸出一片树皮般的遮阳片。这装扮,便如吾主受难前,在伯达尼对妇女所讲比喻中那个园丁的打扮一般无二。这显现并不耀眼,就像晨曦中看见一个穿白长袍的人。听到“你找谁”的问话,玛达肋纳立刻回答:“先生,若是你把他移走了,请告诉我在哪里安放了他,我去把他接回来!”说话时她又向四周张望,好像在想他会不会被安置在附近。这时,耶稣用她熟悉的声音呼唤:“玛利亚。”她认出这声音,顿时忘了十字架、死亡与埋葬,只知道他活着,急忙转身像从前那样呼喊:“辣步尼(夫子)!”她跪伏在地,向他的双足伸出手去。但耶稣举手拦住她说:“不要接触我,因为我还没有升到父那里。但你去见我的弟兄,告诉他们:我升到我的父也是你们的父那里,到我的天主也是你们的天主那里去。”说完这话,主就隐没了。我蒙启示明白耶稣说“不要接触我”的缘由,但记忆模糊。想来是因为玛达肋纳情切——她似乎认定耶稣还像从前一样活着,一切都和往常没有分别。关于“还没有升到父那里”的话,我得知主复活后还没有去觐见天父,还没有为战胜死亡和完成救赎的恩典献上感恩。我由此明白,这喜乐的第一成果,理当归于天主。这仿佛是耶稣在提醒玛达肋纳,要她先静默下来,为这刚刚完成的救赎奥迹与战胜死亡的恩宠,向天主献上感谢。主一隐没,玛达肋纳急忙起身,恍如置身梦中,再次奔向坟墓。她看见那两位天神,也看见了空着的殓布,此刻她对奇迹已深信不疑,便立刻动身回到同伴们那里。
耶稣显现给玛达肋纳时,约在三点半钟。她前脚刚离开园子,若望后脚就到了,伯多禄紧随其后。若望停在洞穴入口处,俯身向内张望,透过墓室的外门,他看见殓布还在里面。随后伯多禄也赶到了,他直接走下墓室,来到墓前,看见殓布卷着放在中央,从两边向中间卷起,香料就包在里面,布带也整齐地叠绕在四周,就像妇女们平常收拾布料那样。那块曾覆盖圣容的汗巾,则叠好放在右侧靠墙的地方。若望随着伯多禄进入墓室,目睹了同样的景象,便信服了主已复活。主昔日所言、经上记载的预言,此刻都在他们心中豁然明朗——从前他们对此仅有朦胧的领会。伯多禄将那些殓布收拢,小心地藏在自己的外氅内。随后,二人仍由尼苛德摩的那扇小门退出,若望又一次走在了伯多禄的前头。
当主的圣身安息在墓穴中时,那两位天神始终守在首尾两端;即便在玛达肋纳与两位宗徒前来时,他们依然在那里。但我感觉伯多禄并没有看见天神。后来我听见若望对前往厄玛乌的门徒说,他当时探看墓穴时,确实看见了一位天神。或许是由于谦逊,他在撰写福音时并未提及此事,以免显得自己比伯多禄所见更多。
这时,我看见守卫从躺卧的地方爬起来,拿着长矛,取下挂在洞门柱上照明的灯笼,惊慌地奔向刑场门进了城。
其间,玛达肋纳已见到众圣妇,告诉她们主显现的事。随后她也从刑场附近的城门赶回城里,其他妇女又去了园子。在园外,耶稣向她们显现:身披一件遮住双手的洁白的飘逸长衣。祂问安说:“愿你们平安!”她们不禁战栗,俯身跪拜在祂脚前。耶稣挥手示意某个方向,嘱咐了她们几句话,便隐没不见。圣妇们急忙从熙雍的伯利恒门赶往晚餐厅,告诉聚在那里的门徒,她们看见了主,并转达了主对她们说的话。然而,门徒们起初并不相信玛达肋纳的见证,即便在伯多禄和若望回来之后,他们仍认为这不过是妇女们因哀伤而产生的幻觉。
若望与伯多禄因所见之事惊讶不已,归途中默然不语,各自深思。他们遇见了随后赶往坟墓的雅各伯与达陡——事实上,主已在晚餐厅附近先显现给这两位宗徒了。行路间,我曾看见伯多禄忽然停下,身形陡然一震,仿佛瞥见了复活之主的身影。
耶稣复活后大约一个时辰,加西乌来到比拉多那里。总督正躺在榻上休息。加西乌激动地陈述整个经过:先是磐石巨声轰鸣,随后天神倏然降临,墓门巨石应声滚开,最后只见殓布空悬——圣体已不知所踪。他说耶稣确实是默西亚,确实是天主子;祂已经复活,不在坟墓里了。比拉多听着这些事,心里暗暗害怕,却不动声色地对加西乌说:“你看到幻象了!你不该进那加里肋亚人的坟墓。他的神灵因此完全控制了你,在你面前行了这些幻术。我劝你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司祭长,否则对你不利。”他故作镇定,假装相信是门徒偷走了耶稣的遗体,并断言守卫们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掩饰渎职,或是收受了贿赂,甚至可能他们自己也中了邪术。加西乌一离开,比拉多便转身向自己的神献上了祭品。
另外四个兵士从坟墓回来,直接去见比拉多,报告了同样的事。但比拉多不愿再听,打发他们去见盖法。其余的守卫则来到圣殿附近的一个大院子,那里聚集着好些犹太长老。这些长老商议后,决定用银钱和恐吓迫使守卫们谎称门徒偷走了耶稣的遗体。守卫们当场顶撞道:“这事瞒不住!我们的同伴早已向比拉多如实报告了。”法利塞人只好许诺会去打点。恰在此时,那四名被比拉多斥退的守卫正好回来,他们仍然坚持原来的说法,毫不改口。
这时,阿黎玛特雅人若瑟从紧闭的牢门中神秘获释的消息已经传开。法利塞人想把与门徒合谋偷走耶稣遗体的嫌疑转嫁给守卫,威胁说如果不立即交出遗体就要严惩他们。守卫们回答说,这事就像狱卒不能把消失的若瑟找回来一样——他们实在办不到。他们极力为自己辩护,任何贿赂都无法收买他们,使之沉默。他们甚至公开直言周五那场不义的审判,声称正是这事打断了逾越节的庆典。这四个兵士就被抓起来关进了监牢。
耶稣的仇敌四处散播门徒盗尸的谣言;法利塞人、撒杜塞人与黑落德党人则不遗余力地助长此说,使其遍传各地,他们在各处的会堂里不仅宣扬此谎,更附会许多污蔑耶稣的言论。但他们的谎言没有多大用处,因为耶稣复活后,许多圣洁的犹太亡者灵魂,频频显现给那些尚能接受恩宠的后代,用惊惧触动他们的心,使他们悔改。许多信心动摇、散居乡间的门徒,也看到了类似的显现,得到安慰,坚定了信仰。
主受难后,虽有亡者从坟墓中起来,但这与主的复活截然不同:吾主耶稣是以焕然一新、充满荣光的身体复活,在世上显现多日,最终在门徒仰望中带着这光荣的身体升天。而那些复活的亡者,只是灵魂暂归躯壳,不久便再度放下肉身,与世人一同等待末日的总复活。至于拉匝禄,他的复活是重返尘世的生命,因此他后来依然经历了死亡。
我看见犹太人开始洁净圣殿:他们洒香草与赎罪祭的灰,献赎罪祭,清理废墟,又用木板和帷幔遮盖地震留下的痕迹,将逾越节当天被打断的礼仪完成。
他们用刑罚和绝罚威吓民众,禁止任何人议论此事,又将节期中的动荡与圣殿的损毁,一概归因于地震与祭献时突然显现的污秽之症。他们甚至援引厄则克耳先知书中亡者复活的神视为自己开脱(至于其如何牵强附会,我记忆已模糊)。这番举措安抚了百姓,因许多人自身就参与过那罪行。然而,能被安抚的,无非是那些固执己见的大群民众;所有心地良善者实则早已皈依。他们一直静默,直至五旬节到来,才公然宣认信仰,日后更仰赖宗徒的训诲,在故乡传扬福音。司祭长们从此渐渐失势。到了圣斯德望任执事时,敖斐耳和熙雍东区已经容纳不下众多的信友,他们只好把帐幕扩展到城外,越过克德龙谷直到伯达尼。亚纳斯好似中了邪魔,只得将他囚禁起来,从此未再现身人前。盖法却被一股无名孽火吞噬,变得状若癫狂。基勒乃人西满在安息日后找到宗徒,要求受洗成为耶稣的门徒。
在晚餐厅外的门廊里,尼苛德摩为宗徒、圣妇及众门徒摆设了筵席。多默当时不在场,他正独自隐居,不愿与人相见。这场筵席的一切安排,都严格遵循耶稣在世时所嘱咐的规矩。在最后晚餐中,祂曾向坐在身旁的伯多禄与若望——这两位已被立为司祭的宗徒——详细阐释了圣体圣事的奥义,并嘱咐他们,要将所领受的训诲,连同主早期教导中的若干要点,一并传授给其他宗徒。
我先是看见伯多禄,接着是若望,向围立成圈的其余八位宗徒传授主所托付的奥义,教导他们主所钦定的圣事施行方式与门徒培育规范。伯多禄所教导的一切,若望都分毫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宗徒们皆身着庆典礼服:伯多禄与若望在胸前交叉佩着领带,以扣环固定;其余八位宗徒的领带则斜佩肩头,经胸前背后,于腋下用扣环交叉系住。伯多禄与若望已由耶稣立为司祭,其余宗徒的装束仍似执事。
教导完毕后,九位圣妇步入厅中。伯多禄遂以训言勉慰她们。此时,我看见若望在门前迎进十七位——依我计数——最忠信、自幼追随主的门徒,其中有匝凯、纳塔乃耳、玛弟亚、巴尔撒巴等人。若望亲自侍奉他们洗足,助他们换上长白衣与束带等庆典礼服。伯多禄讲道既毕,便遣玛窦往伯达尼去,命他在拉匝禄家所设的同类筵席中,将方才所闻的训导与所见的礼仪,原样复述。赴此筵席的门徒,为数甚众。
随后,有人在门廊里摆好了长桌,座位甚至一直延伸到环绕晚餐厅的庭园树荫下。席间留出三条通道,以便传递食物。圣妇们与男人们同坐在长桌的一端,她们也身着白衣,头覆纱巾,但未遮面,屈膝坐在带靠背的小凳上。伯多禄与若望面对面坐在餐桌中央,男众的座位到他们为止,紧接着便是妇女的座位。
这次筵席所用的卧榻与最后晚餐时不同:是低矮的编织软垫,仅够支撑上半身,长度不及膝盖。每人面前斜放着一个靠枕,垫脚固定在十字形支架上。众人都斜倚在桌旁,一人的脚就挨着邻座的后背。不过,当初在西满家和最后晚餐时,宾客所用的是另一种卧榻,双脚是完全朝外的。
筵席依礼而行:众人立而祈祷,卧而进食,伯多禄与若望则在席间施训。餐毕,有人奉上一块带纹的扁饼置于伯多禄面前,他循纹将饼擘为小块,分置于左右两盘。继而传递大杯,每人各饮一口。虽是伯多禄祝谢饼酒,然此非圣体圣事,乃爱宴之礼。伯多禄宣示:“众人当合而为一,犹如所食之饼、所饮之酒合而为一。”礼成,全体起立咏唱圣咏。
筵席撤去后,圣妇们退入大厅尽头那间半圆形的内室。门徒们分列两旁静立,宗徒们则来回走动,向这些成熟的信徒传授他们所能启示的有关圣体圣事的奥义。这仿佛是主离世后,第一次正式的教理讲授。
我还看见他们彼此走近,欣然伸手相握,宣告将要实行凡物公用、为弟兄舍弃一切、达至完全合一。一种深切的感动笼罩全场:我见他们沐浴在光辉之中,仿佛彼此交融,最终形成一座光的金字塔——童贞玛利亚不仅居于顶端,更是所有光辉汇聚的中心。恩宠如溪流般从圣母玛利亚倾注于宗徒身上,又经由她回归于主。这神圣异象,正象征着他们之间那不可分割的共融与联结。
在拉匝禄家的庭院中,玛窦为许多尚未完成基础教导的门徒施行教诲。他们同样摆设了筵席,并履行了相似的礼仪规程。
清晨,伯多禄和若望带着安德肋,进了最后晚餐的大厅,穿上司祭的礼服,其他宗徒都在前厅等候。三人掀开织锦的幔子,走进至圣所。那里四面挂着帷帐,隔成一个小间,屋顶比大厅矮些,垂着一根带穗子的绳子,拉开就能让屋顶窗户的光照进来。圣体桌就在里面,墙上有壁龛,圣体龛里供着主耶稣祝圣后剩下的圣酒圣爵,还有圣体遗珍。一盏长明灯在圣体前供奉着,荧然一芯,光照圣所。
他们点亮大厅中央的祭献灯,把圣体桌抬到厅中,将圣体恭恭敬敬安放在龛里,然后熄了至圣所的灯。其他宗徒——多默也在其中——都围在桌边。耶稣亲自祝圣的圣体还剩下不少,供在圣爵上面的小盘里,上面盖着带圆钮的钟形罩子,罩着白纱。伯多禄抽出底座的活板,铺上罩布,把圣体盘庄重地安放上去。安德肋和若望在他身后虔诚祈祷。
伯多禄和若望深深鞠躬,恭领了圣体。然后伯多禄遂递圣盘,宗徒们依次上前,虔敬亲领。耶稣亲祝的圣酒所剩不多,他们便添了些酒和水,每人都饮了一口。之后,他们咏唱圣咏,虔诚祈祷,盖好圣爵,连同圣桌一起奉还原处。这是我亲眼所见第一次神圣的礼仪。
这以后,多默随着一位从撒玛利亚来的门徒,往那边的一个小镇去了。
译注:
此处的“手领”并非指我们今天所理解的“以手领受”。在早期的语境中,更准确的理解是“从主礼者手中(经由圣盘)领受”。它强调的是从教会合法权威那里领受恩宠,并不改变圣体被直接送入口中这一最终动作。在极其尊崇圣体的传统中,信众始终是俯首由司祭将圣体直接置于其舌上,或如这里描述的,从司祭所持的圣盘中直接恭领。
路加成为门徒的时间不长,他在追随众人之前,已经领受了若翰的洗礼。那天晚上,他在伯达尼拉匝禄家里参加了爱宴,听了玛窦讲解圣体圣事的道理。听完之后,他心里困惑,满怀疑虑地去了耶路撒冷,住在若望·马尔谷的家中。
在那里,他遇到了几位同作门徒的人,当中有克罗帕——他是圣母玛利亚一位叔父的孙子。这位门徒之前也在最后晚餐厅里参加过爱宴,领受过教导。当时大家正在谈论耶稣复活的事,各人心里都有疑惑。路加和克罗帕两人的信心尤其摇摆不定。这时,司祭长又颁布了命令,不准任何人收留耶稣的门徒,也不准给他们食物。于是两人决定一起到厄玛乌去。他们一离开聚会的地方就分开了。一个向右转,取道北面出城;另一个则走向相反方向,好像不愿意被人看见他们在一起。一个直接出了城,另一个则钻过城墙间的通道,从城门出去,两人这才在城外的小山上重新碰头。他们都手持行杖,腰缠包袱。路加随身带了个皮袋子,我几次见他离开大路,顺手采集些路旁的草药。
在最后那几天,路加没有亲眼见过主,也没有在拉匝禄家里听祂的教导。他多半住在伯达尼的门徒客栈,或是和马盖尔斯的门徒在一起。他公开作门徒虽然不久,却常常和大家一起往来,很想知道发生的各种事情。
我感到这两位门徒心里焦虑,充满怀疑,很想好好谈谈所听见的一切。最让他们想不通的是,主竟然受了十字架这样耻辱的刑罚!他们不明白,这位救赎主、默西亚,为什么受到这样残忍的对待。
走到半路,耶稣从一条小路走近他们。他们一看见祂,就放慢脚步踌躇起来,像是想让这位陌生人走到前头,又担心谈话被听见。但耶稣也放慢了脚步,等他们往前走了片刻,这才踏上大路。我看见祂在后面跟了一阵,然后赶上前去,问他们方才在谈论什么。
到了厄玛乌城外的岔路口(那是个整洁宜人的小镇),耶稣便佯装要继续前行,就是往南通向伯利恒的那条路。但两位门徒诚恳地邀请祂说:“请同我们一起进城吧!”于是带着祂进了城里第二排的一座房子。
那屋里没有妇女,像是一处公共住所,似乎刚举行过欢庆活动,还留着些许痕迹。房间方正整洁,桌子铺着桌布,四周安放着软垫,样式与复活节爱宴所用的相同。
有个人端来一个编篮盛的蜂巢、一块四方形的大饼,还有一个又薄又透亮的逾越节小饼。这小饼是特意为招待客人而放在主面前的。端饼的人看起来很和善,系着围裙,像是厨师或管家。他没有参与之后庄严的擘饼。那块大饼上划着格子,格子之间约有两指宽。桌上放着一把白色的刀,像是石头或骨头做的,刀身不直,有点弯曲,只有我们平常大刀片那么大。吃饼之前,他们用锋利的刀尖沿着格子线划出刻痕——因为只有刀尖锋利,所以必须捏住靠近刀尖的地方。划好之后,再把那一小块掰下来。
耶稣与两位门徒同坐桌旁,一起吃了饼和蜂巢。接着,祂拿起那块带纹路的小饼,掰下一角,用洁白的骨刀再分成三份,置于盘中,行祝福之礼。随后,祂站起身来,双手将盘子高高举起,举目向天祈祷。二位门徒肃立对望,心潮澎湃,恍若超脱尘世。
当耶稣掰开那小饼时,他们微微张口,向祂倾身。祂伸手越过桌面,将饼分别放入他们口中。就在祂拿起第三份、正要送入自己口中的那一刻,祂倏然隐没。我无法确定祂是否真的吃下了。那几块经祂祝福的饼,正散发着光芒。
这情景实在令人感动:主的神情是那样慈爱温柔,两位门徒虽然还没认出祂,心里却已充满平安喜乐;等他们认出主后,更是喜不自胜,即使主突然隐没,他们依然满心沉醉。克罗帕和路加立刻动身,匆匆赶回耶路撒冷。
当天晚上,除了多默之外的所有宗徒,以及众多门徒,还有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人若瑟,都聚集在紧闭大门的最后晚餐厅里。他们在悬挂于厅顶的灯下排成三圈,肃立祈祷。这像是在举行逾越节结束后追念或感恩的仪式,因为耶路撒冷的逾越节庆期就在这天结束。大家都穿着白色长衣,伯多禄、若望和雅各伯则穿着特别的礼服,手里拿着经卷。他们的白袍后摆比前幅稍长,腰间系着一掌宽的绶带,下面垂着墨黑色的锯齿状飘带,上面绣着白色大字。绶带在背后打结,末端和前面的飘带一样长。袖子十分宽大,可以插入经卷。左臂肘上系着宽大的臂带,流苏的颜色和绣花都与绶带相同。伯多禄脖子上戴着领带,从肩部向下逐渐变宽,在胸前交叉处用一枚心形的素面银牌扣住,上面镶着宝石。另外两位宗徒的领带交叉在腋下,腰间的飘带较短。祈祷时,大家都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宗徒们站在灯下的内圈,门徒们排成外面两圈。伯多禄背对着紧闭的厅门,站在若望和雅各伯中间,身后只有两人,圆圈朝圣所的方向是敞开的。
圣母则和克罗帕的玛利亚以及玛达肋纳一直站在通往餐厅的外厅里。伯多禄在祈祷间歇向大家讲道。
令我惊讶的是,尽管耶稣已经显现给伯多禄、若望和雅各伯,但大多数宗徒和门徒仍不能完全相信主已经复活。他们心里不安,觉得所见到的不是真实的肉身,只是像先知见过的那种神视幻影。
伯多禄讲道完毕,众人刚重新列队站好,就听见路加和克罗帕风尘仆仆地从厄玛乌赶回。他们敲响紧闭的院门,门应声开启,两人便被迎了进来。他们报告的好消息稍稍打断了祈祷。然而,当祈祷重新开始时,我见众人脸上瞬间充满了喜乐的光芒,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一处——主耶稣已穿越重门,悄然临在于他们当中。祂身披素白长衣,简束腰带。众人起初并未察觉,待祂穿过层层人圈立于灯下,方才惊喜交加。祂向他们展示手足的伤痕,解开衣襟显现肋旁伤口,并温言安抚。见大家仍惶恐不安,便索要食物。我见光芒自祂口出,宗徒与门徒皆喜不自胜,沉醉于主临在的欢欣里。
这时,伯多禄走向厅角——那里有一幅幔帐,几乎看不出来,因为它和周围的墙板一模一样。他掀开幔帐走进后面的隔间,只见逾越节祭台立在中央,上面供奉着圣体。旁边的厢房里就放着那张一尺高的餐桌,是大家之前在灯下吃饭用的。伯多禄便从桌上端起一个椭圆形深碟,上面盖着白布,碟子里是鱼和蜂蜜。他把它奉给耶稣。主谢恩祝福后,用了一些,也分给几个人——不是所有人都分到,还分给了站在外厅门口的圣母和另外几位圣妇。
随后,祂开始教导众人,赐给他们力量。三层圆圈依然环绕,十位宗徒在最内圈(多默不在)。奇妙的是,耶稣的部分训言似乎只有十位宗徒听见——其实我并没有看见祂开口说话。祂全身发光,手上、脚上、肋旁和口中都流出光芒,照耀在众人身上。他们内心变得专注宁静,感到自己获得了赦罪、施洗、治病和覆手的权能;我知道即使他们喝了毒物,也不会受到伤害。但这并不是通过说话或听见实现的。我虽然不明白其中奥秘,但感觉到耶稣不是用言语赐下这些恩典,而是以本质的方式倾注,如同光芒流入他们的灵魂。不过宗徒们是否意识到自己是这样领受的,还是以为只是听见了说话,我不得而知。我只感到这恩宠唯独临到了内圈的宗徒。对我来说,这就像内心的对话,没有声音,没有言语。
主训示经义与圣体奥迹
耶稣向宗徒们阐释了圣经中关于祂自己及圣体圣事的几项重要预言,并嘱咐他们在安息日的庆典之后,当特别敬礼圣体。祂论及约柜中所藏的奥义、先祖遗骸的保存与敬礼的意义——为能获得他们的转祷;又提及亚巴郎曾拥有亚当的遗骨,并在献祭时将其安放于祭坛之上。至于默基瑟德祭献中的另一桩奥秘,我虽曾亲见,如今记忆却已模糊,只记得那景象极为奇特。
主又对他们说:“雅各伯赠予若瑟的那件彩衣,正是预表我在橄榄山上流血汗的奥迹。”当祂说到这里,我眼前便浮现出那件彩衣的模样:洁白的底子上织着宽幅的红色条纹,胸前缀有三道黑绳,其间装饰着金黄色的纹饰。衣衫宽松如袋,以腰带束拢;下摆略收,两侧开衩,便于行走。衣长及踝,后摆较前幅略长,胸前开口直抵腰际。而若瑟平日所穿的衣裳,仅及膝处。
耶稣继续告诉门徒:约柜中原先存放的亚当遗骨,是雅各伯连同那件彩衣一起交给若瑟的。我见雅各伯将这些交给若瑟时,若瑟并不知晓其中所藏为何。父亲因知道若瑟的兄长们对他心怀嫉恨,出于慈爱,便将这遗骨作为护身之物赠予他。若瑟将遗骨收在胸前一个皮袋里——那皮袋由两片皮革缝制,上端呈圆形而非方形。兄长们将他出卖时,只夺走了彩衣与内衣,仍给他留下围腰的布和胸前的肩衣;那个小皮袋就藏在肩衣之下。直到后来在埃及,雅各伯向若瑟问起这件宝物,才告诉他那是亚当的遗骨。
我又看见这些遗骨被安放在加尔瓦略山下,洁白如雪,质地依然坚硬。而约柜之中,也保存着若瑟本人的部分遗骨。
耶稣又解释了约柜所含的奥秘。祂说,那时的奥秘如今就是祂的圣体圣血,在圣事中永远赐给他们。祂谈到自己的苦难,还讲起一些关于达味的事,都是他们不知道的,祂一一作了解释。最后,祂嘱咐他们两日后前往息哈尔一带,在那里传报祂已复活的喜讯。言毕,祂便倏然隐没。
宗徒与门徒们喜不自胜,他们来回走动,欢欣之情犹如畅饮美酒而心醉。有人推开房门,进出不息;众人又聚到灯下,同声咏唱赞美与感恩的诗歌。
当天晚上,一部分宗徒遵照耶稣的吩咐前往伯达尼,其余的则去了耶路撒冷。那些信德比较坚固的老门徒留在伯达尼,教导初信和软弱的弟兄;他们有时在拉匝禄家里,有时在会堂里施教。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人若瑟住在拉匝禄家中。众圣妇住在相邻的屋子里,那房屋和拉匝禄家同属一个院落,临街有门,原本是玛达肋纳和玛尔大的住处。
宗徒们带着一批门徒——路加也在其中——往息哈尔方向去。出发时,伯多禄高兴地说:“我们要到海边打鱼去”,这话其实是指要拯救人的灵魂。大家分头赶路,在客栈和集市里向人传讲耶稣受难和复活的事,为五旬节很多人信主预备道路。
后来大家在塔纳特-西罗的一家客栈重新会合。客栈管家西尔万的父亲为他们准备了饭食,这时多默也带着两个门徒来了。宗徒们把复活的主向他们显现的经过告诉多默,他却举手拦住他们,说:“除非我亲手摸到祂的伤痕,我决不相信。”他在其他门徒面前也是这样的态度。多默因为这段时间有些远离耶稣的门徒,信德就软弱了。
伯多禄在塔纳特-西罗的学堂讲道直到深夜。他毫不避讳地指出犹太人怎样对待耶稣,详细述说主最后的预言和教导、祂那无法形容的大爱、在橄榄山上的祈祷,以及犹达斯的背叛和他悲惨的结局。听众听了都非常惊讶不安——因为他们本来很敬重犹达斯(注),当耶稣不在时,他曾热心帮助过许多人,甚至还行过奇迹。
译注:
门徒和群众对犹达斯的感情,并非简单的个人喜好,而是基于他公开的职务、表现出的虔诚和所行的善工而产生的信任、尊重与器重。
他掌管钱囊,曾得到群众的称赞(因为他周济穷人,参见圣若望福音12:5-6),甚至有能力行奇迹。因此,当伯多禄揭露这样一位被大家信赖和敬重的人竟然是叛徒时,所带来的冲击远非“喜欢”所能概括,那是一种信仰和认知上的崩塌。
伯多禄也不隐瞒自己的过错,他流着泪痛悔地讲述自己怎样逃跑和背主,听的人也都和他一起哭。接着他更加激动地诉说犹太人怎样残忍地对待耶稣,但祂在第三日复活了,先显现给妇女们,后来又显现给一些人,最后显现给大众;他请所有亲眼见过复活主的人举手作证,当时举手回应的人超过一百。只有多默仍然沉默,没有任何表示,因为他还是不能相信。伯多禄就劝大家舍弃一切,加入这个新的团体来跟随耶稣,又邀请那些胆怯的人去耶路撒冷,那里的信友们愿意和大家分享所有的一切。他说不用怕犹太人,因为他们自己现在也害怕了。伯多禄的话深深打动了众人,许多人都信从了。大家希望宗徒们多住些日子,但伯多禄说他们必须回耶路撒冷去。
宗徒们在塔纳特-西罗治好了许多病人,其中有疯癫的,也有被邪魔附身的。他们照着耶稣的方法行医治:向病人轻轻吹气,俯下身去为他们覆手。这些病人中,有些是耶稣最后一次来这里时没有医治的。塔纳特-西罗的居民对宗徒们非常友善。门徒们虽然不能行医治,却在一旁服侍,帮忙抬送、搀扶、引导病人。路加本来是医生,这时却像个看护一样细心照料。
在伯达尼,我看见圣母神态安详庄重,她沉浸在神圣的敬畏中,胜过自然的悲伤。克罗帕的玛利亚格外温柔,在众妇女中最像圣母。我常见她轻轻地俯身靠近,用最感动人的方式安慰圣母。
玛达肋纳在悲伤和爱中超越了所有恐惧,她无比勇敢,完全不顾危险。她不肯休息,常常披散着头发跑上街头,不管是在人家里还是在公共场合,只要找到愿意听的人,就指责他们(注)是杀害主的凶手,激动地述说他们加给救主的一切,并向他们宣告祂已经复活了。
译注:
这里的他们是指耶路撒冷的犹太民众,特别是那些在耶稣受难事件中,或默许、或参与、或欢呼,最终导致耶稣被钉十字架的普通犹太人。
如果找不到人听,她就走到花园里,对着花草、树木和泉水诉说。常常有人围着她,有些人同情她,有些人却因她过去的经历辱骂她。因为她从前曾使好多人跌倒,所以不太受敬重。她这样激烈的行为让一些犹太人很不满,曾有五个人想抓住她,她却从他们中间直穿过去,继续做她的事。她已经看不见整个世界,心里只渴慕耶稣。
在门徒四散和主受难期间,玛尔大承担了繁重的责任,直到现在还在忙碌。虽然心里悲痛,她仍要打理一切事务,到处帮忙,为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提供食物,照顾大家的需要。在炊事和其他事务上协助她的是乔阿纳·楚撒——她原是黑落德一个仆人的遗孀。
基勒乃人西满也来到了伯达尼,与众门徒同住。在那里,他竟与自己的两个儿子重逢。他是基勒乃地方一位虔诚的人,每年逾越节期都会来耶路撒冷暂住,给一些认识的人家打理园子、修剪树篱。他吃饭不定地方,有时在这家,有时在那家。为人沉默而正直。原来他的两个儿子早已走在门徒中间,做父亲的却不知情,恰如世间贫寒子弟,往往便有这等流离在外的际遇。
那时,司祭长派出的差役走遍耶路撒冷,到所有与耶稣和门徒有来往的人家,解除他们的公职,并且逮捕在那里找到的耶稣跟随者。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人若瑟自从安葬基督以后,就与犹太人断绝了来往。阿黎玛特雅人若瑟有点像会堂的长老,他向来品行谦逊,默默做了许多善事,连恶人也敬重他。有一件事让我很欣慰:韦罗尼加的丈夫听从了她的话——她说宁愿离开他,也不愿离开被钉的耶稣。我看见他后来也被免去了公职,但我得知他这样做,更多是出于对妻子的爱,而不是对耶稣的爱。此外,犹太人还在加尔瓦略山通往圣墓的路上挖了壕沟、设了篱笆,因为去那里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那里常常发生感人的事情和奇迹。
比拉多离京
比拉多心中不安,就离开了耶路撒冷。黑落德几天前去了马盖尔斯,但在那里找不到安宁,又转往米德扬。那地方的人曾经拒绝接待主,如今却为凶手敞开了城门。
主显现于加里肋亚
这些天,我看见耶稣在许多地方显现,最后到了约旦河对岸加里肋亚的一个山谷,那里有一所大学校。许多人聚在一起谈论祂,对祂复活的消息表示怀疑。祂就出现在他们中间,说了几句话,又消失了。我看见祂就这样在不同的地方显现。
宗徒们从息哈尔地区归来,先派信使到伯达尼报信,安排了安息日的庆祝事宜。达陡、雅各伯和厄里乌德三人身着旅行服装,率先赶到若望.马尔谷家,谨见圣母与克罗帕的玛利亚。久别重逢,圣妇们喜不自胜。我瞧见雅各伯手臂上搭着一件司祭礼服,这是一件披风,是伯达尼的圣妇们特意为伯多禄准备的,他正要将它带到最后的晚餐厅。
宗徒们齐聚于晚餐厅时,夜色已深,他们甚至无暇享用已备好的餐食,便须开始安息日的庆典。他们依惯例先洗脚,随后换上礼服,点燃灯烛。我留意到,此时的礼仪已与犹太人的安息日礼节有所不同:他们先将至圣所前的帷幔拉开,把耶稣建立圣体时所用的坐席移至前方,铺上洁白的罩布,并将他们的经卷安放其上。
伯多禄跪在席前,若望与雅各伯稍居于后,其余宗徒紧随其后,再后是众门徒。跪拜时,众人皆俯伏至地,将脸深埋在手中。圣爵的罩子已被取下,但仍覆着一层白麻布。
当时在场的,仅限于那些已领受圣体奥迹的门徒——正如前次往息哈尔时,主要拣选那些在复活后亲眼见过吾主耶稣的人同行,以便为这奥迹提供无可辩驳的见证。
伯多禄由若望和雅各伯陪着,带领大家默想祈祷,追念主建立圣体和受难的奥迹,献上内心的祈祷之祭。然后,他们站在灯下,举行安息日常规的礼仪。仪式结束后,大家在外厅用了饭。自从圣体建立以后,晚餐厅里除了吃面饼喝酒以外,就不再举行宴席了。
先前耶稣穿门而入、向他们显现的时候,已经教过宗徒在安息日礼仪中增加敬礼圣体的部分。
马尔谷的玛利亚接圣母到耶路撒冷去,维罗尼卡现在公开地陪伴着她,伯达尼的乔阿纳·楚撒也和她们同行。
圣母很喜欢留在耶路撒冷,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在暮色或黑暗中,独自沿着耶稣的苦路行走,在祂受苦和跌倒的地方祈祷默想。有些地方被犹太人用篱笆围起来,或者填平了,不能全都走到,她就在家里或野外,照样重走这条圣路——所有的路程和细节都深深印在她心里,她就这样以哀怜的默想,不断地重温她的圣子走过的那条悲伤的路。
确实,在圣子去世以后,圣母是第一个开始拜苦路、默想主苦难的人,这个敬礼从那时起就一直延续下来。
安息日结束后,宗徒们脱下礼服,我看见外厅已经摆好了盛大的筵席,这是爱宴,和上一个主日举行的一样。多默一定是在附近什么地方过了安息日,因为我直到宴席结束,大家回到晚餐厅的时候,才看见他进来。那时天刚黑不久,灯还没有点上。有些宗徒和门徒已经在厅里,我看见其他人也陆续进来。大家又换上白色的长衣,像前一次那样准备祈祷。伯多禄、若望和雅各伯仍然穿上他们作为司祭的特别礼服。
正在准备的时候,我看见多默走进餐厅。他从已经换好衣服的宗徒中间穿过,穿上自己的白长衣。他走过的时候,宗徒们都上前和他说话:有人拉住他的袖子,有人一边说一边用右手比划着,像是在极力劝他,反驳他那些不信的话。他却只顾急忙地穿衣服,一副不相信这里发生过什么奇事的样子。这时有一个人走进厅来,像是个仆人,系着围裙,一只手拿着一盏点着的小灯,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带钩子的长杆。他用钩子把挂在厅顶的灯取下来,点着以后又推了上去,然后就离开了。
这时,圣母、玛达肋纳和另一位妇女进了屋。圣母和玛达肋纳走进厅里时,伯多禄和若望上前迎接她们,第三位妇女留在前厅。通往餐厅的门开着,几间侧厅的门也开着,但通往院子的外门和院子本身的门都关着。许多门徒聚集在侧厅里。
圣母和玛达肋纳一进来,门就关上了,大家排好队准备祈祷。两位圣妇恭敬地站在门的两边,双手交叉在胸前。宗徒们跪在至圣所前面,像以前那样祈祷;然后他们站在灯下,分班唱圣咏。伯多禄面向至圣所,站在灯前,若望和雅各伯在他两边,其他的宗徒站在灯的左右,朝至圣所的那一面空着。伯多禄背对着门,所以两位圣妇站在他后面稍远的地方。
祈祷暂停的时候,大家好像在商量要去提庇黎雅海,以及怎样分头行动。忽然,所有人都凝神专注——原来是主临近了。我见耶稣显现在庭院中,全身笼罩光华,白衣素带,稳步走向外厅之门。门在祂面前自动开启,经过后即悄然关闭。外厅门徒见门自开,纷纷退让两旁。耶稣径自穿过外厅,进入餐厅,站定在伯多禄与若望之间;宗徒们皆恭敬退至两侧。
耶稣行走的仪态超然,既不同于世人的步伐,也非幽灵般飘忽。祂前行时,众人纷纷退避,那情景宛如一位身着长白衣的司祭,在肃立的会众中缓步穿行。整个厅堂骤然显得宽阔而明亮。耶稣立于荣光之中,宗徒们从这光辉的四周向后退开,否则无法直视祂的临在。
耶稣首先祝福说:“愿你们平安!”随后,祂转向伯多禄和若望,温和地指出他们在某件事上的过失。原来,在从息哈尔和塔纳特-西罗回来的路上,他们曾想医治一些病人,却没有完全遵照耶稣吩咐的方法,而是掺杂了自己的想法,以致未能完全成功。耶稣告诫他们,若再遇此类情况,必须改用正确的方法。说完这些,耶稣便走到灯下,宗徒们都向祂围拢过来。
多默一见主,就惊惧万分,怯生生地向后缩。然而耶稣伸出右手,稳稳握住多默的右手,引领他的食指,轻轻触入自己左掌的伤痕;随即又用左手握住多默的左手,将他的食指抚过右手的钉痕;最后,祂再次握起多默的右手,未曾撩开衣襟,便轻柔地将他的食指与中指,覆在自己右肋的伤痕上。整个过程,祂温声低语,谆谆教诲。多默失声呼喊:"我主!我的天主!"话音未落,人已瘫软晕厥,主的手却仍坚定地托住他。两旁的宗徒急忙上前搀扶,耶稣已亲手将他扶起。这一倒一起之间,蕴藏着深不可测的恩宠奥义。
当耶稣执着多默的手时,我见那伤痕并非血痕斑驳的创口,竟似光华流转的小太阳。众门徒目睹此景无不震撼动容,他们不约而同地躬身趋前,却秩序井然,只为看清主允多默触摸的神圣印记。在耶稣临在的整段时间里,圣母始终静立如初,全然沉浸在宁静深邃的默观之中;玛达肋纳虽心潮起伏,却比众门徒更显沉静。
立伯多禄为牧首
多默宣认信仰之后,耶稣没有立刻消失。祂继续和宗徒们说话,并向他们要了些吃的。我看见有人再次从放着餐桌的隔间里,端来一个椭圆形的盘子,样式和第一次看到的有些不同。盘子里盛着像是鱼的食物,耶稣吃了一些,然后祝福了,把剩下的分给周围的人——先分给了多默。
耶稣便向众人说明:尽管门徒曾四散离去,祂仍选择站在众人中间,而非唯独亲近那些忠信者。祂宣告已委任伯多禄去坚固众弟兄,并阐释托付此职分的缘由。接着祂环顾全场,郑重说明:纵然伯多禄曾一度背主,仍要立他为领袖,因他蒙召作羊群的牧人。言谈间,主特别赞许了伯多禄心中炽热的信德。
若望从至圣所取来一件宽大的彩绣披肩,原是雅各伯从圣母手中接过的,这些天由伯达尼的圣妇们精心绣制。披肩以素白为底,饰有宽幅红纹,其上以彩线绣着麦穗、葡萄、羔羊等象征图案;衣身宽阔,长可及履。胸前以一枚四角金属牌扣系,前襟的红纹间横缀着绣有经文的短带。天蓝色的领圈连着兜帽,可拉起遮蔽头颈。若望同时还带来一根中空的细长手杖,很高,顶上弯曲,像牧人的杖,闪闪发亮,看起来像一根长管子。
伯多禄就跪在耶稣面前。耶稣给他一块圆形的食物,像一个小饼。我不记得看见有什么盘子,也不知道耶稣是从哪里拿来的,只知道那饼发着光。我感到伯多禄从其中领受了某种特殊的能力,而且当耶稣向他吹气时,我看见力量和活力涌入了他的灵魂。耶稣这个动作不是普通的吹气,而是一种话语,一种能力,一种实质的东西,伯多禄领受了,但又不是单纯说出来的话。耶稣把自己的嘴对着伯多禄的嘴,又对着他的耳朵,把这能力吹进这三个器官。这不是圣神本身,而是圣神要在五旬节时在伯多禄内使之活跃起来的神恩。耶稣又给他覆手,赐给他一种特殊的力量,授予他管理其他人的最高权柄。
然后,耶稣从站在旁边的若望手臂上取过那件披肩,给伯多禄穿上,又把那根杖放在他手里。做这些事的时候,耶稣说这件披肩会保存祂刚才赐给他的一切力量和德行,以后每逢要使用所授予的权柄时,就应当穿上它。
伯多禄就带着这新的尊荣向会众讲话。他好像成了一个新造的人,充满精力和力量。听的人深受感动,流着泪听他讲。他安慰大家,提到耶稣从前告诉他们的许多话,现在都应验了。我记得他说,耶稣在十八个小时的苦难中,承受了来自全世界的侮辱和伤害。这次讲话里,还提到离耶稣三十四岁圆满还差多少时间。伯多禄正在讲话时,耶稣的身影便悄然隐去。然而没有一丝惊慌,没有一声惊呼打断这肃穆的时刻,会众依然全神贯注地聆听伯多禄。他仿佛被一种崭新的力量所充满。待他讲道完毕,众人齐声咏唱了一首感恩的圣咏。在整个过程中,耶稣并未单独与圣母及玛达肋纳交谈。
前往海边前,宗徒们先沿着苦路登上加尔瓦略山,然后转往伯达尼,带着几位门徒一同出发。他们分成几组,沿着不同路线前往加里肋亚海。伯多禄带着若望、长雅各伯、达陡、纳塔乃耳、若望·马尔谷和息拉,一行七人绕过撒玛黎雅左边,直奔提庇黎雅。大家都避开城镇,选择僻静的小路。
他们来到提庇黎雅城外的一处渔场,这里原本是伯多禄租用的,现在由一位带着两个儿子的鳏夫经营。大家和他一起用餐时,我听见伯多禄说自己已经三年没有在这里打鱼了。
他们登上两艘船,其中一艘比较大,也比较完好。伯多禄选了那艘大船,和纳塔乃耳、多默以及一个渔工一起上了船;若望、雅各伯、若望·马尔谷和息拉则上了另一艘。伯多禄不让别人摇桨,坚持要自己来。他虽然被主特别拣选,却十分谦卑,尤其在举止文雅的纳塔乃耳面前更是如此。
整夜他们点着火把,两艘船互相配合,在湖上各处撒网,却总是空网而归。期间他们不时祈祷、唱圣咏。天快亮时,船靠近约旦河口的东岸。宗徒们疲惫不堪,正准备下锚休息。打鱼时他们已脱去外衣,只穿着亚麻腰布和短披风。正要穿衣时,忽然看见芦苇丛后的岸上站着一个人——正是耶稣。祂大声问:“孩子们,你们有吃的吗?”他们回答:“没有!”祂就吩咐他们在船的西边撒网。他们照做了,若望还特意把船绕到另一边配合。这一网鱼多得拉不上来,若望立刻认出是主,就朝着湖面另一端的伯多禄喊道:“是主!”伯多禄一听,立刻束上外衣,纵身跳进水里,涉过芦苇奔上岸,直跑到耶稣站着的地方。若望解下系在船尾的一艘轻巧窄长的小艇,独自划向岸边。这类小艇专为浅水区域设计,仅能容纳一人,平时常将两艘首尾相连;渡岸时,人们可交替将前船推远,再踏着它走向更浅处。
当宗徒们在海上打鱼时,我看见救主从约沙法特谷飘然而来,身边围绕着许多从灵薄狱释放的古圣祖灵魂,还有那些曾被放逐在洞穴、沼泽和荒野的灵魂。在这四十天里,每当耶稣没有和门徒在一起时,我就看见祂和这些圣洁的灵魂在一起——他们大多是从亚当、厄娃直到诺厄、亚巴郎等古时的民众领袖。祂带着他们走遍自己一生中所有重要的地方,每到一处,就指给他们看,并向他们解释自己曾为他们所做和所忍受的一切。他们因此获得了难以言喻的生命活力,更因满心感恩而得到了净化。这时祂也向他们传授新约的奥迹,使他们从束缚中得释放。我看见祂和他们在纳匝肋、马槽山洞和伯利恒,以及在祂生命中每个发生过重要事迹的地方。从灵魂形态中隐约流露的柔韧或刚健,尚可辨认出他们生前是男是女。他们身着纤长的衣袍,光润的衣褶自然垂落,衣带在身后轻轻飘动。他们的头发不像寻常头发,倒像缕缕光芒——每一缕都有含义;男子的胡须也是由类似的光丝组成。虽然没有外在标志,我仍能认出历代的君王,尤其是从梅瑟时代以来与约柜有关的司祭。在救主一路走过的途中,我常见他们环绕在祂身边,井然有序。这些神魂的举止格外优美而庄重,仿佛微微前倾、飘然前行,并非直立行走;他们不像负重之身那样踏足实地,而是轻轻悬浮在地面之上。
宗徒们仍在湖上捕鱼时,主已借同众灵魂抵达海边。岸上一座小丘后方有片洼地,其中设着一处带顶的灶坑,许是牧羊人所留。我并未见耶稣生火、捕鱼,或以任何方式获取鱼——只当主心念一转,决意在此备鱼为食,火焰、鱼与一切所需便随众灵魂的临在瞬间显现。此事如何成就,我实难言诠。
众圣祖的灵魂亦参与了此鱼的预备与分食。此事深寓奥义,与受苦教会——即正在炼净的灵魂——紧密相连。藉此圣餐,他们与战斗的教会建立了有形的共融。耶稣以分食此鱼之举,向宗徒昭示了受苦教会与战斗教会之间奥秘的合一。昔日约纳藏身鱼腹,正是主亲降阴府的真实预象。窝棚之外,有一横陈的木梁权作餐桌。
这一切发生在耶稣越过小丘走向海边之前。伯多禄不是游上岸的,而是涉水过去——水虽然相当深,但清澈见底。若望赶到时,伯多禄已经站在耶稣身边了。船上的人开始喊他们帮忙收网。耶稣让伯多禄去把鱼拿来。他们把网拉到岸上,伯多禄把鱼倒在滩上,共有一百五十三种不同的鱼——这数目正对应日后将在特贝兹皈依的新信徒。船上有几位受雇于提庇黎雅渔夫的人,留下来照管船只和鱼获;宗徒与门徒们则跟随耶稣,来到那座窝棚——祂邀请他们一同进食。他们走进棚内时,圣祖的灵魂已然隐去。宗徒们看见那里燃着火,有鱼——并非他们所捕的——还有饼与蜜饼,无不感到惊奇。众人便斜倚在那道当作餐桌的木梁旁坐下,耶稣亲自款待,从锅中取鱼,放在小块面饼上,一一分给每个人。我留意到,那鱼并不见减少。祂又分赐蜜饼,随后与他们一同坐席共食。整个过程,都在肃穆而庄严的静默中进行。
多默是船上第三个感知到耶稣临在的人。但大家都心怀敬畏,因为耶稣比以往更似神体,整个进餐过程和这时辰都充满奥秘。无人敢发一问,神圣的敬畏深深攫住了他们,化为一片庄重的静默。耶稣身披外氅,身上的伤痕并未显露。
餐毕,我见耶稣与宗徒们起身离席。他们沿着岸边漫步,最终停下脚步。耶稣郑重地问伯多禄:“西满,若望之子,你比他们更爱我吗?”伯多禄带着敬畏回答:“主,是的,你知道我爱你!”耶稣便对他说:“喂养我的羔羊!”这话一出,我眼前立刻显现教会的异象与首席牧者的使命:见他教导并引领初期的信徒,又见新受洗者得蒙洁净,宛如柔弱的羔羊。
走了一段,耶稣再次问伯多禄:“西满,若望之子,你爱我吗?”(他们一路行走,耶稣时而转身驻足,众人都凝神仰望祂)。伯多禄忆起自己曾三次背主,心中愈加谦卑惶恐,再次答道:“主,是的,你知道我爱你!”耶稣便郑重嘱咐他:“牧放我的羊群!”我随即再见异象:教会正在兴起,也遭逼迫;首席主教四处召集流散的信徒,护佑他们,为他们设立牧者,治理主的羊群。
又静默片刻,众人仍缓步前行时,耶稣第三次问道:“西满,若望之子,你爱我吗?”伯多禄见主接连三次垂问,仿佛在审视他的爱,心中顿感刺痛——这令他想起自己也曾三次否认主。于是他恳切答道:“主啊,你无所不知,你晓得我爱你!”我见若望心中默思:“耶稣所要求的爱竟如此深沉!祂三次诘问那受托牧养羊群的伯多禄,可见牧者之心该当如何!”耶稣便再次对他说:“喂养我的羊群!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你年少时,自己束上腰带,往来随愿;但到你年老时,你要伸出手来,别人要替你束腰,带你往你不愿去的地方。”随后,祂肃然道:“跟随我!”
耶稣转身继续前行,若望随侍在侧,因主正独向他吩咐密意,我未能听闻。伯多禄见状,便指着若望问主:「主啊,这个人将来会怎么样呢?」耶稣为了纠正他过分关心别人的事,就回答:「如果我要他活着等到我来,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管跟随我吧!」耶稣说完又转过身,他们便继续向前走。
当耶稣第三次说出“牧放我的羊群”,并预言伯多禄年老时将被捆绑带走,我眼前便显现出教会广传的异象:伯多禄在罗马被缚十字架,众多圣徒相继殉道。伯多禄自己也看到了自己未来殉道的景象,以及若望将要承受的苦难。当耶稣向伯多禄预言他的死亡时,伯多禄望向若望,心中思忖:“难道这位主所爱的门徒,能免于主的命运,不至殉道而死吗?”便忍不住向耶稣问道。然而,他这般的关切却逾越了本分,因而受到了主的责备。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若望在厄弗所离世的异象:他在墓穴中伸展身体,对门徒留下最后的嘱咐,而后安详离世。他死后,肉身不再存于人间,而是去往东南方一个如太阳般辉煌之地;仿佛他在那里领受天上的恩宠,再传递到人世。我同时也明白,有人误解了主的话,将“若我要他存留”理解为“我要他这样存留”。当时听见这话的人都以为若望不会经历死亡,但他确实离世了。正如我先前所见,此刻我亲眼目睹了他离世的情景以及他身后居所的异象。
宗徒与门徒们又随着耶稣走了一程,主在路上不断教导他们将来当做的事。之后,在加里肋亚湖东岸、朝向革辣撒的方向,祂悄然隐去了形迹。众人便动身返回提庇黎雅,途中特意绕开了之前主赐下食物的地方。(译注:这个看似简单的“绕行”动作,是一个充满神学意义的行动。它综合表达了:敬畏:不敢亵渎神圣空间。领悟:主的临在不被地点束缚。顺服:领受使命,向前行进。智慧:保护奥迹)。
宗徒们所捕的鱼并没有在那次餐食中使用。当耶稣吩咐他们把鱼带上岸时,伯多禄将鱼排列在耶稣脚前,一一数点——这表明这些鱼不是靠他们自己的能力捕获,也不是为他们自己,而是借着主的神迹、为主而捕的。鱼都搬上岸后,耶稣对宗徒们说:“来吃吧!”就带着他们越过小丘,来到那座带着灶坑的泥屋,从这里已经看不见湖面。耶稣没有立刻入座,而是走到锅前,把鱼块放在饼上分给每个人。祂祝福了分给各人的食物,这些食物就发出光芒。蜜饼不在锅里,是事先准备好的,整齐地叠放在一旁。耶稣分发给众人,等所有人都领受后,祂也一同进食。锅里只有一条鱼,却比他们捕获的任何鱼都要大。
这顿餐食蕴含着深邃的奥义:众圣祖及其他灵魂的临在、他们参与预备食物,以及随后对伯多禄的特殊召叫,使我领悟这属灵的筵席象征着受苦的教会——那些正在炼净的圣洁灵魂——将要托付给伯多禄照管,并与战斗的教会及凯旋的教会合而为一。简而言之,他们在整个教会奥体内享有独特的位置。我虽无法解释这将如何具体实现,但在异象中我对此深怀确信。正因如此,耶稣在最后预言了伯多禄的殉道,并指明了若望的未来。
随后,耶稣带着古圣祖的灵魂,来到祂曾将恶魔驱入猪群的那片地区。在那里,祂释放了其他被囚于荒凉之境的灵魂——因那地方曾有众多附魔之人,也有无辜者在此丧生,依天主的安排,这些灵魂曾被允准在此滞留。
耶稣又带着众灵魂前往乐园——我清晰地看见它仍如太初之时一样美丽。祂向他们阐明,原祖因堕落失去了怎样的恩典,而祂能将他们从这苦果中救拔出来,是何等莫大的恩宠。我见到这些灵魂确实深切渴望着救赎,尽管他们并不知晓救赎将如何达成,正如世上的人对此也只有朦胧的认知。耶稣与他们同行,按他们各自的境遇施以教导,就如同祂昔日在世间与人交谈时一样。
我于此再次领悟:人受造本为填满那堕落天神歌团所遗留的空缺。倘若没有原罪,人类繁衍至那命定的数目,创造之工便会止息。然而因着堕落,世界陷入了混杂不洁与黑暗的分散、无序的流离与迁徙;因此,死亡的惩罚成为必然的结局,而这实则是天主给予人类的慈爱与恩宠。关于世界终末,有一事确凿无疑:直到麦粒全然从糠秕中分别出来,堕落天神的歌团被完全补足之前,这世界的终局不会临现。
我看见耶稣与众多灵魂一同站立在宏伟的战场上,向他们揭示他们是如何被引领至救恩之中的。当祂说话时,历代的战事与相关景象——在我眼前展开,仿佛正活生生地在我面前上演。在这些属灵的争战中,我没有见到丝毫恐惧,反而如温煦之风拂过大地,万物洋溢着深沉的平安与喜乐。
耶稣带着古圣祖们,亲临宗徒们最初要传扬福音的各个地方,以祂的临在一一祝福这些土地。就这样,祂的足迹遍及了整个世间。
那天下午,伯多禄借同三位宗徒与三位门徒,回到渔夫阿米纳达布的家中——这两年一直由他经营伯多禄的渔场。他们与他共进饮食时,伯多禄述说了亲眼所见的奇迹:复活之主的显现、与主同席共餐、以及满网鱼获的神迹,并教导众人应当舍弃一切跟随主。
老渔夫眼见船只满载而归,又听见随船儿子们见证同一神迹,便当场决意变卖所有家产。他们将鱼获尽数分施给穷人,把渔场交托他人经营。当夜,他就带着两个儿子——依撒格与约沙法特——加入了门徒的行列。一行人沿着湖西岸行了一段路,随后转向内陆。不过,这位渔夫内心的动机并不完全纯洁,他以为舍弃一切,必能在今生或来世获得回报。
次日黎明时分,宗徒们抵达一座宏伟的会堂。它屹立于旷野之中,四周客栈环绕,是三个村庄共同的中心。许多门徒早已聚集在此,伯多禄便向他们讲述捕鱼的神迹、与主共餐的经历,并转述耶稣的训诲。他在会堂中施教,以神迹捕鱼和全心跟随主为主题。
现场聚集了大批群众,其中有许多患病和被邪魔困扰的人。这一次,只有伯多禄奉耶稣之名施行医治,治愈了他们;其他宗徒和门徒则负责辅助事务与教导工作。周边地区所有倾心于耶稣训诲的诚心之人都汇聚于此。
伯多禄也谈及主的受难与复活,见证宗徒们如何亲眼看见复活的祂,并邀请所有听众毅然跟随主。众人都被伯多禄的话深深触动,因为在主最近两次显现之后,他的整个气质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他充满圣神的感动,言语间满含温和,深深打动了每个人的心灵,以致大家当场都想立刻追随他;伯多禄只好吩咐许多人先返回自己的家中。
注:
据艾曼丽修女描述,那是用面粉与蜂蜜烤成的饼。一块较大的夹在两块较小的中间,它们被称为“蜂蜜脆饼”。
我看见宗徒们在伯达尼,大约有三百名信友跟随他们,其中有五十位妇女。信友们已经把财产交给团体共同使用。圣母也从耶路撒冷来到伯达尼,暂时住在玛尔大和玛达肋纳的家里。在拉匝禄院子的门廊下,大家举行了隆重的爱宴,一起擘饼、递杯,共享团契。
之后,伯多禄向一大群人讲道,听众里混着一些奸细。当伯多禄说“你们应当舍弃一切,加入团体,你们所需要的,我会供给”时,那些奸细就嘲笑说:“你自己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个穷渔夫、流浪汉,连家里的妻子都养不起!”伯多禄仍然继续讲道——这时他更多是遵从耶稣的命令,还没有领受圣神所赐的内在力量。除了人群太多时会请别人分担讲解,平时都是他在集会中教导。自从耶稣赐给他披肩,吃了那神异的鱼(实在不是普通的鱼),并领受了特殊恩宠之后,他仿佛焕然一新。大家都承认他是团体的头、喉舌和手臂。
当耶稣在海边预言伯多禄将要殉道,并指明若望的未来,又命令他“喂养我的羔羊”时,我心里明白:伯多禄要藉着他的继承者,永远负责引导和牧养羊群;而若望却要一直站在活水的源头,滋润草场,唤醒羊群。在我看来,伯多禄的影响更多在现世和外在方面,所以由他的继承者分担;若望的影响却更内在,在于默感和派遣受启示的使者。伯多禄像磐石,像殿堂;若望像风,像云,像雷暴,像发雷之子,像传声的使者。伯多禄像琴的框架、琴弦和音调;若望像微风拂过琴弦的叹息。这其中的深意,我实在无法说得更清楚了。
约有五十名士兵——正是当初在橄榄山上逮捕耶稣的那些人——从耶路撒冷来到伯达尼。他们原是圣殿及司祭长的护卫。同时,公议会的几位成员也来到伯达尼的议事厅,传召宗徒前去受审。伯多禄、若望与多默挺身而出,面对“聚众惑乱民心”的指控,他们以坚定而坦诚的态度一一回应。其间,士兵们则驻守在拉匝禄家四周。耶路撒冷派来的代表在伯达尼的议事厅前公开审问宗徒,但当地的官员却反驳道:“若你们真掌握了这些人的罪证,就应依法拘捕审讯,而不该派兵前来,扰乱本地的安宁。”
为避免事态激化,伯多禄请聚集在那里的一百二十三位信友先行散去,并安排路远的暂住在附近的公共居所,另有五十位妇女也被安置在另一处同住。临别前,伯多禄嘱咐众人,务要在主所预示的那个日子之前返回伯达尼。
宗徒们离开伯达尼,前往耶路撒冷附近最后的晚餐厅。他们在至圣所前的灯台下祈祷,同行者约有七位门徒。此时他们已无法直接从城中穿行至晚餐厅,因为犹太人已将部分道路毁坏,只得绕行圣殿左侧,取道伯多禄与若望在圣周四曾走过的那条路。
这条路两旁有许多供旅客住宿的客栈,周围的居民也并非纯血统的犹太人。犹太人已将那些公开承认耶稣、并与门徒来往的人逐出会堂,并革除了他们的职务。他们挖掘沟壑,切断了耶稣在苦路上跌倒及发生其他重要事迹的地点;又砌起高墙,堵塞了耶稣追随者聚居区的通道。我见有人被困于这样的死巷中,不得不原路折返,心中甚觉诧异。而耶稣的朋友们,有时会在夜间重新开辟通往加尔瓦略山的路径。
所有在耶路撒冷周边因主的临在或受难而被信徒虔敬纪念的地方,都遭到了犹太人恶意的毁损:耶稣曾教导和歇息的幽静之处被树篱重重围起,无法进入;有些地方他们甚至挖掘陷阱,意图加害虔诚的朝圣者——我却见到有些行此恶事的犹太人自己反堕其中。
加尔瓦略山被篱栅与梁木层层封锁,山顶遭人掘开,泥土如粪肥般被撒满路径,连那五片由通往十字架的小径自然形成的心形草坡也遭玷污。当他们移开十字架周围的土堆后,显出一块白色石头,石上有一深约一肘的四角孔洞——那原是十字架巍然竖立之处。我看见工人以铁撬奋力想掀起此石,石头却愈陷愈深,最终他们只得用秽物垃圾将其掩埋。
唯独圣墓未遭破坏,因那是尼苛德摩的私产。基督在墓中安葬时,头朝东方。人若步出墓穴向南行,正午日头当顶,右手边便是西方。
我蒙受内在的启示:凡毁损苦路圣像、十字苦像、圣堂殿宇、古老礼仪、神圣事工,以及一切藉建筑、图像、文字、习俗、节期、祈祷使我们更亲近救恩历史之圣物者,必与那些亵渎耶稣圣血足迹的仇敌,同受严正的审判。
第二天晚上,我看见宗徒们和二十位门徒在晚餐厅的灯台下祈祷。荣福童贞圣母玛利亚、各位圣妇、拉匝禄、尼苛德摩、阿黎玛特雅的若瑟和敖贝得都在场。祈祷结束后,若望向宗徒们讲话,伯多禄则对门徒们发言。他们用蕴含着深奥启示的言语,阐明了他们与天主之母的关系,以及她在他们中间当有的地位。
当这两位宗徒根据从耶稣领受的启示进行教导时,我看见荣福童贞圣母悬浮在会众上方,披着一件展开的发光外氅,衣褶轻柔地环抱着所有人;天穹豁然开启,一顶冠冕经由至圣三,缓缓降下,戴在她头上。我不再见她跪在厅外祈祷,心中确信荣福童贞圣母玛利亚已成为众人合法的元首,是容纳整个信众团体的活圣殿。我领悟到这异象正象征着,此时天主正藉着宗徒对荣福童贞玛利亚崇高地位的阐述,向教会显明祂的旨意。
大约九点钟,我看见外厅摆设了筵席。客人们都穿着节日的礼服,荣福童贞玛利亚穿着她的婚袍(译注:圣母玛利亚因其完美的顺从和信德,在领受天神报讯、孕育救主耶稣时,就已与圣神缔结了最神圣的“神婚”,成为“基督之母”和“教会之母”。此时穿着婚袍,正是彰显她作为圣神净配的独特尊荣。)——不过祈祷时她仍然披着白色外氅和头纱。
她坐在伯多禄和若望之间,在宗徒的席位上;宗徒们背对着内院坐着,可以看到厅门。其他妇女和门徒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单独餐桌。尼苛德摩和若瑟负责招待。伯多禄分切羔羊,就像耶稣当年分切逾越节羔羊一样。用餐结束时举行了擘饼礼,传递已经祝福(但未祝圣为圣体)的饼和酒。
之后,我看见荣福童贞和宗徒们在晚餐厅里。她站在伯多禄和若望中间,在灯台下面。至圣所开着,他们跪在至圣所前面祈祷。
午夜钟声敲响时,荣福童贞跪下从伯多禄手中领受圣体。伯多禄捧着的,是耶稣曾经祝圣并擘开、放在圣爵盘上的面饼。在那一刻,我看见耶稣向她显现——虽然其他人没有看见——圣母玛利亚全身充满了光明和荣耀。她仍在祈祷。我看见宗徒们对她的态度都非常恭敬。
之后,圣母便回到晚餐厅院门右侧的小屋——那是她如今的居所。她在室内肃立,虔诵《谢主曲》、《火窑中三青年的颂歌》与《圣咏第一百三十篇》。天将破晓时,我见耶稣穿越紧闭的门扉而入,与她长久交谈,嘱咐她扶助宗徒,并阐明她在众人中当有的地位。主赐予她统辖全教会的权柄,将自己的力量与护佑赋给她,祂的荣光如洪流贯注她内——此境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大家为荣福童贞在院子上方搭了一条用草席盖顶的通道,这样她就能从自己的小屋直接走到至圣所和宗徒门徒的合唱团那里。若望也住在这个小屋里。当耶稣在小屋里向荣福童贞玛利亚显现时,我看见她头上环绕着星冠,就像她领圣体时那样。
我也得到启示:荣福童贞每次领圣体后,面饼的形象在她体内保持不变,直到下一次领圣体,因此她常在怀中朝拜圣事中降生成人的天主的临在。在圣斯德望被石头砸死后的一段迫害时期,宗徒们曾一度停止举行圣祭。但即使在那时,教会也没有缺少圣体,因为圣体保存在荣福玛利亚至圣心中的活圣龛里。我同时得知,这是一个完全特殊的恩宠,只能赐给荣福童贞一人。
信徒的人数不断增多,许多人前来加入团体,特别是从加里肋亚海一带过来的,牵着驮满行李的驴子。有些人专门负责为新来者安排住宿。新来的人通常会先住在伯达尼城外门徒经营的客栈,那里有门徒轮流接待,为他们提供指引和帮助。之后这些新来者会被引荐给拉匝禄,他拥有许多房屋可供居住。也有不少信徒住在耶路撒冷熙雍山一带,只有少数贫穷的犹太人散居在附近。那里有许多异常厚实的旧墙,空地上还有驴子在吃草。前来过节的外地人也在这一带搭起帐篷居住。
除了最后的晚餐厅之外,熙雍山上还有一座非常庞大破旧的古老建筑(达味城),许多信徒在它周围的空地上安顿下来。有人住在简易的小屋里,也有人栖身在旧建筑旁的依附结构中。我甚至看见一些人居住在厚实的城墙内部,而在墙头顶上,则搭着用粗布制成的帐篷。
那些从息多尔来的加色丁人,曾经被耶稣指引到葛法翁的百夫长那里,后来返回家乡,现在又成群结队地回来了,带着驮畜和行李。他们的牲畜和行李都放在那座破旧大建筑的内院里。犹太人并没有直接侵扰他们,但所有通往圣殿山及周边城区的道路,在靠近信徒聚居的贝特赛达水池的熙雍山一侧,都被彻底封堵了。如此一来,信徒团体便被完全隔离,与犹太人断绝了往来。
我看见新来的人为了团体的利益,捐出了大量细软和粗厚的料子,有白色的,也有淡黄色的羊毛织物,还有地毯和帐篷帆布,都卷成大卷。尼苛德摩和若瑟负责管理这一切。一些料子用来制作礼仪服装和洗礼用的白衣,另一些则分发给穷人,所有有需要的人都得到了照顾。
在贝特赛达水池旁有一座旧会堂,原本是专供来过节的外地人使用的。它坐落于水池边较高的坡地上。如今宗徒们将这里用作聚会场所,新来的信徒在此聚集,接受几位宗徒的教导。不过,并非所有外来者都能立即加入团体,更不用说进入最后的晚餐厅了。我注意到,无论是宗徒、门徒,还是这些新来的人,都不再去圣殿了。事实上,宗徒们在五旬节领受圣神之后,虽然也曾进入圣殿,但那只是为了向聚集的民众宣讲福音。他们真正的圣殿,是供奉着圣体、作为敬拜中心的晚餐厅。而全体信友的灵性之母——荣福童贞玛利亚,更是宗徒们时常请益的对象;她在他们中间,犹如一位深具权威的宗徒。
伯多禄的妻子和女儿、马尔谷的妻子,以及其他一些妇女,现在从贝特赛达来到伯达尼,住在帐篷里。她们与男子没有来往,只在接受教导时来到宗徒面前。平时她们从事编织工作,搓捻长布条,制作粗糙的帐篷罩布,常常多人合作完成一件活计。荣福童贞也和玛尔大、玛达肋纳一起做刺绣,有时坐着,有时边走边做。我看见荣福童贞以细腻的彩线,在黄色、棕色或天蓝色的底布上静静刺绣,绣出的形象隐约似某位宗徒,有时又呈现主自己的面容。我看见她在黄色、褐色或天蓝色的底布上,用雅致的彩线绣出宗徒或主耶稣的肖像,衣袍的样式不像从前那样宽大裹身。有一次她们绣了至圣圣三的圣像:圣父将十字架交给一位状如大司祭的圣子,从他们两位中间发出了圣神——圣神的形象并非鸽子,而是以手臂代替翅膀。三位并非上下排列,而是构成三角的布局。在早期教会中,我曾亲眼见过圣母亲手绣制的祭衣。
宗徒们亲自帮忙安顿新来的人,给他们运去木料、草席、柳条编的隔墙,辛苦地工作。穷人有衣服穿,连食物也有人为他们准备——因为拉匝禄为公共基金捐了钱。圣妇们(包括匝凯的妻子)忙着帮助新来的妇女。无人将任何财物视为私有,凡带来的都自愿交出,凡缺少的都按需获得。癞病人西满家里住满了门徒,他自己已经搬出来,把房子给了团体,现在和弟兄们住在一起。在他家平屋顶上,人们用可移动的柳条隔墙搭起了一座大厅,里面安放了讲道用的座位,从外墙搭建的台阶可以直接上去。到处都在动工兴建:帐棚和棚子纷纷搭起,墙壁的每个角落、旧建筑的每一处空隙都被充分利用起来。在这里和耶路撒冷都有许多空置的房屋,因为不少犹太人在耶稣被钉十字架后便离开了。
五旬节之后,皈依并受洗的人数大增,宗徒们不得不与犹太官员商议,为新来的信众寻找合适的居所。他们派遣了尼苛德摩、阿黎玛特雅的若瑟、纳塔乃耳,以及其他几位在犹太社群中备受敬重的人,前去会见聚集在圣殿妇女门廊上方厅堂里的二十多位官员。当局划定了城外三处偏远之地:一处在伯达尼与伯法其之间,那里已搭起若干棚屋;另两处位于伯达尼以南,同样远离主要道路。作为交换条件,门徒们需让出伯达尼城外路旁的那家客栈,并且不得长期居住或投宿于耶路撒冷城外、通往白冷路旁的那家客店——圣母当年在献主礼之前曾在此暂住。我目睹官员在圣殿高处指明那些区域,代表们返回向团体汇报,若干信友小队随即前往,伯多禄与若望更亲自为他们选定建造的具体位置。
各类物资由驴队陆续运抵,巨大的皮囊将清水送往伯达尼与伯法其之间那片干旱之地。当信友们动手掘井之时,清泉竟立刻涌流而出。我见伯达尼人西满——他曾持家有方,熟谙事务——正坐在贝特赛达池边的凉棚下,在羊皮卷上登记人们带来的绵羊、山羊、鸽子,以及那些红嘴红腿的大鸟。所有这些都分给了有需要的弟兄,另有盖布和羊毛料子可供裁衣。分配工作井然有序:妇女所得由女执事分发,男子所需由男执事经手。来自四方的人们虽言语不通,却怀着炽热的爱德,将自己的财物交出共享——唯有宗徒们能通晓万方言语。
玛达肋纳与玛尔大将她们在伯达尼的房屋让给了新近皈依的人,拉匝禄也把他全部的家产都奉献给了团体。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的若瑟同样作出了这样的奉献。他们原本负责团体的物资供应与赈济分发,但在他们被祝圣为司祭之后,伯多禄便设立了执事来接替他们的工作。
在最后这几天,耶稣和宗徒们相处得十分自然。祂和他们一起吃饭、祈祷,一同走过许多地方,又把从前教导过的话反复讲给他们听。当基勒乃人西满在伯法其和耶路撒冷之间的园子里干活时,耶稣也向他显现——主全身发光,仿佛飘在空中来到他面前。西满就跪伏在地,亲吻耶稣脚边的泥土。耶稣用手势示意他不要作声,然后就消失了。旁边干活的人也都看见了耶稣,他们都像西满一样跪下。
耶稣和宗徒们在耶路撒冷周围行走时,有些犹太人看见了这景象,吓得躲藏起来,把门关得紧紧的。就连跟随祂的宗徒和门徒也带着几分畏惧,因为祂身上有一种过于属神的气质,让他们不敢直视。耶稣也在别的地方显现,比如伯利恒和纳匝肋,特别是去见那些从前和祂及圣母有过往来的人。祂到处施予祝福,看见祂的人都信从了,来投奔宗徒。
在升天前两天,我看见耶稣带着五位宗徒从东边来到伯达尼附近;荣福童贞也带着其他圣妇从耶路撒冷来了。许多信友聚集在拉匝禄家周围,因为他们知道耶稣快要离开,想再见祂一面,向祂道别。耶稣进了屋子以后,这些人被请进宽敞的院子里,院门就关上了。耶稣和宗徒、门徒站着用了些点心,见门徒哭得很伤心,就说:“亲爱的弟兄们,你们为什么哭呢?看这位女子!她并没有哭!”祂指着站在厅门口的圣母和众圣妇。院子里为许多外来的人摆了长桌,耶稣出来祝福了小面饼,分给大家,然后示意他们离开。这时圣母谦卑地上前,向祂提出一个请求。但耶稣举手制止了她,告诉她说不能答应。圣母非常恭顺地谢恩,退了下去。
耶稣和拉匝禄告别的情景特别感人:祂给了他一块发光的食物,降福了他,又伸手扶他。平常不常露面的拉匝禄,这次没有随耶稣和宗徒门徒往耶路撒冷去。他们沿着圣枝主日那天走过的路走,但多次转到小路上。他们分成四队,每队之间隔开一段距离。十一位宗徒和耶稣走在一起,圣妇们跟在最后。我看见耶稣全身发光,在人群中非常显眼。祂的伤痕不是一直能看见,但每当看见时,都像太阳一样明亮。大家都很忧虑,情绪低落,有的在流泪,有的彼此说:“祂以前也常从我们中间消失”,因为他们不愿相信祂真的要离开他们了。只有伯多禄和若望显得比较平静,好像更明白主的心意——因为耶稣常在内心教导他们,给他们解释许多事。祂常常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好像要让他们渐渐习惯祂最后的离去。
路上经过一些美丽的小花园,犹太园丁正在编织和修剪篱笆——篱笆上可爱的花丛长得像金字塔。那些正在劳作的人,常常以手掩面,俯伏于地,或是匆匆躲入灌木丛中——我无从得知,他们是因惊惧而退缩,还是因深受感动而情不自禁。我也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看见了主。有一次,我听见耶稣对门徒们说:“当你们通过宣讲使这些地方都归信以后,将来会有人驱逐信众,毁坏这里的一切——那时,艰难的日子必要来临。现在你们还不完全明白这话,但等到你们最后一次与我同进晚餐时,就会更清楚了。”
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人若瑟准备了饭食,摆在最后晚餐厅的门廊下。这门廊四面通风,左边一条小路穿过栽着树的院子,直通围墙边的厨房;右边带顶的走廊通向院子——门徒们的餐桌就摆在这里,不过是些长条木板搭成的。耶稣和十一位宗徒的座位设在门廊里。他们的桌上摆着小杯,还有饰着精美叶纹的大盘,盘中盛着鱼和一些小饼。门徒的桌上则放着水果和装蜂巢的三角碟子,四周摆着扁平的骨刀,每三道菜旁边都配有三片面包。
夕阳西下,暮色渐起时,耶稣和宗徒们来到了。荣福童贞玛利亚、尼苛德摩和若瑟在门口迎接祂。耶稣便和圣母一同进入圣母的小屋,宗徒们则直接走进了门廊。待门徒与圣妇们稍后抵达,耶稣才来到门廊与十一位宗徒会合。众人仅占据长桌一侧,此桌较寻常餐桌更高。宗徒们斜倚在十字形坐榻上,唯独耶稣站立。若望紧靠主身旁,神情比其他人都要欢欣——他心性如孩童般纯真,时而易陷忧烦,时而又充满慰藉与喜乐。桌上的灯盏已经点亮,尼苛德摩与若瑟在旁侍立。我见圣母静立于晚餐厅门前。耶稣祝谢了鱼、饼与菜蔬,分飨众人之际,谆谆教诲随之而出。我见祂口中言语化为光芒,流入宗徒口中——或疾或徐,端在乎各人渴慕主训之心。餐毕,耶稣祝福杯爵,自饮后传与众人——然此非圣体祝圣之礼。
爱宴既毕,众人齐聚厅外树下。耶稣向他们谆谆训诲良久,最终举手降福。祂特向立于众圣妇之前的圣母伸手致意。满心悲切弥漫其间,我深感玛达肋纳渴慕俯抱主足,然主容止如此庄严肃穆,令人顿生敬畏,使她终敛此愿。主离去时,众人悲泣难抑——这并非形躯之泪,乃是灵魂深处的哀恸。我未见圣母垂泪;除却十二龄耶稣于献主节归途失散,及十字架上圣子气绝之时,我从未见她真正哭泣。聚会在午夜前悄然结束了。
在耶稣光荣升天的前一夜,我看见祂在最后晚餐厅的内厅,和荣福童贞以及十一位宗徒在一起。门徒和圣妇们在旁边的厅里祈祷。晚餐厅的祭台在明亮的灯下摆放着,上面供着逾越节的面饼和圣爵。宗徒们都穿着礼服,荣福童贞面对着耶稣——祂像在圣周四那天一样,正在祝圣面饼和葡萄酒。
我看见圣体像发光的形体进入宗徒口中;当祂祝圣葡萄酒时,祂的话语像一道红光流进圣爵。在这最后的几天里,玛达肋纳、玛尔大和克罗帕的玛利亚都领受了圣体。
天将破晓时,众人如常在灯台下诵念晨祷。耶稣再次将统理之权托付于伯多禄,将我曾提及的那件礼披郑重披在他肩上,并重申了当初在提庇黎雅海边山丘上所赐的嘱托。祂关于洗礼和祝圣圣水也作了一些指示。在念经和教导时,我看见十七位最受信任的门徒站在圣母身后。
耶稣在离开晚餐厅前,擢升荣福童贞玛利亚,使她作为慈母与主保,临于宗徒和门徒之中。她就降福了伯多禄和所有人,大家深深鞠躬领受。这时我看见荣福童贞玛利亚升到宝座上,披着天蓝色的披风,头戴璀璨的冠冕——这象征她作为仁慈之后的尊贵地位。
天刚破晓,耶稣和十一位宗徒离开了晚餐厅。荣福童贞紧跟在后面,门徒们离得稍远一些。他们穿过耶路撒冷却一片寂静的街巷,居民们仍在沉睡。而主的言语与行动,却愈发显得庄严而迅疾。前一夜祂对同行者说话时还带着温和,此刻我却认出他们走的正是圣枝主日游行的路线。耶稣带着他们,重新走过祂受难时踏足的每一处,以教导与劝勉激发他们,使他们深切体会预言的应验。在每一个祂曾受苦的地方,祂都驻足片刻,讲解先知预言的实现、恩许的达成,并阐明这些地点与救恩奥迹之间的象征关联。
凡是犹太人破坏、堆石头、挖沟、用其他方法阻挠人们敬礼的圣地,耶稣都命令随行的门徒清除障碍——他们很快照办了,然后俯身让主先走,再跟在后面。在通往加尔瓦略山的大门前,他们转到一处荫凉清静的地方,那是耶路撒冷周围几个祈祷处之一。耶稣停下来教导、安慰这群人。这时天已大亮,大家心情轻松了些,甚至以为主还会留在他们中间。
又有一批信众到来,但我没看见其中有妇女。耶稣再次走上通往加尔瓦略山和圣墓的路,但没有直接去那里,而是绕城往橄榄山去。沿途几处曾被犹太人破坏或围堵的祈祷圣地,已被门徒修复,工具是他们在路旁园子里找到的——我记得有圆锹,形状像我们烤炉用的铲子。
耶稣与众人来到一片荫凉宜人、生着细长青草的场地,稍作停留。令我惊讶的是,那草地竟无一处被踩倒。此时围绕耶稣的人数已多得不可计数。祂讲话良久,如同即将结束全部训诲、作出最后总结的人。听众已隐约感到离别时刻将近,却未料到余下的光阴竟如此短暂。
太阳早已高悬,远升于地平线之上——我不知是否说得准确,因在那地方,太阳似不若此地之高,总觉离人更近。我看它不似在此处如小球般升起,而是光芒更为耀目,光线整体较粗,常常宛若一条宽阔的光道。
耶稣和跟随的人在这里停留了整整一个时辰。这时耶路撒冷的人都惊动起来,惊讶地看见橄榄山周围的人群。城里城外也有一群群的人涌来,都是当年在圣枝主日迎接耶稣的人。狭窄的路上很快挤满了人,不过耶稣和祂亲近的人周围还空着。
主只行至革责玛尼园,随后从橄榄园登上了山顶,并未踏上昔日被捕的那条路径。众人如庄严的行列紧随其后,沿着环绕山顶的条条小径向上而行,有些人甚至穿越篱栅与园圃的围篱。
耶稣的光芒愈发炽亮,行动愈发迅捷,门徒们急切追赶,却始终无法企及。当祂登上山顶的那一刻,全身焕发如纯净的日光,一道辉映着七彩的光环从天而降,环绕在祂周围。簇拥的群众静静立在光环之外,围成圆环,仿佛与这神圣的光晕融为一体。
耶稣自身的光辉,远超过环绕祂的一切荣光。祂将左手轻按胸前,举起右手,缓缓转身,向普世赐下祝福。众人肃立无声,我看见万物都领受了这恩宠。祂降福的姿势不像经师般平伸手掌,却如天主教主教所做的仪态。我心中满溢喜乐,真切地体会到祂对全世界的降福。
那时,天上的光与耶稣荣耀的辉光交融,我看见主的身影渐渐隐没,融入了天上的荣光之中。先是祂的头部,仿佛一个太阳没入另一个太阳,一道火焰汇入另一道火焰,又像一颗火星飘入熊熊烈焰。那光芒比正午的阳光更洁白、更明亮,相比之下,白昼也显得暗淡。接着是祂的全身,最后,那光耀的双足也消失在属天的荣耀里。无数灵魂从各方汇入那光,与主一同升去。祂并非像飞鸟般越变越小,而是仿佛隐入了一团光云。
随后,有如甘露,又像光雨,从云中降下,洒在众人身上。他们被这辉煌震慑,无法直视,满心惊惧,俯伏于地。离耶稣最近的宗徒和门徒,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只得低下头,许多人甚至把脸贴在地上。荣福童贞玛利亚站在他们后面,安然举目,凝望前方。
过了一会儿,光辉渐弱,众人静默无声,心中百感交集,仍定睛望着那光芒,它持续了许久才消散。接着,光中出现了两个人影,起初很小,但在下降时渐渐变大。他们身着白色长衣,手持长杖,貌似先知。他们向众人发言,声音洪亮清晰,如同号角,我想整个耶路撒冷都能听见。他们站立不动,说道:“加里肋亚人!你们为什么站着望天呢?这位离开你们,被接到天上去的耶稣,你们看见他怎样升了天,也要怎样降来。”说完,人影便消失了。光芒又存留了片刻,才如白昼让位于黑夜般,渐渐隐去。
门徒们这时才恍然大悟,耶稣已经离开他们,回到了天父那里!许多人因悲伤和震惊扑倒在地。待光芒完全消散,他们才站起身来,其余的人围拢过去。他们聚成几群,荣福童贞玛利亚也走上前来。大家又停留了片刻,慢慢平复心情,彼此交谈,不时望向天空。最后,宗徒和门徒返回了晚餐厅,荣福童贞也一同回去。有些人像无法得到安慰的孩子般哭泣,有些人则陷入沉思。荣福童贞、伯多禄和若望却格外平静,满怀慰藉。不过,我也看见人群中有一些人心硬、不信、满腹疑虑,他们悄悄地离开了大家。
在耶稣升天的橄榄山顶,有一块平坦的岩石。祂在祝福众人并被光云接走前,就站在上面讲话。祂的脚印留在了石头上,旁边还有荣福童贞一只手的印记。直到午后,人群才完全散去。
宗徒和门徒此刻感到形单影只,起初像被遗弃的人一样不安。但因着荣福童贞慈爱的临在,他们想起了耶稣的话——她将作他们的中保、母亲和护佑者,他们便得了安慰,心灵重获平安。
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心中则泛起阵阵恐惧。我看见许多人紧闭门窗,另一些人则聚在一起。过去几天里,他们已感到莫名的惊慌,今日更是如此。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看见宗徒们常聚在晚餐厅,荣福童贞也和他们在一起。在祈祷和擘饼时,圣母玛利亚总是坐在伯多禄的对面——伯多禄此时已在祈祷和用餐时主持聚会。那时我领受了一个启示:圣母玛利亚在宗徒中拥有崇高的地位,并被立於教会之上。
宗徒们深居简出。在耶稣的众多追随者中,我没有看见任何人进入晚餐厅找他们。他们比那些分散居住在同一建筑其他房间的门徒团体,更为警惕犹太人的迫害,祈祷生活也更专务、更有秩序。那些门徒出入则相对自由。夜里,我还看见他们中的许多人在虔诚地追念主的苦难之路。
选举玛弟亚加入宗徒团体时,我看见伯多禄在晚餐厅里,身着礼袍,站在宗徒围成的圈子中央。门徒们聚集在敞开的外厅。伯多禄便提名了巴尔撒巴与玛弟亚,那时二人正站在门徒群中。门徒中虽有人愿补犹达斯的缺,但被提名的这两位却从未起念,心中亦无此愿。次日,众人举行了掣签。当签落在玛弟亚身上时,就有人前往门徒住所,引领他来到宗徒面前。
注:
文中天神语直接取用《宗徒大事录》1:11思高译本原文,以存经本之真
庆节前一日,晚餐厅内装饰一新。青翠的树枝挂满四壁,花瓶中插满鲜花,碧绿的藤蔓从梁间垂挂而下。侧厅与前庭之间的帷幔都已撤去,只有外院的大门仍然关闭。伯多禄身穿祭衣,站在圣所幔前的灯台下,铺着红白相间桌布的桌上安放着经卷。荣福童贞玛利亚蒙着面纱,站在通往前庭的门廊下,圣洁的妇女们静立在她身后。宗徒们分列两排,面向伯多禄肃立,侧厅中的门徒们随同他们一起咏唱圣咏。伯多禄将祝谢过的面饼分送,先奉给荣福童贞,再分给上前领受的宗徒和门徒。众人都恭敬地亲吻他的手,圣母亦然。除了诸位圣妇,聚集在晚餐厅及周围院落的主的门徒,共有一百二十人。
午夜过后,天地间出现奇妙的震动。聚集在晚餐厅柱旁和侧厅的人都肃立静默,双手交叉在胸前,沉浸在深切的祈祷中。整座房屋笼罩在静谧之中,整个院落鸦雀无声。
天将破晓时,我看见橄榄山上空有一片光辉灿烂的白云自天而降,缓缓向房屋靠近。远看如同被暖风托着的圆球,渐近时却似发光的薄雾弥漫全城,最后停在熙雍山上的晚餐厅上空。光云渐渐收拢,变得愈发明亮,熠熠生辉,最后伴着呼啸的风声,如同低垂的雷云缓缓降下。有些犹太人看见这光云,惊慌地逃往圣殿。我自己也感到一种孩子般的不安,不知若雷击随之而来该躲往何处——因为这整个景象宛如一场突然聚集的风暴,不是从地上升起,而是从天降下;不是黑暗,却是光明;不是雷鸣,而是带着呼啸的风声。我感受到那阵呼啸的流动,如同充满活力的暖风,令人清新振奋。
光云低垂,笼罩着整座房屋;风声渐强,光芒愈发明亮。宗徒、门徒与妇女们愈加静默,全然沉浸在深沉的祈祷之中。
忽然间,七道流光从云中倾泻而下,照耀着整座房屋。光芒交错成虹彩般的光束,每道光束又化作无数细小的光丝和火花。
在七道流光交汇的地方,环绕着一圈彩虹般的光环,光环中显现出一个展开翅膀的光明形象。
就在那一刻,整座房屋内外充满了光明,连原本明亮的七盏灯台也显得暗淡无光。所有聚集在那里的信徒都神魂超拔,不约而同地仰首望天。只见像火舌一样的光芒流进每个人的口中,仿佛他们在畅饮这神圣的火焰,他们内心炽热的渴望随着升腾的火焰奔涌而出。
站在前院的门徒和妇女们也领受了这圣火的倾注。随后,那光云渐渐消散,化作了光的细雨。每个人领受到的火焰颜色各不相同,光芒的强弱也不一样。
圣神倾注之后,众人都充满了喜乐的勇气,个个情绪激昂,仿佛畅饮了属天的美酒。大家围聚在荣福童贞玛利亚四周——唯独圣母恬静自持,圣德粲然。宗徒们互相拥抱,喜乐地呼喊:“我们从前算什么?如今竟成了这般!”(注)
译注:
“我们从前算什么?如今竟成了这般!“指圣神降临前的光景:他们曾是懦弱的(伯多禄三次否认主)、困惑的(不明白耶稣的使命)、胆怯的(耶稣受难后闭门不出)的普通人。
“如今竟成了这般!”指圣神降临后的转变:口舌被火舌点燃:心中充满勇气与智慧:不再畏惧迫害,反而以生命证道。成为新约教会的基石:肩负起向万民传福音的使命。
“圣妇们也彼此拥抱。侧厅里的门徒同样欢欣鼓舞,宗徒们急忙前去与他们相聚。新的生命充满喜乐、信心和勇气,洋溢在每个人心中。他们的喜乐化作了感恩的祈祷,众人列队肃立,满怀感动地赞美感谢天主。
光明渐渐隐去后,伯多禄向门徒们讲道,并派遣他们前往五旬节旅客居住的旅舍。从晚餐厅到贝特匝达水池之间,搭有许多棚舍和旅店,接待来过节的旅客。这些旅客自从巴斯卦节就住在这里,因为家乡路远,不便往返。他们目睹所见的一切,早已与门徒们建立了情谊。如今门徒们喜乐地向他们宣告:圣神的恩许已经应验!这些旅客也感受到自己灵魂内的更新,便应门徒之邀,齐集在贝特匝达池边。善人都从内心受到感动,而心硬的人则感到恐惧不安,更加固执。
在贝特匝达池的盛况
在晚餐厅里,伯多禄为五位宗徒覆手,委派他们前往贝特匝达池协助讲道和施洗。这五位是次雅各伯、巴尔多禄茂、玛弟亚、多默和达陡犹达。授职时,犹达得见异象,恍若将主的圣身虔诚抱在怀中。
前往圣池行洗礼前,他们跪领荣福童贞玛利亚的降福。自耶稣升天后,此礼改跪姿进行。此后宗徒们每次外出传教,必先领受圣母祝福。此时,荣福童贞身着皎白长衣,乳白头纱轻覆,一条天蓝色长巾自顶坠地,巾缘绣有花纹,以一顶素白绸冠轻轻束住。
这贝特匝达池的洗礼,本是耶稣亲自为这庄严庆节所制定的。门徒们将池边那座旧会堂装点一新,作为圣所;堂内彩幔低垂,一条有顶的帐廊如华盖般伸展,直通池边。
宗徒与门徒二人一列,庄严地从晚餐厅列队走向圣池。有手持圣器的门徒在前导引,一人捧着盛满圣水的皮囊,另一人则持着用以洒圣水的圣枝。那五位领受覆手的宗徒,分别站在池畔的五处入口,热情地向群众宣讲。伯多禄登上了特设的讲席——这讲席位于池边由外向内数的第三层台阶,也是最宽阔的一层。四周的台阶上坐满了听道的群众。令人惊奇的是,每个人都听见宗徒在用自己家乡的方言说话,众人无不惊叹称奇。正因这奇妙的景象,伯多禄便提高声音,向众人宣道,正如《宗徒大事录》所记载。
伯多禄见请求受洗者如此众多,便与若望和次雅各伯一同,为整个池水施行庄严的祝圣。他们用圣枝蘸取晚餐厅带来的圣水,将其遍洒全池。洗礼的准备工作及施洗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天。新受洗者分批来到伯多禄座前,其他宗徒则在各入口处施洗讲道。荣福童贞玛利亚与圣妇们在池边的会堂里忙碌,为新受洗者分发白衣。这些白衣的袖口用黑带系住,受洗后解下集中存放。受洗者扶着栏杆,司祭用盆取水,以手三次将水倾注在他们头上,水流随即沿水渠回归池中。每盆水约够十人受洗。每两位受洗者都会为后续者覆手作证。当日受洗者都是曾领受若翰洗礼的人,圣妇们也一同领受了洗礼。这一天新加入团体的信徒约达三千人。
傍晚时分,宗徒与门徒返回晚餐厅,共进晚餐,分食祝谢过的饼,随后举行了晚祷。
当日,犹太人都往圣殿奉献,篮中盛满新麦制成的面饼。这些篮子堆积如山,后来都分施给了穷人。我曾见大司祭手捧一束谷穗,颗粒饱满,密实如黍。也有人献上根茎之物,还有些我不识名的果实。住在棚下的客旅用驴驮来各样物产,供人选购。而宗徒们只由伯多禄献上了一对饼。
此后数日,池边的讲道和施洗仍在持续。每次出发前,宗徒与门徒必先跪领荣福童贞玛利亚的降福。
注:
引自《宗徒大事录》2:14-40)
十七 贝特匝达池畔的教会
贝特匝达池坐落于山谷之中,这道山谷将熙雍山与圣殿及城区分隔开来,向东延伸至约沙法特谷。池子的建造似乎有意遮挡西面圣殿的景观,因为有一侧视野受限,不像其他地方可以环顾四周。通往池边的道路虽宽,但墙垣半倒,路上长满青草。行至此处便进入一条山谷,越往深处草木越青翠。站在池边可以望见圣殿圣所的西南角。羊池位于圣殿北面的牲畜市场旁边,四周建有围墙。
从晚餐厅——即位于熙雍山东面高地上——前往贝特匝达池,需要先向东绕过熙雍高地,然后向北转半圈,再转向西,最后又向东下行进入山谷。从熙雍这一带直到池边,跨过山谷延伸到约沙法特谷,处处显得荒凉。破败的房屋里住着穷人,山坡上长着杜松树林,洼地里满是高高的青草和芦苇。犹太人向来避开这一带,所以新皈依的信徒开始在此定居。
贝特匝达池呈椭圆形,周围有五层台阶,像一座圆形剧场。从这些台阶可以下到池中的小舟里——这些像槽一样的小舟用来安置求医治的病人,等待池水涌动时沾沐圣水。池中有一座铜制的水泵,露出水面约一人高,粗细如同搅奶桶。一座带栏杆的小木桥通向水泵。我看见桥边有管子和活塞与水泵相连。压下活塞,阀门就会打开,一股水流就从水泵中喷射出来。通过调节开口,可以控制水流的大小和方向。水泵顶部可以关闭,侧面的喷口能让水流向四周喷洒,如同洒水壶一般。我常看见病人乘着小舟划到水泵旁,接受水流的浇灌。池子的入口通常关闭,只为病人开放。这个水泵已经废弃不用,五旬节时尚未修复,但几天后我看见它已被修好。
台阶的墙壁间建有小拱廊,里面有石凳,形状如槽,供病人使用。从这里可以俯看池水的动静。最下面一层靠近水池的台阶设有矮栏。池底铺着闪亮的白沙,三股泉水从沙中涌出,有时喷出水面。祭献牺牲的牲畜之血,通过圣殿祭坛下的管道流入这个池中。水池及其周围环境与古老建筑占地极广。进入池区前,需要穿过一道墙,墙上只有三个入口。池子东面的山谷陡峭下陷,但池子西面的山谷较浅,有一座小桥横跨。北侧也很陡峭且草木丛生,东北方向有一条通往圣殿的路,如今已经荒废无法通行。不过,有些小径可以通往城里,不必经过公共城门——耶稣过去常走这些小路。
这池子长期以来废弃不用,池子和周围环境都已破败。就像如今许多古老的圣所一样,它被完全忽视了。只有一些怀着活泼信德的穷人仍然敬重它,前来瞻仰。自从耶稣治好瘫子以后,池子又开始有人前来,尽管法利塞人因此更加憎恶它。外墙有些地方已经完全倒塌,许多台阶也破损严重。但现在一切都已修好。倒塌的墙壁部分用活动的屏风代替,从池子到会堂搭建了带顶的帐廊。
旧会堂现在被建为教堂,它不像晚餐厅那样被房屋包围——晚餐厅的庭院一侧紧邻一排房屋。圣神降临后,我看见宗徒和门徒不断忙于教堂的内部布置。伯多禄、若望、安德肋和次雅各伯轮流在池边三个不同的地方及第三层台阶——即伯多禄讲道座所在之处——宣讲。总是有许多信友聚集在此,我常见他们俯伏在地热切祈祷。整个团体始终充满活力,难以言表。纺织、编织,以及为新教堂和穷人进行的各种工作都在进行。
教堂是一座长方形的宽大建筑,高墙上开有真正的窗户。借助墙外的台阶,可以登上平顶,屋顶周围有回廊。上面有三个可以打开通风的小圆顶。教堂内部沿两侧长边及一端设有石凳,供会众使用,整座建筑均已按圣堂规格布置完备。一端设有祭台,与后墙保持足够距离,留出空间作为更衣所——这是用柳条屏风围成的,从祭台延伸到侧墙。屏风前面覆盖细白布料,背面是较粗糙的材质。祭台可以移动,是一块覆盖着布的长方形木板,下面有三层台阶。不过两侧只有一层台阶,可以打开放入地毯,祭台背面也能打开存放祭衣。台上有一个钟形圣体龛,覆着细白罩子,前面用两片金属片关闭。顶部有一个钮,可以提起圣体龛。圣体龛两侧是分枝灯台,灯芯点燃。整个祭台用带彩色条纹的白帐幔围起,上面有华盖。帐幔只垂到祭台顶部下方一点。华盖本身形成一个壁龛,由五条带子悬于一幅绣像的手中——这像是圣妇们绣的,绣的是一位身着大司祭礼袍的形象,头后有三角形荣光,躬身俯视,仿佛从罩子的开口向下看,一手伸出似在降福,另一手握着华盖的五条带子。帐幔的后幅是完整的一片,前幅却可以向两边拉开,也能用金属扣环轻轻合上。
从高起来的祭台到读经台之间,专门留出了一块地方,给宗徒和门徒们唱经行礼用。自从主光荣复活以后,我天天看见他们聚在晚餐厅里唱经祈祷:宗徒们分别站在大厅两边,面朝圣所;门徒们就聚在特意打开的前庭里。两队人轮流唱经祈祷。我也看见尼苛德摩、阿黎玛特雅的若瑟和敖贝得他们也在场。荣福童贞玛利亚通常站在前庭中间的门底下,面向圣所,穿着纯白长衣,头上蒙着纱。这唱经的礼仪是耶稣亲自定下的,大概在提庇黎亚吃鱼的时候——也许就在吃饭当中——主给宗徒们讲解了这礼仪里包含的奥秘。多默用手触摸主的神圣伤口并宣认信德时,耶稣也重新讲过这礼仪。还有一次,天没亮他们正在唱经时,我看见主向他们显现。
他们每天聚集两次:从傍晚到天黑,还有天亮之前。读经台下面有一道栅栏,把会众和唱经席分开。不过栅栏上有好些开口,圣体可以透过这些开口递给信友。这栅栏的样子,有点像修院里的那种。读经台左右各有一扇小门,供宗徒和门徒进出唱经席。会众都按固定的次序就座,男女分开而坐。
我看见宗徒和门徒们捧着圣体,排成庄严的队伍从晚餐厅走向新圣堂。出发前,伯多禄站在院子门口,二十来个门徒簇拥着他。他当众向聚集的民众宣讲,言语充满热忱。许多犹太人闻声赶来,试图提出质疑打断他,却都未能得逞。
宣讲结束后,队伍缓缓下山,朝着池边的新圣堂行进。伯多禄双手恭捧圣体圣爵,爵上覆着白麻布,如同悬在颈间的圣囊。荣福童贞玛利亚紧随宗徒们身后,其他妇女和门徒们也依次跟随。沿途有一段路挂着草席作为屏障,快到圣堂时,路上方还搭起了遮篷。
圣体被恭迎至祭台的新圣体龛内,那盘祝谢过的面饼也一同供奉在旁。圣堂地面铺着彩色地毯,如同这些日子的晚餐厅一样。信友们皆脱鞋赤足而入。
圣体供奉在一个特制的容器中,容器盖子可侧向滑开。圣体碎片盛在底部的盘子里,盘子带有提手,方便恭敬地取用。
圣神降临节后第八天,天还没亮,我就看见宗徒们在晚餐厅里忙了一整夜,不停地祈祷。天才刚亮,他们就带着许多门徒进了圣殿——那时候,荣福童贞玛利亚和圣妇们已经先到了。圣殿前面好像在过节,入口处立着一座凯旋门,门上的雕像手里握着胜利之剑。伯多禄站在门下,用洪亮的声音向大群群众宣讲。他公开宣告:任何惩罚,不管是鞭打还是十字架的酷刑,都不能阻止他们公开宣认耶稣基督是救主。说完,他走进圣殿,登上耶稣常坐的那个讲席,继续讲道。有一次,我听见全体宗徒和门徒齐声喊出“是”,就像一齐印证他的话。后来他们祈祷的时候,我看见一片光云笼罩在圣殿上空,光芒一道道洒在他们身上,连灯台上的小火苗在这光里都显得暗淡泛红。
那天早上八点左右,他们离开圣殿。在外邦人庭院里排成长队,两人一排:宗徒走在前,门徒跟着,后面是新受洗的人和刚皈依的人。队伍穿过牲畜市场,经过羊门进入约沙法特山谷,然后登上熙雍山,回到晚餐厅。荣福童贞玛利亚和其他妇女稍早离开了圣殿,为的是能在圣体前独自跪拜祈祷。玛达肋纳在前庭里祈祷,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跪伏在地,伸开双臂;其他妇女则退到贝特匝达圣堂旁边的小房间里,两人住一间,忙着洗涤、准备新皈依者受洗要穿的白衣,还要整理要分发的物品。
队伍到了晚餐厅院子,新皈依的人被宗徒安排在前庭外面列队。伯多禄和若望进了屋子,陪着身穿礼服的荣福童贞来到前庭门口。她穿着绣花边的白色长衣,头纱外面披着窄长的披巾,用花冠固定住。伯多禄向新皈依的人讲话,把他们引见给荣福童贞圣母,尊称她是众人共同的母亲。他分批带大约二十个人上前,一个一个领受荣福童贞玛利亚的降福。
之后,我看见晚餐厅里举行了隆重的礼仪,侧厅和前庭全都敞开着。祭台上方挂着青枝鲜花编成的节庆花环。最后晚餐用的那个圣爵两旁点着灯台。圣爵放在一个台架上,盖着小白布。祭台上还有一个较小的圣爵和一些面饼,也都盖着布;后面摆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两个器皿,一个盛水,一个盛酒。后来盘子被移到一边;水器放在祭台这一头,酒器放在另一头。
伯多禄穿着礼袍,主持感恩祭。若望和次雅各伯在旁边辅礼。我看见所有礼仪都按照耶稣建立圣体圣事时的规矩进行:献礼、往圣爵里斟酒、洗手、祝圣。酒和水是在祭台不同的侧面倒的,祭台一头放着经卷。经卷的文字分成两栏书写。卷轴架上设有木栓,用来固定和卷动经卷。每读完一列,就将卷过的那部分翻到架子的另一侧,读过的书页便这样层层叠在一起。
伯多禄领了圣体之后,把圣体圣血分给两位辅礼的。然后若望先送圣体给荣福童贞圣母,接着给宗徒和六位要领受司祭职的门徒,还有好多人。领圣体的人都跪着,面前铺着窄麻布,由两个人在两旁执着巾。我没有看见信友们领圣血。
那六位要领受司祭职的门徒,从此地位就高于一般门徒,但还在宗徒之下。圣母玛利亚给他们带来了祭服,放在祭台上。这六位是:匝凯、纳塔乃耳、巴尔撒巴、巴尔纳伯、若望马尔谷,还有老西默盎的儿子厄里乌得。他们两人一组,跪在伯多禄面前,伯多禄向他们讲话,又从小卷轴上念祈祷文。若望和次雅各伯一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按在他们肩上,同时伯多禄给他们覆手。伯多禄从他们头上剪下一些头发,放在祭台的小盘里;然后从若望捧着的盒子里取油,傅抹他们的头和手指。接着给他们穿上祭服,圣带先在腋下交叉,再在胸前交叉。我看见这些礼仪虽然比现在的更隆重,却更简短。礼仪结束的时候,伯多禄用最后晚餐的那个大圣爵——里面供奉着圣体——降福了信众。
之后,圣母玛利亚和其他妇女往贝特匝达池的圣堂去了。宗徒、门徒和新皈依的人也排着队,一路咏唱前往。圣母玛利亚跪在唱经席的祭台前祈祷。伯多禄在讲台上教导新团体该守的秩序。他说,谁也不能比别人拥有更多。大家都要分享所有,供给新来的穷人。他的讲道里还有对救主恩宠的感谢,也为大家求福。
接着就施行洗礼,好几位宗徒都参与了。两位宗徒为新受洗的人覆手,新受洗的人扶着通往水泵的小桥栏杆,俯身迎向喷出来的水流。伯多禄在白衣服外面系上礼带,用手三次引水,倾注在新受洗的人头上,同时诵念经文。我常常看见光云笼罩着受洗的人,或者有光芒照在他们身上。我看见他们奇妙地得到了力量,好像容貌都改变了,整个人焕然一新。看到从远方国度来的人舍弃一切,到这里和耶稣的团体合而为一,那情景真让人感动。池边的柱子上点着一盏灯,就像圣墓守卫用的那种。
那天晚上,晚餐厅的前庭里摆了餐席,荣福童贞圣母和宗徒们、阿黎玛特雅人若瑟、尼苛德摩,还有拉匝禄,一起坐在席上用餐。
自从圣神降临节以来,所有新受洗的人都在贝特匝达圣堂学习圣体圣事的道理,由六位身穿白色长衣的宗徒负责教导。到了伯多禄在圣堂主持感恩祭那天,他们第一次领受圣体,有两位宗徒在祭台边帮忙。伯多禄在白色长衣和宽腰带上,披了一件从祭台后面柜子里取出的礼披——这件礼披红底金边,像一件大斗篷,后摆很长,前襟尖尖的,披在肩上直垂到腰,只能看见腰带从两边露出来;胸前用三枚徽章扣着,中间那枚刻着手拿面饼的人像,下面那枚带着十字标志,两边肩头还镶着宝石图案。
祭台上先铺红布,再盖一层白纱,上面铺着圣体布。一个椭圆银盘里放着切得很薄的麦饼,饼上划好了掰开用的线条;旁边立着圣体盒,形状像矮脚的圣杯。伯多禄祝圣了面饼后,把掰成小块的圣体放在圣体盒里,分送给教友们。最后晚餐用过的圣杯也盛满了酒,供在祭台上。当伯多禄念祝圣经文时,我看见面饼发出光芒,祭台上空的光云里出现一只发光的手,随着伯多禄祝福饼酒的动作移动,直到大家领完圣体才消失。
宗徒和门徒们在伯多禄领圣体后,接着从他手中恭领圣体。圣体盒空了,伯多禄就从祭台的银盘里再取圣体装满,继续分送,又把圣杯依次传给宗徒和众人。领圣体的人太多,圣堂里站不下,许多人只好站在门外;先领完的人就退出去,让后面的人进来。领圣体的人没有跪下,都是恭敬地弯腰站着领受。
在选立七位执事之前,我看见宗徒们聚在晚餐厅里,陪着伯多禄举行隆重的礼仪。他们随他进入圣所:若望给他披上礼披,另一位宗徒把礼冠戴在他头上,还有一位把权杖交在他手里。伯多禄穿着祭服,在宗徒们环绕中给众人送了圣体后,就到前庭向大批门徒和新教友讲话。他说:天主的圣道总不能为了张罗衣食而被耽误;拉匝禄、尼苛德摩和阿黎玛特雅的若瑟既然已经成了司祭,就不便再像从前那样管理团体的日常事务了。接着他又讲了分配救济、料理家务、照顾寡妇孤儿等事情该怎么安排。这时,一位清秀的年轻人斯德望站出来,自愿承担这些服务工作。在其他同样站出来的人中,我认出了年长的门徒帕尔默纳。他们当中有几个年轻的摩尔人还没有领受圣神,伯多禄就给他们覆手,授给他们斜披的圣带;这时有光照耀在那些还没领受圣神的人身上。之后,团体的财物就交给了七位执事管理,还把若瑟的房子分给他们住——这房子离若望·马尔谷家不远,马尔谷常来帮忙。银钱用驴驮着,钱袋里装着各式钱币:有的像拧成螺旋的细杆,有的像串在小链上的压花银片,还有的是椭圆的小薄片。大部分日用物品是成包的布料、铺盖、衣服,以及许多适合简单家居的器皿和家具。
若瑟的房子交给执事们的第二天,我看见宗徒们分散到犹大各地去了。
伯多禄行的奇迹特别多,除了驱魔和复活死人,甚至有过这样的景象:一位天神走在他前头,一路劝人悔改,要他们去向伯多禄求助。
我看见了治好跛子的事:大约下午三点,伯多禄和若望带着几个门徒上圣殿去,圣母玛利亚和一些圣妇也跟着。有人用担架抬来一个跛子,放在圣殿门口。伯多禄和若望到了,先跟他说了几句话。随后我看见伯多禄站在圣殿南边广场的帷棚下,背向着祭坛所在的那部分建筑,向民众热情洋溢地讲道。他讲道时,我看见士兵和司祭们堵在出口处交头接耳。接着,伯多禄和若望转身要进圣殿时,被那个跛子叫住乞讨。这人完全瘫痪在门外,用左肘撑着身子,右手的拐杖徒劳地想勾起什么东西。伯多禄对他说:“抬起头来!”那人抬起头后,伯多禄继续说:“银子和金子我没有,但把我所有的给你:因纳匝肋人耶稣基督的名,起来行走吧!”伯多禄拉住他的右手,若望扶住他的肩膀,这人立刻满怀喜乐和力量站了起来。我看见他痊愈后蹦跳着,欢呼着跑进圣殿的走廊。
坐在那里的十二个犹太司祭伸长脖子朝喧闹处张望,见围着痊愈者的人越来越多,就起身离开了。伯多禄和若望走进前院,伯多禄登上了耶稣十二岁时讲道用的那个讲座,痊愈的人站在他前面,四周挤满了本地和远道而来的群众。伯多禄满怀灵感,讲了很久。等到天色已暗,我看见他和若望以及痊愈的人被圣殿卫兵抓起来,关进了当年他背主那个审判厅旁边的监狱。第二天,三人被士兵押上耶稣曾站过的台阶,受盖法和众司审问。伯多禄慷慨陈词之后,他们就被释放了。
其他宗徒整夜在晚餐厅里为被捕的人不停祈祷。伯多禄和若望回来讲述经过后,大家喜乐地高声感恩,整座房屋都震动了,仿佛主要借此提醒他们:祂仍与他们同在,已垂听了他们的祈祷。这时,次雅各伯说,耶稣在加利利山单独显现给他时,曾预言伯多禄和若望上圣殿会被捕又获释,之后他们应当暂时隐退一段时间。
听到这消息,宗徒们把各处都关闭了。伯多禄把圣体装在袋子里挂在颈上,和大家分三队前往伯达尼。天主之母和其他妇女也一同去了。在伯达尼期间,宗徒们在门徒的旅舍、西满家和拉匝禄家热心地讲道。等他们再回到耶路撒冷时,大家更加热心,更加坚定。伯多禄在晚餐厅和贝特匝达圣堂讲道时说:现在正是检验谁保持了耶稣所赐神恩的时候,现在正是劳作、受苦、舍弃一切的时候。谁若自觉力量不够,可以离开。我看见贝特匝达圣堂里大约有一百名新近加入团体的人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当伯多禄由若望和其他七位宗徒陪着再次往圣殿讲道时,他们看见约沙法特谷里搭着帐篷,许多病人躺在担架上。还有许多病人躺在圣殿周围的异民院里,甚至一直到台阶上都挤满了人。我看见伯多禄治好了其中大多数人。其他宗徒也治好了一些,但他们更多是在协助伯多禄。伯多禄只治好那些相信并愿意加入团体的人。当病人分两排面对面躺着时,我看见伯多禄正在医治这一排,而他的影子照到对面那一排人身上时,那些人也被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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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主受难后大约一年,斯德望被人用石头砸死,不过那时宗徒们还没有遭到更多的迫害。但耶路撒冷新成立的信徒团体被驱散了,基督徒四处逃亡,还有些人被害。过了几年,逼迫的风暴再次袭来。一直住在晚餐厅旁小屋和伯达尼的荣福童贞玛利亚,这才答应由若望陪同,前往厄弗所地区——那里已经有基督徒定居了。这事发生在拉匝禄和他姐妹被犹太人关押、后来又乘船离开后不久。若望安顿好圣母后,又返回了耶路撒冷,当时其他宗徒也还在那里。
长雅各伯是宗徒们划分传教区域后,第一批离开耶路撒冷前往西班牙的。我曾看见他出发时先到了白冷,藏在耶稣诞生的马槽山洞里,然后和同伴们悄悄穿过乡野,因为当时有探子奉命阻止他们离开巴勒斯坦。好在长雅各伯在约培有朋友帮忙,终于顺利上船启航。他先到厄弗所探望圣母,再从那里转往西班牙。在他殉道前不久,他又一次到厄弗所探望圣母和若望。圣母那时就告诉他,他很快将在耶路撒冷殉道,并鼓励安慰他。长雅各伯辞别了圣母和弟弟若望,动身返回耶路撒冷。就是在这段时期,他遇到了术士赫摩其内和他的学生,并用奇迹使他们皈依。长雅各伯多次被捕,被带到会堂受审。逾越节前不久,我看见他在耶路撒冷一个广场的山坡上讲道时被捕——那时城外已经搭起过节用的帐篷。雅各伯被关押的时间不长,他在当年审判耶稣的地方被定罪。不过那地方已经完全变了样,耶稣当年走过的那些地方都不见了;我总觉得,后来再没有人踏过完全相同的那些地方。
雅各伯被押往加尔瓦略山的路上,一直不停地讲道,许多人因此信主。当他的双手被绑住时,他高声说:“你们能绑住我的手,却绑不住我的祝福,也封不住我的口!”路边坐着一个瘸腿的人,他喊着求雅各伯伸手帮他。雅各伯回答他说:“你到我这里来,伸出你的手给我!”那瘸腿的人就站了起来,抓住宗徒被缚的双手,立刻痊愈了。我还看见那个告发雅各伯的人,名叫若西亚斯,他后悔了,急忙跑到宗徒面前求宽恕,并表明自己信从基督,后来也一同殉道。雅各伯问他是否愿意领洗,若西亚斯说愿意,雅各伯就拥抱他、亲吻他,说:“你将在你的血中受洗!”在行刑的地方,我还看见一个妇人带着她失明的孩子跑到雅各伯跟前,求他治好孩子的眼睛。
雅各伯起初和若西亚斯一起站在高处,判决被大声宣读。随后他被按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绑在石上,眼睛被蒙住,最后被斩首。这事发生在耶稣去世后第十二年,也就是主历46到47年之间。圣母在厄弗所安眠时,雅各伯并不在场,代替他的是圣家的一位亲戚,也是七十二门徒中最早的一位。圣母在主历48年去世,那是基督升天后的十三年零两个月。这是用数字启示给我的:我先看到IV,然后看到VIII,表示48年;最后看到XIII和两个满月,表示十三年两个月。
圣母住的地方不在厄弗所城里,离城大约三四个小时路程。房子建在一处高地上,之前有些从犹大来的基督徒——包括几位和圣母有亲戚关系的圣妇——已经在那里住下了。这条高地和厄弗所之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高地朝着厄弗所的方向倾斜。从东南边看,厄弗所城好像就在山脚下,但走近了才发现山还延伸得很远。从厄弗所出发——我记得城前的大路旁落满了黄色的果子——有窄窄的小路通往这座草木丛生的高地。高地上有一片僻静而肥沃的平地,大约一小时能走一圈,长着树干光滑、枝叶茂盛的树,还有干净的石洞。早期来此避难的基督徒用轻便的木料把石洞改成了隐修所。这些住处,加上散落在野地里的其他小屋,让这一带看起来像个小村庄。这片高地比厄弗所更靠近海,站在顶上能望见城和海上众多的岛屿。
离基督徒定居点不远有一座城堡,里面住着一位被废黜的国王。若望常去看他,最后使他皈依了。后来这地方成了一个主教区。住在这里的基督徒中有妇女、孩子,也有男人。不是所有人都和圣母来往,只有几位圣妇偶尔来看望她,或帮她做些事,照顾她的需要。这里非常僻静,很少有人来,因为没有大路通过。厄弗所的人也不来打扰这个小聚居点,他们就像被遗忘了一样安静地生活。土地很肥沃,居民有自己的菜园和果园。我在那儿只见过野山羊。
若望接圣母来之前,已经为她盖好一座石屋,很像她在纳匝勒的老家。屋子藏在树丛间,正中的炉灶把房子分成前后两间。灶砌在进门对面的泥地上,是墙的一部分,两侧像台阶一样通到屋顶,烟道通过一根管子从平屋顶排出去。
前屋和后屋用炉灶两边的柳条屏风隔开。屋子左右两边靠墙也放着类似的屏风,需要时可以隔出小间,不用时挪开,屋子就又变成一大间。女仆睡在其中一间,其他小间是给来长住的圣妇准备的。
炉灶左右两侧各有一扇轻便的门,穿过柳条隔墙通往后室。后室的尽头是圆形的,墙上贴着精美的木饰,很好看。屋顶两侧呈弧形,上面的梁椽包着壁板,饰有编织花纹和简单的叶子图案。圆形尽头的深处是圣母的小祈祷室,前面挂着帘子。墙上的壁龛里设有一个小柜,像圣体龛一样,轻轻一转就能打开和关上。里面供奉着一个十字苦像,大约有人的手臂那么长。苦像的双臂保持着基督在十字架上那种微微上斜的姿态。这尊雕刻简朴的苦像,据我想是圣母与若望共同制作的,他们选用了三种木料:那发白的主干是柏木,那褐色的一臂是香柏木,那发黄的一臂则来自棕榈树。最上方还镶嵌着一块光滑的黄橄榄木,那是用来固定铭牌的位置。苦像的脚被牢牢固定在一块石头上,如同主的圣足被钉在十字架上。苦像脚下放着一卷皮纸,上面写着救主的几句话。主的形象不是雕出来的,是用深色线条在十字架上刻出来的。苦像两边都放着一盆花,旁边还有一块小白布——我心里知道,这就是圣母当年从十字架上接下主的圣身后,用来为祂擦净伤口血迹的那块布。因为我一看见这块布,眼前就浮现出她那充满慈爱的举动:她拿着布的样子,就像神父在弥撒中擦圣杯那样。圣母睡觉的凹室里也有一个类似的苦像,不过只有一半大小。
圣母居所之陈设
在祈祷室的右边,靠近圆形墙壁的地方,是荣福童贞玛利亚睡觉的地方。那里用原色的浅色木条薄屏围成,床头床尾各放着一面屏风,前面挂着两幅绣花帘子,可以往两边拉开。床铺靠着墙摆放,墙上也挂着毯子。床的大小就像一张小床,木制的床架大约半尺高,上面撑着顶帐,系在四个角的扣子上。床架的四周都围着织锦,一直垂到地上,边上还带着穗子。床上放着一个圆形的长枕当枕头,盖的是一块褐色格子的布料。这间小卧室的屋顶在整座房子里挑得特别高,也是用柳条编织的,从四角内收成一个圆圆的穹顶,一盏分枝灯就从穹顶正中垂挂下来。
在她去世前的最后几天,我看见荣福童贞圣母躺在床上,全身裹着白色的寝单,连胳膊也裹在里面。她头上的纱巾叠成十字形,但和男子说话时就会放下来。只有独自一人时,她才会露出手。那几天,我没看见她吃别的东西,只喝侍女用一种黄色浆果榨的汁,盛在小杯子里给她。
在祈祷室左边,正对着睡床的地方,用柳条屏风隔出了一个储藏间,里面放着衣服和其他物品。除了她常用的头纱、腰带,还有拜苦路时穿的外衣之外,里面还挂着两件长袍:一件纯白,一件天蓝——那蓝色的非常柔和,还有一件同色的披风。这就是当年童贞玛利亚和若瑟结婚时穿的礼服。我也看见圣母珍藏着她圣子的许多衣物,其中有祂穿过的那件无缝长衣。
从储藏间到睡床之间挂着一道帘子,可以把祈祷室遮住。圣母干活的时候,常常坐在这道帘子前面,正好在储藏间和睡床之间。
这间安静偏僻的小屋,离其他住户大约一刻钟的路。荣福童贞圣母只和她的侍女住在这里,侍女为她张罗简单的生活所需。平时没有男人住在这里,只有若望,或者其他在外传教的宗徒和门徒,偶尔路过这一带时会来探望她。有一次,我看见若望走进来。他消瘦了些,也显得比过去苍老,身上穿着一件带褶的白色长衣,为了走路方便,衣摆是卷起来的。进门后,他脱下这身行装,从披风下取出另一件绣有经文的衣服换上,并在手臂上佩了一条礼带。那时,荣福童贞圣母正在内室,由侍女搀扶着出来见若望。她全身裹着白袍,看起来很虚弱,脸色像雪一样白得透明,仿佛正乘着心中炽热的渴望向上升腾——自从她的圣子升天以后,她整个生命都充满了日益强烈的、渴望离开尘世回到祂身边的心情。
圣母和若望走进祈祷室,一拉带子,壁龛里的圣龛就转开了,那个手臂长的苦像露了出来,前面供着两瓶鲜花。两人在苦像前跪着,祈祷了好一阵子。然后若望站起来,从一个金属盒子里拿出一卷细羊毛布。他打开布,里面是一小块四方形的白面饼,仔细地用白麻布包着——就是至圣圣体。若望念过经文,就把圣体送给了圣母,而没有给她喝圣爵里的圣血。
童贞圣母在她住的地方附近,让人立了苦路十四处。起初我看见她一个人去,一步一步地量吾主受苦的每个地方——这些步数,是她圣子去世后,她常常在心里数的。每数到一定的数目,她就立一块石头,纪念她的圣子在那里所受的苦。我看见她用一把尖利的铁笔,在那石头上刻下那里发生的事,还有从起点到那里的步数。要是那个地方正好有棵树,她就把那棵树定为一处苦路——这样的地方一共有十二处。这条路一直通到一片小树林,山坡边有个山洞,就当作是圣墓。等所有苦路都标记好了,圣母就带着她的女伴,一路静默默想,走这条苦路。每走到一处,她们就坐下来,默想那一处的奥迹和意义,并且恳切祈祷。慢慢地,整条路修整得更加整齐庄严。后来若望吩咐人做了正式的石碑。我还看见那个当作圣墓的山洞也被清理干净,更适合人进去祈祷。
这些纪念石都放在或深或浅的凹坑里,上面长着青草和野花,周围还围着一圈篱笆。石头是光滑的白色大理石,因为草长得茂盛,看不见石座的厚度。信友来行这个敬礼的时候,会带一个大约一尺长的十字架,底下有个支架。默想的时候,他们就把十字架插在石头顶上的小凹槽里,自己则跪下来,或者俯伏在地上。石头周围的小路挺宽的,可以容两个人并肩走。这样的石头一共有十二块。每次敬礼结束,每块石头都会用草席盖起来。所有石头的侧面和底座都刻着相似的希伯来文字,不过安放它们的凹坑大小不太一样。
第一处——橄榄山处,在一个小山谷里。那里有个小山洞,可以容纳好几个人一起跪着祈祷。加尔瓦略山处是唯一不在低处的,它在一个小山丘上。要去圣墓处,得翻过另一个山头,在它背面的洼地里立着纪念石。从那里再往下走,到山脚下,就进到墓穴里面——后来圣母玛利亚的遗骸,也曾安放在这里。我想这个墓穴直到今天还埋在地下,将来有一天会被人发现。
每次我看见圣母玛利亚走苦路,她总是穿着一件长到脚背的外袍,袍子背面打着褶。外袍披在肩上,领口用扣子扣住,腰间束一条带子,把里面淡褐色的长袍束在一起。这像是一件节日的礼服,因为按照古犹太人的习惯,圣妇亚纳也穿过类似的袍子。她的头发藏在一条黄色的小帽子里,帽子在额头那儿是尖的,在脑后收拢打褶。一块柔软的黑头纱一直垂到腰下面。我看见她就是穿着这身衣服走苦路的——当年在十字架下,她也是穿着这件衣服,外面罩着那件把她全身裹住的祈祷衣(也就是丧服)。现在她只在行这个敬礼的时候才穿,在家里干活的时候就脱掉。
那时候童贞圣母年纪已经很大了,但她的容貌除了流露出一种极深的渴望——这渴望最终使她荣蒙升天——之外,看不出别的衰老。她非常庄重,我从来没见她笑过。年纪越大,她的脸越是洁白,越透明。她很瘦,但没有一丝皱纹,没有一点衰败的样子,面容上隐隐有一层光。
有一次,我看见圣母和其他五位妇女一起走苦路,她走在最前面。她全身洁白透明,那样子哀婉动人,难以形容。我仿佛觉得,这是她最后一次行这个敬礼了。一起祈祷的几位圣妇中,有好几位是在耶稣刚开始传教的时候就认识她的:一位是女先知亚纳的亲戚,另一位是依撒伯尔姨妈的外孙女。我看见其中有两位妇女,每天早晚轮流来走苦路。
圣母在厄弗所附近住了三年之后,心里非常渴望去耶路撒冷一趟。于是若望和伯多禄就陪她去了。那时有好几位宗徒在那里聚会——我记得多默也在。我想那是一次会议,圣母玛利亚也用她的建议来帮助宗徒们。到了那里,我在黄昏时看见她,在进城之前,先去橄榄山、加尔瓦略山、圣墓,和耶路撒冷周围的各个圣地走了一遍。天主之母非常悲伤,满怀哀痛,几乎走不动路。伯多禄和若望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在她去世前一年半,她又从厄弗所去了一次耶路撒冷。我又看见她去那些圣地朝拜。她悲痛得说不出话来,不停地叹息:“啊,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当她走到那座宫院的后门——当年她就是在这里,第一次看见耶稣背着十字架走过,也是在这里,祂跌倒了——刹那间,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她心头一紧,脚下一软,整个人就瘫倒在了地上。同伴们以为她快要死了,赶紧把她送到熙雍山;那时候晚餐厅还在,她就住在其中一栋房子里。接连好几天,她显得非常虚弱,奄奄一息,朋友们都开始为她准备坟墓。她亲自选了橄榄山上的一个山洞,宗徒们就请一位基督徒石匠,在那里为她修了一座很美的墓。很多人都以为她真的要死了,于是她去世的消息就传开了。但她后来又恢复了体力,能够回到厄弗所去;一年半之后,她确实是在那里去世的。橄榄山上为她准备的那个坟墓,一直受人敬重,后来还在上面建了一座教堂。我在神视中得知,圣若望·达玛森根据听来的传说,记载说荣福童贞是在耶路撒冷去世并安葬的。我相信,关于她的去世、升天和墓地的确切地点,天主允许它们成为不确定的传承,是为了防止当时异教徒的思想渗入基督信仰,免得荣福童贞被人当作女神来崇拜。
荣福童贞玛利亚感觉到自己世上的生命快到尽头了,就按照她圣子的吩咐,用祈祷召集宗徒们来到她身边。这时圣母六十三岁——当年救主诞生时,她才十五岁。耶稣升天之前,已经告诉祂至圣的母亲,在她生命结束时该对在场的宗徒和门徒们说什么,并嘱咐她降福他们,说这降福会大大有益于他们的福祉和灵魂得救。祂还托付给她一些为教会大众的神性工作,这些工作一完成,她升天堂的渴望就要实现了。同时,耶稣也启示了玛达肋纳,她要在旷野里隐居度日,而玛尔大则要建立一个妇女团体。祂还亲口保证,会常与她们同在。
因着荣福童贞的祈祷,宗徒们都藉着天神的提醒,被召往厄弗所去。他们分散在各地时,已经建起了不少小教堂:有些是用编起来的枝条抹上黏土盖的,有些是仿照圣母的房子建成后殿呈三角的样式,都设有祭台用来举行圣体圣事。他们这次长途远行,实在是靠着天主的助佑——我有时看见他们从人群中走过却不被注意,也看见他们在各民族中所行的奇迹,比圣经上记载的要多得多,种类也不同;他们都是按当地人的需要来工作。他们常常随身带着先知们或早期殉道者的圣髑,祈祷或献祭时,就恭恭敬敬地把圣髑请出来放在前面。
伯多禄接到召唤时,正和另一位宗徒在安提约基雅一带。不久前在耶路撒冷受迫害的安德肋,离他也不远。我看见他们两人都在往厄弗所去的路上,彼此距离不太远。晚上他们就睡在热带地区路边那种敞开的凉棚里。有一天夜里,伯多禄正睡在墙边,一位发光的少年走近他,拉住他的手,叫他起来赶快到圣母玛利亚那里去,还说路上会遇到安德肋。伯多禄因为年纪大、旅途劳累,身体都僵硬了,他撑着膝盖坐起来,听完天神的话,就站起来披上外衣,束上带子,拿起手杖出发了。不久他就遇见了安德肋——他也见到了同样的异象。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又遇到了同样接到通知的达陡,就结伴一同来到圣母那里,看见若望已经在陪伴她了。
犹达·达陡和西满在波斯接到了召唤。多默——他长得矮壮结实,头发是红褐色的——是宗徒中离得最远的一个,直到圣母去世后才赶到。天神来召唤他时,他正在一间芦苇搭的小屋里祈祷。后来我看见他带着一个很穷、很单纯的仆人,独自乘着小船在海上航行,然后又上岸穿过乡野,避开所有城市。这时有一位门徒陪着他。多默接到通知时正在印度,他本来已经决定要去鞑靼地区传教,一时难以改变计划——他总是想做很多事,所以常常迟到。这次他竟往北走了很远,几乎穿过中国(就是现在俄罗斯的地方),在那里他第二次被催促,这才服从召唤,急忙赶往厄弗所。跟着他的那个仆人,是他付洗的一个鞑靼人。多默在圣母去世后没有回鞑靼去,后来在印度被长矛刺死。我曾看见他在印度立了一块石头,他常跪在上面祈祷,石头上还留下了他膝盖的印痕。他告诉当地人,等到海水淹到这块石头的时候,会有另一个人来这里宣讲耶稣基督。
若望不久前还在耶里哥,因为他常去巴勒斯坦一带,不过他平时住在厄弗所和附近地区。巴尔多禄茂在红海以东的亚洲地区,他长得很英俊,动作敏捷,皮肤白,额头高,眼睛大,黑色的卷发,下巴上留着又短又硬、中间分开的黑胡子。他已经使一位国王和他的全家都皈依了。保禄没有被召,因为只召集与圣家有关或熟识的人。伯多禄、安德肋和若望最先赶到圣母的家。那时圣母已经快要离世,正安静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那侍女悲痛难抑,在宅内外徘徊,不时俯伏于地,伸臂祈祷。我还看见圣母的两个姐妹和五位门徒也陆续来到这所房子。大家都显得疲惫不堪,按各人的身份拿着不同的手杖。他们穿着带兜帽的白羊毛披风,里面是同样料子的长白衣,前襟从上到下都用皮条系着,皮条中间开着口,扣在小圆扣上。出门时他们把披风和白衣都高高地束起来,有些人腰侧还挂着一个小袋子。见面时他们都亲切地拥抱,许多人因为在这种场合下重逢,悲喜交加,流下了眼泪。
进了屋子,他们先脱下披风,放下手杖、袋子和腰带,让白袍自然地垂落到脚边,然后每人都系上自己带来的、绣着经文的宽腰带。随后,众人满怀感念,缓步趋前向圣母致意。圣母气息微弱,仅能应答只言片语。我没有看见这些远道而来的人吃什么,只看见他们喝了自备小壶里的一种饮料。他们不在屋里睡,而是睡在外面靠着墙搭的轻便凉棚下,凉棚用活动的屏风和柳条隔成小间。
先到的宗徒们已经在屋子的前厅布置好了祈祷和献祭的地方。祭台上铺着一块红布,上面再加一块白布,台上供着一个像珍珠一样洁白的十字苦像,形状像马耳他十字——这个十字可以打开,里面有五个同样呈十字形的小格子:中间一格供奉着至圣圣体,其余四格分别存放着傅油圣事用的圣化油、圣油、棉花,以及祝圣过的盐。整个十字架的长度不到一拃(大约九英寸)。每位宗徒外出传教时,胸前都佩着这样一个十字架。伯多禄就是用这个十字架,恭恭敬敬地给圣母送了圣体。送圣体时,宗徒们分作两排,从祭台前一直排到圣母床榻边,个个都深深弯着腰,恭敬地站着。
祭台设在屋子前厅的右边,每天都是现用现设,用完了就收起来。台前立着一个木架,上面挂着几卷圣经。因为前厅正中的火炉日常还要生火做饭,所以祭台没有设在中央。
当宗徒们一起走进圣母的小卧室向她告别时,人人都穿着长长的白袍,披着宽大的披风。那时屋里前后屋之间的屏风已经撤去了,门徒和圣妇们都静静地站在前厅。
我看见圣母在床上坐直了身子,宗徒们依次跪在她的床边。她为每一个人祈祷,用双手交叉按在他们头上,一一降福。对门徒们和妇女们,她也同样降福。有一位妇人深深地弯下腰,俯身靠近圣母,圣母还拥抱了她。
伯多禄走近床前时,手里捧着一卷圣经。圣母接着对大家说了话,完成了耶稣当年在伯达尼嘱咐她要做的一切。我还看见她告诉若望,该如何安排她的身后事,又嘱咐他把自己日常的衣服分给侍女,还有那位时常来帮忙的邻家少女。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墙边的储藏隔间。我看见侍女走过去,轻轻打开柜门,又轻轻关上。
注:
指亚洲的俄罗斯地区
这时,祭台已经移到圣母自己祈祷室的十字苦像前,上面仍然铺着红白两块台布。伯多禄在这里举行了弥撒圣祭,礼仪和他第一次在贝特匝达池圣堂里做的一样。祭台上点的是蜡烛,不是油灯。整个礼仪中,圣母都坐在床上参与。伯多禄在白色长衣外面,披着一件闪烁红白光彩的礼披和肩带,四位辅礼的宗徒也穿着庆节的礼袍。伯多禄在领受圣体后,也给在场众人分送了圣体,弥撒正赶上送圣体的时候,斐理伯从埃及赶到了。他流着泪先请圣母降福了他,接着,在所有其他人领完以后,他也恭领了圣体。
伯多禄用他胸前佩的十字架给圣母送了圣体,若望则端着一个浅盘,上面放着盛有至圣宝血的圣爵——这个圣爵洁白小巧,形状和最后晚餐用的一样,爵腿很短,只能用两根手指捏着。这时达陡递上一个小香炉。伯多禄先给荣福童贞行了终傅圣事,和今天行这圣事的方式一样;然后送圣体,圣母不用人扶,亲自端坐领受圣体,而后倚回枕上。宗徒们诵念简短祷文后,若望便奉上圣爵,圣母亦从爵中恭领圣血,唯此时已无力如先前一般直身。
领完圣体,圣母就不再说话了。她的面容容光焕发,带着少女般的微笑,仰面朝向空中——这时我看不见她房间的屋顶了,那盏灯好像悬在空中。这时,一道光明的道路从圣母身上升起,直通向高天之上的耶路撒冷,延伸到至圣三的宝座前。光路两旁,发光的云彩中隐约显现出天神的面容。圣母向着天上的耶路撒冷举起双臂,她的身体连同裹布缓缓飘起,高过床榻,我甚至能看到身体下方的空隙。接着,一个发光的人形,同样举着双臂,仿佛从圣母体内而出;两队天神汇合在这人形之下,托举着她上升,像是将她的灵魂从肉身中接引出来。那留在世间的肉身,便轻轻落回床上,双手交叠在胸前。
许多圣者的灵魂——我认出了若瑟、亚纳、雅敬、洗者若翰、匝加利和依撒伯尔——都来迎接她。圣母由他们陪伴着,一直升到她的圣子面前;主耶稣的五伤闪耀着光芒,比祂周身的光还要辉煌。祂接纳了她,把一根权杖放在她手里,同时手指向整个大地。最后,我看见许多灵魂从炼狱里被释放出来升上天去,心里充满喜乐,并且得到一个确切的启示:每年在圣母升天节,很多虔诚敬爱她的人都会从炼狱中获得释放。圣母去世的时刻启示给我,是第九时辰(约下午3点),正是主当年在十字架上断气的时刻。伯多禄和若望一定也看见了圣母荣福的灵魂升天,因为他们都仰着脸向上看,而其他宗徒都俯伏在地。荣福童贞圣母的肉体发着光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双手交叉在胸前。所有在场的人都跪下朝拜天主。
之后,妇女们用一条白布单盖在圣母的圣身上,又把家里的各样物件都挪到旁边,用布盖好,连炉灶也蒙上了。随后,她们都蒙上头巾,聚在屋前的空地上一起祈祷,有时跪下,有时坐着。
宗徒们也用披在肩上的长巾裹住头,按着次序排列,一同祈祷。他们每天四次,分成两人一班,轮流换位,跪在圣身的头前和脚后,守灵祈祷。在那段日子里,我还看见他们去走苦路。
安德肋和玛弟亚忙着准备安葬的地方,就是圣母和若望当初在苦路尽头、仿照主的圣墓所布置的那个小山洞。这洞比耶稣的墓要小些,高度还不到一人高,四周围着一个小园子,是用木桩作篱笆围起来的。一条斜坡小路通到里面,洞中的石榻像一座窄窄的祭台,台面凿成了人形凹槽,就像一个人裹着殓布躺卧的形状,头部的位置比脚部略高一些。附近的加尔瓦略山苦路站没有竖立十字架,只在石头上刻了一个十字的记号。安德肋格外勤快地修整了洞窟,还在墓穴的入口处,牢牢地安好了一扇门。
妇女们开始为圣母的圣身做安葬的准备。我记得她们中间有韦罗尼加的一个女儿,还有若望·马尔谷的母亲。她们带来了香料和新鲜的香草,按照犹太人的传统,为圣身敷抹香油。她们关上门,点上灯工作;又把灶台后面的隔间打开,把围着圣母睡觉的那个小凹室的屏风也拆了,好腾出更宽敞的地方来做敷抹圣油的事。那间凹室的柳条屏风,后来没有再装回去——丧礼一结束,女仆就把它们和衣橱的隔板一起收走存放起来了。只有圣母卧室里那座苦像前的祭台,还一直留在原处,没有移动。现在整座房子变得像一座小圣堂,宗徒们在这里祈祷,举行弥撒圣祭。妇女们为圣身做安葬准备的时候,宗徒们有时聚在前厅,有时待在屋外,分成班次,轮流唱经祈祷。妇女们做这件事时,怀着极大的虔诚和敬意,就像当年为主耶稣的圣身做安葬准备时一样。
圣母的身体十分干爽,那种白色难以形容,仿佛隐隐发光,而且非常轻盈,如同空壳一般,用双手就能轻易托起。她的面容新鲜,透着红润。她们剪下几绺她的头发,作为圣髑保存起来,又把一束束香草安放在她的颈下与双臂之下。
在为圣身穿上白衣、裹上殓布之前,伯多禄先在祈祷所的祭台上举行了弥撒圣祭,并给其他宗徒分送了圣体。
这之后,伯多禄和若望便穿着礼袍,一同走近圣身。若望手中捧着一瓶油,伯多禄就用这油,一面诵念着经文,一面在圣身的额头、双手和双脚上,以十字形的方式行了傅油礼。
这之后,妇女们用细麻布将圣身完全包裹起来,为圣母戴上了一个由白、红、天蓝三色花朵编成的花冠,象征她的童贞;又盖上一方轻纱,透过纱依然能看见那戴着花冠的容颜。那双用香草裹好的双脚,其轮廓也隐约透过头层的殓布显现出来。她的双臂与双手,被交叉着束在胸前。
一切准备妥当后,圣身被安放入一口雪白的木棺中。棺盖呈拱形,与棺身严密合拢,并在头部、脚部与中间的位置,用灰色的带子扎紧。随后,棺木被安置在担架上。整个仪式进行得极为庄重,在场众人无不深深感动。
这与当年安葬主耶稣时很不一样:那时充满神圣的敬畏,而此刻的哀伤更带着人间的温情,悲伤也更外露。
到了该抬棺木去墓穴的时候(墓穴离住处大约半小时路程),伯多禄和若望先把棺木从担架上抬起来,亲手捧着走到屋门口。出了门,再把棺木放回担架上,由伯多禄和若望用肩膀抬着。六位宗徒轮流替换——棺木用皮带和草席固定在担架的杠子上,悬在中间,就像放在摇篮里一样。一部分宗徒走在前面祈祷,妇女们跟在棺木后面,一路上都有人举着灯照明。
快到洞窟时,担架被放下来。四位宗徒把棺木抬进洞内,安放在石床上凿出的凹槽里。所有人都一个一个走进洞窟,跪在圣身前祈祷致敬,作最后的告别。然后用柳条编的屏风,从石床的前沿一直封到洞顶,把墓室隔开。他们在洞门前挖了一条沟,种上许多开着花的植物和结着浆果的灌木,把入口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从侧面拨开茂密的树枝才能进去。
安葬当天深夜,荣福童贞的肉身蒙召升天。当时几位宗徒和圣妇正在墓前小花园里诵唱圣咏,忽然一道光明的道路自天而降,直照墓穴。光中层层荣光环环相绕,无数天神簇拥着圣母光辉灿烂的灵魂缓缓降临。她的圣子在前引路,身上五处圣伤放射出夺目的光芒。最内层环绕圣母的天神面容如初生婴孩,第二圈似六至八岁幼童,最外层若青年模样。天神的身形是透亮的光体,我只能看清他们的面容。还有一队蒙福的灵体如花冠般环绕在圣母头顶。
我不知道在场众人看见了什么,但见有人惊异地举目仰望、俯身朝拜,也有人畏惧地伏倒在地。这景象愈近愈显,飘至洞窟上空时,又有一道光路从墓穴升起,直通天上的耶路撒冷。圣母蒙福的灵魂随着耶稣穿越岩石进入墓穴,旋即带着发光的荣耀肉身从墓中升起,在全体天神圣队的护卫下,凯旋归返天上的耶。
第二天,宗徒们正聚在一起唱经时,多默带着两个同伴赶到了。一位是叫约纳堂·厄肋阿匝尔的门徒,另一位是从东方三圣王故乡来的仆人。一听说荣福童贞已经安葬,多默伤心极了,泪流不止,深深责怪自己来得太迟。他痛哭失声,和约纳堂一起跪在圣母灵魂离开肉身的地方,之后又在祭台前长跪不起。宗徒们没有因他到来停止唱经,直到唱经结束,才围上来扶起他、拥抱他,又拿出蜜饼和壶里的饮料招待多默和他的同伴。
之后,大家点上灯,陪多默一起去墓穴。两个门徒拨开洞口的灌木,多默、厄肋阿匝尔和若望走进洞内,在棺木前跪下祈祷。接着,若望解开了绑在棺木上的三条带子——因为棺木架在石槽上,下面有空隙,正好可以打开——三人把棺盖挪到一旁,震惊地发现里面只剩下殓布,像空壳一样整齐地摊着:脸上的布掀开了,胸前的微微敞开,手臂和手上的布带像是被轻轻褪下似的,但一点都没乱。宗徒们惊讶地举起双手,若望大声说:“她不在这里了!”其他人赶忙进来,哭着祈祷,举手望天,最后都俯伏在地,想起前一天夜里那光耀的云彩。他们起身后,就把殓布、所有寿衣和棺木都当作圣物小心收好,然后沿着苦路,一路祈祷、唱着圣咏回到了屋子。
一进屋,若望就把仔细叠好的殓布供奉在祭台前的小桌子上。这时,多默和其他人还在继续祈祷,而伯多禄则独自退到一旁,仿佛在默想某种深奥的启示。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他在圣母的十字苦像前的祭台上,举行了弥撒圣祭。宗徒们按着次序站在他身后,一同祈祷和唱经,妇女们则安静地站在门口和炉灶旁的墙边。
多默带来的年轻仆人,长相和在场的人都不一样:眼睛小小的,颧骨很高,额头和鼻子都很扁平,皮肤是褐色的。他已经领洗入教了,心地单纯,非常听话——叫他站就站、叫他坐就坐,别人指什么他就看什么,见谁都面带微笑。看见多默哭,他也跟着哭。他一直跟着多默,后来多默盖小圣堂时,我还看见他帮忙搬很大的石头。
我常常看见宗徒和门徒们站成一圈,互相讲述自己去过的地方和经历的事情。
宗徒们即将离开圣母的居所、远行传教之前,他们将墓穴的入口完全封闭,并用土石堆起一道斜坡。不过,他们特意在墓室后方修了一条低矮的通道,通到墓室的后墙处,并在墙上开了一个小口,使人能够从那里望见墓室内部的情形。这条通道只有圣妇们知道。他们在墓穴上面用木头和柳条建了一座小圣堂,挂上毯子和幔帐。祭台是一块石板,台阶也是石头的。祭台后面挂着一幅布,上面用圣母庆典礼袍的颜色,简朴地绣着圣母的像。墓前的小花园,尤其是整条圣母苦路,都被他们修整得更美了。他们一边做这些爱心的工作,一边不停地祈祷、唱圣咏。圣母原来用作祈祷室和卧室的房间,被改成了小圣堂。侍女仍然住在屋子的前部。伯多禄还特意安排了两位门徒留在这里,以便照料这一带信友们的属灵需要。
宗徒们离别与圣母的训示
宗徒们在圣母的房子里再次举行了隆重的礼仪后,流着泪彼此拥抱,互相道别。后来,常常有宗徒或门徒在不同时间回到这所房子里祈祷。我也看见,出于对荣福童贞的敬爱,信徒们在各地仿照她房子的样式建造教堂,她生前拜的苦路和她的坟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受到基督徒们虔诚地朝圣。
在圣母升天后不久的日子里,我曾见过一个景象:有一个住在厄弗所附近的女人,她对圣母怀着极大的爱,去朝拜了圣母的故居。回家后,她就按照在那里看见的样式,请人做了一座祭台,并用一块非常贵重的绣花布盖在上面。这个女人很穷,为了付这笔债,她不得不卖掉自己的一块地。过了一些时候,她生活变得非常困难,虽然很伤心,还是找到一位结了婚的女教友,把这块漂亮的祭台布卖给了她。
可是,到了圣母升天节,这个穷女人因为再也没有那块布来装饰她的小祭台,心里非常难过。她很谦卑地来到买主家——那时买主刚生了一对双胞胎——恳求她把买去的布在庆节期间借给自己,好用来装饰圣母的祭台。但新主人说什么也不肯借,她的丈夫更是用这样的话把穷女人赶走:“玛利亚已经死了,用不着这块布了;但我妻子是花钱买的,她需要用它。”
穷女人伤心地走了,向圣母诉说了自己的困境。第二天夜里,我看见荣福童贞出现在那对睡觉的夫妇面前。她面带不悦,告诉他们:因为他们对那位贫穷虔诚的女人心硬,不合基督徒的精神,作为惩罚,他们的孩子将会死去,他们自己也会变得比那个被他们拒绝的穷人更穷。夫妇俩醒来,起初只当是个梦。但当他们发现双胞胎死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悲痛地哀哭起来。丈夫流着泪把布送给那个穷女人过瞻礼。夫妻二人都做了补赎。他们得到了圣母的宽恕,原本要临到他们的惩罚也被免去了。
厄弗所的圣母故居
罗伯·拉尔森撰
一八八一年十月十八日,巴黎的朱利安·古耶神父在土耳其一座山上,发现了一座石砌的小屋。那里能俯瞰爱琴海和古老的厄弗所遗址。根据真福艾曼丽修女的神视记载,这里就是童贞圣母在世上最后几年居住的地方。这个发现起初没人重视,还受到嘲笑。但十年后,士麦那的两位遣使会士按照同样的记载,重新找到了这座屋子。这时人们才知道,远山村庄的居民——他们是厄弗所早期基督徒的后代——自古以来就把这里叫做“帕纳雅卡普卢”(意思是圣母圣屋)。他们坚信圣母是在这里离世升天的,每年八月十五日圣母升天节,都会来此朝圣。
这个发现让古老的“厄弗所传承”重新受到关注。这个说法在教会里一直有学者支持,主要依据有三点:第一,耶稣在十字架上把母亲托付给了爱徒若望(“从那时起,那门徒接她到自己家里”——圣若望福音19:27);第二,圣若望晚年确实住在厄弗所,并在那里去世;第三,宗徒大事录记载,公元三十五年教难时,若望曾和许多信友一起逃离耶路撒冷和圣地(见宗徒大事录8:1;9:26-30;11:19;12:1-2)。圣经清楚记载,此后十四年若望没有回过耶路撒冷,这段时间圣母应该还在世。
厄弗所还有一座世界上最古老的圣母堂——圣玛利亚大殿,建于君士坦丁大帝时代,大约公元330年。那时候的教堂,除非是圣人住过或殉道的地方,一般不用圣人的名字给教堂命名,学者们认为这是当时的惯例。
早在四世纪,萨拉米斯的圣埃彼法尼主教(315-403年)的著作里就提到了厄弗所传承,这是关于圣母在世最后居所的最早记载。不过这个古老的传承后来渐渐被“耶路撒冷传承”盖过了——后者认为圣母是在耶路撒冷离世升天的。但厄弗所传承从来没有被完全遗忘:十七世纪的著名教会史家蒂蒙采纳了这个说法;十八世纪,学识渊博的教宗本笃十四世(1740-1758年在位)更明确写道:“圣若望前往厄弗所时带着圣母同行,荣福童贞玛利亚正是从那里升天的。”
圣母故居被发现后,教宗良十三世为第一批国际朝圣团颁赐了降福,并在一八九六年取消了耶路撒冷“圣母墓”的既往大赦。后来的圣庇护十世教宗大力鼓励信友来此朝圣。到了1951年,钦定圣母升天信理的庇护十二世教宗,不仅从每日祈祷经文中删去了耶路撒冷传承的内容,还把圣若望墓、圣玛利亚大殿和圣母圣屋都提升为圣地——使得厄弗所成了现代世界的一座新圣城。
从此,来圣母圣屋朝圣的人越来越多,专门修了通上山的路,把那座孤零零的废墟也修缮了。至今,全世界来的朝圣者络绎不绝。